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朱迪奇·罗马警句》
像魏玛的歌德一样,您对什么都茫无所知,
但罗马太大,不比魏玛,
您(干吗谈这个呢? )实在太小。
在魏玛,胖胖的房东太太、
马倌、卫兵、姑娘,都会说:
“我们在世界中心,”因为同他们一起的
有一个人,没有世界也能生活。
不过,我们只是在广场中间的我们。
(钱鸿嘉 译)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意大利诗人们大多抒写意大利战后经济繁荣下个人内心的焦虑和不安,乔尔尼·朱迪奇的《罗马警句》就是这样的作品。
诗中涉及到的歌德在魏玛的生活有必要说明一下。一七七五年,26岁的歌德以“‘维特’的作者”闻名于德国,接受了魏玛公爵的邀请,第二年被任命为公国枢密官顾问,似后又担任了宰相职务。诗劈头一句,在歌德和“您”之间建立某种联系,异国异地异人,而精神上茫无所知却是一致的。现代文明大都会的首都罗马城,比起那么个封建小城堡魏玛大多了,以致于人被从世界各地涌来的人潮淹没了。人,如同大宇宙中的一粒微尘,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干吗谈这个呢? )。与歌德的时代相比,人类进步近二百年了,人的价值、地位反而萎缩、退化,现代尘嚣和混乱把人类挤到了世纪的边缘地带。物质的繁富掩盖了人类精神的贫乏;人类在不断得到的同时,又不断丧失自身。世界为物质的欲求充斥,精神在无根地流浪。歌德的“茫然”和现代人的茫然,魏玛(代表落后时代)和罗马(代表现代社会),构成了强烈的反差。歌德为寻求资产阶级改良之梦而来魏玛,为梦的破灭而茫然,为打破茫然而远走意大利;而现代人看着忙碌的功利的世界,内心的苦恼无处言说,除了茫然, 只有茫然。 “茫无所知”是无可奈何的情绪,它流露了对现代社会的荒谬、人性沦丧愤慨之后归于平静,一种被约束、过滤了的平静。
现实与回忆在诗中交替出现。第二节又回到魏玛,描绘了一幅魏玛下层社会志得意满的图画。胖胖的房东太太、马倌、卫兵、姑娘,地位低下, 却发惊人妙语“我们在世界中心”,作者暗示这是因为歌德的存在。这不过是假想假托而已,但会有诗人真实的心理成份。诗人是世俗世界之外的另一类人,可以囊空如洗,可以万众俯视,但他自己“不坠青云之志”,精神的旗帜永远高扬。他以诗句激励自己也鼓舞人民,使人类“诗意地栖息在大地上”,不为世俗吞噬。魏玛人那么骄傲、自豪,因为他们拥有一个博大、浩渺的世界,这个精神的大宇宙无法比拟。
“不过,我们只是在广场中间的我们”。是妙句,仿佛当头棒喝,把人从幻觉中猛地拽回现实,叫你不得安宁。从根本上说,逃避现实只是企图,在心造的幻梦中作梦,梦醒之后还得痛苦地捂着受伤的心,在一片精神的荒漠上彳亍而行。
诗短容量大,与题意相符,题目别致。
(余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