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魅魑出现
明达公司的总经理霍明达手里夹着香烟,站在泰国首都曼谷一座十八层大楼顶楼的落地窗前,一动不动。手中的香烟已经燃烧到了烟蒂,可他却想不起举起来吸上一口,因为此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在困扰着他。
在他身后的办公桌上,放着第八位保安的辞职报告。报告实际上只是个过场,递交报告的保安早就被吓跑了,连后半月的工资都不要了。他们被吓跑的原因只有一个:这栋大楼里闹鬼。
叱!事物都有两面性,霍明达不信神,当然也就不信鬼。可是,八个身体彪健的壮汉,在短短一个月内纷纷辞职,确实令人不解。而他所拥有的明达公司,在中国打拼十年后,终于在泰国开了分公司。作为总经理,霍明达亲自出马,带着分公司经理苏小双前来打头阵。他原本打算等公司在此地一走上正轨后就回国,没想到,也就才搬进了这栋大楼一个月,就碰到了这样的麻烦事。
泰国是万佛之国,也是众人信鬼的国度。每天晚上,霍明达只要打开电视机,任何一部泰国电视连续剧里都有鬼。那些鬼奇形怪状的,都不怎么美。霍明达的泰语生活用语还可以,在本地的生意交流主要是依赖分公司经理苏小双。苏小双是泰籍华裔,中文泰语信手拈来。不过,苏小双和他一样,也不相信鬼魂的存在。
霍明达举着烟,看着这个被称为国际大都市的地方。曼谷的空气质量极差,厚厚的污染常年覆盖着整座城市。街道交通繁忙,人行道肮脏狭窄。街道拐角摆放着金佛,行人经过时都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到了夜晚,在霓虹灯的闪烁下,狭窄的街道上忽然冒出连排的小摊,悬挂着明亮的灯泡,兜售各种小物件。在稍微阴暗的地方,就会出现不少浓妆艳抹的短装女郎。
和明达公司共同分享这栋大楼的还有数家其他公司0霍明达从来没有和那些公司的经理打过交道。现在,出现了这样奇怪的境况,霍明达便产生了打个电话问一问的念头。
他随即掐灭烟头,翻开名片夹,找到曾在电梯里认识的另一家电脑公司老板的联系电话,拨了过去。他想,搞电脑的人,玩的是高科技,也许不信这邪吧。
电话很快拨通了,电脑老板在听懂霍明达的大意之后,沉默了很久,低声说:“霍老板,如果你有空,来我们公司一趟,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霍明达如约前往。然而,跨进电脑公司之后,他还以为是误入了佛堂。办公室的每一张桌子上都悬挂着一张黄色的纸符,每一个办公人员的脖颈上都戴着避邪的项链,项链上的玻璃盒里刻着各人信奉的泰国高僧的塑像。有的玻璃盒拇指大小,有的大过茶杯垫。霍明达发现,有好几个人身上不仅只挂了一条项链,而是密密麻麻地挂了四五串。可见,对“鬼”的惧怕在此地可是深入人心。
“这太不可思议了!”霍明达看着那些项链不由自主地感叹道。
“不瞒你说,我们正在想办法搬家,可是一时又找不到租金合适的地方。”电脑老板一脸无奈。
合适的租金正是霍明达搬进这座大楼的原因之一。这座大楼位于曼谷市中心,交通便利,人脉极旺,而房租仅是周围房源的一半。难道是因为闹鬼才降低房价的吗?
电脑老板看霍明达满脸的疑惑,就把他带到走廊的僻静处,压低声音问:“那脏东西,你也看见啦?”
人们对鬼有一种天生的惧怕,仿佛只要提到一个“鬼”字,都不吉利,于是就用“脏东西”这个词替代。霍明达对“脏东西”倒是略有耳闻,秘书曾经神神秘秘地暗示过,但是他并没有在意。
“你见过啦?”霍明达反问电脑老板。
电脑老板刚要开口,脸上却浮现出越来越浓的恐慌,两眼直盯着霍明达身后的门,嘴巴张得老大。那是通往消防楼梯的门,平时一直是关着的,这时却在霍明达的身后传来“吱”的一声。声音干涩,低沉。霍明达听后,一阵头皮发麻,感到一股凉风嗖嗖地钻进他的脖子。他倏地转身,看见走廊门大敞着。霍明达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只发现空荡荡的楼梯上空空如也。他分别上、下了几层楼,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只有失望地返回刚才的走廊,却更加奇怪地发现电脑公司的老板已经被吓跑了。
霍明达笑了笑,不就是风嘛。他觉得这些人是庸人自扰,无中生有。可是当他这么想着走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却老觉得身后有个影子跟着他。每次当他突然转身,身后却只有一条空空的走廊。他忽然想起一个泰国人说,脏东西有时候会骑在你的脖子上,让你永远背着它,无法摆脱它。霍明达下意识地摸摸脖子,确实觉得脖子有些酸痛。他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走进了空荡荡的电梯。
走出电梯后,霍明达直奔苏小双的办公室。他倒不是想去和苏小双聊一聊关于的“脏东西”的新闻,而是急于雇佣一名保安。他已经向她交待了这事,不知道苏小双找到了没有。霍明达是做珠宝生意的。他对本地人生地不熟,要想迅速找到一名可靠的保安,非靠苏小双不可。
霍明达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他有些焦急,再次敲了敲,还是没有人回应。难道苏小双出去了?霍明达给苏小双打电话。他听到手机来电提示声从门后传出来。霍明达一直等着,仍旧不见苏小双来接电话。他顺手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
“不好!”一个不祥的念头涌进了霍明达的大脑。他用肩膀撞,用脚踢,弄出的噪音惊动了隔壁办公室的职员。他们三三两两地冲过来帮忙。可无奈的是,苏小双办公室的门是实木的,异常坚固,锁也是加倍防盗的,无论如何也撞不开。其中一个职员脑子快,迅速拨打了开锁公司的电话。不一会儿,一个身穿开锁公司工作服的矮个子男人出现了。他拿出工具,几下打开了门锁。可是,门上还有最后一道防线,防盗链。门是从里面闩上的。
霍明达焦急地大喊着苏小双的名字。人群中有人从门缝里向里面窥视,随即被门内的景象吓了一跳!沙发板凳全都翻了个个儿,四脚朝天。只有巨大的办公桌没有被翻倒。文件像巨大的雪片,撒得满屋都是。好像一场龙卷风刚刚在这里肆虐过。
在霍明达的请求下,大家伙齐心,一起撞门,终于撞开了防盗链。霍明达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发现苏小双躺在办公桌的后面。他抱起苏小双,大叫了一声。
其他人也赶了进来,发现苏小双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霍明达摸了摸苏小双的脉搏,无力地摇了摇头。有人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忽然大叫一声,抱头即遁。其他人也跟着他的目光看去,也都立刻被吓得纷纷逃离现场。就连开锁人员,也顾不上拿钱,两条腿像长了风火轮,迅速消失了。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霍明达和他怀里的苏小双,以及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怔怔地看着天花板,不知所措、两眼迷茫。
霍明达通知了曼谷警方。警方开始了调查。苏小双的办公室也在十八层。办公室里没有窗户,主要是依赖空调,落地窗的玻璃是封死的。也就是说,除了开锁公司职员打开的大门外,办公室里没有其他出口。
泰国警方叹了口气,用生僻的英语发音告诉霍明达,苏小双是“suicide(自杀)”。他们以为霍明达一点泰语都听不懂,就互相用泰语大声交谈。霍明达虽然听得不太明白,但反复听到一个字“皮”。“皮”在泰语里的意思是“鬼”。
警察在离开现场的时候,忍不住又去看天花板。天花板上空空如也。那些人,为什么要跑?他们看到了什么?警察询问他们,他们都说看到了极其恐怖的画面。警方问霍明达,霍明达说他什么也没看见。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警察又询问了留下来的那个女人,她也摇摇头说什么都没有看见。那个女人大概有六十岁了。她是大楼里的清洁工,当时听到十八楼出事了,是赶过来看热闹的。在她的前胸,吊挂着八串沉重的护身项链。
“是这些护身符保护了她。”泰国警察斩钉截铁地说。而对于霍明达,他们的解释是:“不信者不见。”意思是,如果你不相信,你就看不见。
2、鬼打墙
苏小双的父母早已过世,她现在只有一个哥哥,叫苏勇。奇怪的是,一同住在曼谷的苏勇接到霍明达的电话后,却迟迟不出现,好像妹妹的死并不是件大事。直到出事后的第二天,苏勇才带着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来了。
三人围着茶几坐下。苏勇介绍和他同来的男人名叫“虢一”。他说妹妹苏小双曾经给他打过电话,让他找一个即会说中文,又会讲泰文的保安,还要诚实可靠。虢一住在泰国北部,昨天霍明达通知他苏小双的死讯的时候,他正和虢一在赶回曼谷的车上,今天才到。苏勇说虢家是苏家的世交,虢一这人,绝对信得过。
霍明达听到苏勇这么说,特意瞄了几眼虢一。虢一看来四十出头,留长发,下巴上留着鲶鱼状的三缕胡须,上身被一件黑色的T恤衫紧紧套住,勒出即将爆炸的肌肉,下身一条磨得发白的牛仔裤。给霍明达印象最深的,不是此人身上的肌肉,而是他的眼睛,白眼仁很少,黑眼珠特大,乍一看,还觉得此人整个眼睛都是黑色的。霍明达因此不敢长看虢一的眼睛。每次看,他的心脏都会发抖。
“你、你也是泰籍华裔?”霍明达把眼光从虢一的脸上挪到面前的茶几上。
虢一不说话,点了点头。
这时候,苏勇开口了:“虢一和我妹妹之间还有一段渊源。即使不是霍总的公司需要,家妹也要请虢一来做贴身保镖。”
“哦?!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霍明达很奇怪,苏小双从来没有提出过要为自己找一个贴身保镖。
“我的行程是保密的。”虢一说话了。嗓音很哑,十分低沉,仿若世界上最深的海峡中隐藏的漩涡,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吸卷进去。
“保密?现在仍旧需要保密吗?”霍明达稳住自己,很不解地问。
“鉴于苏小双的死,这个秘密就不用再保守下去了。”虢一用如灌满黑漆般的双眼凝视着霍明达。霍明达从内到外不觉一颤。
“那苏小双有什么秘密?”霍明达问。
“皮。”虢一说完这个字,忽然又默不作声了。
“皮”是泰语,就是“鬼”。霍明达头皮一阵发麻,瘫软地靠向沙发深处。“苏小双是不信鬼神的。”霍明达喃喃地说。
苏勇摇了摇头说:“自从家妹随霍总的公司搬迁到这座大楼之后,就一直睡不好觉。她曾经告诉我,只要她一走进这座大楼,就会全身不由自主起鸡皮疙瘩。她经常感到有个影子在后面跟踪她。而且,前几天,她还告诉我她在办公室里见到鬼了。于是,在我的建议下,就请虢一来帮帮忙。可是现在,太晚了……”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霍明达避开虢一的目光问:“那么,虢先生愿意屈就本公司当保安吗?”
虢一点了点头。霍明达立刻客套地说“那就麻烦了虢先生了。”其实,霍明达心里很明白,虢一是来调查苏小双神秘之死的。霍明达沉思了片刻,觉得还是把话挑明了比较好,就直说到:“虢先生要在本公司当保安,那真是屈才了。我看,如果虢先生要是来调查苏小双的死,我一定全力支持。只是,警方已经确认苏小双是自杀,房门又是从里面锁上的,屋内没有第二个人。泰国警方确认这是一场自杀。”
“你也相信吗?”虢一问到。
“苏小双性格坚强,这是让我器重她的原因之一。我很难相信,苏小双会如此轻生。”
“如果不是自杀,那么谁会是凶手呢?”苏勇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握紧了拳头说:“要是让我查出谁是凶手,我一定亲手宰了他。”
霍明达被苏勇的愤怒吓了一跳,而虢一却很镇静地说:“我们去苏小双的办公室看看吧。”霍明达很佩服虢一的镇定,这个人果然不一般。
苏小双的尸体已经被送到了殡仪馆。办公室还是昨天出事时的样子。苏小双死亡的地方有一小摊血迹。没有人敢进来打扫,就连昨天那个60岁的女清洁工,听到了别人关于天花板的描述后,也不敢再靠近半步了。唯一不同的是,有好事者用白灰在苏小双的门上写了几个泰文。霍明达看不懂,就问虢一这些泰文是什么意思。
“凶宅。”虢一回答完,一步跨进屋内。苏勇却犹豫再三后,才颤颤巍巍地跟了进来,和刚才发誓报仇时的苏勇全然两副模样。
虢一绕着房间细细走了一圈,然后对着那摊血迹凝视了一会儿,不由地摇了摇头。这只是一间很小的办公室,连卫生间都没有。如果不是自杀,凶手是如何逃离现场的呢?
“这是一次密室谋杀。”苏勇靠在门边,咬牙切齿地说。
虢一没有应答,而是站在房间正中,闭上了双眼。
五分钟过去了。在凶宅中的五分钟比在外面的五个世纪的黑夜还要漫长。虢一忽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脱口而出:“凶手是鬼。这不是一间单纯的形式上的密室。这是鬼打墙。”
“鬼打墙?”苏勇和霍明达异口同声。
3、寻鬼气
为了配合调查,虢一表面上是明达公司的保安,吃住都在大楼里。很显然,霍明达对虢一非常感兴趣,经常在暗中悄悄观察虢一。
一开始,虢一走访了大楼里其他公司的保安,彼此用泰语卡呀卡啦地交谈。霍明达听不懂,但是从那些保安龇牙咧嘴的表情判断,他们是在向虢一讲述关于“皮”的传闻。后来,霍明达还发现,虢一经常把自己反锁在苏小双出事的办公室里,出来后也是一言不发。
一次,霍明达实在安耐不住心中地好奇,在虢一出来后,迎上去问:“别人进都不敢进的地方,你把自己关在里面干什么?”
“找鬼气?鬼要打墙,必然留下鬼气。”
“找到了吗?”
虢一用他黑魆魆的眼睛回敬霍明达,向他展示了一张纸片,“这是我刚才在办公桌下找到的。”
霍明达接过来一看,十分肯定地辨认出纸片上的字迹是苏小双的笔迹。纸片上只有这么几个字:浮游魍魉。字迹不像平时那样刚劲整齐,而是匆忙缭乱,显出苏小双写字时心神不定的紧张心态。
“浮游魍魉?意思是飘着的鬼怪?难道,苏小双真是被鬼缠上了吗?”霍明达看着那页纸问。
虢一没有回答。
较之于苏小双的死,此时更吸引霍明达的却是虢一这个人。霍明达认为曼谷是个金钱至上的地方,他觉得这里大多数人把金钱和佛是放在同一位置的。用“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来形容曼谷的社会风气一点也不过分。
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霍明达在贿赂了几个高层警察后,轻松地查到了虢一的底细:十年前,虢一曾经是一名在曼谷小有名气的心理医生。他曾经在自己发表的论文中把心理咨询这一行业描述成“魔道”。他写到:人的心灵有如深海暗峡,深不可测。探索心灵有如与魔比道。只有能够进入魔境的人,才能成功地在这条峡谷里自由游弋。也许,虢一是入魔界太深,他的一位女病人在接受他的心理治疗过程中在家中割腕自杀。警方怀疑他在治疗此女子的时候,暗示授意她自杀,但是却没有确凿的证据指正他。此后,虢一的病人纷纷离开,各大媒体也对他紧追不放,把他描述成“用心理杀人的恶魔”。在一个炎热的黄昏,一场热带暴雨之后,虢一像地面的水汽一样从办公室里蒸发了。此后,再也没有人在曼谷见过他。人们渐渐淡忘了他。没想到,这场“鬼打墙”的案件又把他带回了曼谷。
看完了虢一的资料,霍明达越发对虢一感兴趣了。他觉得虢一黑魆魆的眸子里充满了鬼气。他决定查一查女病人受害的真相,寻一寻虢一身上的鬼气。
就这样,虢一在霍明达的鬼楼里捉鬼,而霍明达呢,背着虢一寻找他身上的鬼。
4、鬼的反击
霍明达几经周折,找到了虢一当年割腕自杀的女病人的亲属。女病人叫萍,霍明达带着自己悄悄雇用的泰语翻译,在一个雨后的夜晚,敲响了萍母亲的宅院大门。
菲律宾女佣来开的大门。女佣把霍明达和翻译两人带进一个诺大花园。园中满是芭蕉和藤木,霍明达一开始还以为走进了一片热带原始丛林。七拐八转之后,一栋两层楼高的泰式平顶翘角木房矗立在两人的面前。木头上过于繁密的雕刻图案显示出主人的富有。霍明达心中发出阵阵感叹,能在曼谷市区拥有这样豪宅的人家屈指可数。
迎接他们的是萍的母亲,一个精瘦的、血管如蚯蚓般在黝黑的肌肤下悄悄爬动的女人。经过交谈,霍明达得知萍在少年时,父亲好赌,欠下了数额巨大的高利贷。好赌的父亲还很好色,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卷着另一个女人跑了,把债务留给了母女俩。母女俩自此相依为命。母亲原本是乡下人,并不识字。家里的一切都是由萍来料理的,收入也是靠萍。为了替父亲还债,萍只身来到曼谷,不久就替父亲还清了高利贷。霍明达问起萍的职业。萍的母亲摇了摇了摇头,说“好像是进出口贸易”。后来,听说霍明达是来调查萍自杀一事的,萍的母亲十分感激,从一个红色的木箱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露出一个被翻得烂旧的书,递给霍明达,并且说:“萍在生前经常看这本书。死时怀里也抱着这本书。”
霍明达很慎重地接过来,看到上面又是一些扭来扭去蝌蚪一样的文字,但是他可以判断这不是泰文。他要求把书带走,等调查结束后再还给萍的母亲。萍的母亲同意了。
离开后,翻译忽然一拍脑袋说:“那本书上写的文字是梵语。”
在翻译的联系下,霍明达拜访了一位高僧。在寺庙橘黄色幽静的灯光下,高僧接过那本被萍翻得很旧的书说:“这是《般若波罗密心经》。佛法即般若,般若即佛法。”
霍明达一听,更加不明白萍的死了。一个潜心念佛的人,怎么会自杀呢?
夜晚,霍明达躺在床上,一遍遍翻着经书的书页。忽然,他的手指感到有一页纸比其他纸稍厚。他拧亮灯,看到那是由两页粘在一起的。他用水轻轻打湿书页边缘,撕开了纸张。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纸,上面写着日期,数字和一些互不相连的泰文。
霍明达立刻跳下床,把那些泰文描摹下来,用传真的方式发给翻译。翻译很快回复。霍明达一看,全是人的名字。翻译打过电话来说,这些都是女人的名字。次日,霍明达又找到了他曾经贿赂过的高层警官,发现拥有那些名字的女人都失踪了。而且,失踪日期都是在萍自杀之前。
霍明达感到这后面还有不可告人的内幕。他还想再细问那个高层警察,那人叹口气说:“我现在要告诉你的可是内部机密。”
“澎考斋。”霍明达用他不标准的泰语回答道。他是说“我明白。”说着,霍明达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到这名官员的面前。警官拍了拍信封,对厚度还算满意,就说:“其实,我们警方早就在暗中监视萍了。我们怀疑她卷入了一起国际人口拐卖案。很多泰国女子被拐卖到欧美国家从事娼妓的行业。只是,她的死让我们中断了线索。”
“她的死是自杀吗?”
“肯定是。因为当时她的房间是从内部反锁的。而且,所有的窗户都是从里面锁上的。要是有凶手,凶手绝对没有逃离的出口。”
“明白了。”霍明达一听,全身冷汗。
然而,就在此时,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霍明达告别警官,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他在门口发现了一个信封。他打开信封,发现里面有一张白纸,纸上有五个写得很大的数字,全部都是红色的。霍明达凑上去闻了闻,立即嗅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霍先生,回来了。”一个暗哑的声音从霍明达的身后传来。他一转身,看见虢一怀抱双手站在他的后面。
“嗯。”霍明达匆忙答应着。
“你手里是什么?”虢一的动作很快,一把夺过了霍明达手里的纸。“数字?”虢一自言自语,然后醒悟似地说:“这是用血写的。而且还是用手指写的,在笔划中看得到指纹!”
霍明达听后,双眼忽然发出一道亮光。他要去夺那张纸,虢一却捧着纸走了。第二天,虢一告诉霍明达,纸上的血是鸡血,而指纹却是苏小双的。由于泰国人有挑选日期火化死者的习惯,苏小双的尸体还存放在寺院中。霍明达和虢一一起赶往寺庙,发现苏小双尸体右手上的食指是红色的。寺院的和尚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看到尸体上的红手指,立刻跪下,诵起了佛经。
很快,楼里又有小道消息流传,苏小双的鬼魂回来了。这叫“冤魂不散”。楼里的人更加惊恐不安,有好几家公司都搬走了。
苏小双的冤魂回来了。大楼里的气氛比以往还要紧张。由于好几家公司都搬离了这里,这座装潢气派的办公楼居然显出萧索的气象。霍明达对发现血纸时虢一忽然出现在身后一事耿耿于怀。他怀疑这张纸是虢一搞得鬼。为了还击虢一,霍明达悄悄地行动了。他设法进入了虢一的卧室,在虢一的床单上用刷子蘸着鸡血,用泰语写了一个大大的“萍”字。
第一个发现这个字的人却不是虢一,而是和他同住一间的另一家公司的保安。这个人不分青红皂白,一看见这个血字就抱头鼠窜,四处传播谣言:鬼魂已经缠上虢一了。
在霍明达暗中调查虢一的时候,虢一对苏小双之死的调查也有了进展。他的第一条线索来自那张写着“浮游魍魉”几个字的纸片。
上了网又去了图书馆,虢一发现,“浮游魍魉”出自中国古书《淮南子·览冥训》一篇,意思并不是漂浮的鬼魂,而是渺茫无所依。虢一并不是在地上散落的文件中发现这张纸的。这张纸被发现的地点很奇怪。为了探寻真相,虢一曾经把自己反锁在苏小双的办公室里。他假设自己就是苏小双,躺在苏小双死亡时躺下的地方。当他躺倒后,他看见唯一没被推翻的办公桌底部冒出一个小纸尖。他拉出了这张纸。苏小双把这张纸藏在这里,一定有她特殊的原因。
虢一询问了苏小双的哥哥苏勇。苏勇说妹妹酷爱国语,平时倒是喜欢看些古书。苏勇把苏小双公寓的钥匙交给虢一。虢一独自前往。在苏小双的书架上,虢一找到了那本《淮南子·览冥训》。他打开书,发现书里夹着一把黑色的塑料钥匙。塑料上有一个英文字母“S”。这分明是一把储蓄柜上的钥匙。可是这个储蓄柜在哪里呢。虢一拿着钥匙反复地看,忽然,他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是哪里了。”
5、捉鬼
这天晚上,天已经黑透了,霍明达还在加班,虢一忽然出现在他办公室门口,身上还是初来时的装束:黑色T恤加牛仔裤。他对霍明达说,“鬼打墙”的案子有了眉目,请霍明达到苏小双的办公室去一趟,协助他调查。
“哦?”霍明达立刻很感兴趣地答应了,他要看看虢一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当他来到苏小双办公室的时候,大吃一惊,除了他,虢一不但请了苏勇,还请了公司里的其他人,还有苏小双死亡时在场的其他公司的人。他还认出了那个专门请来开锁的锁匠,还有那个60岁的女清洁工。原来,虢一不止请了他。
办公室里亮着灯,大家伙儿把办公室挤得满满当当。忽然间,灯全灭了。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叫。有人忽然大叫:“看!快看天花板!”
这个叫声过后,人群中发出一阵惊慌。“啊!鬼来了!鬼来了!”
就在有人准备逃离的时候,大家才发现办公室的门已经被从外面锁上了。
绝望之时,所有的灯又全亮了。门也打开了。虢一抱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他说:“我已经找到鬼了。”
“在哪儿?在哪儿?”有的人用脖子上的护身符挡住虚无的前方,有的人开始诵经。
“如果想知道真相,那就到会议室去吧。”
为了节约开支,办公楼里设有一个设备良好的共用会议室。只要出租金,任何公司都可以使用这间会议室。看来,虢一为了捉鬼,已经把这里租下来了。
当大伙儿涌入会议室的时候,看见投影屏幕已经被放置好了,还有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正在摆弄一台电脑和投影仪。电脑旁边有一个纸箱,上面用红布覆盖,不知道纸箱里藏了什么。
虢一介绍说其中一个是摄影师,另一个是他专门请来的泰语中文翻译。因为霍明达是苏小双的老板,不懂泰语,所以专门为他请了翻译。霍明达点点头,向虢一表示了谢意。
“大家请坐。”虢一说完,向那两个人点头示意。
投影屏幕上随即出现了刚才众人被困苏小双办公室的场面。
“很抱歉,我在大家未知的情况下,偷拍了各位。”虢一说:“我在苏小双的办公室里安装了多个针孔摄像头,就是要在大家看到鬼的时候把鬼捉住。请把每个人当时的脸部表情特写放大。”虢一对那个摆弄机器的人说。
屏幕上于是顺序出现了一张张惊恐的脸。有人看着彼此当时怪异丑陋的表情,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结束后,虢一问:“大家有没有看到鬼了?”
人群中的笑声顿时平息了下去。忽然,有一个人要从门口逃跑,却被暗中守在那里的警察绊了个人仰马翻。等警察把那人拉起来一看,认出那人居然是霍明达。
“他就是鬼。”虢一说着,再次重复播放特写画面。画面中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是恐慌的,只有霍明达一人的表情很镇定,嘴角还有蔑视的笑意。
虢一说:“只有制造鬼的人才知道没有鬼。天花板上令人恐慌的图案是他画上去的。他用了一种特殊的药水,画在水泥上的字迹会渐渐消失。可是,这种药水中含有磷,会在黑暗中发光。当时,很多人看到那个图案后落荒而逃。因为这些图案是他画上去的,所以他不逃。等警察到来的时候,药水已经发散了。所以,警察什么也看不到。”
“那么那个60岁的女清洁工为什么不逃?”有人问。就连那个女清洁工自己也十分不解。
“请你过来一下。”虢一对清洁工说着,指着桌上的一摞纸巾说,“请把红色的纸巾给我。”
女清洁工望着桌上五颜六色的纸巾,不知所措。最后她说:“我是色盲。”
霍明达忽然冷笑了几声,说:“听说这栋楼闹鬼,我就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碰上苏小双自杀。这并不能证明我和苏小双的死有任何关系。当时她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你也不是说她的死是因为‘鬼打墙’吗?”
“对,”虢一说,“我当时说过,她死亡的办公室,不只是一间形式上的密室,而是‘鬼打墙’。‘鬼打墙’指的是‘心理密室’。有人利用苏小双的心理弱点,修建了一间密不透风的‘心理密室’。这个人,就是你!”虢一指着霍明达大声说。
苏勇一听,跳起来就要揍霍明达,却被周围的人拉住了。
“哼!你有什么证据?!”霍明达一边躲开苏勇就要飞过来的拳头,一边像个小丑似地跺着脚问。
“证据在这里。”虢一像一个魔术师一般刷地揭掉纸箱上的红布,从纸箱里拿出一份材料何一个磁盘,在霍明达的面前抖了抖。霍明达只看了一眼,就瘫软了下去。
虢一说:“我在苏小双的遗物里发现了一把写有‘S’的钥匙。这个‘S’字体让我觉得十分眼熟。后来,我仔细一想,发现是希尔顿酒店的标志。为此,我跑到希尔顿酒店,找到了和这把钥匙配套的储物柜,并在箱子里发现了这份文件。霍明达在中国经商的时候,多次贿赂高层官员,他的珠宝公司也是个幌子,实际上他干的是走私,而且还不是走私一般的东西,而是走私毒品。这些材料,就是苏小双搜集的证据。苏小双是国际警方派来的卧底。她在掌握了霍明达所有证据之后,霍明达却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霍明达为了杀人灭口,就想出了用‘鬼’作幌子的诡计。
“他既要苏小双死,却又要逃过警方的追查,想来想去,霍明达决定让苏晓倩‘自杀’。但是,霍明达在实施计划之前,需要一个大环境,一个能造成人心惶惶的大环境。多番调查之后,霍明达发现了这栋有鬼传闻的办公楼。泰国人多怕鬼,这就是最好的心理环境,为霍明达建造心理密室创造了极好的先决条件。他把自己也卷入‘鬼楼’中,制造了苏小双自杀的假象。果然,泰国警方检查苏小双死亡的现场后,把她的死归结为‘自杀’。其实,泰国警方也是人,他们也有令自己恐惧的‘心理密室’,那就是对‘鬼’的惧怕。警方私下早已把苏小双的自杀和鬼联系在一起了。这也是警方没有继续追查的原因之一。
“然而,苏小双怀疑自己已经暴露了身份,自己也处在随时会被杀害的恐慌中。这是你用恐惧为苏小双建造的第二间心理密室。在外人看来,是‘鬼’在缠着苏小双。而苏小双知道,你才是会将她杀害的‘鬼’。”
霍明达耸耸肩,“虢一,你不要信口雌黄。苏小双死时,她的房间里没有别人。”
“我在苏小双狼藉的办公室角落里发现了这个咖啡杯。”虢一又从纸箱里拿出一个杯子,“在苏小双死亡的那天早上,你在她喝的咖啡杯底悄悄抹了会令人昏厥的药。由于泰国警方在查案时,一开始就掉进了你用‘鬼’建造的心理密室,早有了‘鬼作怪’的先入为主的错觉,就没有认真检查细节。你们公司有一个自己的饮料台。每个喝咖啡的人都可以到饮料台那里自由拿取。个人使用的杯子也是存放在那里。所以,你很轻易地就在她的杯底抹了药。等苏小双倒入咖啡后,药水便融化在咖啡中。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为了自卫,苏小双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并且从里面闩上了防盗链。当她跑向电话的时候,撞翻了椅子,也撞翻了摞在桌上的文件。可是,还是晚了,她在拿起电话之前,就昏了过去。你之所以没有下毒,是害怕尸体呈现出中毒的症状,引发警方的怀疑。”
“你是说,苏小双当时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死?”苏勇克制不住问。
“是的,”虢一说,“当时她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并没有死。”
“那究竟是谁杀害了她?”苏勇迷惑地问。
“还是他!”虢一指向霍明达。
霍明达大笑:“我是和大家一起冲进去的。那时候,苏小双的胸口上已经被插进了匕首。在座的大伙儿都是我的人证。苏小双死亡的时候,我正在和电脑公司的老板说话。我有足够的不在场证明。”
“你错了!你不是和大家一起进屋的。你是第一个冲进屋的。你进屋后,立刻跪到地上,抱起倒在办公桌后的苏小双。那张巨大的桌子成功地阻挡了其他人的视线。接着,你把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插入了她的胸膛。然后,你再用衣袖擦掉匕首上的指纹,趁大家看到天花板上的恐怖图案后奔窜的空隙,把苏小双的手压在匕首上,制造苏小双的指纹。找电脑老板谈话,和大家一起撞开门,都是你的计划。你蓄意制造了不在场的证明。”
虢一顿了一下接着说:“当时,在我第一次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就对苏小双的自杀和自杀留下的血迹感到怀疑。首先,女性选择自杀的方式一般是服用安眠药或者跳楼,很少有人会有足够的勇气和气力在自己的胸口插入一把匕首。其次,按理说,如果她真是自杀,那么从她自杀到你们撞门而入,有很长时间,而地板上的血迹却很少。这两点很让我怀疑。苏小双在被害之前,就联系过我。当时我告诉你是因为她害怕鬼。其实,她告诉我是怕你。”
“可是,这一切只是你的猜测。你没有我谋杀的证据。”
“是吗?为了探视你,我特意在你的办公室门口放了那张血字条。你一看就慌了。上面的数字是你在中国联络贿赂的几个高层官员的电话号码尾数。别人看不出来,知道内幕的人就不同了。这些号码是我在苏小双收集的证据中找到的。”虢一说完又从纸箱里拿起一个小塑料袋,里面有一小张纸条,“这是你从药店买来的令人昏倒的药。你很大意,我在你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药的购买发票。发票上写的是泰文。可惜你不会看泰文,就没有及时处理掉这张发票。还有,那把刀,是中国制造。我在刀柄的内侧发现了你的名字。这把刀是你过生日时,你中国的朋友送你的套刀中的一把。你的朋友说,为了给你一份好礼物,特别请人在刀柄内侧刻下了你的名字。可惜,你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份礼物,只有想到杀人的时候才想到了它。霍明达,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虢一说完,两名警察把霍明达戴上手铐,准备把他引渡回国,提交中国警方。
当霍明达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对虢一说:“世上不止是我在制造‘心理密室’杀人,还有你。”
在刚才两人的对话中,翻译可谓尽职尽责。现在,他一听到霍明达的这番话,处于惯性,立刻不由自主地把它翻成了泰文。
众人听后哗然。霍明达看到他的话取到了效果,就大声说:“翻译,好好翻,把我下面的话一字不漏地翻成泰语。”
霍明达说:“你们还记得十年前响当当的‘心理恶魔’案吗?十年前,有个叫萍的女人死了。警方虽然表面上确定是自杀,其实怀疑是萍的心理医生在作祟。可惜,没有证据,不得以让此人逃之夭夭。这个心理医生就是‘心理恶魔’,而这个恶魔就是我们现在的英雄——虢一。”
翻译翻到这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虢一。
霍明达继续说:“萍是一个开始念佛的人。一个皈依的人是不会自杀的。”
“我们没有证据。”一个铐住霍明达的警官小声提醒。
“是啊,可惜没有证据。萍是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自杀的。也是一间密室。不过,我们只看见了她死去的密室,却没有看到虢一为她修筑的心理密室。泰国是一个有钱就能办事的地方。我花了钱,就找到了虢一以前的助手。她曾经为了偷学虢一的诊断技巧,悄悄地在虢一的办公室里设置了录音机。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后来,你发现了录音机,就把这名助手开除了。她也只录下你对萍治疗的前一部分。你让她当着你的面毁掉带子,可她却悄悄预先复制了备份。她一直保存着那些带子。我从她那里高价买来了磁带,送给专业的心理医师听。他们说,你对萍的治疗确实有诱其自杀的嫌疑。可是,并不能成为充分证据。你很幸运,你用你的心理治疗,为萍修筑了一间自杀的‘心理密室’,却仍旧能够逍遥法外。这一点,我不如你。我要向你致敬。”说到这里,霍明达向虢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踱步而去。
“慢着!”虢一大声叫到。霍明达停住了脚步。虢一说:“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十年了。十年中,我天天噩梦不断,是该了断了。是的,我确实为萍修筑了一间心理密室。当她来找我治疗的时候,我为她实施了催眠术。在催眠中,萍自述她在贩卖女子到国外卖淫。我当时很气愤,加上年轻气盛,就开始在治疗中诱导她放弃生命,用自杀来结束这场罪孽。后来,她在我的治疗下,心理状况变得越来越依赖我,神经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后来,在我对她实施催眠的过程中,我收集到了部分被她贩卖的女子的名字。我把这些名字列成一张单子,加注上她们被贩卖的日期和金额,偷偷地夹在她常看的佛经中。我就这样抽走了她精神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晚,她就割腕自杀了。
“这么多年,我逃避曼谷,并不是逃避社会对我‘心理恶魔’这个称谓的指责,而是逃避我自己。因为我后来明白,萍之所以来找我求援,是因为她已经开始醒悟,开始反悔。而我,作为对人性心理了解至深的人,一个她信赖的人,却没有拉她一把,却把她推下水。这是我终生无法弥补的错。
“泰国人相信‘鬼’会骑在你的脖子上,永远跟着你。对于萍的不公,就是我身上的‘鬼’。”说完这些,虢一揉了揉脖子,长舒一口气说,“这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到脖子再也不酸痛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邪念就是我们心中的鬼气。
比修筑一间物质密室更可怕的,是修筑一间看不见的“心理密室”。
两座心理密室,前后间隔十年,在同一天被打破。随后不久,也是在同一天,虢一在泰国、霍明达在中国同时接受了法律的审判。不同的是,霍明达是绝望的;而虢一呢,却是坦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