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通常来说,药品是用来治病救人,但对于我这样的业内人士来说,却深知这玩意儿深蕴着血与肮脏的东西。因为,我是个医药代表。
一盒成本只有三块钱的药,卖到医药代表的手中,只有八块钱。到了医院这个环节,卖给病人却往往近百元。其中巨大的利润,当然不能由我一个人给吞了,还必须将大部分交还给医院、医生、药房,以及其他所有相关利益部门。
现在我就准备将一种治疗婴儿秋季腹泻的药品做入东爱医院中。据文献介绍,百分之五十的婴儿秋季腹泻,都是由轮状病毒引起的肠道感染。对于轮状病毒,实际上没有特效药可以医治,各种抗生素亦无效果。只能对症治疗,药物止泻、补充体液、服用微生态调节剂与消化道粘膜保护剂,一周内就可以自然痊愈。
反正能自然痊愈,所以我代理的药品,在医院中是可有可无的,要想进入医院药房,就必须花上一番工夫。幸好,我在东爱医院里早就埋下了一条暗线。
我埋下的暗线,是赵晓珠,东爱医院药剂科助理主任。赵晓珠年仅二十九岁,据说以前是练体操的,现在却能坐到三甲医院的主任副职位置,这并不是偶然的。我深知其中的秘密——赵晓珠是东爱医院院长欧阳若虚的情人。而这个秘密,是我跟踪了赵晓珠一个月之后才打探到的。当然,我拍下了赵晓珠与欧阳院长见面的照片,甚至在他们幽会的宾馆卧室里安装了高清晰的微型针孔摄像头,得到若干极为香艳的录影带。
欧阳院长是有老婆的,赵晓珠也有老公0所以我将手中的照片与录影带复制之后,给赵晓珠发了一份带有截图的邮件,她立刻答应了帮我把药品操作进医院药房里。
当然,我的座右铭是“和气生财”,我也向赵晓珠承诺,只要药品能进医院,我不仅会为她和欧阳院长保守秘密,还会给他们一大笔回扣。而且,这笔回扣将是持久的——只要医院卖出一盒药,我就会给她和欧阳院长每人一块钱。
皆大欢喜,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一种新药进入医院,并不是欧阳院长与赵晓珠点头了就行,还必须通过吴先林这一关。吴先林是东爱医院的药剂科正职主任,四十岁。这个人很正直,只要涉及原则的事,就连欧阳院长的话他也不买账。
这就有点麻烦了。
我深信,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于是我开始跟踪吴先林,就像一个月前跟踪赵晓珠一样。
吴先林的生活规律非常简单,也很枯燥。每天七点半离开家,乘坐一小时公交车,八点半准时到达东爱医院。在医院里,他不是呆在药剂科办公室里,就是在药房里清点药品数量,或是帮着其他药剂师为病人分发药品。中午他一般在食堂吃一盘工作餐,再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小憩片刻。下午五点半下班后,他倒不是马上回家,每天下班后他会雷打不动地在医院员工健身房中锻炼半小时,然后换衣服回家。回到家中,就陪着老婆看看电视,从不外出应酬。
可以说,从生活上,根本无法找到要挟吴先林的把柄。而在业务上,就更没法找到漏洞了。欧阳院长早就看吴先林不惯,好几次突然袭击清查药剂科的库存,但药品数量总是与账面一致。哪怕欧阳院长将情人赵晓珠安排到药剂科来,吴先林也做出一副毫不在意虚怀若谷的模样。
不过,我却没有绝望。
既然找不出把柄,那就让我来为吴先林创造一个把柄吧。
于是我找到了李莉莉。
李莉莉是我的师妹,现在跟着我一起当医药代表,做我的助手。这妹子长得漂亮,身材高挑,又能言会道,平日里帮我解决了不少应酬上的难题。
我找到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她帮我办一件事。
每天下班后,吴先林都会在医院健身房中练器械,几年来从未间断过。但整个医院里,锻炼的风气并不盛行,除了吴先林之外,几乎没有旁人去健身。也就说,五点半到六点,只有吴先林一个人呆在健身房里。
我准备让李莉莉穿一件特性感特暴露的衣服,提前躲在健身房里。等吴先林进健身房后,她再跑出来,掩着衣服贴在吴先林身上大叫非礼。然后我装作听到呼救声后闻讯闯入健身房,用手机拍下当时的场面,再以此要挟吴先林,逼他在进药申请书上盖章签字。
我承认,我这么做是很卑鄙。但不容置疑,这确实是个很有用的办法。
但惟一的难题是,李莉莉愿意为我做这件事吗?
对于我的提议,李莉莉确实很有抵触。但我对她说,以后进了药,东爱医院每卖一盒药,我就给她五毛钱的提成。
李莉莉交了一个男朋友,正准备买房结婚,急需用钱。所以听到我的承诺后,盘算了几秒钟,就知道只要一切顺利,以后每个月起码会多出好几千块的进账。踌躇片刻后,她总算是同意了。
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着手准备这次桃色阴谋。其实,也不用做什么准备,我只是陪李莉莉去商场买了一套很性感的低胸裙装。试衣的时候,李莉莉不无娇羞地对我说:“老大,我在男朋友面前都没穿过这么暴露的衣服呢。”
李莉莉的男朋友我见过,是个学建筑学的研究生,戴着厚厚的眼镜片,模样看上去很憨厚,也很正直。李莉莉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让她男朋友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勾当。
随后,我从赵晓珠那里拿到了健身房的钥匙。
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我与李莉莉来到东爱医院,找到健身房的具体位置。当然,在这个时候,李莉莉穿着一套干净简练的职业装,而那件性感低胸裙装,放在了一个纸袋里,此刻正由李莉莉拎着。
2
健身房就在药剂楼对面,是一间简陋的小平房,约有五十平米。在健身房旁,有一个小杂物间,堆满了空纸箱和清洁用具。健身房的窗户很高,只有一扇防盗门。不过,我拿钥匙试了一下,却发现根本打不开健身房的防盗门。
难道拿错钥匙了?我赶紧给赵晓珠打了个电话,向她质问。赵晓珠无辜地回答,她是从后勤科拿的备用钥匙,如果打不开防盗门,只有一个解释——门锁被换了。
赵晓珠不满地说:“一定是吴先林把防盗门的门锁给换了,他简直把健身房当做了自己的私有财务。虽然除了他之外,再没其他人用健身房,但他也不能这样做啊!我回头就向欧阳院长报告这件事,必须好好批评一下他!”我知道欧阳院长与吴先林素来不睦,不过给健身房换把锁,只怕还不能把吴先林撬下台。吴先林只要说,以前的门锁坏了,他出于好心自费换了把锁,就能安全过关。
不过,从赵晓珠的话里,我却可以确定一点,当吴先林进入健身房后,绝对不会有其他医院员工打扰我和李莉莉的计划。
虽然防盗门紧闭着,但却也难不倒我。我老爸就是个开锁匠,以前我读书时成绩不好,老爸总说我肯定考不起大学,需要一技傍身,于是教我学会了开锁的技艺。谁料我后来在考场上鬼使神差超水平发挥,考上了药科大学,没能子承父业成为一名开锁匠。当年学到的开锁技艺,现在正好派得上用场。
我找来了两根柔软的细铁丝,插进门锁里,轻柔地搅动,手指体会着门锁里齿轮的转动,手指缓慢地加力。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门里很幽暗,木地板上伫立一排闪动着金属光泽的健身器材,四面墙壁上都贴满了某种药品的广告画——据说,这间健身房就是在那种药品的生产厂家赞助修建的。
推开门,我优雅地摊开手,示意李莉莉走进健身房中。我对她说:“你进去换好衣服,一到下班时间,吴先林就会到这里来的。到时候,我会躲在屋外等着你大声呼救。”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把手机关了,免得你那个研究生男友突然给你打电话,恰好被吴先林听到,那就前功尽弃了。”说完后,我合上了门。
就在关门的一刹那,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风声。我还没回过头来,就突然感觉尖锐的疼痛从后脑勺袭来,我两眼一黑,顿时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在晕过去之前,我看到一张憨厚的男人脸庞,戴着厚厚的眼镜,还有满脸的愤怒。
我认得这个男人,他是李莉莉的男朋友,那个学建筑学的研究生。在他的手里,拎着一根木棒。
等我悠悠醒转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足都被结实的绳索捆住了,丝毫不能动弹。四周摆满了散发着霉味的纸箱、扫帚、拖把,我猜这里应该是东爱医院的杂物室吧。
李莉莉的男朋友就站在我对面,冷冷地望着我,他手里依然拎着一根木棒。我记得,他叫何元。
我的后脑勺非常痛,我能感觉到有滑腻的鲜血正在缓慢流出。我声音颤抖地问:“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袭击我?”
何元朝我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别以为我老实就好欺负,我早知道你和李莉莉的事了。我亲眼看到你陪她买了一套性感的低胸裙装,哼,我和她谈了这么久恋爱,她却从没在我面前穿过那样暴露的衣服!现在你们去医院的健身房,是不是想在那里快活一番?”
听了他的话,我不禁哑然失笑,我知道他误会了。
平时面对年轻漂亮的李莉莉,我承认,我确实也动过心。但我深知“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一直让自己与这个美女保持着距离。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天发誓,我和李莉莉是清白的。
我苦笑着问何元:“现在几点了?”他看了看表,回答:“五点二十八分。”
吴先林马上就要下班了。“何元,如果你现在不把我手足上的绳索解开,只怕李莉莉真会被别人玷污了。”我有点急了。
何元露出怀疑的眼神,而我赶紧用最快的语速,向他解释了我与李莉莉到东爱医院健身房来的目的。我特别强调,所有的一切都是李莉莉主动自愿提出来的,她也是为了早点赚足买房的钱,与何元结婚。
尽管我用最快的语速,最简练的句子解释,但也足足用了十多分钟才说完。现在五点四十,如果不出意外,吴先林应该已经走进了健身房中。
何元也急了,他手忙脚乱地为我解开绳索,但越急,他越解得慢。好不容易让我的手足重新恢复自由,时间又过去了好几分钟。
我俩冲出杂物间后,我摸出手机,调到拍照的状态。但当我们来到健身房外时,看到防盗门紧闭着,却并听到李莉莉呼救的声音。
一定是她呼救的时候,我还被困在杂物间里,无法闯入健身房中。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顿时忐忑了起来。但我又不能贸然闯入,毕竟现在健身房看起来很正常,我若是闯进去了,反倒名不正言不顺。幸好何元在我身边,他对女友的担心已经冲昏了头脑,他径直走到防盗门前,抬腿便一脚踹到门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谁?有病呀?”健身房里传来吴先林的怒吼。打开门后,只穿着一件背心的他,怒气冲冲地望着我和何元,问,“你们要干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何元就冲动地推开吴先林,冲进健身房中,大声呼喊着李莉莉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把健身房找了个遍,也没找到李莉莉。拨打她的电话,也只听到关机的提示音。
李莉莉到哪里去了?我不禁与何元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3
不能再留在健身房里了,我拉着何元,不顾吴先林的怒吼,转身就跑了出来。幸好之前我没正式拜访过吴先林,所以他也不认识我是谁。
然后我和何元在东爱医院对面的一间咖啡馆坐下,商量了起来。
何元是亲眼看到李莉莉走进健身房的,随后便击晕了我,并把我拖进了杂物间里。之后他都一直与我呆在一起,耽误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来到健身房,就发现李莉莉失踪了。
我分析,李莉莉不愿意实施这个陷害吴先林的卑鄙计划,所以临阵脱逃了。健身房的防盗门只能防止外面的人闯进去,但里面的人却可以轻松出来。她之所以出去后没打开手机,是担心无法面对我的质问。
但何元却有不同的看法。这家伙一定是恐怖电影看多了,他分析,有可能吴先林是个变态色情狂,当他进了健身房后,发现衣不蔽体的李莉莉突然现身后,便起了色心,将李莉莉击晕后,藏到了某个隐蔽的地方。
“你不是把健身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但却并没找到李莉莉吗?”我反驳道。我觉得何元的说法实在是太过于异想天开了。
何元扶了扶厚厚的眼镜片后,说:“我是学建筑的,刚才进入健身房后,就觉得这间平房有点怪异的感觉。”他顿了顿,补充道,“健身房的使用面积只有五十平米左右,但从平房的外观看,建筑面积应该远远不止五十平米。除去墙面的厚度,以及健身器材堆积所造成的急迫感错觉,我认为健身房里很可能有一间隐蔽的密室。之前吴先林换了门锁,不正是想独自使用健身房,并在里面建造密室吗?”
我不禁哑然失笑,又不是什么阴谋小说,朗朗乾坤,国营医院的员工健身房里怎么又会有什么密室呢?真是天大的笑话。
但不等我反驳,何元又自言自语喃喃说:“如果我分析正确,那么李莉莉现在正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他腾地站了起来,连刚上的咖啡都没喝一口,便起身出了咖啡馆,向医院跑去。
他一定是再次去健身房搜索密室的痕迹吧。我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苦笑,然后将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跟着何元向医院走去。
当我刚走入医院大门,手机忽然响了。原本以为是李莉莉打电话来请罪,没想到这个电话却是我所住小区的物管中心打来的。
物业管理告诉我,今天下午,我的住房被盗了。
物管中心说,刚才保安巡视楼层的时候,发现我的房门开着,以为我出门时忘记了关。保安推开门,却发现屋里乱糟糟的,所有柜子都被打开了,衣物扔得满地都是,才意识到有贼进了屋。
物管调阅了楼层的监控录像,却并没看到有人撬门,只看到有个身材矮小的瘦弱男人神迹可疑地从我屋里走出,还拎着一包东西。这个男人戴着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根本无法看到模样。
物管用暧昧的声音问:“您认识那个瘦弱男人吗?需要报案吗?还是您自己处理?”
他们显然认为那个小偷是与我有所暧昧的朋友吧……我撇了撇嘴,回答:“我的性取向一向很正常,请你们帮我报案吧。我把这边的事处理完,就马上回来。”
反正我的钱都存在银行里,银行卡又有很复杂的密码,家里从不存放现金,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
挂断电话,我已经与何元再次站在了健身房外。而这一次,我们听到屋里传来很诡异的声音。有人在呻吟,痛苦地呻吟,是吴先林的声音。
何元用力敲着防盗门,吴先林却并没有来开门。何元焦急地说:“出事了!一定出事了!”他用脚踹着防盗门,我赶紧将他拉到一边,然后从衣兜里取出两根柔软的铁丝,插进锁孔里。几秒之后,我打开了防盗门。
健身房里,吴先林瘫坐在贴满药品广告画的墙边,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汗液,还不住颤抖着。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问:“出什么事了?”他无力地抬起手,指向墙边,说:“浴室……浴室……浴室里有具浑身是血的女尸……”
我抬起头,才注意到在满墙的广告画中,露出了一条小缝,里面泻出微光。原来在健身房里还藏着一件淋浴用的小浴室,只不过浴室的木门上贴满了广告画,所以我们一直都没发现,也难怪何元总觉得健身房里藏着一间密室。
何元推开浴室木门后,我和他同时看到了李莉莉。不过此时李莉莉已经变作了一具浑身是血的女尸,瞪大了眼睛,躺在铺满白色瓷砖的地上。在她的胸前,插着一把医用剪,鲜血正是从这处伤口涌出的,并染满了她全身——她还穿着那套职业装,而那个装着性感裙装的纸袋,就扔在她身边。
何元扑在了李莉莉的身上,痛苦地哭泣。而我则立刻用力拉开了他,大声说:“保护好现场!”然后我对吴先林叫道:“还愣着干嘛?快报警呀!”
吴先林答道:“不能报警呀!那把医用剪是我的,我发誓,我没有杀人。但现在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吴先林告诉我们,每天他在健身房里锻炼半个小时后,都会在浴室里洗个澡,再离开医院回家。今天他练完器械后,刚推开浴室木门,就看到了地上的女尸。他发誓,自己是个老实人,绝对没有杀人。
说完之后,他睥睨着我和何元,问:“你们是谁?这个死了的女人又是谁?你们认识她?你们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知道她在健身房里?”
一连串的问题,令我无法回答。倒是何元根本不在乎我今后的药品业务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径直把所有的秘密都说了出来。
听完我的阴谋后,吴先林狠狠瞪了我一眼,说:“想不到你们这些卖药的,竟如此卑鄙下作。”但他转念又道,“如果你能洗清我的嫌疑,我就在你的进药报告单上签字盖章。”
4
我挠了挠后脑勺,现在伤口的鲜血已经凝固了,但还有点隐隐作疼。
想了想之后,我对吴先林说:“只有你一个人有健身房的钥匙,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能进入这间屋吗?”吴先林答道:“在后勤科,还有一套备用钥匙,任何人都可以拿到钥匙后打开防盗门。”
“你不是更换了防盗门的门锁吗?”我诧异地问。吴先林脸上也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他说,他根本就没更换过健身房的门锁,他是个讲原则的人,绝不可能做出公器私用的事。
可是赵晓珠给我的防盗门备用钥匙,确实打不开门锁。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赵晓珠给我的,根本就不是健身房的钥匙?
我连忙给赵晓珠打了个电话,她在电话里斩钉截铁地说,后勤科的所有钥匙都挂在一个有很多格子的圆盘上,圆盘每一格都贴着写有房间号的不干胶。她是找到了写有健身房字样的不干胶的那一格后,才取下钥匙交给我的。
挂断电话,我对吴先林说:“看来,在后勤科里,健身房的钥匙就已经被偷换了。那个偷走钥匙的人,比李莉莉更先一步潜入了健身房中,然后用你的医用剪杀死了李莉莉。最后,凶手打开从里面防盗门溜走了。”
何元却不满地插嘴说:“你也不能这么武断吧?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吴先林杀死李莉莉的?他一样有嫌疑,毕竟这把医用剪是他的,上面也肯定留有他的指纹!”
我摇了摇头,答道:“不会是吴先林干的。李莉莉进屋后,我就对她说过,让她赶在吴先林来健身房前,就换上那套刚买的性感低胸裙装。但我们所发现的尸体,身上却依旧穿着职业套装。这就说明了,她是在换衣服以前就遇害了。而那时,吴先林还根本没来到健身房呢。所以凶手肯定不是吴先林!”
吴先林向我露出感激的眼神。但这只是我的推理,还不足以洗清他的嫌疑,真正的凶手究竟是谁呢?
如果我没有在健身房外被何元击晕,我应该在听到吴先林的惊呼后,第一时间带着手机冲入健身房,拍下当时的照片。而那时吴先林与一具刚死亡的女尸同处一室,女尸的胸口上还插着留有他指纹的医用剪,任何人看了都会猜测凶手就是他。
毫无疑问,真正的凶手想嫁祸给吴先林。
李莉莉是我找来的,而我与凶手是没有瓜葛的。也就是说,凶手与李莉莉没有利害关系,凶手的目的就是想让吴先林背黑锅。
于是我问吴先林:“你和谁有仇?”
其实不用问我都知道,和吴先林有仇的人,是欧阳院长。不过,欧阳院长可没机会到后勤科去换钥匙。以他一院之长的身份,走到后勤科,只怕会引得每个人的注意,又哪有机会更换钥匙呢?
而吴先林也告诉我,毕竟这里是医院,出了任何小差错,都有可能酿成不良后果,所以后勤科的纪律很严明,外人几乎没有机会进入后勤科更换钥匙。
——更换钥匙的人,必然是本院的职工。但即使更换钥匙,要想避开旁人,也不是一件有绝对把握的事。
我撇了撇嘴,张口说道:“说不定,根本就没人更换钥匙。”
“此话怎讲?”何元问。我答道:“钥匙很难有机会在不被关注的情况下更换,那么就很有可能,是有人拿出钥匙准备交给我的时候,拿了另一把钥匙给我。而真正的钥匙,就留在了这个人自己手里。”
我所指的人,就是药剂科的副主任,赵晓珠。
赵晓珠是欧阳院长的情人,尽管这件事很隐秘,但我却知道,因为我曾为了进药,足足跟踪了他们一个月。
赵晓珠完全可以在拿到健身房的备用钥匙后,知道我会使用柔软的细铁丝打开防盗门,所以拿了另一把钥匙给我。而她自己拿着真正的钥匙,在李莉莉之前潜入了健身房。当李莉莉进入健身房后,她就用提前偷拿的吴先林的医用剪,刺死李莉莉后离开健身房。
吴先林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赵晓珠,准备以讨论公务的名义,将她叫到健身房来。
在我的建议下,他按下了免提键后,才拨通了赵晓珠的电话。
不过,令我们意外的是,赵晓珠在电话里答道,她现在没法来健身房,现在她在警察局里。
吴先林连忙问:“你怎么会在警察局?”
“我来自首,刚才我做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赵晓珠回答。
“你做什么了?杀人?”吴先林下意识地问道。我和何元也同时松了一口气,如果赵晓珠真是因为杀了李莉莉而自首,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但赵晓珠却答道:“刚才我一时糊涂,去做了一次小偷。有个医药代表拍到了我偷情的照片,于是我趁着下午他到医院来办事,我偷偷从阳台翻进了他家里,把照片全都偷出来了。”
我顿时傻眼了,原来我家是被她偷了的。但这起失窃案也说明了,事发的时候,赵晓珠正在我家里找照片,根本没法来健身房杀人的。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难怪监控录像没拍到她撬门的镜头,原来她是从阳台翻进去的。我住在七楼,不过赵晓珠是体操运动员出身,翻到七楼也并非很难的事。
赵晓珠还在电话里说,她之所以会主动自首,是因为她丈夫已经答应了与她离婚。而她的情人,也终于办成了离婚。以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根本不用再受那医药代表的要挟了。
这令我很失望,看来我的那个药品再也没机会进入东爱医院了。
挂断电话后,吴先林也很失望。他告诉我,赵晓珠早就在着手与丈夫办理离婚事宜了。赵晓珠的丈夫以前是她在体操队时的队友,后来退役后找不到好工作,只好在一个卖艺杂技团里表演马戏,收入少少,远远比不上赵晓珠。一定是赵晓珠许诺会给丈夫一大笔钱,才让丈夫同意了离婚的请求。
尾声
最后,吴先林幽幽地说:“既然赵晓珠不是凶手,那谁又是真正的凶手呢?”
何元忽然插嘴说:“会不会是欧阳院长干的呢?”既然赵晓珠的情人是欧阳院长,欧阳院长又是吴先林的死对头,会不会是他亲自来健身房杀人的呢?而在他杀人的时候,赵晓珠去我家偷照片,正好可以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不过,何元的话马上就被吴先林否定了。
今天一下午,欧阳院长都在药剂科的库房里,照着库存账本清点药品数量——今天他又在对药库进行突然袭击,他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最终,我们还是决定报警。毕竟一具冰冷的尸体摆在健身房里,人命关天,不报警是不可能的。
根据现场痕迹,警察羁押了哭哭啼啼的吴先林,然后对我和何元做完了笔录。
一切结束后,我精疲力竭地回到我所住的小区。刚一进小区大门,物管中心的保安就对我说:“刚才警察到保安监控室拿走了所有监控录像,据说这些录像与确定一个命案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有关。真是奇怪了,一起失窃案怎么又会与命案扯上关系呢?”
其中的关系,我当然明白,但我却没必要告诉保安这么多。我正准备按下电梯的时候,保安又自顾自地说:“真巧,你那幢楼对面,也有一个设在高处的监控摄像头,正好拍下了那个小偷翻上七楼阳台的镜头。很可惜,摄像头太远了,没拍到小偷的相貌。不过,那小偷的身手可真实矫健,像练过体操一般,轻轻一跃,便翻上一层楼。”
保安顿了顿,补充了一句:“那小偷真厉害,从监控镜头来看,他还是个左撇子呢。”
我愣住了。左撇子?我记得几次与赵晓珠见面,都看到她是用右手写字、做事,从没看出来她是左撇子呢。
我赶紧给警察局打了个电话,尽管警察不让我与吴先林直接通话,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他终于答应帮我带句问话给吴先林。
我的问话是,和赵晓珠有所关联的人中,有谁是左撇子?
过了半小时后,警察才带回来吴先林的回答:“赵晓珠的丈夫,那个在卖艺杂技团里表演马戏的家伙,是个左撇子。”
我明白了。赵晓珠的丈夫才是潜入我家盗窃的小偷,他一向缺钱,只要赵晓珠许诺拿笔钱给他,就足以让他趁着白天,以体操技术翻进我家阳台,为赵晓珠制造不在场证明。
我冲着电话话筒,对电话那头的警察吼道:“快去调查赵晓珠丈夫今天下午在哪里?如果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他才是盗窃我家的小偷。而他老婆,则是在东爱医院健身房里杀死一个女人的凶手!”
警方很重视我这条线索,立刻传讯了赵晓珠的丈夫。
赵晓珠的丈夫是个软骨头,一进审讯室,立刻就撂了。确实,下午是他翻进我家阳台行窃,目的就是为赵晓珠提供不在场证明。
赵晓珠被捕后,也交代所有一切都是她和欧阳院长策划的阴谋。她知道我会与李莉莉设计陷害吴先林,而他们早就想让吴先林离开医院,才将计就计设下了更换备用钥匙的诡计,还许以重金,让赵晓珠的丈夫去我所住的小区行窃。
赵晓珠与欧阳院长自然会受到法律的严惩。
而吴先林成为了东爱医院的新一任院长。
至于我的那种治疗儿童秋季腹泻的药品,倒也进入了东爱医院,不过却是以成本价进入药房的,根本拿不出给回扣的空间。当然,吴先林为这种药定的零售价也很低,只有几块钱而已。因为便宜,这种药在医院里倒也卖得不错,但我却赚不了什么钱。
吴先林笑着对我说:“我只答应了帮你把药做进咱们医院,哈哈,却没说要让你赚取暴利啊!”
对此,我只有无奈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