徽州山多,徽商出门大多是乘船。有船就有水盗,新安江的水盗头子叫陈七,他的军师叫白虹。这二人武功高强,极其凶残,出手从不留活口,因此没人知道他们的长相。
知府李老爷贴出告示,说如果有人能捉住这二人,赏银千两。不仅如此,商人们也自发凑钱悬赏,奖金累计起来,能有万两之多。可谁敢惹他们两个人?告示贴到红纸发白时,才有一个人来揭榜。
李老爷见了这人,喜出望外。原来此人就是江南一带最为知名的侠客江上枫,有他出马,何愁水盗不除?但江上枫领命后,却不动身,整日游手好闲,喝酒吃茶。李老爷来催他,他却说还没准备好。
一天,江面上有一艘客船,船上坐着三个人,看来是一家人。男的30岁左右,很富态;女的面貌姣好,披着狐皮大衣,焐着手炉;小孩10岁左右,如粉团捏成一般。一看,便知这是户有钱人家。
不远处,一艘快船紧紧地跟着,上面有两个人。他们就是新安江水盗头子,壮实的是陈七,精瘦的是军师白虹,他们跟随在那家人后面。
白虹说:“七爷,现在正是风紧时,不如放过这一票?”陈七摇摇头:“放心吧,这三人都不是练武的。瞧那男的,一身肥膘,走路也要颤三颤;那女的瘦弱无比,行动迟缓,也不是练武的;那小孩就更不用说了。”白虹笑了起来:“七爷说得是,那揭榜的江上枫此刻还在岸上呢,除了他,咱们还怕谁?瞧那船的吃水线,我敢保证,舱里装的都是银子。”
陈七点点头:“正是如此,不过为了保险,还是先探探再说0”
傍晚时分,那家人在拇指码头停下,准备上岸找家客栈住下。男的叫来几位挑夫,将船舱中的四个大木箱抬上岸。木箱很重,挑夫们都躬起了脊梁,陈七和白虹跟了上去。
那家人进了一家客栈,要了天字一号房。陈七和白虹要了天字二号房,进去后,将耳朵附在墙上听他们说话。
只听那男的说:“秀君,再过两日,我们便可到达芜湖了。唉,若不是药行送来告急书,我们也不必这么早赶过去。”那个叫秀君的女人说:“重言,别这么说,药行缺少资金,你作为东家自然要过问。”
听了一会儿,陈七和白虹听出了这个叫重言的人是芜湖“春风药材行”的东家。他们也听说过这家药行,据说是芜湖最大的药行,有二十几家分店。前些日子,药行为了垄断药市,大肆收购,囤积中药。但这样做很费银子,掌柜就托人带信给在徽州度假的他,让他火速带银子到芜湖。
那边门一响,一家人出去就餐了。江湖越老胆越小,陈七和白虹决定再去探探,二人也出去了。
陈七走到那家人的身边,突然惊问:“哎呀,这不是刘老板吗?”他拍了拍重言的肩。重言被拍得一屁股坐凳上,吃惊地说:“你认错人了,在下不姓刘,姓王。”“是吗?真是对不起,来,我向你赔罪!”陈七举起酒杯,暗地里手腕一振,将酒洒在秀君身上。“哎呀,你看,真是对不起!”陈七连连告罪,回到自己的桌上,对白虹竖起拇指,又往下一翻,决定干这一票了。刚才他一拍一振,如果重言和秀君有武功,自然会有所反应,但他们都没有,显然不是练武的人。水盗有水盗的规矩,就是在水上动手,所以这一夜,他们没有动手。
天亮后,王重言又叫来挑夫,将木箱挑到船上。天上下起了雪,一片白茫茫的。陈七和白虹也上了船,在他们旁边,还有一条船跟着。
王重言与妻子坐在船头赏雪,那小孩—人坐在后面玩着什么。陈七举起了手,猛地劈下,旁边那船若疾箭一般冲上去。在离王重言不足七八米的地方,跳下两个“水鬼”,叼着用作呼吸的芦苇秆往王重言的船游来。这正是白虹的计策,如此天寒地冻,谁能想到危险是从水下来的呢?小孩原来在玩一块黄泥巴,小手冻得通红,玩着玩着,突然玩厌了,两手抓着泥巴一扔,两块泥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芦苇秆上,堵住了孔洞。只见水下一阵翻滚,浪花四溅,不多时便平静了。小孩拍手笑着说:“好大的鱼!”
陈七见了,气得哇哇大叫:“该死的小鬼!”白虹突生胆怯,说:“别是这小鬼有什么名堂吧?”陈七笑着说:“分明是碰巧的,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妈的,看来得我亲自动手了!”他拿了一叠木板,抛出一块,跟着飞身而起,在踏上木板时,抛出了第二块,脚尖一点,又飞向这一块。只用了七八块木板,便上了王重言的船。小孩见一个人似大鸟一般扑来,吓傻了。陈七轻易地将他抓住。前面的王重言夫妇听见动静,回过头来,见孩子落在一个凶神般的人手中,吃惊地问:“你是何人?”“哈哈哈,听说过新安江陈七吗?”陈七拔出大刀,横放在小孩的脖子上。
“陈七?!”夫妻俩倒抽了一口冷气,“那么他呢?”王重言指着刚跳上来的白虹。白虹笑嘻嘻地说:“有陈七的地方,自然就有白虹。”他上前掀开箱盖,却发现里面竟是铁疙瘩,又急忙打开另外三只箱子,都是铁疙瘩。便叫道:“七爷,我们上当了!”却见陈七一脸苦笑,一动不动。小孩移开架在脖子上的刀,从陈七身边跳开,笑眯眯地抓了几把雪,摊开手掌,雪化成一滴水珠。
白虹正要跳水逃跑,小孩手腕一振,水珠如同铁弹子一般打中他。白虹顿感无法动弹,明白被点中了穴道。陈七显然也是如此。
二人后悔莫及,原来这个小孩才是高手,而两个大人只是幌子。“你、你是谁?”陈七觉得很不服,他一身武功还没施展出来。
小孩拍了拍手,轻松地说:“我姓江,叫江安。”
顺水而下,来时两天的路程一天就到了。江安押着两名水盗来到李老爷跟前,李老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还在生江上枫的气,恼他揭了榜又不动手,正准备治他的罪。高兴之余,就想羞辱他一番,说:“江大侠,你的胆量似乎还不如一个小孩!”话没说完,江安已扑在江上枫的怀中,叫了一声:“爹!”
江上枫怜爱地接着他,对李老爷说:“大人,我早有擒他们之心。只是这两个贼狡诈异常,又没有人见过他们,惟一的办法是让他们自动现身。但是大人又贴出告示,他们自然更加小心,轻易不露面。我揭了榜,却不动身,便是想迷惑他们。而此时,江安已与家人王重言夫妻动身去引诱他们了。”
“那你就放心,让一个孩子去抓贼?”“江安也练了几年武功,当然不能跟二贼相比。但有家人掩护,他们不会武功,二贼必然掉以轻心,如此,江安便有机可乘了。”
李老爷感慨地说:“较之智慧,武功实在算不得什么。”
选自《故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