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乱蓬蓬的树是栗子树。去年,那个卖树的信誓旦旦地对我说这树转年就会结栗子。如今树已是枝繁叶茂也不见有开花的迹象,更别提结果。对栗子的向往太热烈,我不忍拔掉它。留着它却又留住了我上当受骗的证据。你,会买树?父亲一脸不屑地说。好像我就是那棵无法修剪的树。
家里人更是把栗子树当成我的笑柄,看到栗子树必抖出我曾经买乌鸡的事。我买乌鸡的时候,卖鸡的发誓那是五只上好的母鸡,我也坚信不疑,可谁知道喂着喂着那五只母鸡最终都打了鸣。又抖出我买兔子的事。我买兔子的时候,卖兔子的说帮我挑两只最欢实的兔子,我也坚信不疑,可谁知道回到家一看是两只没有人要的跛子兔,喂了三天死掉了。
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因为看到栗子树便都被翻了出来。最初我还辩解一下,说谁没有看走眼的时候,好心办错事不也是有的吗?那卖鸡的卖兔的也不一定就是故意。我的辩解只会引得大家群起而攻之。时间长了,我也就沉默了。在家人的“宣传”下,来我家串门的没有人不知道兔子和鸡的事,如今又添了栗子树。
栗子树就像祥林嫂额头上的疤,引出我一堆的糗事。栗子树,变成了我的耻辱。
花盆里那绿色的一团是碧桃,一棵树上同开粉红和白的两种花,春天时花团锦簇的,父亲说可赏花也可吃桃。我不信。花很漂亮,我对桃子更关注,一天去观察无数遍,果然结桃若干。想到桃的美味,我不时撺掇着父亲多买几盆碧桃,让它连成片,让家里长出一片“碧桃园”来。
碧桃长到乒乓球大就再没见长,继而开裂,父亲说树高不足一尺,主要是以赏花为主,你还想指望它长多大的桃?白桃下来的时候,我一天三遍地问父亲碧桃也该成熟了吧?父亲经不起我每天聒噪,等不及秋天,把桃摘了。桃共五个,碧绿碧绿的。果肉几近木质,味儿极酸,我咬了一口就不再碰它。尝过桃,我不再去关心碧桃树,不再提建桃园的事。
古人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0赏花和吃桃亦不可兼得。
院子的铅丝条上搭着一件翻毛的羊毛坎肩,父亲的,晾了三个夏天了,什么办法都用过,还是有一股子膻味,没法穿。父亲说买的时候他问过人家,那卖坎肩的人说很容易,晾一晾就没味了,他信了。谁知道就这样一直晾一直晾。
羊毛坎肩和栗子树,父亲和我,是有传承的吧,只是父亲颇为严厉,没有人敢拿父亲的羊毛坎肩开涮,大家只把矛头指向栗子树,指向买栗子树的我。
摘自《鲁北晚报》2011年10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