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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害杀人事件》全文

发布时间:2023-07-22 08: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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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注:所谓痛痛病,是日本富山县神通川下游流域,患者发生全身疼痛的一种疾病。患者以更年期前后多产的妇女居多。疼痛从腰部及腿部开始,因此,走路像鸭子一般。十数年之后,疼痛会扩散到全身,仅只受到轻微的外伤,就会造成骨折,因而全身会像章鱼一般蜷曲起来。患者会不断地喊“痛,痛”,结果因营养不良而造成死亡。由此而命名为痛痛病。

这种疾病之所以归属于骨骼的疾病,是因为从骨骼的X光照片上,可以看到一条造成骨折的线,称为骨改变层。同时全身的石灰质会减少,由变形及弯曲的情形也可以确定是骨骼的疾病。

由患者身体、排泄物,以及发生地区的泥土、农产品之中,可以检查出相当分量的镉(Cadmium),因此其病因可以推断如下,主要是由于河川受到污染,农业用水中,含有大量的镉,结果镉浓缩在农作物之中,吃了这种农作物,就会发生肾脏细尿管的障碍,接着会引起钙质代谢障碍,因而发生骨骼的变化。目前所采用的治疗方法,是服用维生素D,以及食物中增加钙质与磷质的含量。

从上信越线的分歧点——高崎,往西大约10公里处,就是群马县安西市的所在,这是一个由周围的农村所组成的新型都市,人口只有4万。

最初,这里是旅行者寄宿之地,后来由于信越线的开通而失去了寄宿的价值,接着转变为养蚕业的中心,人工饲养的鲤鱼以及乌梅,也是该地的特产。

然而,这个平静的小都市,受到全日本注目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养蚕与养殖鲤鱼,而在于安西车站南边的倾斜地上,所建立的“东洋锌”安西制链所0

东洋锌,在电气锌、电气铅的生产界居领导地位,在全世界来说,是排名第二的优秀公司。最近由于铅以及电解锌设备的更新换代,因而锌、铅的价格急速上涨。安西制链所可说得上是利市亨通,财源广进。

制链所周围的居民,有不少人发生手指关节弯曲的现象,自认为是“神经痛”;在安西保健所及市内开业医生的协助诊察之下,发现这种疾病不是神经痛,也不是风湿,而是一种重金属污染所造成的疾病。更且,由患者的尿中,检查出大量的镉,情况非常的严重。

这是在神通川流域之后所发现的第二个痛痛病地区,深受日本厚生省的重视。由专门学者组成了微量金属调查研究会,对患者进行精密的检查,结果发现,以往的痛痛病患者病因只是由镉所造成的,而此地的患者,是在铅、锌、铜等重金属的相互作用之下,中毒症状更加严重,因而诊断为“重金属复合污染”,结论显示与东洋锌制链所的废弃物有关系。

在对患者进行检查的同时,日本厚生省也对制链所周围的土壤以及所产的稻米,进行检查,结果发现镉的含量达到1PPM。

在调查团发表结论的同时,当地的被害者组成了“安西公害对策被害者协议会”,向东洋锌安西制链所提出强烈的被害补偿要求以及公害防止的因应对策。

东洋锌安西工厂的岩井顺吉的尸体在5月24日早晨被人发现。

地点是制链所附近的桑园之中,发现者是当地的农夫。

通往市镇最短的近路,就是桑园之中的小径。农夫经过时,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俯卧在地上,农夫非常恐惧地慢慢靠近,发现了头部沾满血迹、眼珠突出的男尸。惊恐之余,农夫立刻往车站前的派出所报案。

安西署搜查一组的刑警,以及现场鉴定人员,即时赶往命案发生地,首先确定了尸体是该市的“名人”,也就是东洋锌制链所所长岩井顺吉。

头部有裂伤,似乎是受到钝器的打击。裂口处流出了头盖内的脑浆,污血染满了脸部,形状至为凄惨,浓眉、厚唇、颧骨,都没有受到损伤。尸体还很新鲜,鉴定后认为距离被杀害的时间不会太久。

现场以及周围,被警方做了缜密的检查,没有发现凶器。

现场鉴定之后,尸体要做司法解剖,于是被运往安西署后面的庭院。与大都市的警察不同,这里没有专门属于警察的医院,或者接受鉴定委托的大学法医学教室等设备。

在安西署的庭院里,并起了几张旧办公桌,就成了解剖台,法医开始执刀。尸体虽然还很新鲜,但天气已经很热,苍蝇对尸臭非常敏感,群聚了过来。

一旁的警官在一边用蒲扇不断地赶着苍蝇,法医依次由头部、胸腔、腹腔,切了开来。

一面进行着解剖,另一面则在调查被害者的行踪。

从调查的结果知道,昨天晚上,也就是23日下午8时左右,被害者曾到该市的公民馆,与当地居民讨论镉公害的赔偿问题,晚上10时,交涉决裂,忿而离席,其后他的行踪就没有目击者了。

因此可以推断,从公民馆出来之后的晚上10时,到今天早上尸体被发现为止的时间内,岩井被人杀害。这点与现场鉴定所发现的创伤,以及死后僵硬的状态,所推断的死亡时间相吻合。

24日午后,解剖结果出来了——死因是受到棍棒或铁锤之类的钝器所殴打,硬脑膜血管破裂,形成血肿,脑质受到压迫,造成死亡。死亡推定时间是23日午后11时至凌晨1时左右。

从解剖上,并未发现现场观察以外的线索。被害者平日自称柔道二段,应当对犯人有所抵抗,可能会抓住犯人身上的物品,全身检查的结果,从被害的指甲缝里,采取了微物。

此一微物用透明胶带固定在玻璃板上,安西高中的化学老师野本大助受警方委托,作鉴定工作。野本老师用显微镜检查的结果,发现此一微物中,含有大量胭脂色的人造纤维。

所有的调查人员,都认为此一纤维与犯人有关。

同日午后,安西署所设置的搜查本部,请来了纤维业者,询问何种衣料使用此种纤维。

结果推定是最近年轻男士所流行的长袖圆领衫,使用这种纤维。

“不过,这附近的年轻人,大家都穿这种圆领衫。”

安西署搜查一组的精干刑警杉田传兵卫听了之后,不禁皱起了浓眉。

“杉田兄,不必泄气,这个市镇不大,穿这种圆领衫的人,不会多到那里去。”

姓东的搜查组长,鼓舞士气地说。

“犯人总不可能现在还穿着作案时的衬衫,总之,从市镇的服装店开始清查吧!不过,要是有人从高崎或东京也买了这种衬衫,查起来就非常棘手了。”

就这样,警方开始搜查胭脂色的圆领衫。从现场附近的农家,以及制链所员工宿舍中,不断地送来了胭脂色的圆领衫,搜查本部被堆积得像洗衣店一般。

“东洋锌这王八蛋,赶快滚出我们的地界。”

伊三次的视线,越过了桑园,望着制链所的烟囱上被风卷起的白烟,他的眼神带着无比的憎恶。好像在揶揄他的憎恶似的,制链所造成公害问题之后,又接二连三地扩充了设备。

“这稻米啊,我们已经吃了十几年的这稻米啊,怎么晓得里面会含有镉呢?”

与伊三次长得非常相似的老人,把带着土香的稻米,从他布满皱纹的手中,撒了下来。

“唉,这么辛苦种出来的米……”

“阿爸,这以后该怎么办呢?阿妈患了痛痛病,躺在床上,阿爸你的手指也弯曲了。农林省规定,污染在1PPM以下的农户,不另配给新米。种那块田的农户,可以坐着领补偿金,而我们的这块田,和他的那块田,只隔了一条田埂,却什么也领不到。没有钱,不能买米也不能买菜,像我们这样的农户,该怎么办呢?”

当然,伊三次的父亲也想不出什么对策,两人大大地叹了口气,用失望无神的眼光,望着制链所的白烟。绝望的程度,压倒了伊三次的愤怒。

大山伊三次,是安西市野泽地区的农家,在制链所的背后,有30亩水田与旱田。两个月前,患了神经痛的老母亲,到市保健所诊断之后,确定是痛痛病,同时确定是制链所所排出的矿毒,污染了作物所造成的。

从东京涌来的调查团,所做的分析检定,伊三次家的米含有0.998PPM的镉。这仅仅是稻米被污染的程度,蔬菜、麦子、桑树,受到何种程度的污染,则未做调查。

日本厚生省将安西市指定为需要观察的地区,将稻米的镉安全基准,定在未超过1PPM。厚生省认为,污染地区的农家保有米,只要未超过1PPM就可以食用。其计算方法,只是参考了劳动卫生关系的资料而已,并未做动物实验。

厚生食品的基准,应由食品卫生课来决定,而食品卫生课则从未做过镉的毒性研究,如果从现在开始做这种研究,到获得结果为止,至少需要两年时间。

受到公害污染的各县中,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污染到何种程度为止的食品尚可食用,请尽早提出基准。”公害课无法等待制定出合法的、强制性的基准,所以提出了暂定的安全基准。

农林省规定,未满1PPM的污染地区,所产的稻米,完全不给予补助。

市政当局对野泽地区的水、空气、稻米等的污染浓度,做了一番调查。伊三次的田地,污染程度未满1PPM,仅只隔了一条田埂,就被指定为“非污染水田”。

当然,非污染水田是不能获得补偿的。田里的作物也以此为标准。

未满1PPM,是一个安全基准,同时也只是对未受到镉污染的地区的作物可以食用的数字表示单位。住在污染地区的居民,体内已经聚集了镉,未满1PPM的安全基准,对这些居民来说,也是不安全的。

可是,不管是否安全,为了生活,必须耕作,市政府大部分的财产,都依靠东洋锌,所以对此一安全基准的数值,含混其词,不加深究。

“未满1PPM的保有米,可以吃还是不可以吃,由农家自己决定。”

换句话说,市政当局采取的是放任态度。

“不吃保有米,要我们吃什么呢!”

农民们愤怒异常。

被指定为污染水田的农家所种出的稻米,制链所全部购买,这些农家可以用换得的金钱,买配给米食用。而被指定为非污染水田的农家,无法获得任何补偿,除了食用保有米之外,别无他途可循。

这期间,伊三次的老母亲,症状逐渐恶化,辗转床侧呼喊疼痛,无法成眠。

因为这些缘故,大山伊三次才会以憎恨的目光,望着制链所的烟囱。

当晚,东洋锌与当地居民,在公民馆首次交涉补偿问题,伊三次也赶到了会场。由当地被害者所组成的安西公害被害补偿请求人团,所有的成员,都是水田污染浓度被判定在1PPM以上的地主,伊三次是自己前往的。听说今天晚上制链所的所长岩井顺吉将会出席。

伊三次胸中有无限的愤怒,要在平常见不到面的岩井所长面前倾吐出来。倾吐出来之后该怎么办,他并没有去深想,反正先倾吐出来再说。

岩井比约定的时刻晚了一小时才到达会场。东洋锌为安西市提供了大量的金钱,如果没有东洋锌,就没有安西市的存在。岩井掌握了市政府的财政,是一个“不出面的市长”,很有势力,市政府的各部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现在迟到了一小时,丝毫没有抱歉的样子,因为岩井自信自己代表了庞大的企业势力,别人拿他没办法。

“这些土老百姓能怎么样?”

从一开始,岩井就对请求人团采取高压姿势。

终于开始办交涉了。没有任何人提出抗议要求补偿额,虽说是请求人团,但都是当地的农民,平生从未办过这种交涉,而交涉的对象,是制链所的干部,也是农民们平常所不敢招惹的“大人物”。

位于中间的市府人员,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农民们对所决定的赔偿额,尽管内心感到不满,但是却没有勇气出面,提出抗议。

“我们的提示项目,各位有没有异议,如果没有异议,就算交涉完成,手续上交换一下确认书即可,在这些项目里,我们已经充分地表达了我们的诚意。”

制链所的总务部长,好像在夸耀胜利似的,反复确认所提示的项目。背后坐着岩井、副所长以及部长级的干部。岩井的眼睛,微微地闭着,颇像老僧入定,一副不需自己出面的轻视姿态。

公司方面所提示的项目如下:一、1975年度稻米的收获量,以每10公亩400公斤计算,包括慰问金在内,每10公亩补偿70000日元。

二、已经种下的秧苗,应等待县市单位的指示,由公司方面负责拔除。

三、关于1976年的米麦问题,在12月底之前,交涉完毕。

四、补偿金分别在11月底,以及来年3月底,分两次支付。

对于这些项目,请求人团感到极度的不满,可是却不敢贸然表明态度,害怕一表明态度,会受到更大的损失。

“那么我们就这么决定了。”

总务部长急于促成决定,请求人团一片沉默,这些农民的家人,有许多是在制链所工作的。

现在如果正面表示反对,公司方面采取报复,就会把他们的家人解雇,这样就失去了宝贵的现金收入。

“好,现在请代表者在确认书上签名。”

总务部长把确认书交给已经失去抵抗力的请求人团团长。

“等一下!”

就在这时,会场的后方,出现了尖锐的叫声,有一个穿胭脂色圆领衫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是大山伊三次。

总务部长以惊异的目光望向伊三次的方向,刚才一直在假寐的岩井,也突然睁亮了眼睛。

伊三次在这一瞬间受到激烈的视线注视,心里有些胆怯,立刻,他又恢复了抵抗权威者的强硬姿态。

“1975年稻米的产量,10公亩估计为400公斤,开玩笑,到底是用什么标准算出这个数目的?收成最不好的年份,也有500公斤,10公亩补偿70000日元,最次的米也要超过这个价格。”

“你,你……”

总务部长仗着东洋锌的威名压制之下,即将交涉成功,不想半途杀出了这么一位青年,被弄得狼狈不堪。

“关于明年的米价问题,在12月底交涉完毕,这样就太晚了,最迟也应当在10月底之前交涉完毕,否则,我们没有办法工作。”

伊三次不理会总务部长的制止,提出了异议,像河堤决口一般,一口气把反对意见提了出来,受到了伊三次发言的刺激,请求人团霎时间骚动起来。

“你想说的话,就这么些吗?”

这时,像一阵冷风吹袭,丝毫不带感情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传到伊三次的耳边。

“什么!”

“我问你,想说的话就这么些吗?”

会场的嘈杂,突然停止,变得鸦雀无声,一直沉默不语的岩井,带着冷酷的笑意说。

“我想说的话还多着呢!”

伊三次暴叫着,岩井把下颚抬了抬,意思是你说吧。

“你们所提的补偿,只补偿了稻米而已,麦子、蔬菜、桑树,该怎么办呢?还有患痛痛病躺在床上的病人,该怎么办呢?!”

“哼哼!”

岩井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要补偿之前,我们要先知道你的名字和你家所属的地区。”

“我是野泽地区的大山伊三次。”

“野泽的大山?野泽地区不是非污染水田吗?”

“我们家的稻米,含有0.998PPM的镉,1PPM以上,算是受污染,未满1PPM算是未受污染,这到底是谁决定的?”

“是政府啊!政府定的界线,你有意见的话,可以向市政府去说。”

“我的老母亲由于制链所所排出的镉,现在患了痛痛病躺在床上。”

“这怎么能够归咎于制链所呢?许久以来,这一带就是神经痛和风湿患者较多的地区,偶尔有几个患者的体内,检查出含有镉,结果神经痛、风湿痛的患者,也跟着要求补偿。这一带的居民,大多数都是靠我们公司才能生活的,小便中稍微有了一点镉,就借题目要求补偿。我们公司在镉元素被称为公害之前,就已经设立了完全回收有害物质的方针。现在所有的排烟以及废物,都通过精密的净化装置,照目前监督当局的基准,我们的镉含有量,已经大幅地下降。”

“可是现在有了患者,而且农作物中含有镉,你怎么说呢?”

“不上路的家伙,你,你要知道,你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议的,你想要什么?要钱?我可以多少包一份慰问金给你,回头你可以到公司来取。”

“王八蛋!”

伊三次从会场的后方,挤开了人群,要扑向岩井。

“伊三次,不可以!”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几个当地的居民,从背后抱住了伊三次。

“放开我,那个王八蛋,我要宰了他!他妈的!”

伊三次不理会背后数人的拉扯阻止,拼命想扑向岩井。

“我们是以绅士的态度来办交涉的,有这种野蛮人在场,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岩井可能是自恃功夫在身,丝毫不露怯意,脸上浮着冷笑,站了起来,望着在众人阻止下还能逼近数步的伊三次。

“慰问金也取消了,我们公司是不会把钱扔给流氓的。”

岩井抛下了这句话,在部下的簇拥之下,很快地离开了会场。

会场里听到的,只是伊三次怨恨无奈的饮泣声。

警方刚开始搜查胭脂色的圆领衫,就听说了野泽地区一个农家的长男大山伊三次,案发当晚曾在公民馆,就镉污染的补偿问题,与被害者发生了激烈的争论。

大山伊三次在该晚与岩井发生争论时,曾经说“我要宰了你”,使刑警们感到紧张的是,他那天晚上正是穿着胭脂色的圆领衫。

立刻,大山伊三次以重要参考人的身份,被请到搜查本部,进行调查的同时,也采该一圆领衫的纤维质,做了详细检查。

结果认定是同种类的纤维。搜查本部随即充满着紧迫的气氛。

被害者指尖的微物,与大山所穿的圆领衫——而且是案发当晚所穿的——上的纤维被认定是“同种类”的。

没有采用“同一”一词的理由,纤维类,各种涂料、金属、油质、着色料等,所有工业制品的异同识别,即使经过各种物理化学检查,在目前也无法超出同种类的领域。这些工业制品,并不像指纹以及各种痕迹那么简单,只要用扩大比较观察,就能够决定“同一性”。

接着大山以杀人嫌犯的身份被警方留置下来。经过调查,大山无法提出当晚的不在场证明,与岩井发生争论之后,感到愤恨无奈,大山向朋友借了摩托车,从高崎骑着向前桥方向而去,当晚露宿在前桥附近的利根川河边,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可是,大山对自己的口供,提不出证据,也找不出足以证明的第三者。

在当晚,他的朋友确实把摩托车借给了大山,可是,并不知道大山驶往何处,归还摩托车时,汽油已经重新装满,所以也无法从汽油的消耗量来推断路程。

对于警方严密的调查,大山一再顽强地否认自己曾犯下罪行。经过了48小时留置时间,在大山顽强的否认之下,警方照样地移送了地检处。

在大山被移送地检处的同一时期,警视厅搜查第二课正在侦办T部东京矿山保安监督部长的渎职案件。

渎职的内容,是本年1月就任该部部长的吉冈正也,独断许可了东洋锌安西工厂的增设工程。搜查二课怀疑吉冈与东洋锌有所勾结,而默认了工厂的增设工程。侦查结果更加怀疑吉冈与东洋锌安西制链所所长岩井顺吉之间,有贿赂行为。

吉冈正也以重要参考人的身份被扣押的同时,警方也开始追究东京矿山监督部长的责任。

T部发现事态严重,取消了保安监督部任意发出的许可,同时要该部提出“为何发出工厂增设许可证”的辩解书。

吉冈正也从T大法学部毕业后,就进入T部工作,三年前,受到了当时的矿山局长,现在的内务部局长佐久间清一郎的知遇,而与其次女结婚,灵活的头脑,再加上佐久间的提拔,很快地就展露了头角。

刚刚30出头,吉冈就坐上了保安监督部长的位置。

对于搜查第二课的调查,吉冈承认独断地发下了增设许可,但是绝对否认收受贿赂,他说:“有关当局命令要改善设施,以求将镉污染完全排除,对于此一问题,东洋锌方面,也很有合作的诚意,所以我在独自的判断下,发出了许可,不过,绝对没有收受贿赂。”

安西警署的杉田刑警,对此一搜查的过程,感到浓厚的兴趣。

“东洋锌的岩井,与矿山保安监督部长之间,有没有勾结呢?”

杉田不断地深思此一问题。吉冈承认自己独断发出了工厂增设的许可,但是强烈否认收受贿赂。工厂方面即使想否认,而增设的工程,有事实摆在那里,不容狡辩,可是赠送贿赂的人已经死了,吉冈之所以顽强地否认,很可能是“死无对证”的缘故。

另一方面,大山伊三次这个杀害岩井的嫌疑犯,也一再地顽强否认杀人。

大山被警方收押的原因是,由被害者指尖所取出的微物之中,发现了与大山在案发当晚所穿着的胭脂色圆领衫相同种类的纤维,此外,在镉公害的问题上,大山对岩井怀有强烈的怨恨,此点构成了杀人的动机,同时大山提不出案发当时的不在场证明。

有了这些直接、间接的证据,即使犯人一直否认犯罪,检察官也要提起公诉。大山到现在为止,依然一再地否认,他的态度极具自信,检察官也深感棘手。

警方还在继续搜查,除了大山以外,有无其他有杀害岩井动机的人。岩井是东洋锌安西制链所的所长,周围的居民,都是镉公害的被害者,换句话说,所有的居民都具有杀害岩井的动机。

可是,却没有人像大山伊三次那样,付诸于具体而直接的行动。警方调查了请求人团的几位负责人,每一位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除此之外,并未发现可疑的人物。

就在这时,出现了吉冈正也这个人物,他与岩井顺吉之间,在职务上有私下的勾结,使事件展开了新的局面。

杉田刑警认为,吉冈与岩井的关系,有彻底清查的必要,当然,此一问题,警视厅搜查二课正在进行,不过,他们侦查的焦点,在于渎职部分,而未考虑到“杀人”问题。

杉田在逮捕大山的时候,心中就无法舍去一抹不安,鉴定结果以及没有不在场证明等,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对大山不利的证据,杉田的不安,也跟着膨胀起来。

“大山也许真的不是犯人?”

杉田从长时间刑警生活中所培养出来的第六感这样认为,因为大山的否认,并不是单独的顽强,而是无辜者断然的抗议。大山被警方扣留,在警方严密的盘查之下,变得形容憔悴,可是态度依然非常坚毅。

随着吉冈正也此一新人物的出现,杉田的不安更增强了。

杉田打算朝自己推断的方向,独自侦查下去。

如果吉冈可疑,那么大山(没有共犯的可能)当然就是无辜的了。这两人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勾结关系。那么说,在断定大山为嫌犯的过程中,某一处发生了错误。

杉田仔细回顾大山被逮捕为止的每一过程。

案发当晚与被害者发生争论——镉公害的补偿问题上怀有怨恨——案发当晚穿着胭脂色圆领衫——被害者指尖的微物中,发现了同类的纤维……“同种类!”

想到这里,杉田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所发现的纤维,不是‘同一物’,而只是‘同种类’。”

只要不是同一物,就无法断定大山是犯人。虽然化学物理的微量分析高度的发展,警方在鉴定上,拥有高度的技术与设备。可是,多数的鉴定,结论都停止在“同种类”上,而决定“同一物”是很困难的。

如果只是同种类,拥有相同圆领衫的人太多了,而结果只逮捕了大山一个人,这都是由不在场证明、动机等问题上,勉强判断出来的。

“对了,那一片红色的纤维屑,根本就没有做‘对照检查’嘛!”

杉田终于想到了问题的症结点。所谓对照检查,也就是决定“是否为犯人所留下的物品”的一种检查。

例如,附着有血迹的布片,这块布片上可能有其他物质,会妨碍血型的判定,或者这块布片上,带有两种血液,再或者,布片本身含有影响检查的物质,如汗液、体液等,在这种情形下,将布片上的血液,与污染物质,一起做一次检查,然后再找到相同的布片(不附着任何污染物的清洁布片),做一次检查,从其结果中,将夹杂的污染物一一除去,就可以找出布片上的血型(犯人所留下来的)。

血型、唾液、精液等的检查,在原则上,通常都要施行对照检查。

在现场收集犯人的指纹或足迹时,也要采用对照检查,就是从许许多多的指纹及足迹中,除去家人、访问者的指纹或足迹,最后余下来的,就是犯人的。

最近,犯人的犯罪知识,比较普及,多半都不会留下指纹或足迹,因此警方多注意新的资料,也就是肉眼不容易看到的微物检查,这种新的方法,确实是检查技术上的一大进步,可是却往往因此而忽视了对照检查的重要性。

这次的事件,也犯了这种错误,被害者指尖所留下来的胭脂色纤维,如何能够确定是犯人所留下的呢?只能说,可能是犯人所留下的,并不能说,一定是犯人所留下的。

除了大山所穿的衣服之外,被害者的指尖,可以从任何地方,获得红色纤维。

杉田很快把自己的观点,报告给姓东的组长。于是警方再度彻查被害者可能接触到胭脂色纤维的场所。

首先到岩井的自宅,从客厅及寝室的垃圾中,发现了无数的胭脂色纤维屑。用显微镜检查的结果,判定与被害者指间的纤维“同质”。检查人员用了很微妙的字眼。“同质”比“同种类”更接近同一性,而事实上,这些红色纤维是被害者自己所使用的椅垫上的。

“原来如此。”

搜查本部的人员,都惊愕不已。

被害者具有功夫,必定对犯人有所抵抗——抵抗时,犯人衣服上的纤维,会黏在被害者的手上——被害者的指尖,发现了胭脂色的纤维,这种纤维属于年轻人流行的长袖圆领衫——案发当晚,大山伊三次穿着这种圆领衫,并且与被害者发生过激烈的争论——因此推定为犯人。这就是警方所做的推理。

由于忘记了科学检查上的常识——对照检查,检查的方向发生错误,使无辜的人受苦,浪费了许许多多的劳力与时间。

检查结果,立刻送到地检处,于是大山伊三次就被释放了。

大山这条线断了之后,安西署的搜查本部就开始全力追查吉冈正也。

首先调查吉冈杀害岩井的动机。吉冈是接受贿赂的一方,收受贿赂多少对吉冈有利,目前虽然没有明确收受贿赂的证据,总之,岩井活着对吉冈有利,因此,就贿赂关系而言,吉冈杀人的动机非常薄弱。

所谓贪污,也就是利用自己的职位,求取非分之财,这是一种小官僚的劣根性,对这些官僚来说,工商界人士是他们非常重要的“收入来源”,当然不可能自己去切断这种收入来源的。

在搜查二课的调查之下,确定吉冈没有收贿,关于安山制链所的增设,是为了加强镉公害的排除装置,吉冈自己独断决定,发出许可,并没有收受任何金钱或财产上的利益。

搜查二课原本认为,岩井必定会贿赂吉冈,而结果确定吉冈没有收受贿赂,在这种情形下,是无法起诉的。

只有没有收受贿赂的证明,仅只发出了增设工厂的许可,即使T部内部会追究责任,但是,绝不构成犯罪。

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大鱼”,却莫可奈何,搜查二课不禁咬牙切齿。

此一胶着状态,在安西警署方面,有了新的发展。

“也许真的没有接受贿赂?”

东组长看着东京警视厅送来的吉冈调查报告,不禁自言自语。

“那么说,完全‘无报酬’就发出了增设许可?”

杉田之所以这么说,是认为绝无这种可能。

“我们是否可以假设,吉冈没有收受贿赂,而又必须发出增设的许可?”

“那是什么一种情况呢?”

心甘情愿地滥用职权,发出许可,而又不接受贿赂,有这种事吗?“那就是要挟,吉冈可能受到岩井的要挟。”

“要挟!”

“只要这么想,所有的情况就都可吻合了,首先,警视厅一直查不出来贿赂问题,这是因为,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有贿赂,以吉冈自己的关系,可以一步一步地爬上很高的位置,他绝不会为了一点点的贿赂而渎职。如果是要挟,情形就不同了。”

“组长,那么……”

杉田刚开了口,话就打住了,因为这完全是一条新的方向。

“如果这个推理是正确的话,岩井一定抓住了吉冈的小辫子,而且是致命的弱点。”

“组长,让我们彻底查一查吧!他妈的,这次我一定要把它弄个一清二楚。”

杉田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猎犬一般,兴奋地站了起来。

群马县粮食事务所,在同一天,从镉公害需要观察区域中的安西地区,大约200户中,取得了今年度所生产的政府管理米166吨,由于镉的含有量超过了厚生省所规定的1PPM,所以,所有稻米都被冻结,用来制造工业用的酒精。

36户水田受到污染的农家,与东洋锌之间的补偿交涉问题,市政当局仅只处在中间的地位,一直在等待县政府的指示。

当地农民都强调“土地虽然受到污染,但也是祖先留传下来的”,没有任何农民愿意考虑转作其他用途。

因此,市政当局必须寻找为土地“解毒”的方法,委托县农业实验场,研究将镉公害予以中和或除去的方法,或者选择比较不容易吸收镉元素的作物,在污染区内,选定了8公亩的实验田出来做实验。

受害的农民们,在制链所听不见的地方,经常彼此抱怨。

“空气中、土壤中、水中,都含有大量的镉元素,在这种地方种出的作物,必定含有镉,被东洋锌所污染的农地,惟一的方法就是将表土除去,然后覆盖上客土,10公亩农地,需要100多吨客土。”

“换句话说,载重量4吨的卡车,需要载30次,运这些土也需要相当的金钱,可是,不管需要多少钱,东洋锌都应该把好的土壤还给我们。”

对于已经不能从农作物上获得收入的农民,如今依然散布镉公害的制链所是他们惟一的现金收入来源,虽然非常憎恶制链所,可是却不敢大声抱怨,害怕被开革。

可是,后来群马县农业实验所做了实验之后,发现即使覆盖了客土,土壤依然无法改良,所种出的稻米中,镉浓度还是很高。

覆盖客土,是恢复原有土地的惟一方法,如今证实这种方法行不通,结果就变成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处理污染的水田了。

到东京出差,追查吉冈与岩井之间的关系,杉田刑警奔波了几日之后,获得了一项小的消息,就是去年10月左右,吉冈曾经修理自家用车。

看起来与事件虽然没有直接的关系,杉田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因而做深入的调查。

杉田找到了那家汽车修理场,从修理记录上发现,吉冈的车子修理了许多部位,包括了左前照灯破坏、前面缓冲器的前端向后面弯曲、引擎盖变形等等。

“修理这辆车的时候,你不觉得奇怪吗?”杉田这样问。

“怎么说呢?”修理工不经心地问。

“车身上有没有附着毛发血迹之类的东西?”

领悟到刑警问话的严重性,修理工的表情,终于紧张起来。

“并没有那种痕迹,听说是撞到石垣而撞坏的。我们经常修理这样的车子,所以并不觉得奇怪。”

随后,杉田刑警又赶到了警视厅的交通部,翻查档案,看看去年10月左右,有没有尚未解决的交通事故。

杉田假定吉冈撞人后逃逸,因此从车子方面追查下去。杉田的感觉是正确的。在去年10月12日夜晚10时左右,长野县北佐久郡东千泷附近的146号国家公路,附近一家温泉旅馆有一个老工友,名叫福岛三代吉,被车子撞死。该车在撞人之后,逃逸无踪。

从被害者的位置来看,加害者的车子,是从茶屋方面往南行驶,当晚雨下得很大,路上没有车辆也没有行人,因此没有目击者,现场的证据资料,都被雨水清洗掉了。

所幸现场留下了一些玻璃片,经过调查,判明是去年日丰汽车公司所生产的车辆,玻璃片是该种车辆前照灯的碎片。吉冈的车,与这种车是同一类型的。

接着追查去年10月12日当天,吉冈与岩井的行踪。结果由岩井的遗属口中得到了证言,知道吉冈夫妇买了一辆新车,从东京开到乡下来,岩井陪他们同乘,到浅间山一带兜风。

搜查本部突然紧张起来。

“吉冈正也驾车时,撞死了人,由于没有目击者,所以从现场逃逸,为了封住同车岩井的口,所以利用职权,给予岩井种种利益,而岩井的要求,却不断地增加,使吉冈愤恨不已。为了将来自己的前程,岩井对于他已造成严重的威胁。可以说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利益,为了确保将来的前程,而设计杀死了岩井。”

搜查本部的所有人员,都同意东搜查组长的推理。吉冈的车子上修理的部位,与现场所残留的碎片,完全吻合,在充分的理由下,以业务上重大过失致人于死的嫌疑罪名,申请了逮捕状。

由于驾车撞人逃逸事件,属于轻井泽署所管辖,事件发生以来,已有10个月之久,当时的搜查本部早已解散,不过如今还是由轻井泽署取得逮捕状,再由东京的管区警署,找到了吉冈。可是安西署方面所要追究的,不是驾车撞人逃逸事件,而是岩井被杀的问题,安西署代替轻井泽署逮捕吉冈的目的,也在于此。

吉冈被押解到轻井泽署,依然由东组长与杉田刑警来调查。换句话说,也等于把安西署的搜查本部,转移到轻井泽署。

在尚未获得吉冈的口供之前,无法将吉冈押解到安西署,所以采取这种迂回的方法,安西署与轻井泽署合作,共同搜查。

最初,吉冈一直顽强地否认罪行,杉田提出了岩井遗属的证言,以及汇集的证据资料,并且对吉冈说:“你的前程已经完了,撞人致死逃逸的罪,是很重的,可以适用杀人条例,你即使否认杀害岩井,也没有太大的差异。”

在杉田的劝说之下,吉冈终于招供了。

的确是他杀死了岩井。不过,搜查本部的推定,稍有差异,撞死福岛三代吉的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妻子。当时的公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路线是单直的,妻子刚在教练所学会开车,本来只想稍微开一下,过过瘾头而已,结果将方向盘交给了妻子之后,就发生了事故。撞到老人之后,急急忙忙逃离了现场。等到发觉事态严重时,要想回头救人,已经来不及了。

无照驾驶,撞人逃逸,是最可恶的一种情形。

当时岩井说:“反正也没有人看见,现在最好逃走,雨下得这么大,只要今天晚上回到东京,就没有关系了,这里距离东京很远,以后把车子修理好,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我们照岩井所说的做了,可是不久之后,原本温顺的岩井,更改了面貌,变成了凶恶的恐吓者,除了工厂增设之外,还要求了业务上的种种利益,他的要求不断地增加,最后竟然要求妻子的身体。妻子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她是我前程的媒体,为了保护妻子,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妻子如果因为撞人逃逸而被逮捕的话,我的前程也就完了,帮助犯人逃逸,在这项罪名下,我的工作也会失去,因此岩井成了极大的阻碍,为了自己的将来,我决定要杀死他。5月23日的夜晚,我骗岩井说要把太太带去,把他诱到桑园中,用螺丝钳打死他之后,我松了一口气,可是等到警方来调查驾车撞人逃逸事件时,我才发现,我亲手杀死了惟一能够证明我是无辜的证人。

“刑警先生,你们已经发现驾车撞人逃逸事件,为了保护妻子和我的地位,我杀了人,驾车撞人逃逸,也是很重的罪行,为了证明我没有驾车撞人,所以我自己表白杀死了岩井,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如果妻子以驾车撞人的罪名被逮捕,她一定会供出是我杀死了岩井,还不如我自己先说了吧!”

这就是吉冈的口供。杉田望着吉冈,心想,这个男人是多么的自私,为了前程,如此地利用妻子。

吉冈庇护妻子,并不是为了爱她,而是为了自己将来的前程打算,妻子是大人物的女儿,保有妻子,也就等于保有一张锦绣前程的通行证,如果他的妻子变成了无照驾驶撞人逃逸的犯人,那么他这张通行证也变得无效,同时也会失去现在的地位。

他为了保卫自己的利益,而庇护妻子,结果犯上了杀人罪,可是他的罪行被发现,通行证失去效力时,他却不再保护妻子了,由他自己供出了妻子的罪行。

“你受到岩井的恐吓,独断地发出了制链所的增设许可,你有没有想到当地的农民会受害?”

杉田追问说。

“我当时并没有想到,工厂扩建之后,制链所必定需要雇用大量的人力,那样也必定有大量的金钱留在该地,发生了公害问题,当地的老百姓骚动一场,可是却没有人有胆要求补偿,而且那些骚动的老百姓,如果有那一家的子女在制链所获得了较高的地位,一家人都有了依靠,同时一家人也以此为荣,周围的邻居,都以羡慕的眼光看他们,这些老百姓就是这样的人。再说,安西市的预算,有一半以上,依靠着东洋锌。东洋锌如果撤走了工厂,那个小城立刻崩溃。在那个小城,企业的利益要比人命的价值优先许多倍,周围的百姓是死是活,与企业的存续,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这次的事件,都是新闻界搞出来的,无论是安西市,或者县,或者我所属的T部及企业方面,这些单位都不会站在被害者那一边,这些单位是冷血无情的‘产业界与官僚的合同体’,没有人会为公害问题,而照顾被害者的。

“市政府处在中间地位,也不过是帮助东洋锌要求补偿请求委员会‘毫无异议地签下合约’。再说吧,这次的东洋锌增设问题,责任都推到我一个人身上,可是我的上司单位、T部,从开始就一直采取默认态度,用常识来想想看,东洋锌增加设备的扩建工程,并不是很短的时日就能够完成的,T部难道没有发现吗?刑警先生,在新闻界提出公害问题之后,T部的官员才急急忙忙把责任推给我一个人,这种情形啊,就跟流氓替帮会老大服刑,是一样的道理。”

吉冈歪着嘴唇,自嘲地笑了,当天的午后,吉冈被移送地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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