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呷着奶茶,顺便拿起一张刚送到的晨报,迅速浏览了一下,目光不由停在一则边角新闻上。只见上面写着某国太空研究机构接收到一些神秘信号,将这些信号输入计算机时,计算机拒绝执行破译指令,科学家们束手无策,后经一名科学怪才推测,这些信号来自一个称为星际委员会的机构,它们可能是向在地球执行任务的人员发出的指令云云。
我不禁哑然一笑,把报纸扔到一旁。今天可不是愚人节。那些赖在报社里无所事事、挖空心思、鼓起如簧之舌喋喋不休地向公众散布各种骇人听闻的“新闻”的记者,已经让我尝了不少苦头。
我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不由暗叫一声:苦也!经理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令我终生难忘,我可不想让这次迟到而断送了我的锦绣前程。于是我一手拎着衣服,一手系着领带,冲出房间。
我吹着口哨,撒开方向盘任车子风驰电掣地向前驶去,两手忙弄着那条该死的领带。清晨的街道,车子寥寥无几。这段路我了如指掌,毫不夸张地说,我甚至可以闭着眼把车子开到公司。当然,这得让警察在我车前车后前呼后拥地保驾了。
尽管自我感觉良好,但厄运已在前面抱手狞笑。当车子接近第二个交叉路口时,一辆靠在路口边的大型集装货车猛地斜插出来。
我眼一大,上帝,我可要拥抱你了!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我能作出的反应就是抱着头,迅速伏下身子。车子呼啸着从货车底部穿了过去,那让我擦得锃亮的车顶在瞬间给削掉了。
我回过神,抖了抖身上的玻璃片,感觉自己尚在人间0我让车子停了下来,直起腰,正想长长喘口气,猛一抬头,却见一道黑色闪电直朝我劈过来。我本能地发动车子,两手狠命地握着方向盘,求生的欲望已经在瞬间得到升华。
然而很不幸,我的车子刚脱离那道闪电的靶心,又栽在路旁的隔离墩上。我来不及瞧那可怜的车子一眼,凭着直感推开车门,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只听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我的背部无形中被重重一击,我自然而然地用上了跌术。嘿,中国功夫还真管用。
我踉踉跄跄地走进一个电话亭,尚未按完公司的号码,只见那道黑色的闪电忽然折回头。我一愣,隐隐感到不妙。果然,那车子倏地在电话亭旁停了下来。我一甩电话,朝旁边的一个停车场拼命跑去。那车子不紧不慢地咬着我,象玩猫捉老鼠一样。
几个大大的问号划过脑际,可现实已不容我多想。我慌不择路地窜进停车场,忽见一女士正要拉开车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前,粗鲁地一把将她推开,同时也一把推开了平常的道德伦理,也不管她嘴里嚷着什么。我迅速钻进车内,发动了汽车。
车子还没驶出几米远。我忽然发现车子又莫名其妙地往后驶回到原来的位置。我正愣着,突然,一缕清香钻进了我的嗅觉。我又一呆,头不由一摆,没想到我的目光竟碰到了块磁石。
只见刚才那位女士已坐在我身旁,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脸却无任何表情地盯着我。啊,太美了!我内心由衷地赞美,标准的东方古典美人,以前我只在画里和梦里才见过这张脸啊!
“先生,请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一问,无疑提醒了迷醉的我,我马上意识到自己还得逃命。
“对不起,小姐,我被人追杀。我需要你的帮助,借你的车子用一下。”
“追杀?杀,是一个动作作用于一个生灵,结束其生命的行为,”她忽然喃喃自语地说了些令人摸不着边际的话,“先生,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有人要追杀你呢?”她的脸仍无半点表情地盯着我问。
“上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耸了耸肩,瞧了一眼车镜。那辆车子已在旁边停下,两名文质彬彬、衣冠楚楚的男子走下车,一左一右地向我们走来。左边的家伙抖了一下那笔挺的西服,露出了肋下挂着的一支折叠微型冲锋枪,这足以将我变成一个蜂窝。我暗暗叫声:老天!没想到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离开这个可爱的人世,真不甘心。而且,让人于心不忍的是,我可能还要连累眼前这位冷美人。也罢,天堂地狱都行,有个俏女作伴也不是坏事。
“就是他们要杀你?”她注意到了我的一脸绝望。
“是的!”说完,我正要推开车门,以求解脱我的罪孽。突然,车子忽地象离了弦的箭似地朝前冲去。天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不了那么多,我拼命地摆弄起方向盘,可我明显地感到车子非我控制,而我的这一举动无疑只是一种内心疯狂的宣泄而已。那两个家伙已闪电般返身扑入了自己的车子。
那疯狂的汽车追杀,以往只在电视上的警匪片中见到过,没料到此刻我却充当了被追杀的角色。真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那辆黑爵士发了疯似地紧紧咬在我们车后。
汽车飞也似地在大街小巷里玩起了捉迷藏。我只觉得眼前一亮,四周的一切景物就远远地抛在后面。好。几次我以为身后的那辆爵士已给甩掉了,但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那爵士显然也是经过改装加大了功率的,碰碰撞撞中,它又象喝醉了的酒鬼踉踉跄跄地跟上来。
我不由心急如焚地看了一下冷美人,只见她香眉一挑,一刹那,我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艘太空飞船上,周围的一切都化为虚无,唯有自己的身子在飘浮。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子终于在郊外停下来了。暮色已不知不觉地披上大地,透过车窗,可依稀看到灯光。车外,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此起彼伏地奏响了夜曲,一片难得的温馨。我们俩静静地呆在车内,一声不吭。
许久,我扭过头,说了声:“谢谢!”
“不必。”她的语气仍是那么冷冰冰的。
“哦!你究竟是什么人?”我脑里猛地闪过刚才那一连串怪事,不由脱口问了句。
“我不是人。”她坦率得令我毛骨悚然。“至少不是你们地球意义上的人那种生命形式。”
我勉强地挤出点笑意,说:“你真会开玩笑!”
她仍毫无感情地继续说:“现在让你知道也无妨,我是来自宇宙空间的星使,受星际委员会的命令,到你们地球来考察。”
“啊!”我张口惊呼,“你就是今天早上报纸所说的……”
她点点头:“是的。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就是我返回基地的时间。现在,请你静静盯着我的眼,对,就这样……”
她的声音带着无可抗拒的魔力,我就象一个无知的小孩顺从地听她的摆布,两眼一眨也不眨盯着她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恍若纵身跳入两汪深潭。冥冥中,我脑里的所有记忆痕迹仿佛给梳了一遍,记忆的洪水淹没了我。飘飘然地,我的灵魂漫步于一片粉红色的空间。哦,来了,来了,那张开两臂,朝我飞来的,不正是我的初恋情人娜莎吗?我赶忙跑起来,迎上去,不料,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了一跤。咦,怎么一点也没痛感!我爬起来,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一片黑乎乎的世界,我正茫然地打转,一点烛火缓缓地朝我走近。我仔细一瞧,不由吓了一跳,举着烛火的竟是我的好友斯各特!他是名记者,在一次采访中,被人枪杀。他眉间的弹孔在那摇曳的烛火映照下,更森然可怖。他缓缓地从我面前走过,我忍不住“呀”地叫了一声。他慢慢地转过头,突然,他变成了今天早上追杀我的杀手。他阴惨惨地笑着,举着的烛火化作了闪着寒光的枪口。我惊惧地后退着,突然“啊”地一声,一个趔趄,我又坠入了一个无底的空间。
就在此时,一声嗔叱让我回到了现实,我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冷汗。我愣愣地瞧着她,不知所以然。
“行了,我告诉你,你大脑中的一切信息,我已全部查阅。”
我浑身一震,好厉害的星使!幸好她不是地球人。我不禁有些替那煞费苦心企图控制世界的阴谋家感到可惜。
“你不必紧张,我只不过是要了解你被追杀的原因而已。现在,让我告诉你为什么吧。”
“真的?”我眼睛一亮,想起今天的情形,心有余悸。心想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人追杀,真是进了天堂也不瞑目。
“你是A跨国公司的高级职员,对吧。”
我点点头。
“昨天你曾接过你们公司的财务主任罗斯先生——你的密友的一张小纸条,不错吧。”
我目瞪口呆,这点我差点给忘了!
“你们公司明里干着正当生意,暗地却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如贩毒、走私武器等等。据我所知,前天夜里,你们公司的后台老板还和某国的军火商会晤,准备将一批生化武器销到该国,往该国内战的火星上浇油……”
我张口结舌,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只听她继续说道:“那张纸条上,可能记着你们公司的秘密。罗斯先生可能已被害,现在你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了!”
我恍然大悟,想起了昨天离下班还有几分钟之时,我正和一位可人的女职员说笑。罗斯先生神色仓皇地匆匆从经理办公室冲出来,经过我身旁时,迅速往我的手心塞了张纸条,并低声对我说了句什么。我当时的注意力全在那女职员身上,并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也没在意,以为他给戏票什么的,他就离开公司了。下班后,那女职员邀我一起吃晚餐,看电影,我就把这事搁在脑后了。
罗斯是我的密友,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多少吐露了些晦涩的语气。可惜我并没能从他那些隐晦的话语中悟出什么。唉!可怜的罗斯。
泪水不知不觉地挂在了我的脸上,我眨了眨眼,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女人面前我不得不维护男子汉的形象,而我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现在我该怎么办?”我抬起头,讷讷自问。
“你好自为之,我的时间到了,我把你送到警察局,让他们来解决这件事吧!”
一时间,我傻了似的瞧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一秒钟仿佛是一个久远的年代,沉重而又漫长。许久,我僵硬的喉节滚出了一句久憋在心里的话。
“你太美了!”
“是吗,谢谢。”她的语气仍无半点波澜。
“你,可以笑一笑吗?”停了停,我怯怯地将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突然间,四周一片肃静。半晌,缓缓地,她的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刹那,我眼前一亮,她,笑了!明艳的脸灿若桃花,顿时,满车生辉!无怪乎古代的帝王宁可冒着亡国的危险而竭尽所能来换取美人一笑啊!
“艾德,珍重!”她浅浅地说了声,而我的耳边却犹如拂过了数声珠落玉盘之音,沁人心脾。天呀,她叫我的名字!我的心都快要蹦出体内了!
突然,我猛地觉得身子在冥冥之中浮动了一下。眼一睁,发现自己正站在警察局大楼前空旷的广场上。我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穹,只见一颗耀眼的星光在天际一闪即逝,也许那就是她吧。
肃杀的秋风,卷起了地上的落叶,飒飒作响,我怅然地叹了口气,何时才能得见伊人呢?可这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摸摸衣袋,那张纸条仍在。我想了想,整理好紊乱的思绪,然后昂首阔步地走进了那幢灯火通明的警局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