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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局》原文_作者:田双伶

发布时间:2023-08-01 22: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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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江海这样的,在校园里读书十几年,博士毕业留校做了文学院的讲师,面带三分学生气,谈吐七分书生气,加上清秀俊朗的气质,又是教古典文学的,熟读诗书,师院才俊,却孤单冷清,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女生总是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江老师若是穿了青衣长衫,岂不比徐志摩还“摩”么?

不少女生给江海买美食送小礼物,都被他漠然谢绝。他在心里拒绝师生恋,何况也不喜欢女孩子太聪明。中文系女生的情感细胞超敏感,一个个眉眼闪亮八面玲珑,藏着的小心眼一嘟噜一串儿跟水晶葡萄似的。经常请教问题,或是故意犯个错,若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嘛。江海能猜透她们的小心思。

江海经常听男学生给他讲种种追女生的招数。男生接近女生的最佳战略是想法子教她点什么,赢得女生崇拜从而产生爱意。比如在滑冰场教“燕式双飞”,或在夜晚的草地上用英文朗诵十四行……中文系的女生吧,但凡有点才情的,都清高得很,别看在你眼前长发飘飘裙袂飞扬的,其实天鹅一样难追。一个个都是琼瑶笔下的女子,能描摹出一百种云的姿态,就是洗不好衣服刷不好碗,按说不招人待见的。外系的男生偏偏喜欢追中文系的女生。这样下来,中文系那些容貌不是很出众、做什么都笨笨的女生,反而身边不乏男友呵护。

江海很不屑于他们的招数——太没创意了。可是没办法,他足球踢得好,网球打得棒,打桥牌下围棋哪个能比得过他?这又怎样。文学院每天都有浪漫的故事发生,找女朋友是不难的。即便不难,总不能像宝哥哥一样,见了女生就问:这位妹妹读的是什么书,吃的是什么药啊?

没课的时候,江海总是携一本《围棋天地》,坐在湖边海棠树下的靠椅上,看天看湖看棋谱。那天带了棋盒出来准备找人对弈,却忘了带水杯,起身买饮料回来的时候,一位女子坐在那里翻他的《围棋天地》。

会下围棋吗?汪海问。

会点儿吧0女生点点头。

江海从那语气里听出几分勉强。会下五子棋吧?我们下一盘,反正闲着。

一黑,一白。摆子连线。一盘棋太快,怎么让子也是几步就赢了。收子的间隙,江海和她闲聊。女生文静秀美,说叫冯秋子,是文学院的在读博士生。江海心里暗笑,读博的天天都是看书,那点灵气都被考试和论文淹没了,毫无情趣可言,会下个五子棋就不错了。一时,江海好为人师的感觉就上来了,说,五子棋太简单了,我还是教你围棋入门吧。

从金角银边草肚皮开始,什么是星位,什么是小目,江海说,围棋这东西,易学难精,慢慢学吧。

冯秋子真的就拜师学艺了。

过了一段时间,冯秋子已经入门了,江海就教她怎么布局。给她讲什么是“星小目”开局、什么是“中国流”开局、什么是“三连星”开局,讲韩国“围棋第一人”李世石,讲日本本因坊高川秀格的“流水不争先”以及大竹英雄的“求道派”……

讲得入迷,一看,冯秋子瞪着大眼睛,双手托腮,一脸崇拜状地望着他,简直呆了。

闲的时候,两人互相约着摆盘对弈,无论江海让几个子,冯秋子仍输。输了就要请江海吃饭。去的是师院后门的美食一条街,都是女生爱吃的,什么过桥米线、桂林米粉、月亮馍……江海当然也乐得去。渐渐地,和冯秋子无论下棋还是喝茶聊天都很惬意。渐渐地,江海请的就多了,喝咖啡的时候都忘不了给冯秋子灌输棋道。潜移默化言传身教,身为大学讲师的江海是懂得的。三个月下来,冯秋子棋艺大增。太有成就感了!

周末雨天,看书后百无聊赖,江海打电话给冯秋子,要不,我们下一盘?

好啊。冯秋子爽答。在江海的小公寓里,两人正襟危坐,纹枰论道。初始江海连攻带吃,随着棋盘上棋子渐多,局势渐渐变化无常,江海的面容霎时阴晴变幻起来。棋局终了,惨烈大败。江海不禁惊诧万分:弃子争先,你这招好厉害——我可还没教啊?

冯秋子低眉浅笑轻声说:“我上中学时是特招生。围——棋——特——招。”

江海一时汗如雨下。

就在那一天,冯秋子成为了江海的女友,直至后来订了婚。

而江海,从此再也不和她下围棋,连五子棋都不肯下。

选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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