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迷们的喧叫声,欢迎的彩旗标语,波浪般在接机的大厅内此起彼落。
身边的何金向我大喊:“你看,他出来了。”
大厅内数百名男女顿时掀起震耳的欢呼和口哨声,嘈吵到极点。一时间什么也听不清。
警方派来维持秩序的人员都紧张起来,将蜂拥前去的乐迷拦住。他们的偶像正步出海关。
“小森!”“小森!”
乐迷们声嘶力竭地叫着偶像的名字。
小森可能是历史上最伟大的吉他手和作曲家,从没人能象,他那样打动那么多人的心,那样疯魔了全世界的乐迷0他自从三年前出道以来,没有一次演奏不爆个满堂红。
但奇怪的是他的演出却和血腥的谋杀案牵连在一起,他每在一地演出后,总有美丽的少女被残暴地奸杀,到目前为止,已有十三位少女死于非命。我正是受命来调查这件怪案的。
此时,我的助手何金推了我一把,叫道:“看,乐王小森走过来了。”
随着乐迷的欢叫声,大厅玻璃门打开,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小森昂然步出。
无可否认,他是人个极其英俊的男子,三十出头,那如梦似幻的眼神,更使他别具特殊风采。不过,我总觉得他那苍白的面庞上透出几分邪气。
乐迷们扔的花瓣飞上半空,雨点般向他洒去。
小森保持着一贯的冷清从容的态度,在保镖和警察的开路下,穿过如醉如痴的乐迷们,往机场右边直升飞机场走去。
到了我该工作的时候了。
我和何金来到乐王小森下榻的饭店时,饭店四周布满了保安人员。他们正阻止集聚在四周的乐迷们进入饭店内。听说在数周前当人们知道了小森将住在这家饭店后,所有房间立刻被预订一光,由此可见小森受欢迎的程度。
我们将车开到饭店正门,两个保安员迎上来,何金出示证件说;“我是警探。”又介绍我说,“这是我们的杜希文队长。”
由于我办过几件棘手的国际大案,国内外名噪一时。这几位保安员一听我的名字立刻肃然起敬,请我们进入饭店大厅。
我们稍等了片刻,一位保安员恭敬地向我打招呼:“冯礼先生下了指示,请杜队长上楼。”
当他说到冯礼时,我脑海里马上浮现出一副精明厉害的面孔——瘦高的身形,窄长的脸——那是小森的经纪人。
电梯门打开,我们正要进入,忽听后面一声娇呼:“嗨!等等我。”
我们愕然回首,一位秀气迫人的美女背着个大挎包,挤进电梯里,一阵香气袭来。
她喘着气向我说;“杜队长,对不起,我来晚了。”又微笑着向随我们来的保安员说:“我这秘书真难当啊!”还叹了口气。
我和何金面面相觑,什么时候我雇用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女秘书?我正想向保安人员解释,她连忙抢先发话,问保安员;“你拿到乐王小森的签名没有?”
保安员兴奋地说:“拿到了,那是给我女儿的。”他一点也没怀疑这位假冒秘书的美女。
我望着她,刚好她俏皮地向我眨眼睛,秋波流动,秀色可餐。我心中一动,记起了她是谁。
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走到总统套房前,小森的经纪人冯礼,站在门外专程迎接我们。
我和冯礼精光闪闪的眼神短兵相接,他露出高度警惕的神色。
冯礼眼光转到那美女身上,说:“杜队长,我和你约好,小森只接见你和你的助手,并不包括这位小姐在内。”
我淡淡一笑,说:“这位是太阳时报的明星记者,左云小姐,她曾采访过我。”
冯礼冷冷地说:“左小姐,我不管你是怎样混上来的,不过你要马上离开,同时,我要撤掉失职的保安员。”说完,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另一个保安员走了上来,向左云一鞠躬说:“小姐!请。”
左云宝石般的眼珠转了两转,嚷道;“冯先生,不要误会,我只是来要个签名,小森不会连乐迷一个小要求也拒绝吧!”
看着她巧笑倩兮的俏脸,相信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她。
但冯礼却不理会,伸手按了墙上电子锁的密码,门开了,他转身对左云说:“要求签名可以,但不是这时候。保安员,送她下楼吧!”
左云潇洒地耸耸肩,看情形她是难过冯礼这一关了。
忽然,套房内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大家同时一怔,他正是令千万人神魂颠倒的乐王小森。
冯礼还想说话,小森作了个阻止的手势。
小森如梦似幻的眼神,凝视在左云身上,那眼神非常复杂,带着兴奋,又似乎有莫名的悲哀,不过这神色一闪即逝,很快又回复冷漠的表情。左云呆望着他,神情如醉如痴,正如报纸吹嘘的那样,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住乐王小森的眼神,但是很少有人见过小森的笑容。
左云正待说话,小森已转身进入内室。
冯礼依然冷冷;地说:“请这位小姐下楼吧!”
左云甩甩头,万般无奈地随保安员离去。
我和何金随冯礼来到宽敞华丽的客厅里,里面的陈设都是十八世纪的。家具,油画都洋溢着古雅的味道。
小森坐在安乐椅上。正通过落地玻璃窗,俯瞰着繁华的街景,他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盛着碧绿液体的酒瓶。
阳光斜映在小森的脸颊上,我冒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小森虽然目前稳站成功的顶峰,但面部总有种象夕阳那样时日无多的哀艳美,他的眼神里为什么总带着悲伤?
我问冯礼:“可与小森单独谈谈?”
冯礼断然拒绝:“你不能打扰他。”
小森忽然转过头来:“可以单独谈。”
冯礼愕然望着小森,说:“小森,我不能只留下你。”
小森柔和的声音懒洋洋地说:“冯先生,我多么希望能将杀害我乐迷的凶徒绳之于法,既然是警方要求,我就不会拒绝。”
冯礼眼中闪过奇异的神色,沉吟了片刻,才不情愿地离开。
房间里只有我和何金,面对小森。
小森叹了口气,低沉地说;“十三个了,已经有十三个年轻美丽的生命消失了。”
我紧迫道:“你记得那么清楚?”
小森依然低沉地说;“我怎么能记不清楚!那已成了我的噩梦,多么可怕的噩梦。”他突然冲着我喊叫:“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杀死他!”
我冷冷地说;“非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杀人的。”
小森急促地说:“象这种杀人如麻、万恶不赦的凶徒,为什么还要留他在世上?”
我冷静地回答他:“我们找到的只能说是嫌疑犯,只有法庭才能判决他是否有罪。”
我见小森忽然面部肌肉扭在一起,激动的神色代替了一向的清冷,他狂叫道:“什么嫌疑犯!根本不要去法庭,你抓住他就要杀死他,不要手软,不要留情。”
何金和我目瞪口呆,想不到一向神色冷漠的乐王小森,竟有这种人性化的表现。
小森的面容很快恢复了平静,他轻轻叹口气说:“对不起,我失礼了。”
他那俊美却近乎诡异的面庞上,再次笼罩着一贯的沉郁,他的手来回抚摩着茶几上盛着碧绿液体的酒瓶,这使我记起了每一张他的宣传海报。总有这碧绿酒瓶与他相伴,似乎已成了他的重要标志。
我开门见山道:“已发生的十三件凶杀案,每位受害少女都是公认的美女,她们的受害都有共同点,何金,你说说吧!”
我并非懒得自己说,而是希望能更专心去观察小森的反应。我成功的秘诀就是不放过任何能得到资料的机会。
何金干咳了一声清清声带,十分严肃地说:“第一宗少女被奸杀案发生在三年前一个炎热的夏天,以后接连不断发生的凶杀案都在异常酷热的天气里发生,似乎凶徒很受炎热气候影响。”
小森保持着清冷的神情,不过,那双梦幻般的眼珠泛起了一层薄雾似的光采,使他看来更具扑朔迷离的诡秘。
我插嘴道:“而且,每一起凶杀案都发生在你举行音乐会后的十二小时内,受害的美女都曾参加过你的音乐会。唯一不同的是被杀的地点,有的是在汽车内,有的是在公园的丛林里,甚至有的是回到家里才遭奸杀。这几年你作世界性的巡回演唱,同样的奸杀案,也在不同的国家发生,难道是那凶徒一直跟着你巡回各地?你不断开音乐会,他就不断奸杀你的乐迷。”
小森眼中现出茫然的神色,那既有惊惧,又包含着化不开的抑郁与哀愁。他那魔术般表达感情的眸子,确有夺魂勾魄的魅力。
何金接着介绍:“这些受害人大多有男朋友或其他亲友和她们在一起,可是当那凶徒出现的一刹那,他们会突然陷入昏迷里,醒来后惨剧已经发生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凶徒的面孔,而且始终找不到他们昏迷的原因。”
小森呆视着前方,正陷入视而不见的沉思里。
我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小森先生,为什么你每一个音乐会都选在酷热天气里举行?难道气候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你没权这样问!选在什么时候开音乐会是小森的自由。”一个冰冷愤怒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和何金同时回过头去,小森的经纪人冯礼站在身后,眼睛射出凌厉的光,看来动了真怒。
我冷冷地回答:“为了将凶手正法,有什么问题不可以问?”
冯礼却不理睬我,转过头对小森说:“总统派来的车子已经到了,你要立刻动身。”
好突然,偏偏在这关键时候总统派车来接他,我一边站起来,一边对小森说:“小森先生,你能不能再回答我两个问题?”
小森正低头沉吟,冯礼却大声对我说:“总统为小森先生设的晚宴马上要开始了,你能耽误他的时间吗?”说完将手伸向厅门,毫不客气地对我与何金说:“二位请!”
这分明是冯礼的诡计,故意安排我们在小森赴总统晚宴前的半小时与他会面,时间匆匆叫我们不能详问。
我一肚子气离开,刚到大厅,我立即对何金说:“你立即动用你手下的人,二十四小时监视小森,看紧每一个出口,特别是小森住的总统套房的通道。”
何金一愣,问道:“你不是怀疑小森吧!”
我冷冷道;“案未破前可以怀疑每一个人,你不必多问,照我说的去办。”
何金呆了一呆,领命而去。
我正想喝杯啤酒,理理头绪。一个酒店侍者走过来说:“杜大队长,有你的电话。”
接过电话,警察局罗局长的声音响起:“杜队长,请你到我办公室来。”
我挟着公文包在罗局长对面坐下。
局长问:“你还在调查少女奸杀案?进展如何?”
我马上从皮包里拿出一叠图片,都是凶手奸杀少女的现场,请局长过目。
他一边看,我一边解释;“局长,请看,这些少女尸体的血管都是爆裂开的,就象她们吃了过量的兴奋剂,但经化验她们的血液里却没有留下任何药物残迹。另外是她们身上一点伤痕也没有,在一般这类案件中,受害人身上一定留下暴力者的齿印……”我抬头看了罗局长一眼,他似乎正心不在焉,我的话塞住了。
“怎么,不说了?”局长用精明的眼睛盯着我。
“局长,你还要听我继续报告吗?”
局长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沉吟片刻,有些难以启齿地问:“你刚才见过小森?”
我点点头,预感不妙。
局长又问;“听说你对小森很不客气,问了些不该问的问题。”
我强压着怒火,讽刺道:“我不知道什么问题不该问,下次先将问题请你过目,请你圈出不该问的问题来。”
局长一字字地说;“没有下次了。”
我猛地站起来,问:“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开玩笑吧!别忘了我正在调查一宗有关十三名少女的被杀案。”
局长回答说:“没有人阻止你去捉拿凶手,只是不要再碰小森。”
我逼视着局长问:“假使小森就是凶手怎么办?”
局长一掌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说:“他妈的!刚才小森的经纪人冯礼那老狐狸,在晚宴的餐桌上,当众向总统投诉,说警察局的人把小森当凶手来盘问,影响了小森的心情,假若警探继续纠缠小森,小森将取消已预订的演奏,离开此地。你知道那会有什么后果?数以万计的乐迷将会冲到警察局,捣毁一切。小森的乐迷发起怒来,连总统也可推翻。”
我无动于衷地说:“让我设法弄到小森的毛发和……假若他不是凶手……”
局长把手一挥,打断我的话;“我已告诉了你,不要再碰小森。总统已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叫你能滚多远便滚多远。这是他的命令。要知道,比起小森,你和我都是可有可无的小人物,而小森却无人能代替。你大概不知道吧!小森每场演出的所有收入都分文不取,全部捐献给国家的慈善机构。”
走出局长室,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间思绪混乱,我运用自控力,边走边低头清理头绪,突然,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一个温香柔软的身体和我撞个满怀,我忙扶住她的肩,一看,原来是美丽的明星女记者左云小姐。
“哟,大探长。”她先喊起来,“你又思考什么棘手大案哪?走路也不看人。”
我反唇相讥:“明星大记者又去抢什么重大新闻?这样风风火火地走路。”
她噗哧一笑,说:“我想再找一张乐王小森明天演奏的票,到现在还没成功,我手里只有今晚的票,大探长能帮忙吗?”
看着她向我扬起的如花笑脸,我不禁怦然心动。我用手戳戳她的鼻尖,笑着说:“你找错人了,我这个没有音乐细胞的人,从没听过他的音乐会。你这样爱听他的音乐,为什么不买他的唱片,在家里听个够?”
左云摆着头说,“听小森的音乐一定要到他的音乐会去,听唱片完全不是那回事。”
我心中一动,好象捕捉到一点什么,却又不能具体描述出来,我问她,“怎么不同?”
左云俏脸泛起迷醉的表情,说;“那是形容不出来的动人体验,可以这样说:每一个他奏出来的音符,都可以引发你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美丽的图画,那种感觉是无与伦比的。”
我默然不语,仔细咀嚼她的描述。
左云又对我说;“今晚的音乐会,你一定要来,亲耳听听,就知道我的话是实在的了。”
我应道:“我会去的。”虽然局长已下令不让我再插手小森的事,但为了印证左云的话我也要去开开窍。
演奏会是在露天演艺场举行,全场可容纳十二万人。六点开始,四十个闸门大开,乐迷们鱼贯而入。到了七点三十分,圆形层层上升的座位全都坐满。
强烈的射灯集中在演艺场西面半圆形高台上,十二万人出奇的宁静,象一群朝圣者,期待着小森为他们奏出圣乐。
我凭借“身份证”通过门口,站在后台出口处茫然地望着全场。绵羊似的观众一个个满腹兴奋之色,使我百思不得其解,小森真是凶手吗?小森对女人有那么大的魅力,他若想要女人,只要稍加暗示,就会有成群美女围着他,等待宠幸,又何必冒险去强暴她们至死。小森的崇拜者成千上万,若他真是凶手,我应该怎么办?抓住他依法判决,还是……“杜队长!”后面的呼唤把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我回头看见紧崩着脸的冯礼。
他沉声说:“你要听演奏会,就请到座位上去,你站在这里被小森看见,会影响他的心情。”
我冷笑地说:“其实小森也希望我能捉住凶手,倒是你冯先生一再制造障碍。”
冯礼怒喝道;“请你赶快离开,否则就会向乐迷宣布音乐会因你而取消。”
好厉害的威胁!我只好耸耸肩从左台侧的台阶下去。
“嗨!大队长。”一声娇呼,只见最前一排的贵宾席位里,左云正向我连连挥手,我挤到她身侧坐下来,笑着说:“你真行,能拣到这么好的位子。”
左云得意地笑笑,说,“我若这点小手段也没有,就不用出来混了。噢,说真的,我很想单独采访小森一次,大队长,你身份特别,能帮忙让我见到小森吗?”她面向着我,轻蹙秀眉眨着凤目样子非常动人。我自忖当时的处境,自身都无权再见小森,怎能帮她?可是我嘴里却说;“明星记者想报导独家新闻吗?好!让我老杜想想办法。”我停顿了一下又笑着问她:“不知事情办妥后,对我有什么酬谢?”
她咯咯笑着推了我一把,说;“大探长,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知恩不报的人。”
突然,全场听众欢呼起来,喧声震天。正八时,小森全套黑礼服,昂然步出台前,左手拿着酒瓶,里面是碧绿的酒液。
鼓掌声欢叫声震天响起,几乎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热烈表示对乐王的崇敬和拥护。我并不想站起来,却被左云硬拉了起来,只好苦着脸站着。
小森举起双手,所有的人忽地静下来,由喧闹到寂静,那种对比令人倍觉感动。
我和左云坐在左侧的最前排,可以清楚看见小森每一个表情,只见小森如梦幻的眼神缓缓出现,当他望着我和左云时,明显地停下来。
他眼睛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我身边这位美女。
我再次见到他在饭店总统套房处初遇左云的眼神,兴奋中夹杂着悲哀。
这眼神触动了我某根神经,突然使我不安起来,职业的本能告诉我这眼神是大有文章。
左云已感到小森正专注地看她,激动的秀目含泪,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我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妒意。
好不容易小森的眼光从左云脸上移往别处。
左云用颤音低声说:“你看他又拿酒瓶出来了。每次演奏他都拿酒出来,可从未见他喝过。”
小森将酒瓶放在一边,拿起早先放在桌上的吉它,在麦克风前坐下来。
全场一片寂静。
“叮咚!”乐王小森开始弹奏,他修长纤美的手指,轻柔地在吉它弦上弹舞起来,一时间象流水般天地净是叮叮咚咚的乐声,我想听那是什么旋律,什么曲调,却完全把握不到,只是一个音接一个音,甚至音和音之间的空隙比音本身更有意思。
“咚!”余音欲尽忽又爆起叮叮咚咚一连串珠落玉盘的声音,那音响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我以前从未象此刻这样专心倾听每一个音,我已迷失在音乐里。
我感到漆黑的大地闪亮出一个光圈,跟着是一连串逐渐远去的光圈,没有了人,没有了露天演奏场,柔风拂过绿野,青草波浪般起伏,有若无岸无际的海洋;孤崖上明月高悬,银光倾泻在崖下奔腾的流水。在小森魔幻般的音乐引导下,就象一个个甜密的梦,我进出着奇异的景色和迷人的环境,身不由主。
我感到吉它的清音钻进了我的神经,和脉搏一起跳动起来,我感受不到天气酷热忘记了到这音乐会来的目的,忘记了对小森的怀疑,只剩下至纯至美的音乐甜梦。在这至纯至美的天地里,我跨越了对生死的恐惧,体悟到宇宙的亘古不灭,无有极尽,忽然,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旋又为另种说不出的喜悦代替,可谓百感交集。
“咚……”余音袅袅。
我茫然睁开眼睛,恰好看到小森离开的背影,发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我旁视身边的左云,这位美女也一样珠泪涟涟,一副痴醉模样,似乎她的大脑仍留在音乐世界里。我推推她的肩,让她清醒过来。她不好意思地抹抹泪痕,向我娇笑道:“大队长,你的感觉如何?我说过的话不错吧!”
我问她:“你不觉得小森的音乐是一种巫术吗?”
她点点头说:“就算是毒药,我也心甘情愿服食,哦,大队长,你设法让我单独采访小森吧!你答应过的。”
我想起了小森凝视左云的眼神,一种说不明确的预感使我觉得有必要立即牢守着这位美女。
于是我回答她;“我很愿意帮忙,不过有个条件。”
左云笑着说:“大队长没办事情先讲条件,好吧!听听你的条件。”
我站起来环视会场,说:“听众快走光了,让我们退场吧!我搭上你的汽车后会告诉你的。”
她稍迟疑了一下,旋即笑着把手穿进我的臂弯一同出场。
她驾驶着车子缓慢地前行,一面说:“大队长现在可以谈条件了。”
我凑在她耳边,轻声说:“让我就去造访你的香闺。”
她猛地停下车睁大凤目看着我说:“现在去?这么晚?……为什么?”
我轻咬她的耳珠,说了句:“让咱们共度良宵。”
她立刻把身躯歪向一边,绷着脸说:“象你大探长这样的正人君子也要打我的主意?”
我见她恼了,赶忙解释:“我们须商量约见小森的事啊!你也知道小森一向拒绝记者采访。”
她把手放在驾盘上想了一会儿,可能是单独会见小森的诱惑力太大了,她终于又露出笑容,驱车飞驰前行。
左云的二层楼房在南部一个清幽小镇,林木扶疏,花香阵阵。
车子停下,左云领路来到她的房门,她用钥匙把门打开,后退一步,把手一撂说:P“探长,请!”
我刚把脚伸进门里,只感一阵昏眩掠过我的神经,我跄踉两步,“砰!”一声,头撞在门边的墙上。一阵天旋地转,我赶紧扶住门边。
似乎左云也走进屋里,但紧接着,“啊!”左云一声惊叫。
一个模糊的意念掠过:“出事了,快救左云。”
我挣扎着往里走,才走两步就支持不住,跪到地上。
一种邪恶的力量正控制着我的神经,使我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疲倦正从我的神经中枢扩散开来,蔓延到全身,我只想长眠不起。
我躺了下来,脸颊接触到清凉的花砖地面,头脑立刻一醒,我猛咬自己的舌尖,剧痛使我全身一震,清醒了大半,我拔出手枪,死命对抗着控制我神经的极度疲乏眩晕感,一寸寸地往里爬。
房间里一副可怖景象。
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背对着我,他的脊背有一个血红的印,就象一条似鳄非鳄的图形纹在脊背上。
“轰!”枪弹射中他的左肩,男子歪倒向一边,我再也受不住那眩晕感,昏倒过去。
到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我爬了起来,左云仍然昏睡不醒,但她面部平静安详,高耸的胸脯仍有节奏地起伏,地上的鲜血变成了焦黑色,使我知道昨夜并非一个噩梦。我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拿起她的车钥匙,立即驱车前往演艺场。
我直闯后台,来到化装间前被冯礼拦住。
他厉声说:“你到这里做什么?”
我冷冷地说,“要证实一件事。”
他脸色一变说:“不行,你必须走开。你再不滚我就叫警卫赶走你。”
我气极大喝一声:“冯礼,你再敢影响我执行公务,我就到法庭告你,你知道吗?就在昨夜一个少女几乎又被害死。我必须见小森!”
我们正在厮缠,里面传出小森平静的声音:“冯礼,你还想给我瞒到何时?我的痛苦还不够吗?让杜队长进来吧!”
冯礼惶急地嚷道:“小森,你要干什么?不,不!你是人类珍贵的宝物,成千上万人需要你,我一定要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但小森却自己走出门外,手里依然拿着那碧绿晶莹的酒瓶,他用令人感到诡异的眼神凝视着我,脸色出奇的苍白。他一语不发向前台垂幕走去。
我喝道:“站住!”我走向他的身边,想检查他的背伤。
他用手推开我,平静地说:“不用检查了,你射中的就是我。”
我恨恨地说:“果然是你!对不起,我要拘捕你。”我刚想拔出手枪,冯礼抢先一步拦住我。
小森依然平静地说:“是我犯了罪,但又不是我,昨天你也看到了它。五年前我在南美亚马逊河区旅行,失足跌下了水,被一个奇怪的生物附在于脊背上,我发了半个月的高烧,后来发现那怪物竟和我结成一体。”
我只觉头皮发麻,颤声问:“是不是在你脊背上?”我想起小森后背那似鳄非鳄的红印。
小森点头说:“你明白了?不是我演奏,而是它!音乐由它流到我脑内,传到手上,再倒流回它那里,它再把音乐传给听众,使听音乐的人有最美妙的享受。”
啊!一种能控制人神经的生物。
小森继续说:“只有在酷热的天气里,它才令我有演奏的冲动,它的异能才能充分发挥。可惜,这个在我体内的异物。既具有超人的灵性,也有可怕的兽性。每次演奏会都会激发起它最原始的兽欲,它控制着我的神经,使我身不由己,结果发生了惨案。”就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眼神越发沉郁,又接着说,“罪恶发生后,我的良知会突然苏醒,于是自责,苦恼、厌恶、痛恨搅得我无一时安宁,我早已失去了内心的宁静平和,丧失了自尊,没有快乐,更没有荣誉感。我……生不如死。”他突然喊起来,“我仇恨它到极点,杜队长,杀死它,杀死它!”
他的语音刚落,冯礼一把抓住我的肩头,狂叫道:“不,不,你不能杀它,它早已和小森合为一体,无法分开,杀它就是杀死小森,但若没有了小森,也就没有了令乐迷们神魂颠倒的音乐,为了千万乐迷们,请你放过小森。”
我情绪激荡,起伏不已,小森与它合奏的音乐,确是“此曲只应天上有”,引发人类进入梦寐以求的幻境,我是否应该网开一面,放过它们?是否应该为了广大乐迷而抛开法律,放弃原则?我的手已在发软,枪口已垂了下来……
这时小森已向幕前走去,他对我们凄然一笑,说:“对不起,音乐会时间到了,乐迷们正等着我。”他拿着碧绿酒瓶,步履踉跄地走到台前。
疯狂的掌声和欢呼声响彻云霄,忽然又沉寂下来。
“叮咚!”音符一个接着一个跳动着,一幅一幅的图画在我四周闪现,我感受到心灵深处那无尽无穷的天地,小森的音乐把我引领到从未涉足的异域里,痛苦、迷惘、悲哀、热爱,狂欢,种种感受洪水般冲过心田。
小森不断弹奏着,音乐由它流向他,再由他流回它,再流向四周与他哭笑与共的听众心灵里。
在快乐与悲哀的极峰中,小森缓缓拿起早先放在一旁的酒瓶,旋开瓶塞,将里面碧绿晶莹的液体一饮而尽。
他最终喝了那瓶封喉的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