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我抚摸着妻的额头,她苍白的脸上显出极度的倦怠。护士推门进来,手里抱着我们刚出世的儿子。我平静下来的心里又一次荡起千层的浪花。
妻俯身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下,用充满母爱的眼神凝视着儿子粉嫩的脸蛋,而后转头看了看我,说:“你看他多像你,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
正在高兴之际,我的呼机“嘟嘟”地响了。
我急匆匆赶回办公室,只见我们警局的陈局长和一个“老外”坐在里面谈话。
陈局长见了我,立即给我介绍说:“江风,这是亨利警司,是国际刑警组织派来协助我们破案的。”
我和亨利握了握手0
陈局长说:“威克斯·库巴越狱潜逃了。”
“库巴越狱了……这怎么可能?”
十年前,是我亲手抓住了那个被人称为“疯子博士”的威克斯·库巴,把他送进了邦加岛的监狱。邦加岛监狱可是世界上最牢不可破的现代化监狱,怎么可能让这个曾经七次威胁联合国、被列为世界头号恐怖分子的库巴越狱呢!
局长接着说:“据国际刑警调查,库巴很可能到了本市,而下个月联合国大会即将在本城召开,因此这件事非常紧急。经局领导研究决定,由你来负责侦破此案,希望你能与亨利好好合作。还有一点,库巴越狱的事还没有公开,以免引起社会恐慌。所以办案时要谨慎些。记者方面我会替你顶着。”
局长走后,我给亨利找了间办公室,安排好一切,又匆匆赶回了医院。
经过四个小时分娩之苦的妻早己进入梦乡,我们的儿子已被带回婴儿室。我坐在床边看着妻,想着儿子,心里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甜蜜。
第二天当我醒来时,妻正用眼睛看着我,似乎在问:昨天局里呼你,又出什么案子了?
我看着她,内疚地笑了笑,然后伸了个懒腰说:“真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陪伴的时候,我却又要与库巴打交道了!”
“库巴!”妻子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他怎么了?”
“前天从邦加岛的监狱中逃跑了!”
“不可能吧!”妻几乎叫了起来,“那里的看守都是一流警员,而且有先进的电子报警系统,号称世界最严密的监狱。怎么会让他跑了呢?你呀,是不是又跟我开玩笑啊!”
我坐在妻身边,握着她的手笑着说:“如果真是开玩笑,那我开玩笑的本领可够厉害的,居然把一个国际刑警的警司弄来了!”
妻低头喃喃自语道:“库巴……他又会干些什么呢?……”
我的心一惊。自从得知库巴越狱的消息到现在,我还没有细细考虑过,妻这一提醒,我的心头突然闪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幸而妻没有察觉我的失态。
回到警局,我立即组织警力,任命我以前的助手、现任重案组组长方剑担任特别行动组组长。并吩咐各警员,密切注意库巴的行踪,一有消息立刻报告我。
我布置完一切,刚刚坐下来,电话铃响了。我按了键盘上的键,电脑屏幕被激活了。
“喂,我是……”我的话还未说完,就不禁大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小子,十年不见,你还认得我吗?”
我心里怦怦直跳,良久才意识到我的摄像机并没有开,对方只能看到我的一张照片。这使我心情平静了许多。
“怎么,就把我忘了?”
“不好意思,我一时想不起……”我有意装傻。
“那你好好想想吧!”。
这句话使我赢得了时间。我立刻用手势下令追踪这个电话,并叫来方剑。
“威克斯·库巴,难道是你?”我假装十分吃惊地问道。
“小子,你终于记起来了!”
这时方剑进来,我指了指屏幕,然后用力握紧拳头。方剑会意地点头出去了。
“库巴,你现在还好吧?”
“呵,想不到十年不见,猫哭老鼠的伎俩也学到家了。”
“随你怎么说吧,我只是关心……”
“是关心还是担心啊!”
“……当然,如果你还做坏事,我还会抓你的。”
“小子,你还挺狂的!上次要不是我小瞧了你,也不会被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得手……”我偷偷看了一下表,此时方剑应该接近目标了。我只等着从话筒里听到一声“不许动”,这件案子就算完了,所以我必须拖住他。
“库巴,我实在不明白,以你的聪明和智慧足可以做一个杰出的科学家,而你却误入歧途,专干蠢事!七次威胁联合国……联合国看你是一个难得的天才,才赦免了你的死罪。你为什么不好好服刑,偏要越狱呢?”
“这个……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电话突然中断了,话筒里传来了方剑的声音,同时,屏幕也切换出方剑的身影。
我十分惊疑:“方剑,怎么回事?库巴刚才还在和我讲话,怎么一下子变成你了!”
“江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根据电脑追踪系统的指导,来到这里,却一无所获。这里的电话虽然开着,却无人动过的痕迹。”
十分钟后,方剑带回了电话机,我们立即把它拿到技术组去进行检查。在楼梯转弯处,我们碰到了亨利。他问我案子有没有线索,我说没有。他轻蔑地耸了耸肩。这家伙,总是瞧不起人!
检查电话的结果令人失望。电话被人增装了一些芯片,而当技术组的警员重新接通线路时,芯片只输出了一句“一群笨蛋”的谑语,便自毁了。
妻住在医院里,我有空就去看她。但她问起库巴的事,我总觉得很难回答。
我们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计划,故意让一个与库巴有关系的犯人越狱。事前我们把一枚超小型特种红外线发生器植入犯人的眼睛,它只有收到我们发射的特种波频后才会工作,因而能骗过库巴和他的那些仪器。这一切我怎么能对她说。
妻子缄默着,我也暂时不想为狡猾的库巴伤脑筋,于是转身逗儿子取乐。我伸出手触摸他的下巴,只见这小子要醒不醒的样子,长长地吸了口气,小手摇了摇,又睡过去了。妻捶了我一下说:“看你,儿子要睡觉,你又要捣乱!”
真不巧,每次我来,儿子都在睡觉,连父子亲热的机会也不给我。妻则夸奖儿子贪睡是福气。
翌日,我正在办公室里冥思苦想如何对付库巴,亨利敲门进来告诉我,所有的仪器都已安置到位,并说这次一定可以抓住库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我也信心百倍。
然而,方剑送来的一份报告却令我瞠目结舌。
各检查站检查嫌疑人共一千七百人,复检嫌疑人二十一人,三检嫌疑人三人,最后通过脑波器检查全部排除。
“用的都是那些仪器吗?”我边看记录边问方剑。
“是的,都是国际刑警组织提供的。我想不会出问题吧。”方剑答道。
忽然,我脑子里闪过那次捕获库巴时妻曾说过一句话:库巴太相信他的仪器,这才中了你们的计。
“笨蛋!”我把报告重重地甩在桌上。
方剑愣了,不知做错了什么事。亨利也一脸狐疑。
“我不是骂你们,是说我自己。”我立即笑着解释,“上次库巴在电话里安装芯片,还利用它骂我们是笨蛋。其实,他是想吸引我们应用高科技和他斗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不到我居然中了他的圈套……”我吩咐方剑立即撤掉仪器。
“慢点!”亨利制止道,“江风,我不同意你这样做!至少你应该征求我的意见吧?”
我不得不耐心向亨利解释:“如果我们还用这些仪器的话,我可以断言,再过一个月也别想抓到库巴。这是他的计谋!他想引开我们的注意力,况且,如果兴师动众的话,也容易引起新闻媒体的介入,到那时,我们想收手都来不及了。”
“可是……你就不怕库巴逃走吗?”亨利仍坚持己见。
“这个问题我想过了。”我说,“他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上次他输给了我,这次他一定要赢回去,不把我搞得声名狼藉他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我……”
“呵,你这么自信吗?”亨利冷笑着打断了我的话,轻蔑地耸了耸肩走了。
转眼几天过去了。其间,我接到许多上司催促的电话,国际刑警组织似乎也沉不住气了。库巴在华盛顿、库巴在巴黎等传闻塞满了我的耳朵,但我坚信库巴就在本市,我甚至感觉得到库巴的手心也在冒汗。
现在该是我出击的时候了。我叫方剑把库巴的所有资料,特别是有关的影像资料从网络中取出来,发给每个警员,要求每个巡警每天至少看一遍,特别要留心观察库巴的神态动作。
然而,方剑去了没多久,便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我的办公室。
“江头,不好了!库巴的所有资料都被人消除了。”
我一愣,感到十分震惊。这家伙跑到我们前头了!我忙打开桌上的电脑,希望能找到一个被库巴遗漏的贮存网点,可是我失败了。我绝望地倒在椅子上。
一旁的亨利这时似乎失去了理智:“这可怎么办?太糟糕了!为什么当初会听你的混帐话,把那些仪器都撤了呢……”说罢,他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我的头向后仰,呆呆望着天花板的顶灯,我仿佛整个身心飘荡在一片迷茫的大海上。忽然,我眼前一亮,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不久前的一件事。那是我与国际刑警查理警司合作时,他无意中提到过刑警总部保留着一份用纸和录像带组成的库巴档案资料,由于无人问津,因而这些资料鲜为人知。于是我兴奋地跃起身来,给查理打了个电话,请求他给予全力支持。
中篇
说来真有意思,如今,儿子醒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而清醒的时候也很少哭,那双小圆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妻,嘴巴也不停地蠕动,似乎要说话。妻看了非常高兴,不时地逗儿子叫爸爸、妈妈,高兴得什么似的。我坐在一旁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冷落,于是向妻提起了库巴。这一招果然灵,不仅妻注意我,就连儿子也似乎瞪着一双眼睛盯着我。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当晚,陈局长登门拜访,他是我家的常客。看过我儿子后,我们回到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江风,你儿子真可爱。我看你还是请个假回家好好陪陪他们娘俩吧!”
如果在平时,我会欣然接受陈局长的建议,但是,凭我在警界这么多年的经验,我觉得局长话里有话,便问道:“局长,我现在正负责库巴的案子,案子尚未侦破,你却要我休假……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局长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也知道,联合国宣布在本城召开的大会,只有一个星期了,而库巴是联合国最忌讳的人物。政府受到了很大的压力,最惨的还是我们这些人……鉴于目前的形势,我觉得你还是休假一段日子为好。”
陈局长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我满脑嗡嗡作响,我甚至记不起是如何把局长送出门的。
第二天,我顶着一颗沉重的脑袋来到办公室。办公桌上放着一个邮包,是查理寄来的,这真是雪中送炭。我立刻将邮包拆开,取出里面的光盘。为了保密,我甚至将电脑的网络线拔了。
看来查理花了许多功夫,光盘记录了库巴自入狱至越狱前的许多影像,显示了他从精神萎靡到生活振奋的全过程,看来他早就准备越狱了。然而,使我吃惊的不是这些,而是面前库巴的眼神和动作,让我觉得好像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辞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警局,这使我的同事惊讶不已,甚至惋惜,他们再三设法挽留我,到楼上总部局长办公室请求陈局长,局长对此却始终保持沉默。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办公室,亨利径直向我走来。虽然他脸上神情平静,但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眉宇间那种幸灾乐祸的得意之色。
“江风,听说你辞职了。我们合作得很好,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总比被别人赶下来要好得多吧!”
“其实这又何苦呢?许多人都看中了你这个总部直属帮办的位子啊……”
“那不正好吗?成人之美嘛!”
亨利小再说话了,他转身朝门口走去。他一定感到无比的轻松。虽然这个结果不是他原先所设想的,但总算让他大大出了一口怨气。
突然,从他身后响起了一声严厉的呼叫声:“201!”——201是库巴在邦加岛的编号。
我的声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到”,那是从亨利嘴里出来的回应声。当亨利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已为时太晚了。
我们四目对视之际,亨利——不,是库巴选择了逃跑。
说时迟那时快,门开处,只见方剑冲了进来,扑向库巴。库巴见势不妙,向右一闪,跨上了楼道。我紧迫不舍,直追上了屋顶。
平平的屋顶上,库巴正朝下四处张望,显然已无路可逃了。我用枪对着他:“库巴,别再做傻事啦,快投降吧!”
库巴冷笑道:“不要做梦了,我永远不会投降的。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哈哈……”笑声未绝,他就纵身跳下了二十层高的总部大厦。我呆愣了半晌。
库巴的尸体被运到了验尸组。他的人皮面具做得非常合体,难怪六次被重兵围困也能逃脱。
几个小时后我开始写结案报告。方剑走进来好奇地问:“江头,我不明白你怎么能肯定库巴一定会来向你辞行呢?”
“库巴不会错过看我落魄的样子。”我说。
“那你又怎么肯定他一定会答‘到’呢?”
“一个人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何况是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
“如果库巴当时矢口抵赖呢?”
“如果那样,我们凭现场录像也可以拘留他二十四小时,到时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揭穿库巴的假面具。我想库巴也一定明白这一点。”
这时电话响了,是妻打来的,她神色慌张,嗓音发颤。
“风,你快回来吧,我们的儿子从早上一直哭到现在。喂他不吃,哄他不睡,电脑检查也查不出有什么毛病。我现在不知怎么办才好,你快回来吧!”
我立即驱车回家,车还没停稳就听见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进屋后,我也无法可施,只有立即送他进医院。
医生也查不出什么病症,只说可能是头痛,病理却有些奇怪。只好开点镇定药,再观察一小时,等儿子不哭了,安静地睡去,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我将报告交给陈局长,并向他请了一星期假,以便照顾我的妻儿。听说库巴的尸体己被国际刑警运走了,对此我有些疑惑。
下篇
七天后我回到了办公室,头一件事就听说我的老朋友查理来了。当晚,他和陈局长突然来到我家里。
我问起查理此行的目的,查理说是为了库巴。这勾起了我的那个疑惑:“上次国际刑警带走库巴的尸体似乎不合常理,不知是为什么?”
查理说:“总部科技部的那些老头子搞了一种叫记忆再现的机器。为了解开库巴逃出邦加岛监狱之谜,就用库巴做了一次实验,结果很成功。”
“哦!那他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库巴私造了一种催眠波发生器。他利用这个发生器,使所有的看守进入梦乡,让所有的报警器受到干扰,又俟机杀死了亨利,将自己乔装成亨利逃出了邦加岛。后来……”查理忽然顿住不说了,似乎难以启齿。
“后来怎么啦?”我从查理的口气中觉察到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与我有关。
查理犹豫地看着陈局长。局长接过话头说:“江风,有件事情我们不得不告诉你……”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光盘,“你把它放出来,我们边看边说吧!”
我把光盘放入电脑,不久屏幕上出现了一座建筑物的轮廓。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几盏路灯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屏幕下方出现一个弧状的金属物,这就是催眠波发生器。建筑物越来越近,门牌清晰可见:××医院。这不正是我妻子住过的医院吗?
库巴走进医院,来到服务台,护士们一个个都趴在桌上睡着了。墙上的时钟显示是临晨二点,日期正好是我儿子出生的那一天。库巴到电脑上查寻什么,画面忽然一片空白,查理说是由于脑部受到震荡而使记忆遗失了。画面重新清楚,此时的库巴已到了婴儿室,所有的婴儿都睡得很香。他走到18号婴儿床边,停下来,站了一会儿,然后抱起婴儿走出医院,那婴儿的样子分明是我儿子。画面又一阵雪白。我有些坐不住了,心里忑忐不安,但我的儿子此刻正在房间里安详睡着的呵!
画面又重新清晰。四周是几台中型计算机,在中央有个工作控制平台。库巴打开平台的一小块面板,把他那台催眠波发生器的一束线接入机内,启动所有计算机,然后拨动催眠器上的几个开关,将催眠器对着自己,一束蓝光射出,几分钟后消失。库巴休息了一会儿,改接了几根线,将发生器对准我儿子的百会穴,蓝光立时笼罩了我的儿子。
我再也忍不住了,立即要求给予解释。
陈局长取下光盘,沉重地说:“据我们调查,18号婴儿就是你的儿子,我想你也认出来了。后面库巴对你儿子做的事,我说不清楚,还是请查理先生说吧!”
“据我们对催眠波发生器的研究,发现它不仅可以用来催眠,还可以用于大脑复制。换句话说,库巴把自己的知识、思维和性格复制给了你的儿子,也就是说你儿子已经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儿子,而是一个拥有你儿子身体的库巴。”
查理停了一下,很客气地对我说:“对不起!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带走他……”
“别开玩笑了!”我强作镇定地说。
“不,这是事实!不过,我倒希望是开玩笑哩。”
我收敛起脸上的苦笑,端起茶杯,想润一润胸中燃烧着的怒火,但是茶杯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沉很重,从我的手上滑落到茶几上,茶水洒满了桌子。我徒劳地用手去阻止水的扩散、流淌。
“对不起,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每个做父母的都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
“不,他是我的儿子!”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你这是骗人,你们不能这样做。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他是我的儿子!”我猛地站起来,企图从腰间拔出“手枪”,但我并未佩带手枪,而我却似乎有枪在手,指着他们怒吼,“我刚有了儿子,你们居然要夺走他。你们给我滚出去,滚!”
查理愣了好一会,起身走了。局长跟在他后面,我一直端着手臂像是握着枪似的指着他们。局长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转身对我说:“江风,你是个好警察,一个有头脑的警察,不要让感情代替了你的理智。好好冷静一下吧!”说完走了。
我呆立着。
“砰”的一声响,我预感到出了什么事,跑进房间,果然是妻倒在了地上。我赶紧把她抱到床上,拍了拍她的脸。妻慢慢苏醒过来,睁眼就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显然她听到了我们的所有谈话。
妻慢慢地走到儿子的床边,嘴里仍然在说:“不会是真的,我儿子不会是库巴。”妻坐在地上,左手扶住床沿,右手去摸儿子的小脸蛋。儿子将脸转到另一边去,又睡着了。
“二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库巴临死前的话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终于明白了库巴那句话的意思。一种对库巴的刻骨仇恨油然而生。
“是,他就是库巴,库巴……”我抱起孩子,举过头顶,想要摔死他!妻疯了似的抱住我,大叫:“你不能……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呀!”
我的手在发抖,我根本下不了手。
“二十年后我又是……”
库巴最后的笑声又一次萦绕在我耳边,那笑声变得那样的狡猾,那样的恐怖,我完全被这种笑声所笼罩,被它所压倒。
妻从我手里夺过孩子,斥责我说:“你凭什么说他就是库巴?凭什么?”
孩子在妻怀里安详地睡着。周围的世界沉静下来,吞没了我,也吞没了妻。
第二天早晨,我正准备上班,门铃响了。我打开门,是陈局长和查理,后面还跟着一位护士和一个老头。对他们的再次来访我并不感到奇怪。
他们进屋坐下,查理说:“江风,我一定要把他带走,请你理解。如果还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问博士。”
我表面上无动于衷,杂乱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老头看我不动声色,就主动说:“如果你对这种技术有怀疑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人的大脑就像许多存贮器,每个存贮器又相当于一个电容。大脑通过不断地对它刺激,加大两端的电势,从而使存贮的信息被容纳。这就是我们研究记忆再现器的基本理论,这个理论也同样可以解释大脑复制机的原理。其实克隆技术最初目的是要复制人,而要完善这一杰作的最后一步就是大脑信息的复制,那样才算是真正的复制人。”
老头显得十分自信,甚至有些喜形于色,我真想上去扇他一耳光。妻呆坐在客厅的一角,神色紧张而木然。
“博士,请讲正题吧。”查理插话说。
“对不起。大脑复制机与记忆再现机又有所不同,大脑复制机要改变‘电容’的内容,所以首先要破坏原有的内容,因此很可能损坏大脑。而对婴儿就是另一种情况。由于婴儿的大脑像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内容,‘电容’效应还没有建立,所以是大脑复制的最佳时期。”
我仍然没有吱声,老头看着我顿了一下,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还不相信,那么我告诉你被复制后婴儿的一些症状。由于复制时大脑处于高度兴奋状态,尔后必然进入休眠期。反应是复制体整天睡觉,只有当他的本能反应时才会中断,具体说就是饥饿时才醒来。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复制体清醒的时间就越长,同时也意味着复制的信息已被容纳。还有一点,复制体与本体之间有一定的心灵感应,本体的感觉会感应到复制体上,具体说就是库巴摔死时,巨痛会感应到你儿子身上,你儿子那时一定会大哭不止,但身体状况却一切正常。现在,我们要把婴儿带回科技部,看有没有办法除掉库巴记忆。希望得到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老头不再说了,似乎他已完成了任务。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走进卧室抱起我的宝贝儿子,不,应该是可恶的库巴,把他交给了护士。
妻在伤心地哭泣,我走过去用力将她搂在怀里,这也是我唯一可以给她的安慰。
查理他们带着孩子走了。透过窗户我看见了他们模糊的背影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