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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子·二柄》翻译

作者:张易萱  时间:2022-04-11 21:35:43

正文

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开宗明义,人君治臣,要在二柄)。二柄者,刑德也。何谓刑德?曰: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即所谓“赏罚”也)。为人臣者畏诛罚而利庆赏,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则群臣畏其威而归其利矣(即所谓“恩威并施”也)。故世之奸臣则不然,所恶,则能得之其主而罪之;所爱,则能得之其主而赏之;今人主非使赏罚之威利出于已也,听其臣而行其赏罚,则一国之人皆畏其臣而易其君,归其臣而去其君矣。此人主失刑德之患也(先正说二柄之重要,后反说失去二柄之祸患)。夫虎之所以能服狗者,爪牙也。使虎释其爪牙而使狗用之,则虎反服于狗矣。人主者,以刑德制臣者也。今君人者释其刑德而使臣用之,则君反制于臣矣(以“虎以爪牙服狗”类比人君以二柄治人,类比论证,生动形象又深入人心)。故田常上请爵禄而行之群臣,下大斗斛而施于百姓,此简公失德而田常用之也,故简公见弑(失德之一柄之反例)。子罕谓宋君曰:“夫庆赏赐予者,民之所喜也,君自行之;杀戮刑罚者,民之所恶也,臣请当之。”于是宋君失刑百子罕用之,故宋君见劫(失刑之一柄之反例)。田常徒用德而简公弑,子罕徒用刑而宋君劫。故今世为人臣者兼刑德而用之,则是世主之危甚于简公、宋君也。故劫杀拥蔽之主,兼失刑德而使臣用之,而不危亡者,则未尝有也(刑、德二柄,失一不可)

人主将欲禁奸,则审合刑名者,言异事也。为人臣者陈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专以其事责其功(以行察言)。功当其事,事当其言,则赏;功不当其事,事不当其言,则罚(赏罚之法)。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则罚,非罚小功也,罚功不当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罚,非不说于大功也,以为不当名也。害甚于有大功,故罚(言行必求相符,验其忠也)。昔者韩昭侯醉而寝,典冠者见君之寒也,故加衣于君之上,觉寝而说,问左右曰:“谁加衣者?”左右对曰:“典冠。”君因兼罪典衣与典冠。其罪典衣,以为失其事也;其罪典冠,以为越其职也。非不恶寒也,以为侵官之害甚于寒(曹孟德梦中杀人之事与此何如?盖一来韩非子之书也)。故明主之畜臣,臣不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守业其官,所言者贞也,则群臣不得朋党相为矣。

人主有二患:任贤,则臣将乘于贤以劫其君(“任贤”则惧以贤劫,“任能”则惧以能劫,则人君只能求无德无能之徒了,韩非子为巩固君权而过分强调集权,实则得不偿失矣);妄举,则事沮不胜。故人主好贤,则群臣饰行以要群欲,则是群臣之情不效;群臣之情不效,则人主无以异其臣矣。故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齐桓公妒外而好内,故竖刁自宫以治内;桓公好味,易牙蒸其子首而进之;燕子哙好贤,故子之明不受国。故君见恶,则群臣匿端;君见好,则群臣诬能。人主欲见,则群臣之情态得其资矣(君主当深藏好恶)。故子之托于贤以夺其君者也,竖刁、易牙,因君之欲以侵其君者也。其卒,子哙以乱死,桓公虫流出户而不葬。此其故何也?人君以情借臣之患也。人臣之情非必能爱其君也,为重利之故也。今人主不掩其情,不匿其端,而使人臣有缘以侵其主,则群臣为子之、田常不难矣。故曰:“去好去恶,群臣见素。”群臣见素,则大君不蔽矣(韩非将人君与人臣的关系完全视为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毫无情谊可言,冷酷残暴,与儒家“君事臣以敬,臣事君以忠”的思想迥乎不同)

参考译文

圣明的君主用来控制臣下的工具,不过是两种权柄罢了。两种权柄,就是刑和德。什么叫刑、德?回答说:杀戮叫做刑,奖赏就叫德。做臣子的害怕刑罚而贪图奖赏,所以君主亲自掌握刑赏权力,群臣就会畏惧他的威势而趋向君主奖赏的利诱。而现在的奸臣却不是这样,(他们)对所憎恶的人,能够从君主那里取得权力予以惩罚;对所喜爱的人,能够从君主那里取得权力予以奖赏;如今的君主不能使赏罚的威严和利益掌握在自己手里,听任他的臣下去施行赏罚,那么整个国家的人就会害怕权臣而轻视君主,归附权臣而背离君主了。这是君主失去刑赏大权的祸害。老虎能制服狗,靠的是爪牙。假使老虎去掉它的爪牙而让狗使用,那么老虎反而会被狗所制服。君主,是要靠刑德来制服臣下的。如今做君主的丢掉刑赏大权而让臣下使用,那么君主反而会被臣下所控制了。所以田常向君主请求爵禄而赐给群臣,对下用大斗出小斗进的办法(把粮食)施舍给百姓,这就是齐简公失去奖赏大权而由田常掌握,因此齐简公遭到杀害。子罕告诉宋桓侯说:“奖赏恩赐,是百姓喜欢的,君王自己施行;杀戮刑罚,是百姓憎恶的,请让我来掌管。”于是宋桓侯失去刑罚大权而由子罕掌握,因此宋桓侯遭到挟制。田常仅仅掌握了奖赏大权而齐简公就遭到了杀害,子罕仅仅掌握了刑赏大权而宋桓侯就遭到了挟制。所以当代做臣下的如果统摄了刑赏大权来使用它,那么这代君主将会遭受到比齐简公、宋桓侯更大的危险。所以被劫杀被蒙蔽的君主,同时失去刑赏大权而由臣下执掌,还不导致危亡的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

君主要想禁止奸邪,就要仔细去审察刑名,刑名是指言论和职事。做臣下的发表(一定的)言论,君主根据他的言论授予相应的职事,专就他的职事责求他的功绩。功绩与他的职事相当,职事和他的言论相当,就奖赏(他);功绩不符合职事,职事和他的言论不相当,就惩罚(他)。所以大臣们言论大功绩小的就要处罚,不是惩罚功绩小,而是罚功绩与(他的)名义不相当;大臣们言论小功绩大的也要罚,不是不喜欢(建立)大的功绩,而是与(他的)名义不相当。(他的言行不符的)危害比立下大功还要大,所以要罚。从前韩昭侯喝醉酒睡着了,掌帽官见他冷,就给他身上盖了衣服,(韩昭侯)睡醒后很高兴,问近侍说:“是谁给我盖的衣服?”近侍回答说:“掌帽官。”韩昭侯便同时处罚了掌衣官和掌帽官。他处罚掌衣官,是认为掌衣官失职;他处罚掌帽官,是认为掌帽官越权。(韩昭侯)不是不担心寒冷,而是认为臣下违反职责的危害比寒冷更大。所以明君驾驭臣下,臣下不能越权去立功,不能说话不恰当。超越职权就该处死,言行不一就该治罪。(臣子)恪守职责,他的言论就与事实相符,大臣们就不可能结党营私了。

君主有两种祸患:任用贤人,那么臣下就会依仗贤能的名声来威逼君主;随便推举,就会事情败坏不成功。所以君主喜欢贤人,大臣们就粉饰行为来迎合君主的欲望,这样大臣们的实情便不会显露;大臣们的实情不显露,君主就无法分辨他的臣下(的好坏)了。所以越王(勾践)喜好勇敢以致百姓大都轻视死亡;楚灵王喜爱细腰结果国内就有很多(为了使腰身纤细而)甘愿挨饿的人;齐桓公心性妒忌而好女色,所以竖刁自行阉割以便掌官内宫;齐桓公爱好美味,易牙蒸了自己儿子的脑袋去进献;燕王子哙喜欢贤名,(准备将王位让贤,)所以子之表面上不接受君位。所以君主流露出厌恶情绪的,大臣们就会(将这方面的事情)掩盖起来;君主流露出喜好情绪的,大臣们就会假称(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君主的欲望表现出来,大臣们的情态就有了依托。所以子之假托贤名来篡夺君位,竖刁、易牙,借着君主的欲望来侵害君主。其结果,子哙因兵舌而死,齐桓公死后蛆虫爬出门外也得不到安葬。这是什么原因呢?是君主把真情流露给了臣下招致的祸害。臣下的真情不一定就是爱戴他的君主,而是看重利益的缘故。如果君主不掩盖自己的真情,不隐藏自己的意图,而使臣下有机会来侵害自己,那么大臣们充当子之、田常(这样的角色)就不难了。所以说:“去掉喜好厌恶,群臣暴露本色。”群臣暴露本色,国君就不会受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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