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论坛报》公元2099年2月26日讯:众所周知,这次星际战争的辉煌胜利,在极大程度上有赖于我联盟指战员的高昂士气和勇敢精神,在他们谱写的无数可歌可泣的光荣业绩之中,作为战争转折点的加托拉萨战役给我们留下了尤其深刻的印象。值此星际战争结束一周年之际,据悉曾参与该神奇一役的五十名英雄将于联盟本部欢聚一堂,以纪念他们曾一齐经历的传奇般的日子……
杨克浏览着这一道消息,心中不禁思绪万千。他知道,《星际论坛报》这一回并不像它以往那样仅仅是制造花边新闻,这则消息中提到的加托拉萨战友聚会确是真实的。诚然,这次聚会原本声称纯属“私人性质”,并不打算惊动新闻界,更不会大肆招摇地在“联盟本部欢聚一堂”,这一切,杨克再清楚也不过。因为,他本人已在两天之前就收到了李恩将军发来的这次聚会的邀请。自然,杨克就是那“五十名英雄”中的一员。
在他退伍之后的这几个月中,他的英雄事迹已传遍了家乡,从三岁幼童到百龄老人,无人不为杨克曾参与了加托拉萨战役而感到骄傲。
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已了解地球联盟在当时战局下的窘迫处境,而能否通过奇袭拿下“加托拉萨”星际要塞已成为了扭转势态的唯一机会。正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地球联盟挑选了最精锐的五十名敢死队员担任这次进攻的核心:他们将驾驶五十艘没有任何掩护的小型战斗飞船,携带破坏力极大的重型武器,对敌方要害作自杀性的轰击。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后来表示,这次袭击方案经战略电脑测算,冒险系数已超标600%,成功率只有11.4%,而生还率甚至还不到3%……
这一点,五十名战士当时都知道,杨克当然也知道。
然而,战士们却创造了奇迹,他们不但圆满地完成任务,而且据说是全部班师回营!
从得知加托拉萨大捷的那一刻起,地球上的人们就无时不在渴望打听这五十名英雄的消息,而联盟出于情报安全的考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婉拒了新闻界的采访0只是随着整个战争的胜利结束,这五十名英雄的身份才陆续为外界所知,而崇拜英雄的人们,至今仍在无孔不入地打探他们更多的情况。
杨克叹了口气,他一直在期盼着明天的那个聚会,不过现在看来,就是在这个聚会上,他也不会有太多与老战友们安静说话的机会了。
从那次战役打响,杨克就一直没有面见过他那四十九名战友。加托拉萨战役之后,他被调到了较为偏远、封闭的天王星要塞,在那里平安无事地呆到了退伍。退伍之时,他的胸前挂满了各种勋章,联盟政府还为他在家乡购置了一套相当舒适的住所。按说,他应该满意了,但是,再舒适的生活也不能打消他心底里一股挥之不去的疑云。
每当他八岁的儿子缠着他要他讲一讲加托拉萨战役的惊心动魄的场面之时,他的心头就会升起这片阴云。
“我不记得了。”杨克总是这样拒绝孩子。孩子当然不信,不但孩子不信,曾经问过他类似问题的所有家乡记者,以及天王星要塞的同事们都不相信。为此,许多的人认为他这是谦虚,也有的人认为他不容亲近。
但是,杨克真的是不记得了,对于加托拉萨战斗中发生的一切,他是真的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了。事实上,从加托拉萨战役当天他同另外四十九名战士到一个机密去处听“战前动员”,到他在一张病床上苏醒过来,这中间整整有十七天的记忆对他而言是一片空白。关于这一点,他曾向他的那位主治医生提过多次,但医生却似乎毫不在意。后来,他也就没敢多问,生怕因此又被送进什么精神病院。毕竟,不论医疗条件是多么先进,老是住在医院里并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也许,我是头部受了伤。”杨克想,随即他发现自己连受了什么伤而住进医院都想不起来了。总之,那天苏醒之后,他甚至不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哪怕一道伤痕。
太多的疑虑又使得杨克的脑袋隐隐作痛。“看来,我真是伤了头部。”杨克终于找到了一条最合理的答案。现在操这份心反正也没有用,明天见到战友,一切就会有分晓了,兴许同他们的聊天会帮助自己恢复记忆呢!——天晓得,唯愿没有那些见鬼记者在场捣乱。
聚会没有在联盟本部那座美轮美奂的全金属外壳的巨型建筑里,而是在李恩将军典雅的仿古私邸中举行。但杨克跨过那排爱奥尼亚式的柱廊想走进大厅之时,他还是看到了一群黑压压的记者,这使他不由皱起了眉头。
“杨——是你!这可太好了!”正当杨克面对那些记者们雨点般的问题不知所措之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把他拉出了人群,然后,又把它紧紧地拥在怀里。
“是你,埃尔顿!”杨克也是万分兴奋。
埃尔顿也是五十名敢死队员的一名,在战役之前的演习中,他,还有一个叫盖伊·冈特的人,与杨克分在同一组。
杨克暗自庆幸,虽然自己损失了十七天的记忆,但在那十七天以前,他与战友们同甘苦共患难的日子还是历历在目的。
也许是因为久别重逢,埃尔顿并没有急着把杨克引入大厅,而是打算先同他单独谈一谈。
“你知道吗?杨,我需要你的帮助……”埃尔顿说,“我想问问,你还记得我们在那场战斗中的经过吗?”
“怎么?”杨克心头一动。
“你也许不会理解,发生了难以置信的事……”埃尔顿似乎有点难为情,“他们都说我在战斗中很勇敢,但我竟……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刚才我一直在找盖伊·冈特,看来他还没有到,而你同我也是一个组的,或许你应该还记得我在战斗中的情形……”
“你是说,你忘记了你在战斗中的情形?”杨克生怕自己听错了。
“可以这么说吧。事实上,从那天去听战前动员到我在病床上醒过来,这其间我丧失了整整十七天的知觉,很可能是头部负伤的缘故……”
“哦?”战友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经历使杨克惊呆了。
李恩的卫兵们推说“将军外出未归”而把记者们挡在了门廊外,而只让杨克和埃尔顿进入大厅。他俩却心事重重。
可能吗?可能这么巧吗?同样是奇迹般的血战归来,却又同样是头部受伤,同样不多不少地丧失了十七天的记忆……
大厅里已聚集了几十名老战士,到处都充满了嗡嗡的交谈声。杨克与他们一个个热烈拥抱,彼此的眼中都噙满了泪光。但不知为什么,杨克总感到大家的情绪并不如想像中的那般激动,似乎总有一股无形的压抑……见鬼,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
“啊!杨克,我们勇敢的中国小伙子!”又一个人向杨克张开了双臂。
是格伦上校,四十五岁的格伦上校。他是敢死队员当中资历最深的一个,曾参加了战争初期那次著名的冥海防御战。
“您是说——我在那场战斗中很勇敢?”杨克试探着问。
“啊……那还用说,”不知为何,格伦上校也含糊其辞,停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时我亲眼见到,你在向敌人阵地猛烈射击。”
杨克苦笑。格伦说的是大实话。那时杨克还能在干别的什么吗?加托拉萨战役的唯一目就是“向敌人阵地猛烈射击”呵。
不知是哪个家伙提议:“诸位,我们不应该这样一味地窃窃私语嘛……我提议,大家轮流到前面来,讲讲自己当时的耳闻目睹,如何?”
“好!”大家轰然答应,这也正合杨克心意。
然而,该谁第一个说呢?这一下,战士们却都显得分外谦逊。最后,方才在私下谈论中表现活跃的格伦上校被推上了台。
“从何说起呢……”格伦犹豫了。
就从那次战前动员开始吧,有人提议。
开始了,杨克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倾听着。
在记忆消失之前的那些最后的细节,杨克已重温了无数遍。记得那天指挥官一番训导之后,大家依例应当返回营地做出击前的最后准备,但是,那天的情形却完全相反。
“考虑到这次任务之凶险,将会为你们举行一个特殊的弥撒。”指挥官说,“虽然,这种宗教仪式,在二十世纪以后的军队中几乎再没有采用过……”
记得听到这一席话时,大家都神情肃然。关于战略电脑测算的那些数据,战士们并非毫不知晓。尽管他们不一定相信上帝,但他们还是能够理解这场弥撒的意义,理解自己是在为何而赴汤蹈火。那时候,杨克忽然联想起一个古老的故事:荆轲决心刺杀秦王,他上路之时,人们已明知壮士此去不论成败其结果唯有一死。于是,在易水之滨,送行的人们都为荆轲穿上了丧服……
在杨克接受弥撒之时,他就看到了白衣。几位身着白衣的人让他睡倒在一面平台上。他很诧异,因为这摆满了古怪装置的地方绝不会是教堂。“有这样的弥撒吗?”他问,没人回答。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记忆就是在这里中断的,中断了整整十七天。
格伦先生的叙述竟然也在此中断。
“很对不起,说实在的……往后的事,我,想不起来了……”格伦先生脸色涨红,“……请原谅我方才说了些大话,我只是不敢正视自己……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我丧失了此后十七天的记忆——也许是头部负伤……”
“不,已经不是头部负伤的问题了!”杨克喊道,他拉着埃尔顿,两步跨上了前台,“事实上,我们都与格伦先生遭遇相同——我想问一下大家,你们当中到底有哪一位能够向大家解释,在加托拉萨的那场战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全场轰然响起了议论声,但并没有一个人到台前向大家作明确的解释。
杨克明白了。事实上,他们都同自己一样,丧失了记忆。是的,尽管人们都称他们为战斗英雄,但他们却丝毫想不起自己的英雄事迹,甚至,他们已想不起自己是否真的参加了那场战斗。
就在整个地球的人都在谈论加托拉萨战役之时,他们,所有这些亲身经历了,或者说被认为亲身经历了这场战役的人,其实对它根本一无所知。
“很显然,在那次所谓的战前弥撒中,我们被人催眠了。”刚才还尴尬不已的格伦上校猜测。
然而,被催眠的人是不可能灵活地驾驶战斗飞船的。
“也许,我们根本没有加入这场战斗。”埃尔顿说。
杨克发现大家都默然垂下了头,埃尔顿一语道破了他们共同的疑虑。
难道,这是一个骗局?联盟到底对他们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要欺骗他们?为什么要戏弄他们?为什么要授予他们莫须有的荣誉?战士们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
“需要告诉新闻界吗?”杨克问埃尔顿。
新闻记者们就在门外。
“人们会怎么看待我们呢?”格伦插问了一句。
“不论如何,所有人都有权知道真相。”杨克提高了语调,“大家同意吗?”
有人在犹豫。战斗英雄的身份已经使他们过上了相当优裕的生活,他们为什么要冒失去这宝贵荣誉的危险呢?
“至少,我们应该等人到齐了再集体做决定吧。”格伦建议。
埃尔顿想了想同意了,其他人也响应这个建议。
杨克叹了口气,他理解大家的心情。事实上,现在到场的已有四十八人,另外两个人来后,会不会提出新的看法呢?
还没有来的两个人,一个就是盖伊·冈特,而另一个则是向战士们发出邀请的李恩将军,他是这五十名敢死队员中晋升得最快的人,这次聚会也是他发起的。
如果联盟确实有什么欺诈行为的话,已身为将军的李恩会站在正义一边吗?大家又议论纷纷。
门外喧哗起来,李恩将军终于来了,而且,他直接把新闻记者们也带了进来。
这一点大大出乎了杨克的意料,他看了看埃尔顿、格伦,还有别的战友,他们的脸上也都是一副始料不及的神色。
是联盟尚未察觉自己的阴谋败露,还是它压根儿就没有任何阴谋?
不容战士们多想,李恩将军已走上前来,与他们一一热情握手,而无数的全息摄影机也把镜头锁定在他们身上。
“说吧,就趁现在提出,到底联盟有没有骗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杨克对埃尔顿小声说。
“但是……”强健剽悍的埃尔顿面有难色,“你为什么不自己说呢?”
然而,杨克还没有开口,已经有许多别的战士接过了记者的提问。
杨克听见格伦又在记者面前高谈阔论了:“……那时情形十分凶险,多亏了那个中国小伙子就在我的身边……”此时格伦已望见了杨克的表情,他的嗓音这下子提得更高,“喂,就是他——杨克,我说得对吗?”
“对,你说得很对!”杨克有些自暴自弃地大声说道。
战士们似乎都松了口气,埃尔顿的口才也变得好了起来:“……是的,当时我大约击毁了十架敌机……嗯,不是十架,是十五架。”
“不,你击落了二十架!”杨克大声纠正道。
聚会在一片花天酒地间结束了。记者们满意地带走了许多精彩生动的信息,它们不但足够填满好几期报刊的版面,而且还可以作为今后编撰《星际战争史》以及同名电影的绝好素材。战士们也如云散去,道别之时,他们显得多少有些匆忙。埃尔顿在经过杨克身边时,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目光。格伦先生则笑容可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英雄识英雄的气概。出神已久的杨克身子不由得颤了一颤,他忽然想起,自己也该走了。
“等一等,杨。”杨克没有想到,这时候李恩将军会叫住他,在战友当中,他们俩并不很熟。
“多谢你。你还记得吗?在战场上,是你救了我……”李恩的语调平静而诚挚。
“不,我没有!”杨克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他连忙打断了李恩的话头。这样的话,他今天可听得太多了。
“你很坦率。”李恩笑了,“但你错了。本来,我今天把大家邀到一起,是想告诉你们正确的答案。只是,我竟然发现,大家好像并不太需要它了……”
然而,杨克需要李恩把那个故事讲下去,从大家中断了记忆的那个地方接着讲下去。
李恩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只过去了一个小时,而不是十七天。又过了两个小时,他就踏上了征途。
“是的,在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你、埃尔顿、格伦,还有其他人,也同我一样睁开了眼睛……”
这不可能!杨克想。
“听我说,杨克,”李恩示意他的朋友保持镇定,“这时候,指挥官向我们解释了这场弥撒,解释了方才对我们所做的一切……”
这并不是一场普通的弥撒,而是一个旨在保存敢死队员生命的“生命银行计划”。
“所谓生命银行,是我们最近完善了的生命复制技术的结晶。”指挥官告诉他们。
这就是克隆,当然,不是百余年前那种原始的克隆。在伟大联盟的科学家手中,对智慧生命的完全意义上的复制,包括对其意识、思维和记忆的全息复制这时最终实现了。
于是,战士们的征前弥撒并不是走进教堂,而是走进了“生命银行”。在那里,“生命扫描仪”记录下了他们生命的所有的数据,有了这些数据,生命银行在原则上可以随时复制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组织、每一个器官乃至他们的整个躯体和灵魂。“当然,生命银行在联盟的严格控制下绝不会滥用这种能力,”指挥官补充说,“两个一模一样的自我如果同存,是有可能搞得天下大乱的。”
不过,对于阵亡的将士就另当别论。从此往后,勇敢的战士将不会“真正”死去,即使他们不幸血染沙场,生命银行仍可以随时把他们唤醒,只要他的生命信息事先已存进了生命银行。
指挥官向敢死队员保证,生命银行是绝对安全的,复制技术是精确可靠的。“当然,由于目前记录生命信息手段的局限,科学家们还无法恢复牺牲者在经过弥撒之后直到战死之前的那一段知觉记忆,”李恩说,“再加上严格核对阵亡名单——在着手让你们复活之前,这一点是绝不能忽略的——生命银行一共用去了十七天的时间。”
这就是加托拉萨战斗英雄们“失忆”的原因。
“这些事为什么没有及时告诉我们呢?”杨克问。
“在战时,这自然有安全上的考虑,”李恩停了一下,“而且,生命银行也想验证一下,看看不知情的你们有否反常。毕竟,你们是再世为人,联盟担心,如果在你们重新熟悉生活以前告诉你们详情,有的人在心理上可能承受不了……”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已没有隐瞒真相的必要。一切已豁然开朗了,原来,李恩是敢死队员中真正唯一的幸存者,别的战士都已在战场上粉身碎骨,而今天胸前挂满勋章的,则是他们生前的“替身”。
杨克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想看着自己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看来,联盟的生命银行并没有骗我们嘛,”李恩看到杨克的神情,不禁莞尔,“然而,当时指挥官一番解释后,大伙儿可都将信将疑。我们想,也许联盟只是希望我们在战斗中真正做到无所顾忌,视死如归。”
接着,李恩将军历数一位又一位战士在那场战斗中的英勇表现,他几乎没有漏掉任何一个人,最后,他提到了杨克:
“杨,不要怀疑,你是真的勇士。我知道,那时的你完全把‘生命银行’当作了指挥官的一番笑谈,但是,你仍然做到了视死如归……”
尽管杨克“不记得了”,但他的确救过李恩。在战斗中,他奋不顾身地替战友挡下了最后一束致命的高能粒子炮。
“等一等,”杨克说,“如此说来,不是我救了你,而是‘那个我’救了你。”
“杨,不要胡思乱想。”李恩说,“你还是从前的你。‘我’和‘我’之间并没有‘这个’‘那个’的区别。你试想一下,你每天都要睡觉,‘我’的知觉就每天都会中断——而并不是只有死时才会中断——那么,当你一早醒来之后,你为什么不认为这个‘我’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我’呢……”
每个人都要睡眠,也就是每个“我”都要休眠。杨克的“我”,不过是曾睡得稍微长了些罢了。
“因此,我不是复制,我是复活。”杨克说。
李恩点了点头。
“埃尔顿、格伦他们也都是这样?”
李恩又点了点头。
“那么,盖伊·冈特呢?”杨克忽然想起,在适才的叙述中,李恩单单漏过了这位战士,而恰恰也是他,今天没有出现。
李恩沉吟了一下:“他的情况略有不同——今天我之所以迟到,就是为了去请他。”
“他不愿来?”杨克问,“为什么?”
李恩没有正面回答:“我们去看看他,你自然就知道了。”
令杨克有些意外,李恩的飞车竟停在了一间中学外,不久,一个约摸十四岁的男孩戴着棒球手套走了出来。
“我知道你还要来的,但我正要去体育馆。”这位男生对李恩说。
“盖伊·冈特中尉!”杨克见过盖伊向他展示的少年时代的生活图像,这男生赫然就是盖伊小时候的样子。
“我是盖伊·冈特,但不是什么中尉。”男孩语气冷淡。
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尉军人盖伊,怎么会变成了十四岁的男孩盖伊?
这个谜在李恩的帮助下很快解开了。原来,盖伊·冈特根本没能参与那次行动,因为就在那次弥撒当中,生命扫描仪在盖伊·冈特的意识深处竟发现了严重的叛逆迹象!“换句话说,中尉盖伊·冈特是一个敌人的间谍,他已经犯了反人类罪!”李恩告诉杨克。
以往,反人类罪只有判处死刑,但现在联盟正在考虑更为人道的办法:鉴于盖伊·冈特的先父,也就是有机化学专家弗里曼·冈特曾为联盟做出过卓越贡献,联盟决定特别给予盖伊·冈特“第二次生命”的机会。通过生命银行对盖伊·冈特的意识、记忆和思维系统的审慎分析,确认盖伊·冈特的种种不良念头的产生不会早于十六岁,现在复活了的十三岁的男孩盖伊当然是一个完全清白的人了。
“但是,这些又与我有什么相干?”盖伊·冈特激动地叫道,“你们都说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而这样‘处置’是对我宽大赦免。但我什么都没有做过!我只知道我在十三岁的生日晚会那天入睡,醒来之后就过去了整整二十年!我身边的一切都变了,伙伴们都不知哪里去了,而我的父亲也在三年前死了!你们凭什么剥夺我过去的生活?这对我并不公平!”
离开校园后,李恩和杨克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已经想过了,将军,”杨克终于开口,“请您为我向联盟本部退回那本不属于我的东西。”杨克把一个小匣子递给了李恩,“盖伊·冈特使我明白,一个人不应该为‘未来的我’担负罪责;那么,为什么他就应该因‘过去的我’而坐享殊荣呢……”
李恩打开了那匣子,那是满满一匣子的勋章。
《星际论坛报》2099年3月26日讯:……各位公民,如上所述,现在生命银行已不再是秘密了!现在我们的战士已经明白,只要生命银行不倒,只要地球联盟战旗不倒,再危险的任务都不再可怖。只要他们坚决忠于联盟,永远以最大的热诚投入联盟的事业,联盟决不会让他们无谓牺牲——其实,从此再也没有“牺牲”了。
——让我们再一次向本次星际战争中视死如归的战士致以特殊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