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花无论如何也感觉不到,寻找严伟才的路,竟是如此的艰辛和漫长。三十多年过去了,她,和严伟才,一直幸福地生活在昨天的日日夜夜。
现代京剧《奇袭白虎团》里面的严伟才,长相俊朗,步履矫健,唱腔高亢嘹亮,嗓音潇洒醇甜。王春花年方二八,面容俏丽,皮肤白皙,两条黝黑健硕的长辫,脑后飞舞。她是公认的校花,她从不正眼看一下跟在她身后嗡嗡作响的马蜂一样的男生们。她带着少女的羞涩和矜持,甜蜜地爱上了严伟才。
高中毕业后,王春花回家务农。眼瞅着村里的姑娘们,一个接一个地嫁了出去,王春花的爹娘如坐针毡。村里人都知道,王春花想严伟才,她发誓要嫁给他。
王春花的字好,她房间的抽屉里,一摞摞秀气的钢笔字,每一张每一张,最惹眼的都是“严伟才”三个字。无论在田间地头,无论是清晨或者日落,都能听到她婉转悠悠地京剧唱腔。
十几年的时间,她辗转附近的乡乡镇镇,把个《奇袭白虎团》看了又看,台词都能够倒背如流,严伟才的音容笑貌深深地扎在了她的心里,一刻也不曾离开过。不管刮风下雨,不管酷暑严寒,只要她听说有电影《奇袭白虎团》的演出,她都会一场不拉地赶去。望着屏幕上的严伟才,王春花心神荡漾,爱意浓浓,恨不得身插双翅,投到心上人的怀抱。
终于有一天,在她二十八岁的时候,王春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更不认识了家人。她的爹娘痛不欲生地迎来了医院的一纸确诊书,他们的女儿,精神失常了。
求爷爷告奶奶的,他的爹娘总算把王春花嫁出门去0恍恍惚惚的岁月,她一连就生了四个孩子。她给四个孩子都起名叫严伟才。她一边叫着严伟才,一边四处在寻找,一年中,她都在外面呆上半年之多,每次都是让家人寻了回来,每次都是伤痕累累。
她曾经,在破窑洞一住就是两个月;当然也被不少的好心人冒充严伟才,助她为乐。
这次离家,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五十多岁,是儿孙绕膝的老人了。她的心里是那个永远的名字严伟才。
当她终于在城里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的眼睛充满了美丽的光芒。三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忘记舞台上那个扮相俊美的脸庞。她习惯性的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把几根扬起的白发梳理平整。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从头到脚都非常的干净利索。她的干净是出了名的。
她跟着这男人,悄悄地,怕不小心惊动他。许多年,她坚信自己一直和严伟才在一起。
走不多远,男人进到一间屋子,屋子上面写的是发廊。
她跟在后面。
屋子里,一个女人。男人和女人抱在一起。王春花呆住了。
她定定地看着他们,美丽的眼睛里面哀哀的,落落的,苦苦的……直到她听到一声断喝,还在木木地看啊看啊……
王春花的家人接她回去的时候,只见她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两根长长的辫子,已经化为根根白发,遮住了她那双不再美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