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盥洗室里出来时,妻已将可口的早餐摆到餐桌上。我像往常一样坐下来吃早餐,妻也像往常一样翻阅当天的晨报,找些新鲜的消息念给我听。
“你看,联合探险队在月球发现人的脚迹。”妻子惊呼一声,抖着手中的报纸对我说。
“大概是阿姆斯特朗留下的吧。”我说。
“不,这双足迹可是赤脚的,没有穿宇航服。”妻用报上的话补充道。
“那就是没穿鞋的上帝在那里巡视时留下的。”我打趣地解释。妻笑笑摇摇头,翻了一页报纸继续看。
“好消息!”不知妻又看到什么消息,眼睛都瞪大了,我放下手中的早餐望着她。“政府决定从今日起免征一年的所得税。”妻子一边说一边把报纸递给我。我忙接过报纸找到那则消息,我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一年免税对于我肯定是则最好的消息。不错,报上是这么说的。同时我也留意了一下报上登的日期,才想起什么,就问妻:“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愚人节吧?”
妻想了一下,点头称是0我把报纸一扔:“那么什么月球上的脚迹呀,政府免征一年所得税呀,都是骗人的罗。用不着那么激动了。”
妻恍然大悟地笑起来,我也笑了。然后我们继续用餐。
我准备钻进自己的小汽车去上班时,妻把我的公文包递到我手里:“亲爱的,我说的那幢海滨别墅,你看还买不买?”那是妻从报上看到的别墅销售广告得来的消息;那时,我也想在海边拥有一幢漂亮的别墅,现在住的这幢别墅已经和我的经济地位太不相称了。“你喜欢你就自己决定吧。”我回答,妻高兴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我今天的工作就是到我在本市拥有的几家超级市场去巡视。想当年我白手起家,风里来雨里去苦苦地干出如今这份产业,在当地商业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如今虽然有了很多钱,但片刻不敢松懈,还是像当年一样勤奋地工作。
在我巡视几家超市的过程中,我发现总有一个家伙在盯我的梢。最近一家报纸约我谈谈私人的事,我没理会,看来是他们派来这个家伙盯我的梢。但这个家伙并不是个老练的跟踪者,以至于我绕过门厅忽然站在还在东张西望的他面前时,把他给吓了一跳。
“有什么事吗?”我打燃火机,点上一只烟,问道。“嗯——没有。”他还是个孩子,穿着早已过时的服装。
“是他们派你来的?”我指的是报社。“他们?嗯,是的。”这孩子还有点害羞、紧张呢。我善意地请他到我办公室坐坐,对付一个孩子总比报社派来的老记者要容易些。
“我发现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瞧,你穿的佐丹奴服装当时我也喜欢穿,不过,现在不穿了。”我指着小孩的服装告诉他,不注意将他衣服的左肘处烧了一个洞。那孩子拍了拍衣服,紧张地搓着手。我有趣地望着他。
“我想,你是这几家超市的头,对吗?”憋了老半天,这孩子才怯生生地问了他第一个问题。我点头说:“这几家超市都是我的。”现在看来这孩子不是报社的,甚至不是本地人,不然怎么不知道我是本地有名的富豪呢。
“都是你的?”孩子忽然瞪大眼睛望着我,兴奋得连嘴唇都在发抖。我奇怪地望着他。“那么,你是如何得到这一切的呢?”那孩子问的第二个问题才显得稍有意思。
“努力加机遇。譬如你整天在大街上寻找钱包,这就是努力;而有一天你真的捡了一大笔钱,那就是机遇。如此而已。”我简单地把问题的答案一带而过。“我……你真的捡了一大笔钱,于是你就富有了,真的是这样吗?”那孩子激动地问出这么一个幼稚的问题,好像他也准备去大街上捡钱包一样。我没有作声,只是笑笑。
“请问,你的夫人呢?”孩子似乎是不好意思问这个问题的,但还是问了。
“她很漂亮,是个很好的妻子。”我极简单地回答,对于纯个人问题我不愿涉及过多。“是吗,可惜我还不认识。”孩子说这句话时竟流露出关注的神色,真的让我摸不着头脑子。
“好吧,今天就聊到这里吧。”我站起来向那孩子伸出手,我想结束这无聊的谈话,暗暗地下了逐客令。那孩子也站起来,握住我的手。“想再问你一个问题,假如你知道你的将来很富有,你怎么想?”那孩子问道。
“那我就什么都不用干,等着捡那个钱包就行了。”我答道。
我驾车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妻子把晚餐摆放在餐桌上,像往常一样等着我一起用餐。从我走进家门起,我就发现家里的摆设似乎比早上我离开时简陋了许多,那些豪华的家俱都不知放到哪里去了,也许是妻已叫搬家公司把选些家俱搬到她新买的别墅去了。
“亲爱的,明天你该到银行偿还这个月的贷款了。”她一边认真地用餐,一边认真地对我说。
“什么贷款?”我莫名其妙。“别装傻了,这套别墅的贷款呀,分期付款的,还有车子的贷款呢。”妻极认真地对我说,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我的天,她早上还说去买那幢海滨别墅,现在怎么又冒出这个连现在住的房子都要还贷的问题。“听你讲你会捡笔巨款,会发横财都听了十几年了。到现在才混个公司主管的位子,有房子住,有车子开就算不错了。”妻嘟嘟嚷嚷地自言自语,那神态活像个围着炉台转的家庭主妇。以前她虽然也用不着上班,但却是很有教养的。
我没有接她的话说下去,再说下去恐怕又得冒出个叫我更摸不着头脑的事来,说实话作为严谨的商人我不喜欢愚人节那些捉弄人的游戏。今天已经叫那个孩子捉弄了一番,我可不想回家又让家人捉弄了。
吃过晚餐,我像往常一样走进书房。原来摆设考究的书房里显得有点阴暗,唯一就是多了台打字机和旁边的一叠资料。
“打字机是你的吗?”我大声问正在收拾餐桌的妻。“是的,我正在写一篇有关愚人节的文章,明早还得发往报社。”妻回答道。她往常在家闲着没事也经常写着没油没盐的东西,看她现在的那个样子,似乎她是个训练有素的职业妇女。
那叠资料不知妻是从哪儿收集来的,历年愚人节的报纸中,有张已经发黄,大约是十年前的报纸上有则消息吸引了我:
“本报讯:参加国家试验室时间试验的两名本地少年已经回到本市。据回到过去的观察父辈生活的女孩介绍,她的父辈年轻时都很清贫,但很刻苦,她表示回来后应继承这种传统;而那位到未来观察了自己未来生活的小男孩则说自己的生活很富裕,大概他今后不会再去刻苦工作了。他对自己的未来很满意,唯一遗憾的是在试验中他漂亮的佐丹奴左肘处被烧了一个洞。”
这该死的愚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