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五家里穷，几年前死了媳妇，至今没有续弦。看看村子里别人的日子红红火火，他总觉得自己吃的穿的不如人百事不如人，惟一的例外是他的牛，长得膘肥体壮，拉车犁田倒是一把好手。自从乡里搞“万牛工程”办了“菜牛养殖基地”，牛没养起来，牛皮却已经吹起来了，采访的检查的参观的络绎不绝，他的牛自然派上了大用场。每当上级领导来检查验收，乡里就通知他和村子里养了牛的人把牛统统赶到“基地”供参观，每天付给10元租金，检查一过再牵回来。对于王老五，10元可不是小数目。“乡里的政策真好！”王老五逢人便说。
前年有段时间，检查团来得特别频繁，王老五的牛也同别人的牛一道成天关在“基地”，有时一天要在不同的“基地”跑几个来回。收入多了，王老五心情也特爽，他甚至后悔当年没多养几头牛。有时候他还真羡慕他的牛，不用拉车耕地，每天在“基地”有吃有喝，还能见到好些大官：县里的，市里的，还有省里的……说不定还陪好多大官照过像呢。他的牛特有灵性，很能领会主人的用意，每次到“基地”都与检查团配合得很好，总是趁机猛吃草料，几天下来，体重增加十来斤。
好景不长，王老五的幸福生活很快就结束了。这一次市里来了检查团，参观“基地”后在“基地”吃饭，吃饭当然少不了牛肉。以往乡里招待客人多半从县城买回牛肉，这回却给乡里出了难题：检查团的头儿想吃“牛鞭”。“基地”接待人员一时慌了手脚，这“鞭”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他们只得请示乡长，乡长也觉得为难，农民的牛可是要还的。接待人员不得已请示书记，挨了书记一顿臭骂：“驴日的只会白吃饭，这点办法都不会想，找兽医阉他几条不就是了？！”最后乡里召开紧急会议，通过了书记的提议，准备临时在牛身上割下几条应付，这样既保住牛命又应付了领导，岂不两全其美？！
不知哪些牛倒了霉，反正王老五的牛嗅出了不祥的味道，没等别人靠近就发了狂，顶翻喂牛的老乡冲出“基地”径直回家。王老五又喜又惊：这畜生怎么自己回来了？一想不对，它自己跑回家乡里不认帐咋办？
王老五多虑了，尽管他的牛不守纪律擅自离岗，乡里还是按实际天数支付了租金。只是王老五的牛从此再也不肯到“基地”供人参观，有时干脆躺在地上任王老五踢打也决不配合。王老五叹了口气，命该如此——他认了。
幸福生活至此结束，但牛留住了自己的根。王老五至今也没明白，他的牛为什么变得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