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列宁格勒和整个俄罗斯文学界都在庆祝费奥多尔·库兹米奇·索洛古勃创作四十周年。虽然索洛古勃的诗歌的来源,是与久远的过去——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相连的,但它的本质却是与遥远的未来相扣的。
在青年索洛古勃和他的同代人发表和出版的所有诗中,索洛古勃的诗立即就因为它们独特的力量、它们自信的和谐和它们高尚而人性的清晰度而鹤立鸡群。
俄罗斯诗歌经过漫长的间歇期之后,第一次好像突然有一种意志力的本质在回响着——一种生命意志,一种存在意志。
整整一个人,一个渴望存在的圆满、因意识到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而颤抖的人,从那些半生物中间,从生活和文学的那些杂种狗中间脱颖而出。
在那些悲伤的年代,任何东西都甚至连一个适当名称也没有:散文被称为纯文学,而可怜的诗意化则被称为“诗歌”。具有新闻主义说服力的作家倒是不缺;抒情性的抽泣此起彼伏。在这类条件下,似乎已没有庄严的余地,甚至没有有意义的余地。但索洛古勃却肩负起一个巨大的任务。他以人类精神的集体力量,赋予他的年代一个时代的意义,还以这种集体力量把他的同代人虚弱的含糊不清提升至表达永恒、古典的准则的高度。
他的来自过去的遗产,仅包含若干词语,少得可怜的词汇,以及寥寥几个意象。然而,就像一个玩弹子游戏的孩子,他教我们以毫不掩饰的自由和灵感来玩这些即使是少得可怜的时间的礼物。
对我这一代人来说,索洛古勃在上世纪20年代是一个传奇人物0我们问自己:这个其老旧的声音带着如此永恒的力量的人是谁?他年纪多大了?他从哪里获得他的自由、他的无畏、他的温柔和予人安慰的甜蜜、他的哪怕是在最深的绝望里也显示出的精神清晰度?
首先,由于我们的不成熟,我们以为索洛古勃无非是一个慰藉的信使,嘀咕着一些催眠的词语;是一个技巧纯熟的歌手,唱着催人入眠的歌谣。但最后我们逐渐明白,索洛古勃的诗歌是一门行动的科学、意志的科学、勇敢和爱的科学。
索洛古勃的诗歌从丘特切夫的阿尔卑斯峰顶流下来,像一些清澈的山溪。这些山溪如此靠近我们的住所、我们的家,哗啦啦响着。然而,某处,在玫瑰色的阿尔卑斯山的严寒中,丘特切夫的永恒之雪正在融化。索洛古勃的诗假设那永恒的冰雪的存在和融化。那儿,在那峰顶,在丘特切夫的阿尔卑斯山上,是这些诗的来处和源头。这是降临到山谷,来到了生活和居所的水平。这是俄罗斯诗歌那白雪皑皑、永恒的寒冷的存储的一次降临(也许它们那冰冷的淡漠太静止不动和太自我主义,只有勇敢的读者才能接近)。丘特切夫的白雪在融化,在融化已超过半个世纪;丘特切夫正降临我们的房屋:它是第二次行动,如同吸入之后呼出那样不可或缺,如同在一个音节中一个元音紧跟着一个辅音;它不是一个回声,甚至不是一次继续,而是物质的循环,是带着阿尔卑斯山和带着平原的俄罗斯诗歌中的《自然》的伟大循环。
我不明白为什么
一种奇迹般的力量
在荒凉、垂死的大自然
再创整体生命的胜利。
存在着由多个时代构成因而需要解释的声音,也存在着丧失声音的多个词不达意的时代。从词不达意中诞生了最清澈的声音。从清澈的绝望到欢乐只需要一步。而索洛古勃所有的诗都是面对未来。他生于无时间性,逐渐储满时间;他懂得如何呼吸,并教我们如何爱。
我们的子子孙孙将会理解索洛古勃,并以他们自己的方式理解他,而对他们来说《火圈》将是一本忧伤地烧旺起来的书,它把我们慵懒的本性转化成纯粹、轻逸的灰烬。
费奥多尔·库兹米奇·索洛古勃爱俄罗斯诗歌中所有真正新的东西,而这是极少有人能够做到的。他向我们招手示意的,不是老调和陈腐的形式。他的诗歌的最大教益是:如果你可以,如果你能够,就创新;如果你不能,那么就向过去告别,但要以你会用你的告别把过去烧旺起来的那种方式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