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红,喧闹的唢呐声平静了,贺喜的宾客散去了,简陋的洞房内,孤儿阿三面对亭亭玉立的新人,呼吸变得格外粗重。
窗上,是一轮皎洁的圆月,一棵繁茂的桂花树,落叶有声。
阿三颤抖着双手揭开了新人的红盖头。
“啊!”
如此佳人,不会是仙女下凡吧?
新人玉儿粉面飞红,眼角含笑。
阿三说:“娘子,俺们就歇息了吧?”
玉儿说:“俺们家守着几分菜地,一贫如洗,郎君稍等片刻,俺去借些财宝回来。”
阿三大惊:“你莫非是玉面……”
玉儿道:“不错。”阿三说:“咋这么急呐?”
玉儿说:“今天是好日子。”
阿三说:“可千万莫有闪失,俺等着娘子回来。”
玉儿一笑,一闪即逝。
半炷香后,阿三还在呆坐着,怔怔地望着一寸一寸变短的红烛。
忽背后吹气如兰,阿三回头一看,玉儿站在身后吃吃窃笑。
次日,阿三上街转悠,听得街市上传出惊人的消息,说是三十里外赵家堡恶霸堡主大院昨夜失窃,飞天大盗乃玉面飞狐,一照面之间,即射杀两名家丁。赵堡主横行乡里,怎咽得下这口气,悬赏千两黄金,捉拿盗贼。
阿三急奔回家,媳妇玉儿正在灶间生火做饭,麦饭的清香,弥漫草屋。
阿三说:“你没事吧?”
玉儿一笑:“身为人妇,金贫洗手了,不会有事的。”
阿三长吁了一口气。
这一日,玉儿早早出门,上街卖菜,日暮时分,急急返回,一进家门,就倚在柱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胸脯起伏不止。
阿三端上一碗茶水,玉儿接过,一口喝干,恨恨道:“樊七,好个樊七!”
樊七是捕头,在南七北六十三省江湖上大名鼎鼎,率调至此协查赵家堡窃金杀人案,一上手,就搜获到了玉面飞狐的踪迹。
这次,玉儿使尽解数,方才摆脱追踪。
阿三说:“今后俺去卖菜,你待在家,啥地方也甭去。啊!”
玉儿点点头,眼泪就涌了上来。
次日,阿三从菜园拔得一担鲜嫩青菜,上街去了。
刚到菜场,就被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请”进了临江茶楼。
阿三结结巴巴地说:“两位大哥,俺要卖菜哩。”
高个子说:“俺们全买下了。”
阿三说:“一担十个铜板,中不?”
矮个子大笑:“给你二十个铜板。”
阿三说:“赶明儿,俺再送一担补给大哥。”
高个子说:“没有明儿了。”
阿三说:“咋会没有哩?”
矮个子说:“你媳妇是玉面飞狐。”
阿三大喊:“冤枉啊冤枉,俺玉儿……”
高个子大喝一声:“住嘴!”
矮个子说:“兄弟,你还执迷不悟,俺哥们这是救你,救你媳妇!”
阿三问:“咋个救法?”
矮个子说:“取出财物,就没事了。”
阿三信了,带着两个人往家里去。
到家了,媳妇玉儿正坐在门槛上缝补衣服。
阿三流着泪说:“玉儿,咱们还了人家财物吧。”
玉儿不说话,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缝着,良久,她打好一个结,咬断针线。
两个人静静地站立一边,高个子说:“玉面飞狐,上路吧。”
玉儿说:“唉,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玉儿将衣服递给阿三,凄然一笑,就上路了。
县衙公堂,县令在众衙役层层护卫下,提审五花大绑的玉儿。
玉儿长叹一声说:“俺玉儿自出道以来,纵横江湖,不想竟栽在樊七手中,这樊七,莫非是神仙?”
忽听一阵哈哈大笑,屏风后转出一位干瘦矮小的老头,手持三尺来长的烟杆,悠悠然踱了过来。
“鄙人正是樊七,非神仙也,阿三就是……”
玉儿在喊一声好,口中飞出一根银针,直穿樊七咽喉。
选自《短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