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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乌鸦的少年》原文

发布时间:2023-07-25 13:5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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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保卫科长刘平很享受居住在中学校园里的生活,有学校提供的单身宿舍,离马路远,晚上睡觉安静,校园绿化好,到处都是树,引来了许多鸟,每天早晨可以在一片鸟啼中醒来。有段时间,校园里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群布谷鸟,没到早晨就可以听到“布谷,布谷”的啼叫声,这不禁让刘平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那时他住在乡村里,一直过着静谧的日子。

当刘平习惯了在布谷鸟啼叫声醒来的时候,布谷鸟却忽然不知所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乌鸦。早晨起来,站在窗台前,刘平就能看到一群透体黢黑的乌鸦,七零八落站在划过天空的几排电线上,嘎嘎地聒噪着。

好几次,他都看到许多学生在食堂里打了饭菜,挑出菜里的肥肉,扔在校园林荫道旁,马上就会有乌鸦盘旋而下,衔走地上的肥肉,又飞回电线上享用。乌鸦的喙虽长而尖,但常常衔不住肥肉,所以从林荫道经过的师生都会防范空中突然坠下的肉块。

每当看到这样的场景,刘平就会笑嘻嘻地对一同巡逻的同事说,要怪,就怪食堂卖的荤菜里,肥肉实在是太多了。

幸好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两周前高三学生结束高考,已经离校,弥漫在校园中的紧张情绪陡然消散。放假后,教委也严禁暑期补课,所以师生们更是落得清闲,可以好好享受一下两个月的假期生活。

刘平供职的这所中学,常年封闭式教学,教师生活区与教学区距离比较远,中间隔着学生宿舍0放假的时候,教师一般也懒得在教学区里出没——上学的时候天天待在那儿,都烦了,放假还去那儿干什么?

暑假期间,两栋教学楼——分别是高中部与初中部——如废墟一般伫立在两块碧绿的草坪上。因为校园围墙很高,不必担心有贪玩的学生会翻过围墙到学校里来踢球,所以基本上连保安也不会没事找事到教学区去巡逻。只有到了开学前,校工才会忙上一礼拜的时间,修剪草坪,打扫教学楼清洁。

放暑假的时候,食堂也会停止供餐,这样一来,估计盘旋在上空的那些乌鸦们就会暂时离开校园了吧。

期末考试即将来临,为了保证学生们有个好心情参加考试,学校食堂的饭菜美味了许多,学生们的浪费现象也随之减少。林荫道边几乎见不到学生随手丢弃的肥肉,因此校园里连乌鸦也变得越来越少了。但有时刘平还是会看到有学生在林荫道旁丢弃瘦肉给乌鸦吃,遇到这种情况,他总会制止学生,毕竟他来自乡村,深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

如果学生丢的是肥肉,倒可以当做是一种对食堂糟糕饭菜的无言抗议,他也有同感,所以平时也懒得管。但现在食堂的饭菜那么好吃,学生还浪费,他就有点忍无可忍了。

虽然高三学生已经走了,但校园里其他年级的学生也渐渐产生了紧迫感,就连晚自习结束了,也有许多学生赖在教室里看书,不愿太早回到寝室中。在这个阶段,刘平和他的同事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晚自习下课后,把逗留在教室里的学生们赶回寝室。不管怎么说,只有休息好,才能保证学得好。

期末考试的前一夜,晚自习的下课铃已经响过十分钟了,刘平手持电警棍,来到了高中部教学楼。教室里的同学们看到这位面相威严的保卫科科长后,都自觉收拾好书包,各自离去。刘平站在走廊上,看到学生们鱼贯而出,走廊两侧的教室逐一灭了灯,他才心满意足离开教学楼。

当他下了楼,本来应该再去操场巡逻一遍,但他无意中回头朝高中部教学楼望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高二七班的教室里,隐隐泄出了一丝淡黄色的光线,摇摇曳曳,忽闪忽明。

是蜡烛的光线,也就是说,有学生正待在教室里温习功课,但担心开灯会被保安看到,所以只是就着烛光看书。

刘平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就算在烛光下看书,损伤了视力,糟践的也是学生自己的身体,但要是蜡烛引发了火灾,那就糟糕了。他正要上楼去责骂那个点蜡烛看书的学生,却忽然听到头顶上传来扑棱扑棱的响声。

抬起头,他看到一条条黑影在空中盘旋着,时而划过黑暗的天际,时而停留在电线上。

是乌鸦。

当乌鸦曳过路灯下方时,狭长的影子便会飞速掠过刘平的脸庞。他从来没在校园里同时见过那么多乌鸦,就算午饭后众多学生把碗里的肥肉扔到林荫道边,也不会引来如此之多的乌鸦。

乌鸦扇动翅膀时发出的扑棱声,此起彼伏。似乎还有更多的乌鸦从远处飞来,可惜更远的地方陷入漆黑之中,只能听到连绵不绝的聒噪声。

这是怎么回事?那些走在回寝室路上的学生也都停住了脚步,满面狐疑地向头顶望去。刘平听到有学生说,真倒霉,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今天却看到乌鸦,不祥之兆,明天肯定考不好。又有学生反驳,有乌鸦到学校来,说明校园绿化好,空气富含负离子,在这样的环境里考试,状态肯定好。

刘平没空听学生瞎掰,他还有正事要做,必须马上去教学楼,把高二七班那个偷偷点蜡烛看书的学生赶出来。于是他快步重新走进教学楼里,噔噔噔跑上了二楼,来到高二七班的教室外。

“砰”的一声,他推开了门。几乎与此同时,他听到教学楼外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声。

教室里空无一人,一根点燃的红烛立在一张空桌上,烛光不住飘摇,把刘平在地上的影子拉得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教室窗户都拉着窗帘,只有一扇窗帘是打开的,刚才正是透过那扇窗户,才让刘平看到了屋里的烛光。

从那扇窗户外,依然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尖叫声。

刘平不禁有些好奇,心想外面不就是来了一群乌鸦吗?学生们有必要发出如此凄厉的尖叫?他走到窗边,朝外望了一眼,当他看到窗外的情形时,不禁傻了眼。

教学楼外的水泥地上,趴着一个人,头发很长,看上去应该是个女生。在这女生的脑袋边上,有一滩鲜血。而在她的身体上,则围着密密麻麻的乌鸦。乌鸦不住地抬头、埋头、抬头、埋头,每次埋头,都在女生的身体啄下了一块肉,每次抬头,都肆无忌惮耀武扬威地用力咀嚼着刚啄下来的那块肉。

2

学生们纷纷后退,不敢看这怵目惊心的一幕,人群中不住地爆发着尖叫声与呼喊声。

刘平立刻意识到,刚才待在这间教室里的某个女生,已经从窗户跳了出去。那女生一定是想自杀,而且求死之心尤甚,竟然是脑袋朝下跳出去的。虽然只是二楼,也同样足以当场死亡,流了一地脑浆。

看到围在尸体身上的那一大群乌鸦,刘平忽然想起一件事。

在乡间之所以会流传着乌鸦为不祥之兆,是因为这些透体乌黑的家伙最爱以尸体身上的肉为食。乌鸦被视为死亡的象征,据说它们能够在冥冥中感受到死亡的气息。这么多乌鸦突然飞进校园,停留在高中教学楼外,一定是它们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提前预知有人准备跳楼自杀,所以才等在了这里。

而事实证明,这些乌鸦没有白白浪费时间。

这个头朝部着地、自教学楼二楼窗台跃下自杀的女孩,名叫陈娟,来自乡村。说来也巧,她竟然与刘平来自同一个地方,以前他们也曾经寒暄过几次,只是陈娟死的时候脸朝下,刘平没有当场认出来。

校领导很快就赶到现场,劝走围观的学生。因为担心这桩自杀事件会引起考生们的心里波动,所以期末考试顺延三天。这似乎是校方一个不成文的处理规范,以前也出现过类似事件,同样如此处理。

没有人知道陈娟为什么会自杀,也不知道她在自杀前为什么要在教室里点燃一根蜡烛。据刘平说,教室里没找到她留下的遗书,所以校方只好猜测,她大概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才走了牛角尖。因此校方也紧急决定,请来心理医生对学生们进行心理疏导,平缓他们的考前压力。这一举措,得到了所有家长们的一致叫好——当然,陈娟的父母除外。

陈娟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在学校里见到保卫科长刘平这个同乡后,便老泪纵横,请刘平代他处理女儿的后事。陈娟的尸体,已是惨不忍睹,几乎整个后背的衣物都被乌鸦啄掉了,肉也被啄烂,只剩一片血肉模糊。所以第二天,尸体便被送入殡仪馆火化,当天晚上就让陈娟的父亲领走了骨灰盒。

等陈娟的父亲离开校园之后,刘平才长长吁出了一口气,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字,“刘平,我恨你!”因为纸片放在裤兜里已经一整天了,字迹变得有些模糊,但刘平还是把每个字的一笔一划都铭记于心,即使闭上眼睛,脑海里也深深刻下了这行字的烙印。特别是那个“我”字,写得极有特色,第一个比划“撇”,却是由左向右的一“点”。

然后,他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这张纸片。

陈娟自杀之后,当校领导赶来的时候,刘平向领导隐瞒了一个事实。

其实,他在立着蜡烛的那张课桌上,找到了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字,“刘平,我恨你!”这应该就是陈娟的遗书吧。

也就是说,陈娟是因为刘平而死。但刘平很纳闷,他问心无愧,自己只是偶尔在林荫道或食堂碰到陈娟后,才会闲聊几句,她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而死呢?难道,学校里还有另一个叫刘平的人?刘平很懊悔,为什么父母要给自己取这么普通一个名字?太容易重名重姓了。

毕竟自己认识陈娟,遗书上又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出于自我保护的心理,当校方领导问起的时候,刘平坚持说自己没在课桌上发现任何遗书。

随后,刘平去了一趟教务处。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让教务处拿出了所有高二学生的登记表,一张接一张地浏览了起来。当他看到陈娟的那张登记表时,顿时愣住了。

登记表上,有一栏是学生每学期的个人自我总结,由学生自己写在一张纸上,再粘贴在登记表上。当刘平看到陈娟写的自我总结后,不由得心里怦怦直跳,心脏都差点迸出了嗓子眼。

陈娟留在登记表上的字迹,与那封遗书上的字迹完全不同,一个纤细,一个狂放,即使添加临死前的混乱心理因素,也一眼可以看出,根本不是一个人所写的。

也就是说,有另一个人把那封遗书留在了课桌上的蜡烛旁。

如此说来,当陈娟跃下窗台的时候,那个伪造遗书并留在课桌上的人,也一直在教室里?他看到陈娟自杀后,才快速把遗书放在了蜡烛旁。这也太邪乎了吧?那个人见到陈娟要自杀,为什么不阻拦?而还留下一封陷害刘平的遗书?遗书又是什么时候写的?难道未卜先知早就准备好了?

刘平顿时觉得脑袋都大了,他不禁心想,难道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难道陈娟并非自杀?

在刘平的脑海里,他开始重新构筑陈娟的“自杀”现场。

在教室里,还有一个面貌不详的人。晚自习结束十分钟,所有人在保卫科长刘平的驱赶下纷纷离开教室,他却留了下来,教室里只剩他和陈娟两人。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两人发生了争吵,这个人用某种方式杀死了陈娟——刘平发现烛光后马上就回到教学楼里,时间那么紧迫,杀人应该早有预谋。具体的杀人手段已经无法考证了,尸体一坠地,就被成群的乌鸦蜂拥而上,破坏了尸体。又因为一开始大家就以为陈娟是自杀的,所以根本没怀疑有可能死于他杀,连尸检都没做就送到了殡仪馆火化,已经死无对证了。

刘平甚至还心想,说不定他走进教室的时候,那个凶手就躲在教室里。当时他看到蜡烛,又听到窗外传来的尖叫声,便走到窗边朝外探头望去,看到了陈娟的尸体,心中一时慌乱,才没注意教室里是否还藏着其他人。

想到这里,刘平又在脑海里再次重新构筑了一次现场情况。

3

凶手杀死陈娟后,应该本来就决定扔出窗户,让大家以为陈娟是自杀的。他原本希望人们发现那封遗书,把自杀原因归咎到认识陈娟的刘平身上,但没想到第一个走进教室的人竟是刘平本人,这封遗书才没被人发现。但也正因为要让别人相信陈娟曾经写过遗书,他就必须在教室里点燃一根蜡烛。

原因很简单,在一片黑暗中,没法写遗书。晚自习的时候,陈娟身边有同桌,不可能写遗书。晚自习后,如果开日光灯,很可能被巡逻的保安们看到,所以他才选择了点燃蜡烛。当时他应该拉上了所有窗帘,但不知为何却突然拉开了一扇窗帘,却正好让无意间转头回望教学楼的刘平看到了。大概,他是听到窗外传来乌鸦的聒噪声,才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吧。

或许他想等到学生都回到寝室后,再把陈娟的尸体扔到窗外,延迟发现尸体的时间。但却因为刘平看到窗户泄出的摇曳烛光,折返教学楼,来到了高二年级所在的二楼。凶手听到了脚步声,只好不得不提前把尸体扔出了窗外。

这是个意外,但突然出现的成群成片的乌鸦却破坏了尸体,再加上刘平的证词,以及在场学生看到陈娟是头朝下坠地的,正好也让所有人相信了陈娟是自杀身亡的。

乌鸦,就算是死亡的象征,能够在极远的地方嗅到死亡的气息,也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猜到什么地方会有人马上跳楼自杀。它们之所以会从远方赶来,应该是已经嗅到了某人死亡了的气息——也就是说,它们飞到校园来的时候,陈娟已经被凶手杀死了。

一切都想通了,但刘平还是有一点纳闷。那个凶手为什么会留下一行写有“刘平”名字的遗书?为什么要把调查的矛头指向学校的保卫科长呢?他自认从未得罪过任何人,为什么偏偏会成为凶手陷害的对象呢?

刘平在教务处里,逐一检查着学生们的登记表,想要找出喜欢把“我”字的第一个比划“撇”写成“点”的学生。等他找下来,不禁大吃一惊,现在的孩子写字真是太不规范了,仅是高二年级,他居然就找到三十多个有这种书写习惯的学生。

没办法,只好逐一排查了。这事儿又不能和其他保安队员说,只能由他一个人进行调查。

刘平复印了这些挑出来的粘贴有学生照片的登记表,来到了男生寝室,他假装若无其事,一边缓慢走过走廊,一边梭巡着寝室里的高二男生。因为推迟了考试,学生们都躲在寝室里温习功课,有人小声背诵课文,有人在解答习题,刘平走了一圈,找到了不少名单上的学生,却看不出丝毫异状。他正郁闷,却看到一个学生从走廊尽头的公用厕所走了出来,捂着肚子,脸颊上滴淌着豆大的汗液,一副痛苦的模样。

这男生看上去很是眼熟,刘平想了想,他应该也是名单上的一个吧。刘平低头看了看名单上的照片,果然,这男生名叫赵楠,从登记表上的信息来看,他也来自乡村。

刘平当然不可能直接问赵楠,是不是他杀死了陈娟,但看到赵楠痛苦的脸色,刘平便一把拉住了他,问:“同学,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生病了?”

赵楠一见到刘平,便使劲一甩手,躲到了一边,蹲在了地上,身体不住颤栗着。

一个学生从寝室走了出来,看到蹲在地上颤栗不停的赵楠,连忙向刘平解释:“刘科长,赵楠生病了,拉肚子,身体正虚弱呢。”说完后,这同学又打趣,“幸好学校推迟了考试,不然赵楠肯定会在考试的时候当场拉肚子。”说完后,这同学不禁嗤嗤地笑了起来。

可是,刘平却毫无笑意,他看了一眼赵楠,赵楠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闪眼神烁,似乎刻意想要避开刘平投射过来的视线。

刘平心中一凛,他看赵楠如此怯懦,于是决定单刀直入。他上前一步,一把扭住赵楠的手腕,大声说道:“赵楠,你跟我走一趟!不是去医院,去哪里,你自己应该知道!”

“哇——”赵楠躺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学校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考试前发生足以影响考生情绪的意外事件,就会将考试时间顺延一周左右的时间,好让学生们调剂好应考的心情。

即将考试的时候,赵楠突然拉起了肚子,几乎每隔半个小时就得去一趟厕所。

校医室给他诊断过,赵楠并非因为食物中毒腹泻,而是因为单纯的身体过敏。或许他吃了某种令他体质过敏的食物,才造成了腹泻。校医即使为他开了抗过敏的药物,依然无法遏制他的症状。

而事实上,这不是赵楠第一次因为过敏而腹泻了,他也知道,只要就这么连续腹泻三天,过敏性腹泻就会不药而愈。可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呀,腹泻三天,岂不让他根本无法参加考试?他来自乡村,每学期结束,父母看到他带回的优异成绩单,都会乐得合不拢嘴,把成绩单拿到邻居家去炫耀。可是,今年如果因为腹泻,铁定只能拿回一张布满红灯的成绩单,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

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想到了学校里那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有一个人自杀了,考试时间就会顺延,他就可以等到腹泻痊愈后再来参加考试了。

其实赵楠并未提前想好要杀死谁,昨天晚自习结束后,所有人都走了,他留到最后。他在走廊上,看到了从高二七班教室走出的陈娟,那时七班的灯已经关了,其他学生应该都离开了,而陈娟正准备关门。

赵楠深吸一口气,冲了过去,从身后勒住了陈娟的颈子,把陈娟推进了七班的教室里。

赵楠活活勒死了陈娟,然后合拢所有窗栏,点燃早已准备好了的蜡烛,假装陈娟曾在烛光下写过一封遗书。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乌鸦在窗外的聒噪声,他好奇地拉开窗帘,没想到就是拉开窗帘的一刹那,被刘平看到了教室泄出的烛光。

尾声

而当刘平的脚步声很出现在走廊上时,赵楠不得不提前把陈娟的尸体扔出了窗外——他本来想等到几个小时后保安结束巡逻,再把尸体扔出去。

幸好成群成片的乌鸦啄烂了陈娟的尸体,才破坏了尸体颈部的勒痕。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事发后第二天,刘平就找上门来,要把他带到某个地方去,他顿时便崩溃了。他只是个高二学生,并非职业犯罪者,刘平只是诈了几句,他便在保卫科里撂了,合盘说出了自己曾经干过的所有事。

当刘平问他:“你为什么要在伪造的遗书里写我的名字?”

赵楠再次深吸一口气,直视着刘平的眼睛,说道:“因为,我恨你!如果不是你,我就不会腹泻!也不会杀人了!”

刘平很不解,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竟然会让赵楠如此恨自己。他更搞不清楚,赵楠为什么会说自己的腹泻与他有关。

赵楠哭了起来,他说:“都怪你,我特意在食堂买了瘦肉,想挑出来扔在林荫道边,喂给乌鸦吃,可你却阻拦住我,不准我把瘦肉扔在地上,还说什么‘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可是,我是特意为乌鸦买的瘦肉啊,这两天食堂的饭菜里没肥肉了,所以没有其他学生把肥肉喂给乌鸦吃,乌鸦都飞走了,不再到学校里来了!”

“呃……”刘平想起来,自己好像确实阻拦过这个叫赵楠的高二学生拿瘦肉喂乌鸦,后来似乎还特意站在赵楠身边,目视着赵楠吃完了那份瘦肉。

可是,这和赵楠腹泻与杀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我吃肉过敏。”赵楠止住哭泣,喃喃说道,“我从小就不能吃肉,几乎每天都吃素。平时我在学校也只吃素菜,但那时有其他同学给乌鸦喂肥肉,所以我也不必太担心那些乌鸦。临近考试了,食堂的饭菜也全变成了瘦肉,同学们便不再把肉扔在地上。乌鸦没有吃的,它们便离开了学校。可是……我是那么地喜欢乌鸦,只好自己买了一份瘦肉,本想全都扔在林荫道旁喂给乌鸦吃,但你却出现了,不准我喂乌鸦,还要看着我把瘦肉全都吃完!”

“呃……”刘平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吃了瘦肉后,便开始上吐下泻,不停地拉肚子,眼看就不能顺利参加考试了。所以,我只好杀人,好让考试时间顺延!”

“呃……”刘平想了很久,才提出了一个问题,“赵楠,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乌鸦?”

“因为……乌鸦救过我的命。”

然后,赵楠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很恐怖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赵楠小时候的事了。那年夏天,赵楠七岁,刚学会游泳,于是和一个小玩伴一起去村边的池塘游泳。可是刚下水没多久,池塘里便涌来一股暗流,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捉住他和玩伴的双腿,想把他们拽进池塘之底。

他们拼命呼救,可正值盛夏,一天最热的时候,村民们都躲在家里避暑,附近根本没人。

赵楠呛了一口水,猛烈地咳嗽,可越咳嗽,进的水更多。眼看他就要沉下去了,却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嘎嘎嘎”的声响,是乌鸦。刹那间,成群结队的乌鸦铺天盖地飞了过来。

住在乡村里的人都知道,乌鸦成群结队出现,就意味着有人死了。

赵楠立刻意识到,一定是他那小玩伴在自己之前,已经被淹死了。

果然,乌鸦盘旋到水面上,脑袋扎进水里,啄咬着玩伴的尸体。乌鸦的喙上有尖利的钩,当乌鸦啄到尸体的肉后,就会抬起头来,顺带将玩伴的尸体向水面拉上来了一点。虽然一只乌鸦啄咬的力度很小,但成群结队的乌鸦所有力量加在一起,便形成了合力,令玩伴的尸体浮在了水面上。即使赵楠使劲抓住玩伴的尸体,令自己的脑袋探出水面,尸体也没有下沉。

乌鸦似乎也有灵性,它们只啄咬尸体身上的肉,却不会啄咬活人。直到村民们发现池塘上空盘旋着黑压压的乌鸦,意识到有人可能在池塘出事,赶到池塘边解救了赵楠,他身上也没有一处被乌鸦啄咬过的伤口。

从那天起,赵楠便视乌鸦为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过,也因为看到乌鸦啄咬吞食了玩伴尸体上的肉,他再也对肉类提不起任何兴趣,只要吃一口肉,他就会上吐下泻——这是心理上的过敏症,而并非生理上的过敏,所以无药可医。

当赵楠看到校园里出现了黑黢黢的乌鸦,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亲人一般。可是当学校食堂改善饭菜,同学们不再拿瘦肉喂食乌鸦之后,他只好自己花钱买瘦肉,扔在林荫道边喂给乌鸦吃。没想到当他喂食乌鸦的时候,却遭到了刘平的阻拦,而且还在刘平的注视下,不得不吃完了整份瘦肉,引发了腹泻。

讲完这个故事后,赵楠忽然笑了笑,说:“虽然我给乌鸦吃瘦肉的计划没成功,但我拿了陈娟的一整具尸体给乌鸦吃,这一下,它们应该都吃饱了吧?”

这一次,刘平彻底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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