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冬今春,气候不正常,春天的节奏很松散又很乱。往年是清明一过,洛阳牡丹花就大开了,唯今年才应了古人说的“谷雨三日看牡丹”。月季花是接着牡丹花的,所以郑州办的月季花展,延迟到5月中旬才慢慢热闹起来。
布谷鸟又迟到了!
10多年了,年年布谷初鸣,郑州发生在立夏过后,在5月12日前后,就会听到布谷鸟神秘而亲切的叫声。我是从小就听惯了的,所以每到这个时候,都特别留意布谷鸟随着初夏的熏风,从南至北闪电般倏忽而起的第一声啼鸣。我清楚地记得,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的翌日,布谷鸟就慌慌张张地赶到了郑州上空。可是,从此以后,它就变得不正常了。而今年它就更晚了,一直到6月2日,再过4天就是芒种了,下班经过郊外的森林公园,我有意识地停了一会儿,这才听到它熟悉又嘹亮的叫声。“割麦种谷——割麦种谷——”郊外天际空阔,布谷鸟叫着好像是集体行动,不只是一只。
布谷是候鸟啊!不管你怎么想象它,如何解读和聆听它复合又多义的叫声,催耕是它的本色。
布谷这灵鸟,去年就迟到了,而今年更迟。它一改过去的轻巧和神秘,故意端着架子,姗姗来迟,仿佛是来参加当前关于气候变化的争论而发言的。那既定而又变得很突兀的哥本哈根气候大会,使关于气候暖化的声音,一下子陡然叫到了顶峰。关于自然和气候问题,原本是可以讨论的,料不到政治人物也借助气候问题,以气候暖化的名义向别人发难。于是,气候变暖问题几乎要提升到“政治正确”的大限了。但是,气候不听人的,也不给有些戴着总统和科学家帽子的人留面子。在哥本哈根大会不欢而散不久,异常和极端的气候在世界范围尤其是北半球频频爆发,终于顶不住了,气象学界转而又有了气候变冷,所谓“小冰河”时期重现的声音。
2010年恰巧是中国科学家和气象学家竺可桢诞辰120周年,开会纪念他,回顾和总结他的生平,他一生奉行的“只问是非,不计利害”和“求是”的科学精神,无不使人尊敬。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抓紧出齐了他大套的全集,可卷帙浩繁不好读。取小巧走捷径,我还是喜欢北京出版社编辑的那套“大家小书”里,竺可桢的选集名为《天道与人文》,简明扼要的一本小册子。他是气象学家,从美国留学归来,早年就开始仔细研究古人的日记和笔记,从包括布谷初鸣、桃李开花在内的细枝末节的物候问题入手考证,整理资料。1925年,他首次发表《中国历史上气候之变迁》一文。直到1972年,晚年正式发表《中国近五千年来气候变迁的初步研究》。在这篇论文中,他认真又严肃地指出:“近3000年来,中国气候经历了许多变动,但它同人类历史社会的变化相比毕竟缓慢得多,有人不了解这一点,仅仅根据零星片断的材料而夸大气候变化的幅度和重要性,这是不对的。”他关于气候问题所下的结论用图示来展现,是波澜起伏,变化着而非直线运动的。
快速变化的城乡面貌,浮躁而日益趋于技术化和娱乐化的人,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浮世绘0但布谷鸟和包括庄稼在内的鸟兽草木虫鱼,它们的律动和变化,对应着变化中的气候,是敏感而准确的。像清明一过牡丹便开花一样,5月小满节气来临,往年豫中的驻马店一带准时开始夏收割麦,木槿开花夏蝉鸣。但今年不行了,直到6月1日,全国“三夏”的机收割麦仪式才在驻马店举行。
布谷鸟往来,踩的是农时的节点。它不看人情,不趋炎附势,只凭自己的感觉和内心的律动飞翔而应时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