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这回不是骗我去相亲?”坐在副驾驶席上,时骏不厌其烦地问着正在开车的霍刚。
霍刚一脚刹车狠狠踩下去,愠怒地盯着时骏。饶是他这般的好脾气也被问得心烦,他指着时骏挺翘的鼻尖:“时骏,你已经白痴到记不住我的话了?这件事你问了我十一遍!十一遍!你再敢多问一句马上给我滚蛋!”
“那麻烦你停车,我要下去谢谢。”
霍刚咬牙切齿,却拿时骏毫无办法。今晚局长点名要时骏赴宴,这人混不吝的劲儿一上来,好像谁都在骗他!他霍刚是骗人的那种人吗?肯定不是啊。但要真把时骏放走了也不行,局长那边没法交差。他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只要记住一点。这个世界上谁都会拉着你去相亲,唯独我不会!”
“理由?”
霍刚被他搞得实在无奈,只好说:“今晚是为各界人士举办的酒会,局长早就想见见你,这不是抓着机会叫我带你去玩玩,也能多认识一些人。”
时骏窝在座位里不屑地冷哼一声,嘀咕着:“与其跟那些秃顶老头儿喝酒,还不如跟你窝在家里看电影呢0话说,你真不是骗我去相亲?”
“时骏,给我滚下去!”
二十分钟后,霍刚把车停好,带着时骏走进酒店。二十三楼的电梯刚刚打开,引来外面一群人的关注。霍刚今天穿得格外精神,一身浅色西装搭配修剪得飒爽的发型,神采奕奕。他抓着时骏的手臂,低声警告他老实点,别搞出什么笑话来,这让时骏更加不爽!他黑着脸被霍刚扯到了宴会大厅的门口,接待处服务台。
这时候,老王从登记台后面的小侧门里跑来,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老王也穿了正装,手里拿着两份邀请函,急急忙忙赶过来。一瞧时骏,不免苦了脸,说:“你怎么没穿西装?”
霍刚叹息一声:“我把这事忘了。”言罢,偷偷白了时骏一眼,“让你闹,闹得我把正事都忘了。”
时骏拍打着老王的肩,开了几句玩笑,正装不正装的也就无所谓了。几个人在服务台存了外衣,领取了号码牌,走过用郁金香搭建起来的拱形门,再走个三五米,右手边便是酒红色的两扇大门。有服务生把门推开,扑面而来璀璨的灯光、缭绕的香气,一派奢华与炫目的景象。
时骏一见这架势就想跑,老王和霍刚左右一夹,想跑?没门!可怜兮兮的时骏就这样被夹进了会场大厅。霍刚见到熟人正对他招手,就把时骏托付给了老王,叮嘱:“这人要是跑了,你明天也不用去上班了。”随后,洋溢着温暖的笑容跟人去聊天了。
老王跟时骏面面相觑,最后前者说:“走吧,去吃点东西,我估摸着你饿了。”
两个人走过大厅中央,时骏自然被最吸引人眼球的表演舞台勾去了注意力。舞台上有乐队,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歌手,正在演唱爵士乐风格的英文歌曲。舞台下围了很多人,其中一个肥胖的矮个子中年妇女正跟着节奏摇摆,那舞姿,真折磨人。时骏直在心里叫嚷:霍刚快回来,让老子洗洗眼睛!
走过扎堆的人群,总算到了食物台跟前。时骏紧紧地盯着厨师手里即将完成的美食,鹅肝!从原材料被抬进来那会儿,他的眼睛就没移开过。他以前跟霍刚来过一次,这里的鹅肝好吃到爆!不提前预约都没位子。这一回机会难得,所以时骏就站在一边等。眼看着厨师把成品放在大盘子里,他手里的刀叉快如闪电,刷刷刷!三分之一的鹅肝都到了他的盘子里。厨师哭笑不得地说:“先生,您别急,还有呢。要不,您点一样,我给您做。”
时骏的嘴里塞满食物,看上去平添了几分可爱,他的眼睛扫过食材盆里的田螺。厨师会意,给他单做一份田螺。赶巧,老王看到霍刚和他们局长正在四下瞧看,就招招手大喊了一声:“霍队,我们在这呢。”招呼完了,老王收了手,无意间看到自己手背上多了点东西。红色的液体,还有点温热。
吧嗒,吧嗒……又从老王头顶上掉下来几滴。
走过来的霍刚和还在大吃特吃的时骏也看见了,三个人同时抬头。时骏眼尖手快,一把抱住老王闪到一边,喊着:“躲开!”随着时骏这一声叫嚷,从头顶上面掉下来一个人——死人。
下一秒,整个大厅都炸开了。惊叫声、吵嚷声一时间几乎掀开大厅的屋顶。老王还趴在地上,看到尸体的时候嘴里的鹅肝掉了。再抬起头,神色严正地对霍刚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告诉霍、时二人,掉下来的这位已经死了。时骏反应极快,转身朝着外面跑的时候跟霍刚不约而同地叫嚷:“马上封锁现场!”
还趴在地上的老王抹了把嘴起身,嘀咕着:“要不要这么默契啊。”
在时骏赶往会场天棚的这几秒钟内,霍刚已经开始安排人手将尸体周围圈隔开来。同时,霍刚单位的局长跑到舞台上,一把抢过女歌手的麦克风,对宴会厅里所有人说:“大家不要惊慌,不要走出宴会大厅。尽量站在原地不要动。男士请照顾好您身边的女士。警方马上安排人手处理现场。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尽管霍刚和老王的行动很迅速,还是有很多人因为惊慌冲出了大门,现场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好在酒店保安及时赶到,帮忙劝住了这些冲出来的嘉宾,又请他们回到宴会大厅,老王这才松了口气。再回头找霍刚,这人已经在检查尸体。
死者为男性。穿着正式西装,霍刚认为死者应该是参加宴会的嘉宾。死者的年纪约在45岁到50岁之间,身高一百七十公分,体重约在65到70公斤之间。尸体以正面朝上的姿态从高空垂直掉落。看尸体表面无搏斗痕迹,在嘴唇上有一处伤口。霍刚皱着眉,觉得嘴上的伤口并不像是被咬的,也不像被利器割伤的。霍刚暂时放下这点疑问继续观察尸体,可以确定致命伤在颈动脉上,一刀割喉。死者的双手上都有染血。霍刚在触摸到尸体的时候就看了时间,是22:30整。尸体尚有温度,也就是说死者被杀后不足五分钟就掉下来,或者说刚刚断气就掉下来了。霍刚又仔细翻找了死者衣服、裤子的口袋,在里面找到一张身份证。死者名为“佟南”,今年四十八岁,本市人。
霍刚站起身,眉头紧蹙:“老王……”
“怎么了?”老王听不到霍刚的下文,不禁纳闷地问。
霍刚好像恍惚了一下,继续板着脸说:“跟我上天棚。”
走出宴会厅的大门,霍刚扭头看了一眼入口处。从电梯出来,就是负责收邀请函、存放衣服、发号码牌的服务台。通过了服务台再走过郁金香的拱形花门,才能通过走廊进入宴会厅。服务台位于宴会厅的左边,从宴会大厅出来之后,朝右边拐是一条没有房间的通道。通道尽头是可以上去天棚的楼梯间。楼梯间内没有下楼的楼梯,只有上去的楼梯。就是说,如果时骏在天棚上没有堵住凶手,那么,凶手只能利用他们所走的这条通道离开作案现场。
霍刚再次跟老王确认:“刚才没有人冲出去吗?”
“没有。都被我跟保安拦住了,几个保安守在电梯口前面,不让进。”
“有没有可能从楼梯间跑出去?”
“没有可能。”老王肯定地说,“我刚才问过保安,这层楼的楼梯间很远,要从服务台后面的侧门进去,走到东区才能到。那时候,服务台里站着四个人,没人从他们身后跑过。”
确定了情况,两个人也爬上了天棚。天棚的入口处有些狭窄,霍刚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需要弯着腰才能避免撞到头部,放眼看去,里面的空间逐渐变得宽敞。这时候,不知道时骏在哪里喊着:“霍刚,过来。”
霍刚闻声一路摸过去,越往里走,空间越大。等找到时骏,也就是尸体掉下去的位置,他们已经可以站直腰,四下打量。
尸体下落的位置举架足有两米,非常的宽敞。脚下是用钢筋、加厚木板搭建起来的隔断路。一共有三条这样的隔断路,每条之间横着七八根铁杆,铁杆上绑着彩灯。此时,时骏站在距离水泥墙面最近的隔断路尽头,指着脚下,说:“尸体就是放在这里掉下去的,还有血迹。”
两人急忙走过去。隔断路虽然长,但是不足半米宽,为了安全时骏伸手拉住霍刚让他蹲下去仔细观察血迹。血迹并不多,边缘不规则,除了几滴面积比较大的以外,旁边还有些散落的小血点。
霍刚说:“从血迹分布和形状以及死者双手有血的情况来看,凶手是在死者背后勒住他,割开颈动脉和气管。死者马上用自己的手捂住脖子,血才没有呈喷射状。然后……”
“然后凶手把尸体慢慢放下。”时骏跟着分析,“尸体面朝下搭在这条木板上。因为死者体重过量,慢慢滑下去,落到地面的时候导致尸体变成了仰躺状态。”
“这里面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霍刚推了推脸上的眼镜,遮掩住眼内的犀利,“如果说凶手慢慢把死者放下,那么血迹就不应该这么少,这里的血迹太少了,不合理。你想,在这里的尸体伤口流出血,掉到下面,落在老王的手背上。这种速度、时间,按照常规分析,第一案发现场的血迹应该已经流出很多才对。”
时骏稍稍把身子探到隔断路外面,指着一层落着一层的装饰用彩布:“血都被布吸收了。”
果然,彩布上浸红了一大块地方。明明是时骏第一个发现这般情况的,他给霍刚指明之后却狐疑了起来。时骏突然也不吭声了,看着吸了血的彩布出神。好吧,他承认案发现场的条件很特殊,如果凶手使用绳子等工具把尸体绑在木板上,那一刻,有这些装饰彩布做遮掩物,下面的人就算是抬起头来看,也不会看到。
不,或许发现尸体之前,血会先渗透装饰布滴落到下面的会场里,所以,凶手为什么没有固定住尸体?
霍刚抬眼看了看靠在墙上发呆的时骏,问道:“你没发现可疑人?”
闻言,时骏恍惚了一下,仿佛硬生生地将自己从费解中拖拉出来。他特别不厚道地嘿嘿一笑:“你也觉得我应该遇到凶手。”
不是疑问句,也不是反问句,倒像是肯定句!霍刚笑而不语,似乎并不打算陪着这人玩什么文字游戏。时骏落得一个无趣,只好实打实地交代自己的猜测,“虽然掉下来的时候已经死亡,但尸体还有余温,从死者被杀到我们发现尸体,期间不会超过五分钟。这个天棚的路并不好走,况且还要下楼梯。如果我的脚程够快,应该会在走廊中间遇到凶手,幸运的话我们会在楼梯间门口狭路相逢。”
“但事实是:你没遇到。你最近懈怠了很多啊,没以前快了。”霍刚不疼不痒地调侃他。不等这人炸毛,马上转移话题,“找到什么东西没有?比方说凶器。”
“凶器没找到,倒是找到一张号码牌。”时骏耸耸肩,顺便把号码牌递过去。
号码牌上面印着“44”的字样。时骏说这个号码牌就在血迹旁边,应该是死者的。但必须等到验证过指纹才能确定。
“知道号码牌是有电脑记录的么?”时骏问。
霍刚眼睛一亮:“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言罢,转头告诉老王,“你下去找局长,安排人手搜查凶器,要快。”
时骏越想越觉得这事麻烦,他懒洋洋地蹲在霍刚面前,露出一副乖巧的模样,试问:“亲爱的,你看今天这事我能撤么?”
霍刚还他一个特别官方的笑脸,坦言:“死心吧。赶紧干活,破了案我请你喝酒。”
就知道是这样。有时候啊,自由什么的就是天边那一卷浮云……
两个人回到宴会厅正准备再研究尸体。忽听有个男人在后面叫嚷:“阿刚?是你吗?”
阿刚?谁叫得这么亲热?时骏好奇,跟霍刚一起回头。只见一个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正兴奋地走过来,霍刚脑门儿一热,愣是没想起这人是谁。男人却异常兴奋地握住了他的手:“真的是你。没想到,咱们还能再见面。”
时骏的眼睛立刻眯成一条缝,观察着霍刚的反应。霍刚说:“你是谁?”
男人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吴双林,住在T市。”说着,竟扯开了领带,解开了扣子,露出锁骨来。锁骨上有一道伤疤。这一回,霍刚想起来了,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真是倒霉,怎么就遇到他了!?
世界也太小了点!眼前这位是他早几年前一时头脑发热惹下的祸事。那时候霍刚还是个小警员,一次出任务的过程中把吴双林当成了嫌犯,手脚也是快了点,愣是伤了吴双林,给人家留下一道永不磨灭的伤疤。为这事,霍刚挨了处分。可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霍刚也不是圣人,也犯过错误。为了这件事,他没少责备自己。本以为跑了几年的苏格兰场又在外地落户,这事也就随着时间彻底淡去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上了这位爷。要不怎么说,世界真的很小呢。
瞧着突然冒出来认亲的吴先生,时骏的眼睛里满是算计,他大力地拍了几下霍刚的后背,笑道:“你还真是朋友遍天下,你们聊。”
“时骏!”霍刚慢了一步,没抓住人。再想追,吴双林已经拦住了他的去路。霍刚照旧露出“官方”的笑脸,“我也没想到这么巧,我现在有工作没工夫闲聊,你自便。”言罢转身就走,半刻不敢耽误。
霍刚三步两步追上时骏,拉住他:“你跑什么?”
“因为那小子我认识。”
“你认识?”霍刚有有些诧异。看吴双林的态度似乎并不认识时骏。时骏哼哼一笑,笑出自己满心的不屑,他说:“那吴双林不是什么好饼。还记得三个月前我去T市办理的委托案吗?你那块饼是嫌疑人。”
“那块饼不是我的!”霍刚有些头疼了,“说说,怎么回事?看他那样怎么不记得你?”
时骏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吴双林的事跟今晚的案子无关。
既然每一个号码牌都有电脑录入时间,只要掌握了这个时间,后面的侦破工作也算有了个起点。在时骏和霍刚走向服务台的时候,警方已经来了不少人勘察现场,维持秩序。他们把嘉宾召集在一起,又将服务员等工作人员召集在另一个地方,双管齐下,事半功倍。
时骏和霍刚找到服务台负责录入号码的工作人员,一个女孩,询问属于死者的44号号码牌是几点录入电脑的。女孩子不敢怠慢,认真查询,很快就说:“是今天晚上21:40。”
时骏瞄了一眼女孩子身后那一排排的存衣柜,说:“把44号柜子打开。”
44号柜子里有一件羽绒服和一双黑色手套,羽绒服的口袋里空空如也。霍时二人面面相觑,总觉得有什么环节别扭着。时骏看着手里的44号号码牌,眼底渐渐沉暗。他忽然抬起头来问女孩子:“号码牌是按照顺序发的么?”
“不是的。”女孩说,“我们摸到哪个就是哪个。”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明白点!”时骏没好气地抱怨。
忽见时骏这么严肃,女孩子紧张了,不敢回答。霍刚颇觉无奈,身边这人一不留神露出本性,吓到人家女孩子了,他赶紧帮忙给时骏打圆场。两人常年配合磨出了默契,时骏问,霍刚补充。女孩子就跟霍刚说:“因为存衣柜是按照从上至下,从左至右的顺序排列号码。我们帮客人存衣服随手打开哪个就是哪个,不会按照顺序。”
“是不是只有拿着邀请函才能换取号码牌?”时骏问道。
“不一定。其实也没有死规定的。”女孩子缓过最初的紧张感,可以跟时骏流利对话,“其实呢,嘉宾很多,我们只有两个人在服务台做事。特别忙的时候也不是非要确认对方手里的邀请函。”
“那号码牌是根据什么标准发的?”
“衣服啊。”女孩子回身指着身后一排整整齐齐的存衣柜,“只有把衣服存在我们这里,我们才会发放号码牌。”
基本上没有什么收获,可这两人却是来了劲头儿,又开始交互角逐。霍刚分析:死者领取了44号牌子在21:40通过郁金香拱门;能够进入大厅的路只有这一条;这条走廊也是唯一通向天棚的路;在宴会厅里面有一条通道可以直通服务台里面的小侧门,但是只能出不能进;在案发22:30分到警方的人维持现场秩序,没人从小侧门出来。就是说:凶手必须通过服务台领取号码牌才能通过郁金香拱形花门,然后进入走廊。凶手未必会进入宴会大厅,但是必须走到走廊尽头进入楼梯间,那样才能爬上天棚。换句话说,凶手也是来参加宴会的嘉宾。问题是,发现尸体之后,警方几个人和酒店保安将唯一的出口守住,并没有任何一个嘉宾出来。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两个结果:一,凶手还在宴会大厅里;二,凶手在封闭出口之前就离开了。
听过霍刚的推论,时骏咂咂舌,说:“咱俩上天棚的时候我计算过,凶手可以在十分钟内完成整个杀人行为,我说的‘整个’包括凶手逃离酒店的时间。那么凶手离开现场的时间就是22:20。”
霍刚沉思了一会,摇摇头:“按照你这个算法,那凶手早就跑了,咱们还查个屁?”
某人咧嘴一笑,笑得神秘兮兮。他转回头问那个女孩子:“22:20之后有没有人交了号码牌离开?”女孩子不敢怠慢,认真查询电脑记录,最后肯定地摇摇头。
时骏又问:“22:20之前最后一个交号码牌的时间是多少?”
“是22:01分。我们这里有记录的。”
时骏对霍刚挤眉弄眼,似在说:这个时间跟死亡时间对不上,不会是凶手。22:20之后也没人出来。霍刚无奈地笑了笑,有的时候时骏总会让你从压力中解脱出来,尽管这人的方法实在不靠谱儿。
时骏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服务台上,笑道:“凶手不可能留下外衣就跑路,事后只要咱们一一核对号码牌和衣服,凶手是谁马上现行。所以,我才说凶手还在宴会大厅。”
闻言,霍刚不乐意了,心说:咱俩之间还打什么迷魂阵?
“时骏,这事不能小视。有人在一群警察眼皮子底下犯了案杀了人,我们要是不在限定时间内解决,从局长到我,都没好果子吃。”
“好吧。”时骏耸耸肩,一副没干劲的样子,“其实这案子真没什么技术含量。死者21:40进入大厅,只要排查一遍当晚的嘉宾和服务人员,马上就可以锁定嫌疑人。”
霍刚正要提醒他别把这案子想得太简单,忽见老王从走廊跑出来,喊着他们:“霍队,你们快过来,有新情况。”
三个人急忙回到大厅。老王说:“我们进行了各方面排查,没人认识死者佟南。不仅如此,我们还找到了佟南的邀请函,经过酒店方面确认,他的邀请函是假的。”
时骏拍打着自己的额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霍刚却没有感到意外,他笑道:“现在你还觉得这案子好查么?”
时骏白了霍刚一眼,转头再去看老王找来的两个服务生。这两个服务生都是门童,一个守在宴会大厅里面,一个守在服务台那个郁金香拱门旁边。两个人一起作证,死者压根没进入过大厅。其中一个说:“就那人穿的衣服,要是打我眼前过,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理由不足以采信。但是对方坚持,他告诉时骏等人,21:40那个时间进来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个人,如果其中有死者他肯定会记得。这么一说,老王也有点拿不准了,就问霍刚和时骏:“你们觉得可能性多大?”
时骏没吭声,看着另外一个门童。门童跟着说:“我看到那个人走过花门,在大厅门口停都没停,直接往里面走的。”
“后面没跟着什么人?”时骏问到。
“记不清了。”门童说,“因为那个人的衣着很、很抢眼,所以我对他有印象。其他男嘉宾的衣服颜色都挺正常的,所以我没印象。真的,我就对那人印象深刻。那一身打扮,太抢眼了。”
“抢眼?”时骏不解,“哪里抢眼?很正常啊。”
老王问他:“你觉得天蓝色西装配着粉红色衬衫,扎着黑色领带,下身穿着白色西裤不抢眼吗?”
时骏眨眨眼睛:“怎么了?这不正常吗?”
言罢,老王还有两个门童,非常怜悯地看着他。时骏被看得老脸都红了,霍刚苦笑着摇摇头,这人的审美真是一点没见长进。其实时骏也没怎么在乎这几个人对他的“怜悯”,他哼哼地冷笑几声,说:“你们用不着拿这事挤对我。爷还真想感谢一下那位被害人今晚穿了身让你们印象深刻的衣服,虽然这条线索简直就他妈的像擦过屁股的卫生纸一样让我厌恶!”
“怎么个意思?”霍刚忍着笑,问道。
“自个儿想去!”言罢,时骏转头出了宴会大厅。
这人还是生气了。霍刚无奈地笑着摇摇头。
时骏又回到了服务台前,抓着人家小姑娘问:“从21:40到22:00之间,都发了哪几个号码牌。”
查询结果:在时骏指定的那个时间段里一共发出去五张,分别是44号、46号、58号、37号、29号。
时骏的表情愈发严肃起来。本以为只要通过排查死者跟嘉宾或者工作人员的关系情况,就能锁定嫌疑人。但是死者压根就没进宴会大厅,也没人认识他。当然了,这不排除有人在说谎,但不管是怎样,死者就像凭空冒出来的家伙,跟哪一条线索都不大搭边儿。简单点说,他们又要从头再来。
“霍刚。”时骏叫着那人的名字同时伸手抓他,一扭头才看到他抓住的是老王的手。时骏放开老王,甩甩手,一脸的不待见。老王很无辜地告诉他霍刚被局长叫去了,有什么需要跟他说也一样。时骏一边走一边问,“你怎么看这案子?”
“我?”老王挠挠头,边想边说,“我觉得死者是有目的而来,因为他制造了假的邀请函。不过我更怀疑是有人给了他假的邀请函,钓鱼上钩。把他引到天棚再杀了他。”
时骏瞥了老王一眼:“死者傻啊?屁颠颠地把自己往刀口上送?”
“他并不知道对方要杀他啊!你说说看,有哪个凶手会告诉被人害‘你快来,我要杀了你’?这明摆着就是蓄意谋杀!”
时骏没再跟老王讨论下去,他只是微微蹙起眉头,闷不吭声地走进了宴会大厅。老王跟在他身边总觉得这人藏着什么,一路追问进来,倒还真的撬开了时骏的嘴。
“我的意见跟你相反,这是一起临时起意的凶杀案。不过第一点你说对了,死者是通过假邀请函进入宴会大厅。除开死者那身不搭调的西装,他还有一件羽绒服,我看过,市价估计在两百左右,便宜得很,这说明死者的经济条件不好。今晚来的人非富则贵,谁会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一个身份跟自己差异很大的中年男人呢?这一点就不合理。还有一点,就算我们排除死者与凶手的身份差距,按照你的分析死者是被人约到这里来,那么,死者为什么没有进入宴会大厅?你觉得这正常么?OK,先别瞪眼睛,我问你。就今晚这个条件以及情况,别人约你在天棚上见面,你会不会觉得很可疑?你会去么?”
“那要看是谁约我。”
“先别说是谁约你。你只说,会不会纳闷,会不会犹豫?”
“那肯定会啊。”
时骏拍拍老王的肩膀:“这就是最不合理的地方。然后,你再想想尸体,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老王一愣,马上质问:“你说这是一起突发性谋杀案不觉得没根据么?那凶手是谁?嘉宾?服务生?”
“怎么可能是服务生?别忘了,如果死者的目标是服务生还需要个狗屁的邀请函?邀请函是干什么的?你拿着那玩意儿才能进去宴会大厅,死者的目标是嘉宾啊大哥!”
“别逗了行么?”老王有点急了,“嘉宾都是有点身份的人,谁会傻到杀人犯罪?”
听过老王的反驳,时骏搭上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知道你为什么干不了霍刚那活儿吗?你们啊,把人想的太简单。越是拥有得多的人,越是抢得更多,越是害怕一穷二白。为了金钱利益这些原因杀人的你又不是没见过。”
“你这是歪理。咱们以事论事,今天的嘉宾里有很多警方高层人物,凶手再傻逼,也不敢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吧?活腻歪了,吃饱了撑的?除非!”
“除非什么?”时骏好笑地问。
还没等老王说话,时骏走了神儿,他看到在宴会大厅里面霍刚正被吴双林拉着“聊天”。时骏的神情有些漠然,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两口,一双眼盯着吴双林,看到吴双林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局促地低下头赶忙走开,时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与此同时,霍刚的几名下属从外面回来,拍打着衣服上的寒气,快步走打破霍刚面前,说:“没有。前前后后都找过,没发现凶器。刚才我跟三组的也联系过,他们也没在酒店内找到凶器。怪事了,怎么就找不到呢?”
不知道霍刚又布置了什么任务,那几个人马上就出去了,时骏这才过去,塞给霍刚一张纸,很正经地说:“排查所有嘉宾。纸上那几个号码都给我扣下,弄贵宾室去。”
霍刚没说话,算是答应下来。很快,警方的几个人开始排除人选,嘉宾们虽然怨声载道,但至少都很规矩地排起了队伍,手里拿着号码牌,等着出去。
时骏彻底不干活了,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宴会大厅的角落里,瞒着霍刚打了个电话。电话通了,好久才有人接听。对方温和的声音传来:“时骏?”
“还没睡呢?”
电话那边的林辰显然精神十足,翻书的沙沙声传来,应着林辰一把好听的嗓音。
“我在查资料。”
“老邢呢?睡了么?”时骏莫名地有点心虚。
林辰随口说:“有个案子刚结,他还在加班。怎么了,是失眠还是有事?”
“有点事。”时骏笑道,“我这边的被害人跟你同一个城市,能帮我查查基本情况吗?”
“有身份证号码吗?”
“有。被害人是男的,名叫‘佟南’今年四十五岁,宏景市人。等会我把身份证号码发你手机里。”
“等等。”林辰忽然打断了他,“是不是单立人的‘佟’?”
“对。”时骏一愣,“你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跟你是同行。”
“私家侦探?”
林辰合上手里的书,瞥了眼闹钟的时间:“我知道怎么查。半小时后给你答复。”
“半小时?”时骏非常怀疑,“你能行吗?”
林辰没说自己行不行,时骏听见他清浅的笑声就知道没找错人。转头一眼看到霍刚正瞧着自己呢,时骏赶紧收了电话嘿嘿讪笑。
霍刚办事仔细认真,按照时骏给的那几个号码找人。嘉宾已经排查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就二十几个。时骏想要的号码牌还差两个。一个是37号,一个是46号。霍刚的余光看到了排在队伍最后面的吴双林,那人一直在看着他,眼神中包含着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两个人的视线相交,吴双林有些狼狈地避开了霍刚的打量。这一切时骏都看在眼里,他摸摸下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霍刚继续排查持有号码牌的嘉宾,很快46号进入他的视线,一抬头,居然是吴双林!吴双林显得有些局促,霍刚则是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划掉46号,告诉身边的下属:“请这位先生去贵宾室。”
吴双林一愣,无视走到面前的警察,低声问霍刚:“我有问题吗?”
霍刚没说话,摆摆手示意下属赶紧把人带走,别在眼前晃悠,越看越特么的心烦。不远处的时骏也发现了吴双林被带进贵宾室,他蹙蹙眉,纳闷:“不对啊。吴双林是最后一个嘉宾,被带进贵宾室的算上吴双林才三个。我给的那张纸上可是四个人的号码,怎么少了一个?”这种仔细的活儿时骏最信任的就是霍刚,他不可能漏掉什么。想到这里,时骏起身走了过去。
“怎么少一个?”时骏问道。
霍刚把手里的纸还给时骏,说:“没有37号。”
没有?时骏眉一挑、眼一瞪,抓起霍刚便走,“走,去服务台。”
正忙着找凶器的老王刚巧跟他们俩走个对头,看这俩人的脸色,案子进展的似乎不怎么顺利,他没多言,默默地跟在后面。
虽然号码牌都检查完了,但是等着领取衣物的嘉宾还是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时骏拉着霍刚挤开人群,走到最前面的服务台,方才那个服务员小姑娘见他又来了,微微一笑:“这回要查什么呢?”
“打开37号存衣柜。”
在女孩开柜子的时候,时骏和霍刚都在猜测着37号柜子里究竟有什么?凶器?衣服?号码牌?诸多猜测在柜门打开的一瞬间成了泡影,面对空空如也的37号存衣柜,只有时骏气恼的一声咒骂:“妈的,被摆了一道!”
霍刚冷静地转头打量几个没有被使用的存衣柜。这些存衣柜都是高科技产物,号码牌插在柜门的凹槽里,拿掉号码牌关门自动上锁,自动入电脑记录;取衣服的时候把号码牌放回进凹槽里,电脑同样录入时间,可谓是方便又省力。那么,37号号码牌到底哪去了?为什么存衣柜里什么都没有?是谁拿走了37号码牌?
时骏不甘心,问女孩37号几点录入电脑的?对方告诉他,是在21:42。跟死者的44号相差了两分钟。在21:42之后的确有两三个号码牌被录入电脑,但是经过排查,除了37之外,剩下的两人都有人证,并且没有作案时间。因此,时骏和霍刚基本可以确定持有37号的人就是嫌疑人。
问题是他们没有找到37号号码牌!
忽然,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从队伍中间传来。
又怎么了?!时骏不耐烦地朝着嘉宾长那边看了几眼,见一个女人惊慌地靠在旁边人的身上,周围的人都跟她一样,低头看着地面。俩人赶紧挤过去,发现在地上有一把弹簧刀。蓝色的刀鞘,露出外面三分之一的匕身。时骏费了点力气挤进去拿起匕首,弹出刀身看了看,指着上面残留的血迹跟霍刚说:“被擦过,但是显然凶手很匆忙,没擦干净。”不待霍刚有所回应,时骏转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女人,“你是怎么发现匕首的?”
女人的手直哆嗦,举起手里秀气漂亮的小包包:“我拿东西的时候,发现在我包里。”
“上一次打开包是什么时候?”
女人想了想,说:“警方要求我们排队的那时候。我打开包拿电话,联系秘书让他开车过来接我。那时候包里还没有,没有这个!”
时骏问女人:“拿电话的时候还记得谁在你身边吗?”
女人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猛地一伸手,指着跟她相隔四个人的男人说:“就是他!”
男人面色一冷,警告女人:“说话注意点。”
女人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毫不畏惧男人的威胁,正色道:“我记得你。当时我在打电话,前后多看了几眼,那时候你就站在我身后。柏董事长!”
于是,22号柏元强和31号的女人都一脸怒气地被请到了贵宾室。
老王屁颠屁颠地拿着匕首跑去找人化验,霍刚安排了两名下属陪着时骏去贵宾室。这时候,贵宾室里已经有了几位嘉宾,分别是:46号、58号、29号、22号、31号五个人。
首先,警方拿着试剂准备给这五个人做血迹测试。五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没人愿意伸出手让测试。时骏这个伪警察走到半圆形沙发前面,看着这五个人:“配合我们工作,你们也能早点离开。把手伸出来,这不是请求,而是要求。”
发现包里有刀的女人怏怏地第一个伸出手,但事实上,时骏没怀疑过这个女人。因为身高、力气等情况,凶手不是女人。测试结果表明,女人的手很干净;接下来就是另外四个人。被女人牵扯进来的22号柏元强的手也没反应,他恨恨地瞪了女人,靠在沙发上抽烟。接下来是吴双林,吴双林的手很干净。留下的这几个人都很干净。
相比几个小警员的急躁,时骏安稳许多。他说:“大家都说说吧,21:40到22:00之间你们都在哪,都干什么呢。”
经过一番询问,时骏决定让有人证和没有作案时间的31号女人、58号老人离开。剩下的就是46号吴双林、22号柏元强、29号董文洋这三个人。
时骏首先问29号董文洋案发时间的动向。董文洋是个做传媒的生意人,显然觉得这种待遇不公平,他对时骏的盘问并没有表现出配合的态度,几句话下来爱理不理的。这时候,霍刚进来了,一见董文洋那样,就走过去,说:“董经理,好几不见。”
“哎呦,这不是霍队长么,你怎么在这呢?”
霍刚知道这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没拆穿他,随口应付两句。董文洋顺竿爬,一路问候到霍刚的父母,时骏就估摸着霍刚那大律师的爹肯定认识董文洋并帮助过他。果然,董文洋很给霍刚面子,乖乖回答问题。他说:“我不认识死者。你们说的那个什么案发时间里我去外面打电话了。当时宴会大厅里很吵,我就出去了。通话时间大约有十多分钟,我是听见大厅这边有人叫着死人了才知道出事。我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有很多人冲出来,我想走,却被你们的人拦住。就这样。”
“把你电话给我。”霍刚说。
收了董文洋的电话拿去核实调查,接下来就是22号的柏元强。柏元强不像董文洋那么事多,很认真地配合警方的工作。说:“我也不认识死者,从来没见过。21:40到22:00之间,我就在大厅里。十点我要露台,那时差九分就十点了。”
“一个人?”时骏忽然插嘴问道。
“就我自己。”柏元强率直地看着时骏,“吃东西的时候我喜欢安静,大厅很吵。所以我一个人去了露台。这里大厨做的鹅肝非常棒,享用美食的时候也要有个好环境。”
好吧,那鹅肝的确好吃,时骏心想。
最后一个询问的是46号吴双林。吴双林说:“我今晚肚子不大舒服,从21:55左右一直在卫生间,我出来的时候大概是22:05左右。我也没有人证。”
霍刚转头看着时骏,似在问他对三个人的证词有什么看法。时骏没什么反应,倒是低头看了眼手机。手机屏亮着,显示了林辰的号码。
离开了贵宾室后,时骏问林辰有什么收获。林辰不紧不慢地说:“佟南就是个三流侦探,抓小三、找猫狗,他干的大多是这种活。不过,他倒是还接手过几件商业机密的案子。他办事手段见不得光,在早几年离婚了,女儿归前妻抚养,他每个月需要支付前妻三千元的抚养金,从没拖欠过。还有个情况很可疑,佟南已经大半年没接过委托,但他的账户上一直有进账。”
时骏一愣,就问林辰:“你怎么还能查到他的账目和委托情况?”
“老邢帮的忙。”说完。林辰长嗯了一声,似乎伸了个懒腰,“目前为止我只能查到这些,再多的资料就要等明天了。”
“不用。我这边也快结案了。那什么,你早点休息,别熬夜查资料了。”
“好。”林辰淡淡道,临挂断电话前说,“代我向霍刚问好。”
这时候带好会被霍刚骂吧?时骏摸摸鼻子,觉得找死这种事少做为妙。转头看了看贵宾室的门,时骏眉间紧蹙,思索片刻,忽然朝着外面走去。他又回到了服务台。服务台里里外外都是警察,有一个还在37号存衣柜上提取指纹。时骏走过去问他有没有收获,警察摇摇头,说:“太麻烦。我刚弄了一半就提取了二十多枚指纹,需要核对排查。一时半会都没结果。你们还是另想其他办法吧。”
时骏站在不妨碍别人工作的地方抽了根烟,看着37号存衣柜。37号紧挨着小侧门,这个只能出不能进的小侧门比普通门小了一号,向里推开。有一个警察正在提取指纹。
37号啊,到底在哪呢?
“你站这干什么?”霍刚悄悄走到时骏身后,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把时骏吓得猛地后退一步,正巧烟头戳到身后那警察的脖子上,一声惨叫,把霍刚都叫乐了,“你怕什么?”
时骏像一颗脱水的蔬菜打了蔫儿,实在不愿跟霍刚斗嘴。这人的嘴忒损!见时骏居然无精打采的,霍刚靠近他耳边,悄悄地说:“难得见你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
时骏瞥了他一眼,特别不满地反驳:“我愁眉苦脸?你确定?”
“难道不是?”
“我知道谁是凶手了。”
咦?霍刚一愣,脱口就说:“不可能啊,没理由你知道了我还不知道。”
时骏索性连烟都不抽了!一转身,挡住身后纷纷投来的诧异目光,死盯着霍刚,问:“凭什么我就不能快你一步?”
“这不科学!”
时骏眯起了眼睛,可这样的态度对霍刚没用。霍刚照旧一脸的算计,反倒让时骏汗毛竖起!不管时骏怎么强势,面对霍刚淡然的微笑还是落了下风,他乖乖举手投降:“别再打我主意了。”
眼镜狐狸微微一笑:“你是我的战士。”
“不,这么下去我马上就成烈士!”
“那好吧,准烈士,你知道37号号码牌是关键。别在这闲晃,去干活!”
“那个,我回来了。”
忽然有人在他们身后说话,别说时骏,就连霍刚都吓了一跳!看到眼镜狐狸失态的模样,时骏心情大好。他拍打着老王的肩膀,直说他是人才。老王苦哈哈地把报告塞给霍刚,说:“凶器的检验结果出来了。”
结果就是没结果!匕首被擦过,虽然上面残留些血迹,但并没有指证凶手的线索。刀身上只有那个女人的指纹,而且,看指纹分布的位置、方向,可以证明那女人不是凶手。霍刚就差翻白眼给老王看。这么明显的事还用说么?那边的时骏欲言又止,老王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点意见。时骏被老王的表情逗乐了,特别亲切地跟老王说:“我想说的不是凶器的问题。”
老王诧异了:“那你想说什么?”
“我说的是作案动机。”时骏一副无赖模样朝着霍刚,坦言:“我把凶手找出来,但是作案动机我不管。”
俩人一拍手,算是达成协议。时骏心满意足地走进了宴会大厅。那边的老王半天没缓过味儿来:“霍队,刚才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
对于老王的疑惑,霍刚笑了,说:“其实这事很简单。我方才说时骏知道了,我没理由不知道,这话不是开玩笑。所以我就想,为什么我不知道呢?”
老王也跟着纳闷,是啊,你为什么不知道?霍刚笑道:“我现在可以肯定。时骏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经历过什么事,遇到过什么人,才让他快了我一步。”
“你等会儿!”老王打断了他,“你的意思是,时骏跟你分开的时候接触过凶手?”
“不完全是。”霍刚难得也抽了一根烟,说,“时骏那么自信,肯定不会错误判断凶手的信息。发现尸体之后,我们俩没分开过,唯一分开的只有刚刚进入大厅那时候。差不多是21:50到22:30之间。你仔细想想就明白谁是凶手了。”说着,霍刚跟老王低语,“关键在那三个人的证词上。”
老王暗中吐槽:你们不高深一点会死么?
时骏回到了贵宾室,走到众人面前,表情严肃,说:“搜身!”
两个字弄傻了满屋子的人!搜什么?找什么?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要搜身?吴双林、董文洋和柏元强拒绝搜身。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虽说搜身也不丢脸,可还是觉得说不过去。当着警察的面脱光,这事一般人都会觉得不舒服。时骏就说:“都是男人,不要矫情了。赶紧脱,我要找东西。”
吴双林第一个站起来,脸上带着微笑问道:“搜什么?”
“号码牌,37号。”
“我没有。”吴双林正色道,“我的号码牌已经被你拿走了,是46号。”
董文洋跟着说:“我是29,我身上没有号码牌了。”
这时候,柏元强也站了起来,说:“我无所谓,搜完了能让走吗?”
时骏挠挠脑门,告诉那两位:“要不现在就脱,要不咱回警察局我帮你们脱。你们要真觉得非得让我拿出个书面文件才肯脱,我可以去找局长请示一下。不过话先说明白,到时候我可没这么客气了。”
连哄带吓唬的招呼了这三位嫌疑人,时骏肯定没人愿意去警察局脱个精光。果然,在听了他这番话之后,几个人都点了头。首先同意搜身的是吴双林,但是他有附加条件,要求霍刚单独给他搜身。时骏和霍刚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前者眼睛里尽是不屑的嘲讽,似在说:你行啊你!
霍刚回以一记安慰的眼神,似在说:别闹了,这是工作!就此,霍刚带着吴双林离开了这间贵宾室。时骏招呼来一个小警察,低声叮嘱:“跟着去门口看着,别进去知道么?把门欠开一条缝盯着吴双林。你们霍队干什么你别管,给老子盯死吴双林的一举一动!”
小警察领了命令迅速离开。时骏一转身坐到椅子上,冷眼看着董文洋和柏元强,说:“二位,别矜持了,脱吧。”
随着一件一件的衣服脱下,很快俩人“坦诚相见”。时骏搜了大半天也没找到37号号码牌。他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董文洋冷笑了几声,扬言要跟警方讨个说法:“凭什么你们说搜就搜,凭什么让我们脱光?这是侮辱,赤裸裸的侮辱!”
时骏把衣服还给俩人,笑着表示歉意,并说:“我们也耽误了两位不少时间,等吴先生那边完事,二位就可以回去了。”
董文洋没吭声,柏元强问:“那位吴先生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地儿,房门也开了。走在后面的霍刚给时骏递眼色,似在说:没有收获。跟着霍刚回来的是刚才那个小警察,这人神色古怪地看了看吴双林,又转头看了看时骏,张张嘴要说话,时骏蹙眉一瞪,让小警察乖乖闭了嘴。这一瞬的变化无人知晓。时骏不露声色地扫过众人,露齿一笑:“不好意思三位,耽误你们了。那什么,我们安排车送你们回去?”
警车?三位表示敬谢不敏!
老王在一边抓狂。没找到37号号码牌,他们三个也走了,咱们呢?时骏嘿嘿地笑着摆手,说咱们也走。言罢,搭着小警察的肩膀走出贵宾室,霍刚落在后面,实在很担心自家队里的菜鸟被时骏玩得体无完肤。
也不知道小警察跟时骏说了什么,最后,时骏推着小警察上了他们自己的警车。老王和霍刚上了时骏的车。老王琢磨,这算怎么个事呢?
凌晨两点半,距离案发已经过去四个小时;距离时骏等人离开过了一个小时。那人摸准了路,偷偷摸摸回到宴会大厅。根据记忆中的路线,推开了一扇门。房间里没有灯,那人的手摸着墙面,一点一点的往前蹭。终于摸到了想要找的东西。忽然一片青白色的光从手下亮起,映出一张扭曲的脸惨白惨白的。那人一声惊叫,叫得惊天动地!
扭曲的脸漂浮在黑暗中,嘶哑的声音叫唤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鬼、鬼啊!”
凄惨的叫喊声在卫生间里炸开,不知道从哪里又传来了放肆的大笑,笑得那个没节操,笑得那个没心没肺!突然,室内的灯亮了起来,不刺眼,足够让彼此看清脸面。时骏拿着手电顶着下巴,往脸上照,效果真挺惊悚。他颇为无奈地看着险些被他吓死的人,说:“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不用这么大反应吧,柏先生。”
这时候,从隔间里走出来的老王快笑弯了腰,霍刚抿着嘴角,白了时骏一眼,数落道:“你还闹!”
“阴天下雨闲着也是闲着,打孩子玩呗。”
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柏元强站了起来,指着时骏愣是说不出什么来。时骏皮笑肉不笑,“先说好,动手你可打不过我。别找死。”
柏元强面色严正,似有些愠怒地说:“我回来上个厕所怎么了?”
靠在墙上的霍刚不疼不痒地说:“是啊,人家就是说回来上厕所,你能把他怎么样?想要怎么样就要拿出证据。”
这一点时骏还是懂的。所以,他开门见山地说:“咱俩就不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是回来拿37号号码牌的。”言罢,他挠挠头,看上去有些自恼,“这件事我还真琢磨好半天才明白。我们来的时候,同事一直在小侧门那等着,我就觉得吧,我的同事能等着,说不定凶手也能在小侧门那边等着。”
对于时骏的推论,柏元强不屑地冷哼一声。时骏也不在乎他的态度,继续说,“号码牌很硬,折不断、掰不弯,对你来说这玩意儿是第二个想要处理却无法脱手的东西。但是尸体被发现之后现场内外非常混乱,你没机会也没那个时间处理号码牌。”
时骏看了看方才柏元强摸到的东西。那是挂在墙壁上的自动吹手机,机体距离墙面还有几毫米的距离。时骏抬手敲了敲,问柏元强:“让你塞后面了?够能想的啊,难怪找不到。”
“你血口喷人!”柏元强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他方才被时骏吓了一回,这会儿终于憋不住要发火了。
时骏说:“柏先生,你为什么要杀佟南不在我的兴趣范围之内,等我把你移交给警察,你跟他们慢慢聊。咱俩之间先说说杀人手法,怎么样?”
“你有什么证据。我警告你……”
“我知道,我知道。”时骏很无聊地打断了他的话,“‘拿不出证据就让我好看’这种威胁我平均每个月都要听上三四次,你省省吧谢谢。”
“既然你知道就好。”柏元强冷静了下来,换了一副傲慢的态度。
时骏站在门口,堵着他的去路。继续说:“最开始呢,我还真小看了这案子,以为只要排查一遍嘉宾,就能圈定嫌疑人。但是,死者没有进入过宴会大厅,37号号码牌不翼而飞、凶器又突然冒出来,接二连三的线索让我觉得很头疼。”
柏元强的眼神恨不能瞪死时骏。
“柏先生,我不知道你跟死者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但是你显然知道他今晚要混进宴会大厅。或者说,你一直在服务台小侧门那边等着死者。”
是这样吗?老王还有很多不解,想要询问真相、原因和证据。对此,时骏说的也不含糊,首先,他从37号号码牌说起。
死者持有的44号号码牌是在21:40录入电脑,37号号码牌是在21:42录入电脑。之间只相差了两分钟。那么,换个思路,持有37号的人就在死者身后。这一定毋庸置疑。门童曾经说过,那个时间进入大厅的人不多,也就两三个。而服务台女孩给出的线索是,从21:40到22:00之间录入电脑的号码牌有四个,分别是46号、58号、37号、29号。经过排查46号、58号、29号都有人证,所以这三个人自然是已经进入过宴会大厅的人。这样一来,就基本确定,这四个人里没有进入宴会大厅的那位神秘的37号。
柏元强知道死者今晚要来宴会,但是具体时间不知道。所以,他掐着时间在小侧门里等着,看到死者进来之后,从小侧门出来。时骏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给大家看,并提醒大家注意小侧门和37号存衣柜的位置。37号柜紧挨着小侧门,只要稍微一伸手就能拿到37号号码牌。当时柏元强多了个心眼儿,趁着众人不备,顺手牵羊,牵走了37号号码牌。
“等等。”老王举手提问,“就是说,柏元强手里有两张号码牌?”
“对。”时骏点头,“除了他原来持有的22号,他手里还有37号。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找不到37号持有人的原因,也是一开始他就不在嫌疑人范围里的原因,因为那时候柏元强拿出来的是22号。因为他持有22号号码牌也进入过宴会大厅,所以我们在最初压根没注意到他。”
一直听着时骏说话的柏元强并没有马上反驳,霍刚觉得这人似乎胸有成竹。他耐下心来,继续听时骏说,“首先,柏元强拿了第二个号码牌37号,跟在死者身后上了天棚,也因为这样37号从未进入过宴会大厅里。我要提醒各位,在这个环节里,我们必须要明白死者为什么不进入大厅反而上了天棚。”
“为什么?”这个问题老王还是想不通。
霍刚接过这个话题,说:“我们没有在死者身上发现手机,但是一个人混进来意有所图,不可能不带着电话。换个角度说吧,假如时骏要调查什么人,或者是监视什么人,他会选择什么地方?”
老王想了想,回头看着时骏。时骏坦言:“要看情况。在对方知道我长相的情况下,我会选择黑暗、隐蔽、最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就像死者选择了天棚。”
哦,这样啊。老王明白了:“死者混进来是要监视柏元强。”
“这只是他一半的目的。”霍刚走到时骏身边,习惯性地站在他身后,是一堵难以摧毁的壁垒。他的视线越过时骏的肩膀,笔直地盯着柏元强,“监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找机会勒索敲诈。”
老王心里也明镜儿似的。监视必有所图,凶手图的是什么?这时候,霍刚面对柏元强放低了声音,连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阴仄仄的,“我知道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干什么。但是你找不到我,你不知道我在哪里。你的一切都在我的眼睛里,我就像影子一样紧跟着你。”
“是电话!”时骏冷静地说,“当时死者是站在天棚上往下看,找柏元强,给他打电话。”
两个人给出的推论说明了现场的某些问题。首要线索是如果凶手与被害人是敌对关系,那么这没法解释双方很多古怪的行为意图。比如:为什么凶手会从死者背后勒住他,割了脖子?如果是两个人事先约好,那么死者不可能把背后给敌人;如果是突发性相遇,死者更不可能背对着敌人,露出自己的死角。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那时候死者的注意力在其他地方,并且很集中。
怎么样才能那么集中又认真呢?在猎人寻找猎物的时候,就是这样!但是猎物早就知道这些,所以,一边通话一边悄悄接近死者。
“我要打断一下。”柏元强终于说话,“我也看过尸体,脖子和衣服上流了很多血。假设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从后面勒住他的脖子,我还怎么在他脖子上割一刀?那一刀会割到我自己的手吧?”
“如果是你捂住了他的嘴呢?”时骏忽然插话,“极快的手速,下刀稳准狠。一秒钟之内就可以杀人。我在尸体嘴唇上发现一块伤口,很小,但是的确是破皮了。我想你应该是抓着他拿电话的手,连同电话一起堵在他自己的嘴上,电话有一部分被塞进了死者的嘴里,牙齿磕在嘴唇上造成了创伤,与此同时你下刀割喉。虽然死者也有发出声音,但是却被下面会场的音乐声掩盖了。我们都知道,在颈部动脉和气管被割开的时候,人是发不出大喊大叫的声音,他只能像干呕那样。等人死了之后,你拿了他的电话,拎着他衣服后面的领子和腰带,把他放在隔断板上。”
其后,时骏还指明一点。当时,如果柏元强要是把尸体顺过来放,尸体怕是会很晚才会被发现。但是隔断路很窄,容不得他转身或者两脚跨在尸体的两边。他只能选择把尸体俯身放、仰面放。仰面放,必然要接触到死者身上的血迹,柏元强很精明,他不会傻到沾染上死者的血。所以,他让死者面朝下,横着放在了隔断路上面。
听到这里,柏元强冷笑几声,问:“说了半天,证据呢?”
面对柏元强的逼问,时骏终于把话题扯到了凶器上:“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奇葩!你杀了佟南,处理凶器的血迹、自己手上的血迹、然后跑到宴会大厅,这些事至少需要十分钟,再加上处理37号号码牌这就差不多要十三分钟。那时候尸体已经掉下来,宴会大厅非常混乱。很多人要跑出去,你完全可以趁乱把凶器塞到什么人的身上。但是你却没有,等到嘉宾开始排队的时候才动手,还吃了口窝边草,就塞进了站在你前面的女人的包里。你是脑抽了呢,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对于时骏的质问,柏元强不置可否。时骏也不在乎对方会不会反驳几句。他摸摸下巴,很认真地说,“我估计你是脑抽了。当时你从天棚上下来,先到卫生间处理作案证据。但是弹簧刀那东西虽然不大却有厚度。你只能带在身上。离开卫生间的时候估计没想到尸体这么快就会掉下来并引起慌乱,说得简单点,你当时也懵了。被人流这么一冲,冲回了宴会大厅。紧跟着,就是我们的人把嘉宾集中在一起。那时候你就算反应过来,也没那个机会藏匿凶器。算来算去的,还真就是排队那时候有点机会。”
“胡说八道!”柏元强急了,“我这样身份的人会随身携带刀具吗?会在警方高管眼睛底下杀人?你们这是污蔑!没有证据的污蔑!”
关于柏元强指出的第二点,老王也曾经提出过疑问。凶手不是白痴,怎么敢在这里杀人?当时还因为这个跟时骏争论了一番。时骏的观点是:杀与不杀取决于死者对凶手的威胁。首先说,死者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次的宴会中暗中监视凶手,威胁凶手?因为今晚的宴会来了很多警方高层。平时,佟南那种人想要接触到警监、局长很不容易,或者说基本不可能。那么,今晚的宴会就是一个好机会,只要混进来就能轻松地接触到警方高层。
这就像是一把双刃剑。柏元强想的是:这里来了很多警察,给你一百个胆子你也不敢胡来;佟南想的是: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当场就报警,揭穿你的丑事!两者之间都抱着藐视对方的态度,都把这次宴会当成对自己有利的筹码。不是有那么一句老话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到底还是佟南胆大一些,而这样做的结果却是给自己引来杀身之祸。时骏曾经说过:越是拥有得多的,越是抢得更多,越是害怕一穷二白。甚至是身败名裂。
时骏跟霍刚经历了太多案件,看的多了,自然也明白了很多。有些罪犯,一步走错,步步走错。他们或许不怕死,但是总有害怕的事情,这些事或许是家人、朋友等等……
所以说,有的时候你做错了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止是你一个人。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也要为你支付一笔昂贵的代价。
时骏觉得柏元强也是这样。一旦某些事情败露,不止他一个人会一败涂地,或许有更多的人被牵连。所以,他宁愿铤而走险,犯下滔天大罪。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迫使一个人杀了另外一个人?时骏觉得,不外乎恩怨情仇,金钱名利。
霍刚一直在观察柏元强,这人的表现始终不慌不乱,即便对时骏嚷了几句还是保持着一种趾高气扬的态度。他似乎胸有成竹,坚信不会有任何证据。转过头再去看自家那位老神在在的侦探先生,霍刚忽然觉得,闹剧该收场了。
时骏敲了敲卫生间的玻璃窗,对柏元强说:“很遗憾柏先生,这里的两扇窗都打不开,你没办法把凶器扔出去。你很聪明,在天棚上放下尸体后就用纸巾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和指纹,到了卫生间把用过的纸巾扔进马桶里冲掉,洗了手,藏好37号号码牌,再出来。就这些事来说,我还真没证据。”
柏元强并没有流露出洋洋得意的神态,他继续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然。”时骏笑道,“你看啊,你杀了人,处理了37号号码牌,擦掉了匕首上的血迹和指纹,把凶器带在身上趁乱混入宴会大厅。然后呢,你做了一件非常多余的事。”
事实上,今晚的嘉宾都是社会的上层人士,为了不造成不良影响和恐慌,几位高层也是纠结了好半天才决定不搜身。如果不是柏元强自作聪明把凶器塞进别人的包里,他们还真抓不住他。
在柏元强的眼底闪过一丝暗恼,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说:“即便如此,你们又能说明我做过什么?”
说到这个分儿上,再不拿证据就说不过去了。时骏上前一步,对柏元强说:“我开始怀疑你是在贵宾室,当时问过你们在21:40到22:00之间都在干什么。你说在露台上一个人吃鹅肝,正因为你说了谎,才引起我的怀疑。今晚厨师所做的鹅肝是在22:25到22:28才盛出第一盘。我很幸运,是第一个品尝到鹅肝的客人。所以,我就纳闷,你吃的是哪里的鹅肝?”
不等柏元强有所反应,时骏继续说,“我说得再明白一点,鹅肝做出来那时候你还在天棚。事实上,你从卫生间出来直奔出口,也就是服务台,但是你被保安人员赶回宴会厅,那时候你才看到餐桌上有鹅肝,所以,在我问你的时候你才顺口说了。这是你做的第二件多余事。”
霍刚频频点头。当时,时骏说他知道凶手是谁,霍刚就想到了,他没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一定经历了什么事。另一方面,怎么早不知道,晚不知道,偏偏询问过几个嫌疑人后就知道了?综合一下几名嫌疑人的证词,霍刚想到几名嫌疑人中只有柏元强说他在大厅里,而那时候时骏也在大厅里。故此,时骏是从这个出发点才确定了凶手是柏元强。
所谓的搜身只是一个幌子,就连时骏让小警察偷偷盯着吴双林也是在转移柏元强的视线,为的就是让柏元强放松警惕。时骏摸准了凶手的心理,跟霍刚打赌,这熊玩意肯定会回来处理那37号号码牌。为什么?因为他害怕!号码牌无法毁掉,他就必须处理。换个别的时间回来,那就很有可能碰上再度搜查现场的警察,他不会冒这个险。几个人离开现场的时候,时骏就说过:“那孙子肯定在哪个犄角旮旯看着咱们呢,不急,那种求稳的人至少要等半个小时以上才会行动。”
于是,三个人在夜路上绕了一会儿,又跟酒店方面联系,走了工作人员通道回到卫生间,守株待兔。
该说的都说了,说来说去最后还要看证据。其实时骏觉得柏元强这人虽然应变能力稍微差点,但头脑还是挺够用的。至少他擦过了凶器的指纹和血迹,又把纸巾冲进了马桶。至于死者的电话,时骏另有推论。
“搜身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在你身上发现第二部电话,就是说,你在被检查号码牌之前就处理掉了死者的电话。我想,死者的电话还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只要我们仔细搜查一定可以找到。当然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拿出电话卡,删除所有记录,甚至是擦掉上面所有的指纹。到此为止呢,我还真没证据拿得住你。”
要不怎么说在关键时刻时骏永远是最给力的一个!他懒散地走到柏元强面前,说:“其实电话这个环节你真糊涂了。等到天亮警方的人去调查一下死者的通话记录,或者调查一下你们俩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就是铁证如山,所以,我劝你认罪吧。”
柏元强瞪着眼,喊得脸红脖子粗:“我没做过,认什么罪?”
时骏的眼神沉暗,把声音放低:“权利越大胆子也就越大。会有种‘凭着我的关系肯定会没事’的侥幸心理。但是越是如此,脚下的歧路走得越远,往往连一次回头的机会都没有。柏元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柏元强的气势丝毫不弱,面对时骏不遑多让。孑然一副“你能奈我何”的高傲与藐视的态度。
时骏遗憾地耸耸肩,最后回头看了眼霍刚,后者给他递了个眼神,算是确定最后一件事。霍刚长吁一声,递过自己的手机。这一次,时骏面对柏元强的时候少了方才的几分郑重,多了一点戏谑:“擦过凶器了是吧,很周到。挺好。那咱们口述一遍案发过程?”
按照时骏的说法,柏元强在杀了佟南之后摆放尸体,那时候必须使用两只手。他先用一只手拎着尸体,另一只手拿过死者的电话。两只手都用着了,那凶器怎么办?
“放地上呗。”老王提出答案。
“那样的话匕首上的血迹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你发现了吗?”
被霍刚这么一问,老王想了想,摇头。时骏继续说:“所以说,当时的柏元强并没有把凶器放在地上,当然也不能放进口袋里,那样的话口袋会留下血迹,我们看过他的衣服,很干净。”
“到底放在哪里了?”老王继续问道。
时骏点点自己的嘴:“咬着啊。”
闻言,老王皱起了眉头,说:“可是他用纸巾擦过了凶器,什么都没留下。”
“笨蛋。”时骏笑了,“你仔细看过那个弹簧刀没有?”
老王觉得自己看得很认真。
霍刚早就明白时骏的意思,这时候,他还希望柏元强能够自己认罪:“柏元强,今晚的事你肯定栽我们手里了,认罪吧。为了你自己好。”
“我没杀人!”柏元强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朝着霍刚大吼,“我再说一遍,不管到了哪里,我都不会认罪,我没杀过人。”
时骏见不得有人对霍刚大嚷大叫的,他面色严正地看着柏元强,说:“那把弹簧刀是没有你的指纹。或者说,刀本身无法成为指证你的证据。我给你提个醒儿吧。”时骏用手指比划着说,“刀鞘尾端有个洞,用来拴钥匙扣或者是系根小链子什么的。当刀身弹出刀鞘的时候,你只能咬着带有洞的刀鞘尾部才能不沾上血迹。尽管你擦过匕首,抹掉了上面的部分唇纹、唾液、指纹,但是那时候你的唾液会顺着那个洞流进去,并在里面残留下来。你的纸巾擦不到里面,你嘴里的唾液完全被留在那个洞里。我已经让特案组人员检查了弹簧刀上的那个洞。”
说着,时骏把手机打开,将短信明晃晃地摆在柏元强面前。
已检测,收集唾液可以验证。请尽快带回对比样本。
时骏拍拍柏元强僵硬的肩膀,无奈地长吁一声:“走吧柏先生,跟我们回去对比一下。”
柏元强是被葛东明等人强行带走的,最后,这人也没承认自己杀了人,他说在他的律师赶到之前有权利保持沉默,并在不停地拨打电话找人找关系。霍刚没有禁止他这样做,但是时骏有些看不下去。他知道霍刚放纵柏元强这样做的原因,霍刚是要放长线钓大鱼,揪出几匹害群之马。时骏不喜欢这样,在他眼里只有充满了谜团的案子,其他的,时骏懒得去琢磨。或许是意识到时骏的反感,霍刚示意老王警告一下柏元强的自救行为。再转回头时,发现时骏已经上了车,正对着他勾手指。
“怎么了?”霍刚问道。
“别跟那孙子客气,肯定就是他!”时骏斩钉截铁地说,并用自己的信誉保证,凶手就是柏元强!至于杀人动机,就让霍刚头疼去吧。现在,他只想回家。
因为霍刚要连夜突审柏元强,所以时骏打着一起吃火锅的企图也落空了。他只好一个人回家,洗洗刷刷之后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时骏不但是个吃货,还是个睡魔!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还没醒来。霍刚带着一双黑眼圈打开时骏的家门,熟门熟路地摸进卧室,果然见这人还在大睡。
“醒醒。我带早餐来了。”
时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被推了两下,这才百般不愿地张开眼睛:“干吗?”
“刑警队长独家外卖来了,起来吧。”
一听有吃的,时骏多少来了点精神。霍刚把T恤扔到他脸上,随后脱掉外衣,拎着半熟的食物去了厨房。在厨房里一边继续煮东西,一边大声说:“弹簧刀上的化验结果就是铁证如山了。柏元强也交代了杀人过程,跟你的推论完全一致。不过,动机方面复杂了一些。”
窗外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洒落在床上,时骏眯着眼、耳朵里听着霍刚的嘀嘀咕咕。初春的嫩芽把一缕阳光挑染出几分翠绿,那芳香的青草味儿仿佛就缭绕在鼻端,让人昏昏欲睡。不知道厨房里的那人又在唠叨些什么,时骏缩了缩脖子,只露出一双微微闭合的眼。神智沉沉浮浮,终究还是被春季的困意拉去跟周公对弈。
把炒好的菜放进盘子里,厨房里香气四溢。霍刚还在说着:“这案子牵扯很广,一旦被捅出来,柏元强最后不是无期就是死刑,也难怪他会痛下杀手。柏元强虽然是本市人,但是他的公司和生意都在宏景市,到底是我们局继续查办,还是会转交给宏景市那边还没明确指示。我估计,会移交给那边办,毕竟大部分涉案人都是宏景市的。也就是说,老邢又要忙了。”忙点好。老邢忙了,某人也闲不着。免得一天到晚没事总煲电话粥!
做好了一顿丰盛的早餐,霍刚再回到卧室无奈地连连叹息。时骏这人啊,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