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想过去,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的重度此生了。
女人啊,性子上来了什么事都干,什么话都说。
他是可以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的人 准确看到自己年轻走路的姿态 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如何衰老
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的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
仿佛一片青草在风中摇曳 我看到宁静在远处波动
人都是一样的,手伸进别人口袋里掏钱时那个眉开眼笑,轮到自己给钱了一个个都跟哭丧一样。
鸡养大了变成鹅,鹅养大了变成羊,羊大了又变成牛。
这孩子也不做错事,让我发脾气都找不到地方。
活着是自己去感受活着的幸福和辛苦,无聊和平庸;幸存,不过是旁人的评价罢了。
生活是一个人对自己经历的感受,而幸存往往是旁观者对别人经历的看法
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赔了自己的命。
人要是累得整天没力气,就不会去乱想了。
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本身 而不是活着之外的的任何事物
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
到了傍晚,我们两个人就坐在门槛上,看着太阳落下去,田野上红红一片闪着,听着村里人吆喝的声音,家里养着的两只母鸡在我们面前走来走去,苦根和我亲热,两个人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幸福的时刻就是用心品尝面前的好茶,让此刻愉快的感觉更醇厚,而面前与我谈心叔旧的你们更是我幸福之源。
我看到广阔的土地袒露着结实的胸膛,那是召唤的姿态,就像女人们召唤着她们的儿女,土地召唤着黑夜的来临。
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横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么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
老人和牛渐渐远去,我听到老人粗哑的令人感动的嗓音在远处传来,他的歌声在空旷的傍晚像风一样飘扬,老人唱到——
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藏,老年做和尚。
两个福贵的脚上都沾满了泥,走去时都微微晃动着身体。
“凤霞、有庆都死在我前头,我心也定了,用不着再为他们操心,怎么说我也是做娘的女人,两个孩子活着时都孝顺我,做人能做成这样我该知足了。”
凤霞听了这话咯咯地笑起来,她说:“你也不要忘记我是凤霞。”
那时候天冷了,我拉着苦根在街上走,冷风呼呼地往脖子里灌,越走心里越冷,想想从前热热闹闹的一家人,到现在只剩下一老一小,我心里苦得连叹息都没有了。
我们会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我们最终会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离开
后来我就想开了,觉得也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这都是命。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想我的后半截该会越来越好了。
“我也不想要什么福分,只求每年都能给你做一双新鞋。”
我知道家珍的话,我的女人是在求我们从今以后再不分开。看着她老了许多的脸,窝心里一阵酸疼。家珍说得对,只要一家人天天在一起,也就不在乎什么福分了。
生命中其实是没有幸福或者不幸的,生命只是活着,静静地活着,有一丝孤零零的意味。
活着什么也不为,就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着。
我全身都是越来越硬,只有一个地方越来越软
每天蒙蒙亮时,家珍就把有庆叫醒,这孩子把镰刀扔在篮子里,一只手提着,一只手搓着眼睛跌跌撞撞走出屋门去割草,那样子怪可怜的,孩子在这个年纪是最睡不醒的,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有庆去割草,两头羊就得饿死。
一位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只有内心才会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
坐在我对面的这位老人,用这样的语气谈论着十多年前死去的妻子,使我内心涌上一股难言的温情,仿佛是一片青草在风中摇曳,我看到宁静在遥远处波动。
凤霞走到我身边,我摸着她的脸说:
“凤霞,你可不要忘记我是你爹。”
凤霞听了这话咯咯笑起来,她说:
“你也不要忘记我是凤霞。”
“人都老了,还在乎什么鞋上有泥.”
“话不能这么说,人老了也是人,是人就得干净一些。”
我想着我们徐家也算是有一只小鸡了,照我这么干下去,过不了几年小鸡就会变成鹅,徐家总有一天会重新发起来的。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
到了夏天,屋里蚊子多,又没有蚊帐,天一黑二喜便躺到床上去喂蚊子,让凤霞在外面坐着乘凉,等把屋里的蚊子喂饱,不再咬人了,才让凤霞进去睡。
我的凤霞也可怜,一年前她发了一次高烧后就再不会说话了。家珍哭着告诉我这些时,凤霞就坐在我对面,她知道我们是在说她,就轻轻地对着我笑。看到她笑,我心里就跟针扎一样。
我太想家了,一想到今生今世还能和我娘和家珍和我一双儿女团聚,我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地往南跑。
我知道黄昏正在转瞬即逝,黑夜从天而降了。
一些不成功的作家也在描写现实,可他们笔下的现实说穿了只是一个环境,是固定的,死去的现实,他们看不到人是怎样走过来的,也看不到怎样走去。
文学就是这样,它讲述了作家意识到的事物,同时也讲述了作家所没有意识到的事物,读者就是这时候站出来发言的。
我娘常说地里的泥是最养人的,不光是长庄稼,还能治病。那么多年下来,我身上那儿弄破了,都往上贴一块湿泥巴。我娘说得对,不能小看那些烂泥巴,那可是治百病的。
就像寒冷的来到一样,我们不能注视也不能抚摸,我们只能浑身发抖地去感受。
人死像熟透的梨,离树而落,梨者,离也。
“一张桌子有四个角,砍断一个,还有几个角?”
“三个。”
“不对,是五个!”
丢了书袋子的书呆子
来到了村口,家珍说起那天我回来的事,家珍在田间干活,听到有个人大声叫凤霞,叫有庆,抬头一看看到了我,起先还不敢认。家珍说到这里笑着哭了,泪水滴在我脖子上,她说:
“你回来就什么都好了。”
回到家里,我把家珍看了又看,看得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背后,才问:
“你看什么呀?”
我笑着告诉她:“你的头发也白了。”
"这两只鸡养大了变成鹅,鹅养大了变成羊,羊大了又变成牛。我们啊,也就越来越有钱啦。"
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正像一位诗人所表达的: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
我边走边想,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了,还是回家去吧。被我爹揍死,总比在外面像野狗一样吊死强。
有钱人嫁给有钱人,就是把钱堆起来,钱在钱上面哗哗地流。
活着比什么都强
少年去游荡
中年想掘藏
老年做和尚
“老子大小也打过几十次仗了,每次我都对自己说:老子死也要活着。子弹从我身上什么地方都擦过,就是没伤着我。春生,只要想着自己不死,就死不了。”
四周的人离开的田野,呈现了舒展的姿态,看上去那么的广阔,天边无际,在夕阳之中如同水一样泛出片片光芒。
我娘常说地里的泥是最养人的,不光是长庄稼,还能治病。
是人民公社的羊,不是你的。
生活和幸存就是一枚分币的两面,它们之间轻微的分界在于方向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