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是经常出现在情诗里的爱心,海枯石烂那种。瓶子就是医院里常见的那种瓶子,玻璃的。
甄吉利(多么不吉利的名字)一直在想,子弹射进后脑勺会是什么感觉。一想到这个问题,他的腹内就空落落的。他呆在死囚牢里,戴着死重死重的手铐和脚镣,寸步难行,等待那一颗将和他一起火化的金属弹头。而现在,那一颗冰冷的弹头还在弹壳上,还在某一个年轻警察的枪套上。那个年轻的警察此时也许正和漂亮的女友约会,在拥吻时那女孩纤细的手还抚摸到了它。她的小手温暖又绵软,极其性感……
这一天终于临近了。
好像是调戏甄吉利一样,处死他不是用枪,而是改成了药物注射。他为了适应那种恐怖,在幻觉中被枪杀了无数次,每一次假想都是极其痛苦的。可是,现在人家随便就改变了主意。据说他是第一例接受注射死亡的囚犯,不知这是幸运还是倒霉。他似乎更愿意接受弹头。他对枪啊弹啊有点常识,有点准备,有点想象。对于注射死亡他却毫无所知,心一下没了底,坠入恐惧的深渊。他觉得,子弹带给他的死亡感觉应该是瞬间的,是一个精致的深邃的点。而药物带给他的死亡感觉极有可能是绵长的,像黄昏的血色云海一样,是一个古怪而飘渺的面。
他自从被判死刑之后,就一直心如死灰,像一具行尸走肉,每时每刻假想子弹飞来。可是当他得知将被注射死亡的消息,突然失重了,像发疯了一样想逃。
可四周是墙,连坦克都撞不开……
他没有亲人,都死了0直到他被处死前,都没有一个人来。连小乔都没有来。他总觉得,他应该算是为小乔犯下死罪的。
日子到了。
这一天的天气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甄吉利被带出死囚牢。这一刻到了,他要被送进行刑房了。其实刑场就在监狱大院里,离他的牢房只有几百米远。那行刑房里空空荡荡,挺干净。有一个特别的铁架,犯人躺上去,甚至还有点舒服,只是四肢和脑袋要固定住,然后穿白大褂的人就过来温柔地打针。
但是死囚车要拉开警笛去大街上转一个大大的圈,再回来行刑,也许是为了让他再看一眼这繁华的人世,也许是为了造一造正义之势,镇一镇那些有犯罪倾向的人。
甄吉利坐不起来,瘫仰在车里。
他的裤子有点热,很快又特别凉。
死囚车里,坐着两个医生,法医。
两个医生都是男的,都有50多岁,都很慈祥,都穿着不算很干净的白大褂。甄吉利认识其中一个,他当然认识,他是小乔的父亲。如果不是他百般阻挠,他现在已经成了甄吉利的另一个爸爸。
乔大夫好像不认识甄吉利一样,和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悠闲地聊天。他们谈到了物价问题。
乔大夫说起他家门口的菜市场,土豆价竟然在半年内翻了一倍,很是气愤。后来他们又谈到了电影票价。
终于,乔大夫指着甄吉利问另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你看过这个死囚的体检报告吗?”
另一个说:“看过,他除了胃有点毛病,其它都没什么问题。”
乔大夫伸手轻轻按了按甄吉利的胸部,说:“一会儿我摘他的心脏。”
另一个说:“我取他的眼角膜吧。”
心脏和眼角膜都是甄吉利主动提出捐献的。
此时,甄吉利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这两个大夫的嘴,像一只动物。他已经不会悲伤,不会抱怨,不会害怕。他的眼神木木的,他的躯体似乎提前变成了一堆与他毫无关系的尸首。
甄吉利读中学的时候,经常做一个怪梦:
黑夜,他迷迷瞪瞪地走在一条空旷的马路上,后面响着清脆的铃铛声:“丁零丁零丁零……”
回头看,一辆马车跑过来。马车上,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色车厢,车厢上有个门,挡着黑色帘子。奇怪的是,没有人赶车。他想,也许车主坐在车厢里吧。果然,那辆马车经过他身旁时,停下来,那个门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脸,那脸很白很白,他说:“上车走吧?”他警惕地摇了摇头。那黑色帘子就放下了,马车继续朝前走了。
铃铛声越来越远,世界恢复了寂静。
接着,他又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和尚念经的声音,很整齐,很急促。走着走着,他又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那是一双棕色的雨靴。没有人穿它,它却在地上走着。他猛地停下来,死死盯住这双雨靴。它经过甄吉利身旁时,似乎停了停,就像它上面有个看不见的人,那个人想跟他说点什么,终于没有说,加快了脚步,朝前走了。
它越来越远……
一双雨靴怎么可能在地上走呢?甄吉利害怕极了,决定追上它,整个明白。他错就错在这一点上。其实有很多事情是永远也整不明白的。他奔跑起来,一点点接近了那双奔走的雨靴。它好像不是成人雨靴,也不是儿童雨靴,比成人小一点,比儿童大一点。它走着走着,似乎感觉到有人跟随,转过来,两只脚尖朝着他,停下来。
甄吉利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从路边捡起一块砖头,紧紧抓在手里。
“你是谁!”他颤颤地问。
雨靴移动了,它慢慢朝他走过来。
他惊恐至极,举起砖头,猛地朝它砸过去。他听到一声人的尖叫,接着,那双雨靴踉跄了一下,终于脚尖朝上,一动不动了。
他吓得转身就跑!
跑出了一段路,他回头看,马路上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可是,他没有停下来,继续奔跑!
“丁零丁零丁零……”铃铛声又响起来。
他回头看,又是那辆马车。
它经过他的时候,又停下来,那个黑色帘子掀开了一角,露出一张白白的脸,他说:“上车走吧?”
甄吉利实在跑不动了,就爬了上去。马车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车里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见。
“你为什么不把门打开呢?”甄吉利一边摸索一边问。
那个人在黑暗中说:“这车没有门。”
那时候,甄吉利就跟小乔好上了,算是早恋。
回想当年,他感到很甜蜜。他和小乔都在铁路学校读书。一天放学,甄吉利骑着一辆旧自行车回家,看见小乔步行走在马路边,脚好像受伤了。
他就停下来,对她说:“你怎么了?”
小乔说:“脚崴了。”
他说:“上车吧,我带你。”
小乔就过来轻轻扶住他的腰,坐上了他的车。
蹬着蹬着,甄吉利说:“你怎么越来越重啊?”
她探头朝下看了看,说:“你的车胎没气了。”
于是,他们都下来了,推车找打气的地方。路过一个冷饮摊,甄吉利看见一个叫卡黑的坏小子和几个社会上的青年蹲在地上吃冰淇淋。卡黑就在铁路学校上学,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甄吉利听说过,他挺狠,没人敢惹他。甄吉利尴尬极了,继续朝前走,想绕过去。
小乔不了解男人之间的强弱,她大声对卡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讨厌!”
卡黑的脸当时就黑了,气氛一下紧张了。
甄吉利第一个反应是逃跑。但是他没有跑,他咬了咬牙,说:“卡黑,你别欺负女生!”
卡黑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端详甄吉利一阵,猛地把半个冰淇淋摔到他的脸上。甄吉利怔了怔,丢下自行车,发疯地用头朝卡黑的胸部撞去……
后来想起来,他有点后悔,这个动作更像是女人的动作,更像是弱者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动作。特别是他和小乔恋爱之后,他越想越没面子,一直后悔当时自己没有一拳捣过去,挨打也悲壮。
当时,甄吉利听见小乔惊叫一声,接着他就被拳脚覆盖了。他印象最深的是,那天没下雨,卡黑却穿着一双棕色的雨靴。
十分钟后,甄吉利躺在冷清的马路边,满身是伤,小乔半跪在他的身边哇哇地哭。她把甄吉利扶回了家。甄吉利第一次挨她的身子,感到她很瘦。
———第一次和小乔接吻,甄吉利感觉并不好,至少没有想象中那样好。
那天的月亮很白,小乔冷了,偎在他身上。他顺势抱住她,两个人颤颤地把嘴唇贴在一起。
之后,小乔默默地看着甄吉利,嘴唇很红很润,眼里泪光点点,她不安地问:“……会不会怀孕?”
甄吉利觉得这是小说里写过多少遍的情节,很不可信。他没有顺着她的话配合她说下去,而是抬眼看远天。尽管他知道小乔是个纯情女孩,但是他仍然觉得她的话有点矫情,有点做作。
小乔改了口:“你不会变心吧?”
他把目光收回来,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小乔,相信我,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他把她的手拿过来,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上,小乔就幸福地笑了。
中学毕业,小乔考上了一所中专学校。甄吉利什么都没考上,到一家保险公司做了业务员。
他深深爱着小乔,她也深深爱着他。
他所有的薪水都用来给小乔买时装和化妆品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他感觉她不是自己的恋人,而是妻子。他对她的感情里羼杂进了亲情成分,时刻牵挂她,怕她受欺负,怕她出车祸。一天不见她,或者一天不打电话,他就坐立不安。
这时候小乔已经把处女身献给了甄吉利。
第一次是在郊外的麦地里,那天的太阳无比明媚。
之后,甄吉利又看见她的嘴唇很红很润,眼里泪光点点,这次她反而没有问“会不会怀孕”,而是颤颤地说:“我总预感到我们之间要遇到什么巨大的不幸……”
他轻轻抱住她,说:“怎么会呢?”
小乔望着他的眼睛,说:“你会不会变心?”
他说:“我爱你,相信我,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他又拉过小乔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信,我现在就扒出来给你!”
小乔就幸福地笑了。
小乔幸福他就幸福。
后来,小乔把他领回了家。
小乔的父亲是法医,她家到处都有一股来苏尔的味儿,让甄吉利觉得很洁净,很安全。不一会儿,小乔的父亲回来了。他的脸白白净净。甄吉利一下从他的眼神里感到了彻骨的冰冷。这时候,满房子的来苏尔的味儿突然变成了消灭一切的杀气。甄吉利在杀气里坐着,如坐针毡。小乔父亲并不冷漠,他笑着,微微地笑着,吩咐保姆给他倒茶水,削水果。他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笑着进自己的房间去了,再也没出来。
从那以后,甄吉利再也没去过小乔家。
第二天,小乔就来找甄吉利了,一进门就哭成了泪人。
甄吉利第一次见小乔哭得这么厉害,他的眼圈也红了,说:“小乔,实在不行就算了,我们不一定非要结婚,不一定非要朝朝暮暮相守啊。”
小乔听了他的话,使劲儿摇脑袋:“你是不想要我了……”
他含泪说:“小乔,你相信我,无论怎样,我的这颗心永远是你的。”
从那以后,小乔和他一起与父亲开始了漫长的抗争。
一年又一年。
转眼他们就接近了而立之年,却都不结婚,逼迫小乔的父亲让步。小乔的父亲觉得这一切都是甄吉利害的,对他更加痛恨,发誓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女儿嫁给这个平庸的男人。
小乔明显老了,她的脸上有了细微的皱纹。
甄吉利实在不想再这样僵持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在犯罪,就对小乔说:“放弃吧,你再找一个吧。”
小乔叹口气,久久看着他,说:“那样的话……你恨我吗?”
他坚定地摇摇头。
“你恨我爸爸吗?”
“其实,我和他抗争这么多年,是因为我们都太爱你了。我不恨他。”
小乔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幽幽地说:“可是,我恨他,也恨你……”
那段日子,出现了一个意外的人物———卡黑。
这小子当年竟然考上了一所大学!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情。毕业后,他开了个公司。据说还干得红红火火。后来,不知为什么,他老婆跟他离婚了……
小乔有一个礼拜没来找甄吉利了,他的生活突然变得空空荡荡。
这天,他一个人吃完夜市回家,路过小乔家,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了她的家门。没下雨,那个男人却穿着一双棕色的雨靴。当晚,甄吉利拨通了小乔的电话,证实了他怀疑的一切。
小乔说她父亲好像被卡黑买通了一样,他对卡黑极其满意。接着,小乔叹口气说:“反正都这个样子了,我也就听天由命了……”
甄吉利突然萌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一头朝卡黑的胸部撞去!很快,他就更正了自己的想法:一拳捣过去!
他低低地说:“我不会放过这个无赖。”
小乔在电话那边久久没说话。
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问:“你……幸福吗?”
“他对我挺好的。”
甄吉利被噎住了,喉管很堵,他涩涩地说:“……啊,挺好的。”
丢下电话,他冲到厨房,大口大口吞冷水。
从此,甄吉利和小乔彻底断了。他变得消沉,很快,又失业了。他用最后一个月的薪水,买了一大堆鲜花,在房间里摆成小乔的名字,呆呆地看。小乔叫乔艳。
后来甄吉利听说,卡黑真的对小乔不错,他为她花掉大部分资产买了一幢别墅式的房子。每天开车接送小乔上下班,风雨不误。一蹶不振的甄吉利一直没有工作。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窘迫,最后,他连吃饭都困难了。
这天,下着蒙蒙细雨,甄吉利在酒馆吃了一碗面,喝了两瓶啤酒,晃晃荡荡走在一条无灯的马路上。偶尔抬起头,他看见前面走着一个人,那双棕色雨靴一下就让甄吉利认出他是谁了。新仇旧恨涌上甄吉利的心头,像熊熊的火。他看出,卡黑也喝醉了,并且醉得比自己更厉害,走路歪歪斜斜。甄吉利弯腰捡起一块砖头,追了上去。卡黑腋下夹的包,很鼓。甄吉利想,那一定是钱,够自己活半辈子了。他猛地抓紧了凶器。
那一刻他分不清自己是为了爱情还是图财害命,手一扬就把砖头朝卡黑的头上拍下去了。
对方软软地倒了下去。
甄吉利又补了几下,直到砸出脑浆。
那一刻甄吉利觉得他是为了小乔,是光荣的。不然的话,他砸昏对方拿走他的包就行了,犯不着杀他。接着,甄吉利拿起那个包,转身就跑。他又恐惧又激动———这一刻他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可耻的抢劫犯。
刚刚跑出几步,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头。他四下看看,没有一个行人,就转身返回来,趴在那个人的脸上仔细看了看,顿时就傻了———这个人不是卡黑。
他只是杀死了一双棕色的雨靴。
转眼就逛完了街。
甄吉利被押进行刑房。
乔大夫慈祥地问:“小伙子,害怕吗?”
他说:“不,不害怕。”
乔大夫就温和地笑了:“那你自己把左袖子挽上去吧。”
他挽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是乔大夫帮他挽的。
接着,乔大夫很麻利地把他固定在铁架上,把药物抽进针管,走近他。
乔大夫一边用他那散发着来苏尔味儿的细长手指轻轻抚刮着甄吉利的胳臂,寻找血管,一边用医生特有的温柔口吻像对孩子一样说:“没事,不疼的,真的不疼的,就像平时打针一样……”
他一直木木地看着乔大夫的眼睛,嘴唇抖起来。
当针管刺进他肌肤的那一刹那,他突然从牙缝里弱弱地挤出两个字:“爸爸……”
接着,他的脑袋就飘起来,眼睛定在了乔大夫的脸上。
他已经看不到他了。杀人的药物把他带回了多年前的那个梦,画面更加清晰……
黑夜,一条空旷的马路。
和尚念经的声音远远传来,很整齐,很急促。接着,他又看见了那双棕色的雨靴!没有人穿它,它却在地上挪动着。
它比成人雨靴小一点,比儿童雨靴大一点。
它停下来,脚尖转向他,并且慢慢朝他走过来。
他害怕极了,举起一块砖头,猛地朝它砸过去……
接着,他开始奔跑。
他的双腿抖得厉害,实在跑不动了。这时候,他听到空寂的马路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丁零丁零丁零……”
它停在他旁边,那个黑色帘子掀开了一角,一张白白净净的脸露出来,说:“上车走吧?”
他爬了上去。马车继续走。
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你为什么不把门打开呢?”他问。
乔大夫在黑暗中说:“这车没有门。”
这一天是周末。
小乔来了,她蹦蹦跳跳跑进父亲的工作室,叫他回家吃饭。她看见一只有培养液的玻璃瓶子里,装着一颗心脏,红红的,她一下呕吐起来。
卡黑和小乔一直很恩爱。家常日子不再赘述。巧的是,甄吉利被执行死刑后不久,小乔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经诊断,是病毒性畸形心肌炎,造成心肌坏死。她被送到医院时,呼吸都困难了,心脏甚至出现了停跳。医生急忙为她启动体外心脏循环器,暂时维持生命……
卡黑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他扬言:花多少钱都要把小乔救活。
一个著名的心脏外科教授主刀,为她做了心脏移植手术。手术做了6个小时。她的心脏被摘除了,扔掉了。另一颗心脏装进了她的身体里。可喜的是,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她出院这一天,和卡黑抱头痛哭。
这天晚上,卡黑到外地谈生意,没在家。
小乔躺在床上,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闪现出少女时代的光景……
天很蓝,她和甄吉利一起坐在草地上。甄吉利沉默地揪着地上的草。他的头发长长的,被风撩起来。
小乔说:“你不会变心吧?”
甄吉利抬起头看她,眼眸里流淌着稠黏的爱意:“我爱你,小乔,相信我,我的心永远是你的。”
接着,他把小乔的手拿过来,轻轻按在他的胸口上。他的心“怦怦怦怦怦怦”地跳得很有力。
小乔相信了他。她喜欢男人这样蓬勃的心跳。
……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小乔想着想着,忽然有些害怕了,仿佛看到了冰冷的铁窗,后面黑糊糊的,隐现着甄吉利那苍白的脸……
她的心狂跳起来。
她对自己说,他已经死了半年了,不要怕……
可是,她的心跳得更加剧烈,好像很激动,好像很愤怒,几乎要蹿出她的胸膛!
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另一个人的心脏!
于是,她更加恐惧了,越恐惧那颗心跳得越厉害!她张大嘴巴艰难地呼吸,眼睛里闪出惊骇的光……
一个弱弱的声音仿佛从她的身体里传出来:你…自…己…的…心…呢…
第二天,卡黑回来后,发现小乔已经死在家里。
她死于心脏功能衰竭。时间是最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