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雅各布·磨房的轮子》
我的小河的歌,在那浅滩似桥的地方,
象小教堂的歌声和欧椋鸟的歌声,
我在晚饭后去到那儿,去倾诉我的忧伤,
向那流水的波纹倾诉我的忧伤和悔恨。
在流水的歌声中我沉沉睡去,
于是我看见我的爱,我的爱笑吟吟的:
“那是为了谁——我对她说——这些红宝石的石子?
还有这片国土上的这些不知名的园中的花朵?”
“制石磨的人——她回答说——这是我握着你的心啊。
让它到河里去,到那磨房的轮子下面,
让磨轮揉搓它,象你揉搓你的面团。”
于是,我的爱,那些石子和花朵去到磨轮下!
它将把它们碾成泪花,咸味的水和泪水,
而那些红宝石, 我的爱, 或许需要一个铸工,
或许这样最好:让它们跳跃着直上苍穹。
(罗洛 译)
一架古老的石磨在静静的小河上沉重地滚动着, 辗碎着诗人的忧伤和悔恨。 小河的流水哗哗地冲动了石磨, 也冲来了诗人的爱心、 诗人的诗心。 于是, 心的衷曲和爱的咏叹在这如诗如画、 如梦如醉的“浅滩似桥的地方”随着小河的潺潺流水、 石磨的悠悠旋律流溢出情感洋溢的心灵, 让诗人的爱、 诗人的梦幻以及情人的絮语复活在诗美的光彩中, 扩散进情思弥漫的无垠天宇, 幻化成奇特的爱的绝唱, 净化那一颗因为爱而忧伤悔恨的负疚心灵。 《磨房的轮子》抒发的正是这种爱的主题。
虽然诗的抒情主旋律是那样强烈、 那样令人感动, 有如一杯浓烈的美酒醇香四溢, 但是全诗却写得极为平淡, 恰似一个悲怆的失恋者在夕阳下孤独徘徊, 踯躅小河畔,和磨房声、 流水声一起絮语黄昏,诗中没有那种失恋者的悲天怨人的呼号, 也没有那种在爱的深渊中举步维艰、 无法自拔的绝望情绪。 在这首诗中我们听到的是轻轻的倾诉,似乎诗人心中只有淡淡的惆怅和忧伤。 这种“清水出芙蓉, 天然去雕饰”的抒情方式, 不但没有淡化诗人的情愫和诗情, 反而获得了 “不著一字, 尽得风流”的诗的崇高境界。 全诗的第一个诗节如一出戏的序幕, 点明了时间、 地点和诗人的心情, 为后面的美梦埋下了伏笔,感情脉络的发展颇为自然。 诗节中的三种歌“小河的歌”、 “小教堂的歌” 、 “欧椋鸟的歌” 都和诗人的 “向那流水的波纹倾诉我的忧伤和悔恨”的歌声休戚相关、 遥相呼应。 前三种歌声作为次旋律陪衬着主旋律诗人的歌。 “流水的波纹”是令人注目的诗眼, 它的运用, 使境界全出。 本诗较少地运用意象,宛如一张素描, 显得朴素自然, 晓畅易懂, 写梦和梦中的对话更显示出诗人娴熟地使用白描手法的高超技巧。 把两句均匀和谐的对话平行地放在一起: “那是为了谁——我对她说——这些红宝石的石子? ”“制石磨的人——她回答说——这是我握着你的心啊”。 平行句式的简洁造成了诗情的简洁。 我们似乎可以这样理解: “那是为了” “制石磨的人”, “这些红宝石的石子”“是我握着你的心啊” 。 语言的跳跃表现出感情的巨大跨度, 既省略了繁琐的叙事笔墨, 又凝聚了精练的诗情。 所以她才说出心里话:“让它到河里去”, “让磨轮揉搓它”。但是到磨轮下面去的不仅是石子、花朵, 还有“我”的爱、 “我”的心, 因为“我”的心被“她” 握着。尽管它们都会被辗成泪花、 咸味的水和泪水, 但是一对情侣的一切能够在一起, 即使粉身碎骨去殉永恒的爱情也再所不惜。 真有“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作连理枝” 的纯情精神。诗人在写最后两个诗行时,笔锋一转, 出人意料地深化了抒情主题——渴望永不分离的强烈感情。诗人重新提到了红宝石和“我”那前途未卜的爱, 由铸工联想到制石磨的人再联想到 “我” , 便成了“我的爱或许需要我”,暗示出失恋者盼望破镜重圆的强烈愿望。还有比这种愿望更加崇高的理想:“或许这样最好:让它们跳跃着直上苍穹”。爱的崇高境界和牺牲精神在这画龙点睛的补笔中跃然纸上。
(王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