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钟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偌大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倒置了——衣柜、书橱、电脑台、沙发等一些大型家具,甚至连电视机、电脑、台灯等家电也被整个儿倒了过来。墙壁上的海报和一些油画也头朝下的挂在墙上;茶杯和碗都被倒扣在茶几的背面,就连书也被一本本倒置着塞在书橱里。
整个房间乱糟糟的,一片狼籍。这一切仿佛是神的作品,所有东西都被倒了过来,又或许是哪个魔鬼对人类开的一个玩笑。无论如何,这都不像是个正常人会做的,钟旭宁可相信这一切是因为时空扭曲而造成的。在他的警察生涯中,从未见过比这再诡异的现场了,就像是一双巨手捣乱了这房间里的一切,然后消失在房间里。
除此之外,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房间中央是一具被倒吊着的女尸。
“老大,这是魔鬼干的吗?”站在钟旭身边的小张刑警用颤抖地声音问道。钟旭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道:“也许吧。”
在这间违背常理的房间内,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0
第一章
地下室的空气非常潮湿,加上一股常年无人清理而产生的霉味,闻起来让人非常难受。若不是手头有一些让人困惑的案子,我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呢!
我的名字叫钟旭,职业是一名刑警。每当我遇到一些棘手的案件,我都会来到这个位于黄兴公园附近的地下室,请我的朋友肖晨帮忙解决。我会来向他请教一些情况,并不是因为我自身能力的不足,而是由于我的朋友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低危抑郁症。虽然这种疾病会让他整夜失眠或者沉默寡言,但却让他的逻辑思维能力强悍常人数倍。也因为这样,在他的帮助下解决了无数神秘案件。
此刻,肖晨坐在我对面的破旧沙发上,沉默地翻阅着我递给他的一沓案件资料。自从我上次拜访到今天,我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和他见面了。他的样子和以前没有多大变化,还是臭着一张脸苍白的脸,若非必要,他几乎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肖晨是一个青年画家,这点从他牛仔裤上那斑驳的油彩可以看出。
“死了几个人?”肖晨漫不经心地问道,头也没有抬起来,依旧翻阅着我给他的资料。“目前为止,三个。”我认真的回答道。对于这起案件,我们丝毫没有头绪,甚至连嫌疑人都没办法锁定。
2009年8月13日,上海市长宁区遵义路虹桥假日广场附近的绿化带中发现了一具女尸。根据尸检的结果,发现死者王某(女性,汉族,23周岁)死亡时间为凌晨1点至2点之间,死因为机械性窒息,勒死死者的凶器没有在现场找到,很明显凶手行凶之后带走了。除此之外,被害人在死亡之后受到了凶手的性侵犯。从现场勘察的情况来看,草皮很整洁没有被翻弄过的痕迹,而在被害人的双手手腕部位有多处擦伤,右手拇指指甲撕裂,这说明被害人曾与凶手展开过激烈的搏斗,所以绿化带应该不是第一现场,被害人是被移尸至此的。局里为此成立了专案组负责侦破此案,可是过了一个星期,案件没有任何进展。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我们焦头烂额之际,又接到了一起报案。案件发生地离第一起案子的现场很近,是在长宁区的芙蓉江路靠近仁恒河宾花园那边,尸体是在一个偏僻小路的拐角处被发现的。死者林某(女性,汉族,26周岁)的死亡时间为凌晨2点至3点之间,死因和之前的案子一模一样,也是死亡之后凶手对死者进行了性侵犯。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件物品——镶有蓝宝石的十字架项链。这个式样的十字架和第一起案件留在现场的十字架项链是同一款式,除了十字架中镶的宝石颜色不同,第一起案件留下的是紫色的宝石项链。所以我们认为这两起案件是同一凶手所为,这是一起连环奸杀案。
然而又过了一个星期,我们依然毫无头绪。就在这个时候,一位清晨打扫街道的清洁工在古北路申凌大厦附近,又发现了第三具女尸。死者张某(女性,汉族,21周岁)的死因和现场情况与之前两起案件简直一模一样,最重要的是,我们在现场找到了凶手留下的那条十字架项链——蓝宝石十字架项链。我很清楚这是对警方的嘲讽和愚弄,可对此我们毫无办法。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冒着被肖晨耻笑的风险,来求助于他了。
肖晨看完后,把那沓资料往茶几上一扔,然后伸了一个懒腰。
“你有什么看法?”我急忙问道,“你认为凶手有什么特征?或者说,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警方缩小范围的线索吗?”
“凶手是个强壮的男性,而且是个左撇子。”肖晨语气缓慢地说道。
“就这些?”
“就这些。”肖晨朝我点点头,然后拿起了茶几上的一罐咖啡。
“这不像平时的你啊!一般遇到这种情况你不是可以滔滔不绝的推理上好几个小时吗?为什么现在才给我这点线索?”我有点生气,但我知道肖晨不是故意的。很明显,这次凶手留下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可见他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家伙。“那你给我说说,为什么说凶手是个左撇子?关于凶手很强壮这一点从可以瞬间勒杀死者可以看出来,但左撇子从何说起?”我又加问了一句。
“很明显,从勒痕和现场情况来看,凶手是采用背后勒杀的方式结束被害人生命的。而且被害人双手的手腕有擦伤,说明在被勒杀的过程中进行过激烈的抵抗。但由于凶手站在被害人身后,死者至多能接触到的地方就是凶手的双手。你看,被害人右手拇指的指甲撕裂,很明显是由于和凶手双手接触造成的。人的肌肤顶多可以让指甲翻掉,不可能撕裂指甲,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凶手是个戴金属手表的人。那问题来了,被害人是被凶手从背后勒杀的,那她挣扎的时候右手应该紧抓着凶手的右手,左手紧抓着凶手的左手,这个逻辑没错吧?”肖晨看了看我,我朝他点了点头。
他继续推理道:“那就奇怪了,死者右手大拇指的指甲撕裂,那么这就意味着,凶手的手表是戴在右手手腕上的了。和普通人相反,像你的手表就戴在你的左手上,那么从这点可以看出,凶手是一个左撇子。”听完肖晨的推理,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我依然觉得他说了等于没说。别说中国了,光是上海这座城市就有一千多万人口,左撇子更是数不胜数,我面前的肖晨就是一个标准的左撇子。如果以这个标准来寻找犯人的话,那无疑是大海捞针。
肖晨似乎知道我的想法,他放下那罐还没喝过一口的咖啡,从那沓资料中抽出了几张照片。那是一些案发现场的照片,他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对我说:“前面你所说的关于凶手很强壮这一点从可以瞬间勒杀死者可以看出来,我不同意。只要是男性,无论身体强壮与否在背后勒杀一个女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判断凶手身体强壮的原因是,这三起谋杀案发现尸体的地方都不是第一现场,移尸是个体力活,没有强壮的身体可不行。”
说完,肖晨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死死地盯着一张照片看。那是一张关于三条凶手留在现场项链的照片。
“怎么了?”我把头伸了过去,照片上似乎没有什么值得我注意的地方。
“奇怪。”肖晨微微皱了皱眉头。
正当我想继续追问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我看了看来电显示,是小张打来的,小张是我的下属。“喂……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明白了……我立刻过来……现场要保持原样……我立刻来!”说完,我挂断了电话。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这句话现在用在我的身上,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肖晨朝我这瞟了一眼,问道:“怎么?又有案子了?”
“是啊,这次你必须陪我一起去现场。再这么折腾下去,我都快疯了!这起案子还没结束又来了个更奇怪的案子!”我大声抱怨道。
“我为什么要陪你去?我又不是警察。我不去。”肖晨说的斩钉截铁。
“你一定会去的!”我自信满满地说道。
“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去。”肖晨自顾自翻阅着手中的照片。
“可这个案子很奇怪哦,整个杀人现场都是颠倒过来的,无论是沙发、桌子还是床!甚至连尸体也是被倒吊在房间的中央,这种奇怪的案子,恐怕你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吧!”我大声说道。
肖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慢抬起了头。
第二章
我和肖晨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然而走进房间之后,我立刻就傻了眼。不单单是我,就连平时处事不惊的肖晨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没错,我们看到的场景就是文章开头所描述的那个样子。无论是家具还是家电,甚至连茶杯笔桶这类小东西都被整个儿倒置了过来。房间内充满了诡异的气氛,不仅是因为这个所有东西都被倒置的房间,更何况在房间中央还倒吊着一具尸体呢?
死者名叫王佳,女,28岁,系安图中学英语教师。经过法医鉴定为勒杀,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昨晚23点至今晚凌晨2点之间。发现尸体的时候,死者双腿并拢头朝下倒吊在房间中央的吊灯上,脚踝处的尼龙绳勒痕非常清晰。死者身穿着一条白色的棉质T恤衫,下身穿着一条牛仔裤,经鉴定无性侵犯痕迹。
房间里的门锁都没有被盗窃的痕迹,但是厨房那边的窗户却没有关紧,凶手很可能是从那里跑进被害人家里的。被害人的房间位于公寓的三楼,攀爬起来也不是非常困难,所以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个小偷。但是如果是小偷的话,那又为何在死者身上诸如铂金项链等值钱的东西没有带走?而且又把房间里的家具全部倒置?这显然说不过去。
肖晨走到法医李俊的身边,蹲下身子,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单。
这是一位五官精致的女性,从她那笔挺的鼻梁加之深凹的眉骨不难看出她有欧洲血统。“她是个混血儿,中国和匈牙利的混血。”在边上的小张翻开了手中的笔记本,“她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为匈牙利人。十年前母亲因车祸去世,所以王佳跟着父亲回到了中国。”
“他父亲现在在哪里?”我随口问道。
“我们已经通知了她的父亲,我想应该不久会赶过来吧。”小张说。
“真可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叹息道,“这个凶手实在是太可恶了!一点也不知道怜香惜玉!王佳小姐,你放心!虽然你现在已经死了,不过我绝对不会放过这个丧心病狂的杀人魔!竟然杀死如此美丽的小姐,我实在是太愤怒了!”我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白痴。”肖晨冷冷地瞟了我一眼,然后站了起来,在房间四周走动。
我看着仿佛被时空扭曲过的房间,心想这事情若真是人类干的,那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任何解释了。话说回来,如果凶手不是疯子的话,那他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把房间弄成颠倒的样子呢?这实在是另人费解。
“你看这里。”李法医指着尸体说道,“凶手应该是先将死者制服,然后将她倒吊在房间内,然后将其掐死。”
“是掐死的?用手吗?”我蹲在尸体的旁边。
法医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死者的颈部:“你看,这是凶手留在被害人脖子上的印记。诺,这是两个大拇指的印子。从这么看来,凶手应该是将被害人倒吊起来后,再掐死她的。”
我又问道:“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把所有东西都倒置过来,然后再将被害人倒吊着掐死,凶手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呢?”
李法医拱了拱肩,无奈道:“天晓得他想做什么。”
肖晨面无表情地走到我的身边,声音低沉地问道:“你有没有读过埃勒里·奎因的小说?”
“什么?什么爱什么亏?我听都没听说过!”
“埃勒里·奎因,美国推理作家,黄金时代三巨头之一。”肖晨解释道,“在他众多作品中,有一部名叫《中国橘子之谜》的推理小说。这本推理小说中发生谋杀案的场景,几乎和这间房子一模一样,所有的东西都是倒置的。”
“你说什么!”我惊呼起来,“会不会是凶手模仿推理小说中的情节杀人?那这本书解释了为什么凶手要颠倒房间了吗?理由是什么?”
“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肖晨语速缓慢地说,“可这个解释不能用于这个案子,因为死者的身份我们已经知道了。所以这个案子的问题就在于——凶手为什么要颠倒房间里的东西呢?要抓住凶手,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说了等于白说!”我嘟哝了一句,随后又抱怨道,“我都快崩溃了!那个连环奸杀案我还没解决,现在又来了一个房间颠倒的案子。你说杀人就杀人吧,你还搞那么多花样出来干什么?我真搞不懂那些凶手脑子里在想点什么!”
肖晨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一般,眼睛死死地盯着书橱边上的墙壁。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国旗。
如果没有看错,这是一面匈牙利国旗。
“没有颠倒!”肖晨兴奋地对我说道,“这面匈牙利国旗竟然没有颠倒!”他想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向国旗跑了过去。
“大概是凶手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吧?”我找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在我看来,这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丝毫和案子无关。
肖晨似乎没有听进我所说的话,只是独自站在国旗前,喃喃自语着什么。他考虑问题的时候经常会这样,毫不顾及周围人的感受,即使你和他说话他也充耳不闻,只关心自己的推理合理与否。
“为什么房间颠倒而国旗不颠倒……凶手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肖晨紧紧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睁开了眼睛。
“钟旭……”
我听到他在叫我,便转过头问他:“什么事?”
“给我看十字架。”
“什么?”我感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连环凶杀案的资料,那些留在死者身边的十字架项链的照片,给我。”肖晨的表情非常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无奈,我从文件夹里翻出了那几张项链的照片,递给了肖晨。
肖晨手里拿着那些照片,目不转睛地翻阅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手里的照片还给了我。
“我想我知道一些事了。”肖晨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
正当我想问肖晨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小张走进了房间。“老大,被害人的父亲已经到局里了,我们先回去吧。”
也好,先回警局调查一下死者生前的情况。因为根据我多年办案经验,通常凶手都是死者身边的人,动机也无非就是为了金钱或者情杀。
肖晨表示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一次警局,这让我喜出望外。虽然我嘴上不承认,但我依然很期待肖晨的表现。毕竟在过去的一些案件当中,我们若不是依靠着肖晨的推理能力,破案也不会那么迅速。
坐上警车后,我们向警局呼啸而去。
第三章
死者的父亲此刻正坐在我们的面前。他的名字叫王培军,今年58岁。外表看上去并没有实际年龄那么老,脸上的皱纹并不是很多。从五官的轮廓来看,依稀可以看出他与死者是血亲关系。
“是谁杀了我的女儿!”劈头问道,这是他看见我的第一句话。
“我们正在调查。老先生,请您相信我们,一定抓住杀人凶手的。”坐在我身边的小张立刻替我打圆场。
“相信?就算抓住又怎么样?我的女儿没了,永远没了……”老人弯下身子,双手掩面而泣,“我什么都没了,我的希望也没了……”
“但是你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保险金。”肖晨冷冷道。
王培军本来抖动地肩膀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抬起了头,看着肖晨。我知道大事不妙,正当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培军突然怒吼了起来:“保险金?怎么,你认为是我亲手杀死了我自己的女儿?我的女儿都死了!我要这笔钱做什么?啊!”
“王先生,请你不要动怒,我的同事不是这个意思。他只不过想安慰安慰你而已,只不过这人嘴笨,平时就这样,请您别往心里去。”我站起来连连道歉。肖晨这家伙就是整天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我看这辈子他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了。
“你们这群警察真是废物!天天在这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但是真正的犯人却一个都抓不到!真是没用的东西!”
这算什么话!可顾及他的丧子之痛,我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赔笑道:“王先生,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也想尽快的抓住杀死您女儿的凶手,请您相信我们有这个能力。”
或许王培军被我诚恳的态度打动了,说道:“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们的。”
“那谢谢您了。您有没有听说过,您女儿有什么仇家?”
“仇家?这完全不可能!我女儿为人和善,这点我比谁都清楚。她小时候就从来不和别人吵架,即使是别人欺负了她,她自己吃了亏也绝对不会和别人争吵的。这点很像她的妈妈……”说到这里,王培军又呜咽起来,“可惜她们都没了,都没了……”
“那王小姐有什么比较亲密的朋友?”
“你指的是男朋友吗?”
“也可以这么说。”
“有是有,但是名字我记不清了……我也只见过一次,是在路口碰巧看到的。王佳曾和我说过,这个男的好像是一个电脑公司的职员,长的挺帅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叫张……”
“张健。”小张看着他手里的笔记本说道。
“对,就是叫这个名字。”王培军点了点头。
“老先生,谢谢您。如果我们还有问题会再登门拜访的,也请您节哀顺便。”
王培军点了点头,也站了起来。我又吩咐小张开车送王老先生回家,嘱咐他路上注意安全。实际上,从王老先生那张老泪纵横的脸上,我读出的是悲伤。虽然他有动机杀死自己的女儿——为了那笔庞大的保险金。可我依然愿意相信他不是凶手,不是那种为了金钱可以出卖灵魂的人。
“接下来去找张健?”肖晨问我。
“恩,直接去他家拜访他。”我拿起了桌子上的车钥匙。
张健的家离警局不远,约莫十几分钟的路程。他的家住在靠近四平路的莲花小区内,按照小张给的地址,我们找到了他家。
开门的是张健的母亲,她一看见我身上的警察制服,表情一下子变的紧张起来。
这个时候,张健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安抚了一下他的母亲,让她先回房间里休息一下,而我们也向她说明了情况,我们只是来调查一下王佳生前的情况而已,她才放心。张健让我们在客厅里先坐会儿,又给我们泡了两杯茶水。当他把杯子递给我们的时候,我发现他用的是左手。
“你和王佳交往多久了?”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两年。”张健回答的很干脆。从外表上来看,他属于那种斯文型的男性,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一条红白相间的格子衬衫,给人非常精神的感觉。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一边问一边做着笔记。
“是朋友介绍的。”
“哪个朋友?”
“是我的大学同学,名叫吴晓雯。她现在在安图中学做语文老师,王佳就是她介绍给我认识的。”张健说话的声音有点轻,但我基本上还是能听清楚。
我在笔记本上写上了“吴晓雯”三个字。然后继续问道:“你和王佳交往到现在,知不知道王佳有什么仇家或者和她起过冲突的人?”
张健摇头道:“王佳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不可能起其他人起冲突。她在做人方面简直是完美无缺的,即使是别人先惹到她,她也不会与之争吵。属于息事宁人的类型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性格比较懦弱。所以警官你说王佳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让人起了杀她的念头,我觉得不太可能。”
“你觉得这几天,王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完全没有。”张健很肯定地说道,“就在两天前,我们还一起去过一次公园。是共青森林公园,我带他去看了些老虎狮子等一些动物。那天她兴致特别好,我们晚餐就是在森林公园里吃的烧烤。对了,那天她还拍了好多照片呢。”
“案发当晚,你在哪里?”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天晚上王佳本来是和我约好一起去看午夜场电影的。可没想到已经出门的她突然感到头晕,说是有点感冒了。那我就让她在家好好休息,自己就和一些朋友去打桌球了。”
“在23点至凌晨2点之间,你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让我想想……我们桌球从23点打到1点,然后去吃夜宵,一直吃到凌晨3点我才回去的。我想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张健说话的样子很镇定,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如果你需要我那些朋友的联系方式,我可以抄给你。”他也似乎很清楚我想要什么。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
张健拿出了他的手机,把四个手机号码分别报给了我,然后我记了一下他朋友的姓名,最后把笔记本合上。“非常感谢你的配合,张先生。”我朝他点了点头。张健朝我微笑了一下,可以看出是强颜欢笑。
“警察同志。”正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健叫住了我。我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眼中擒着泪水,声音也有些颤抖:“请你一定要抓住杀死王佳的凶手,一定!”
“一定。”
我对他说道,这句话又仿佛是对我自己说的。
离开了张健的家,已经是傍晚了。夕阳把我和肖晨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看上去特别落寞。上车之后,拿出了张健给我的四个号码,然后给小张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确认一下张健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我建议先去吃点什么,肖晨也表示同意。从中午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至于安图中学,我和肖晨商量下来决定明天再去,一方面是现在时间已经快五点了,学校很可能已经放学。另外一方面是奔波了一天,实在是有点筋疲力尽了。
我们挑了一间日本料理的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吃饭的时候肖晨基本上没有说话,我问他对这两起案子有什么看法,他只说了一句:“明天就知道了。”之后,什么都不肯说了。我比谁都了解肖晨的脾气,吃完饭我就开车送他回家,并约好明天一起去一次安图中学。
第四章
翌日早晨,我和肖晨就来到了安图中学的教师办公室里。
吴晓雯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相貌平平,不过皮肤倒是很白皙。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端坐在我们对面的沙发上,看上去非常忧郁。“前两天还好好的,我们还说好一起去逛街的……怎么突然就……”吴晓雯显然还是不能接受王佳被杀的事实,低下头用右手擦掉了眼角的泪水。
“请节哀。”我安慰道,“吴老师,如果现在方便的话,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也知道,这和破案有着重大的关系,我们也是为了尽早抓住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所以有得罪之处请你见谅。”
“哪里哪里,配合警方的调查是我们公民应尽的义务。更何况王佳是我最要好的姐妹,无论如何也请你们要早日将凶手绳之以法。”吴晓雯抬起头,语气变的坚定起来。
“那我们开始吧。”我打开了手上的笔记本,“我想请问一下,你知不知道王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或者说与谁结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假使所有人都没有与王佳结仇,那杀她的动机又是什么呢?房间内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带走,行凶的目的一定不是劫财。但若是说没有动机的谋杀,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没有。”吴晓雯说的很坚决,“绝对不可能。”
这是我最不想听见的答案。如果说王佳身边没有人想杀死她的话,那她是被谁杀死的?难道真是无差别杀人案吗?就算是无差别杀人,杀完人之后就可以了,何必要将现场布置成推理小说《中国橘子之谜》里的场景呢?肖晨说的对,这个问题不想通的话案子就无法解决。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王佳不会得罪别人呢?会不会是学生呢?例如学生考试作弊,老师将他的考卷没收,或者是回家作业没有完成,老师让学生把家长叫来之类的?”我念高中的时候经常会碰见这类情况。
“王老师对学生非常体贴。警察同志,你说的那些情况若是放在我身上倒是可能,但王老师绝对不会这么做。我前面已经说了,学生们最喜欢的老师就是王佳了,甚至有时候学生作弊她都只是耐心劝导,从来不没收他们的试卷。这点我是做不到的。”吴晓雯认真地说。
我无奈地点点头,然后转头看了看坐在我身边的肖晨。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提过一个问题,就是那么呆坐在一边。今天早晨我问过他,你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成这样吗?他说不知道。我又问他,你知道凶手的身份了吗?他摇了摇头说还是不知道。
“对了,吴老师。王老师最近有没有表现异常的地方?”我问道。
“表现异常吗?”吴晓雯微微抬起头,一副思考的样子,“没有什么异常。哦,对了,她那天很兴奋地跟我说她和张健一起去森林公园玩了一次,拍了好多动物呢,像什么非洲狮啊、美洲豹啊、梅花鹿和天山马鹿什么的;还说下次要带来给我看看。不过我想,这不算什么异常的事情吧?”
——这当然不算。
看来这次又是白跑一趟,关于王佳一点线索都没有。看来这个案子得暂时放一放,先全心扑在连环杀人案上了,先解决一件再说。
正当我们要走的时候,办公室里又走进来了一位男老师。
“王佳的事吧,我感到非常难过……”男老师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对我们说道,“我叫林自强,是这个学校的数学老师。没想到王老师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对了,凶手找到了吗?”我仔细打量着前眼这个男人,身高在一米七八左右,身材偏瘦,看上去三十几岁模样。
“还没呢,对了,林老师能提供点什么线索吗?”我接着问道,“如果是一个办公室同事的话,那平时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是很不错。”林自强朝我点了点头,我注意到他运动鞋上有不少灰尘。
“鞋子脏了。”我提醒道。
“没关系。”林自强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前面和几个同学打打篮球,运动一下身体。”
“看不出林老师还会打篮球啊,真是了不起。”我现在不过才刚满三十岁,体力方面已经远远不及当年二十出头的时候了。站在一边的吴晓雯见我恭维林自强,也笑吟吟地补了一句:“何止呢,林老师年轻的时候还练过杂技呢。”
“那可真了不起啊!”我随水推舟地说道。
林自强边笑边摆手:“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说说关于王佳案子的事情吧。凶手还没找到吗?实在是太可怜了!两天前还好好的……”
“是啊……”吴晓雯在一旁插嘴道,“林老师你还记不记得,那天王佳还说要给我们看她和张健一起去森林公园拍的动物呢!我记得你刚一进办公室她就跑过去跟你说什么,我拍了好多梅花鹿有趣的事情哦!对吧!”
“没错,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女孩子,真是太让人难过了。”林自强用手撑住额头,露出难过的表情。
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啊呀,不好意思,我还有课。”吴晓雯急忙拿起了桌上的课本,临走时还不忘对我说,“实在不好意思。如果还有什么问题没问清楚的话,你们就问林老师吧。基本上我知道的事情林老师也都知道。”说完就去上课了。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谈吧。”林自强提议道,“这里老师和警察谈话,被学生看见了影响不太好。”
——看来又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家伙!
按照林自强的要求,我们来到了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甜品店。我叫了一杯苹果味汽水、肖晨和林自强分别要了俄罗斯红茶。
“请问,你知不知道王佳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无数遍了,几乎每个回答都一样。这次果然不出我所料,林自强也是这么说的,王老师为人很优秀,根本不可能与什么人结仇,绝对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正准备把笔记本塞进包里的时候,那沓连环杀人案的资料不小心掉了出来,一张照片不小心掉在了林自强的身上。那是张第三个被害人脚踝上脚链的照片。
“实在不好意思。”我边打招呼边收拾起地上的那些资料,林自强微笑着把那张照片还给了我。林自强并不知道这其实不是王佳这件案子的资料,他疑惑地问道:“我从来没见过王老师戴过这种脚链啊?”
“不好意思,这不是王老师这起案子的资料。”我连忙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林自强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服务员小姐把我们的饮料送了过来。林自强很有风度的起身帮服务员端茶。他拿着我的苹果味的汽水,问服务员:“这是……”我连忙举手笑道:“这是我的!”林自强点点头,把饮料递给了我,然后把一杯红茶递给了肖晨。
“看来这个案子非常困难啊,基本上所有人都没有动机。”我喝了口苹果汁。
林自强的表情有点尴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决定什么似的对我开了口:“这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事?”我来了兴趣。
“这个……”
“我希望你配合我们警方,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案啊!”我特意加重了语调,希望能给他点压力。
“好像是两天前,我听见王佳在和张健吵架。”
“怎么说的?”
“就是说什么,你根本不在乎我!我们分手吧!之类的话。他们之间经常这样,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说了对你们有没有帮助我就更不知道了。这个是我在办公室外听见的,警察同志,我不是偷听啊,是不小心听到的。”林自强的表情略带羞愧。
“谢谢你为我提供了线索。”在一边没有说过话的肖晨突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钟旭,一切线索都穿成一条线了!我终于搞清楚它们之间的关系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完全不明白肖晨的意思。“你在说什么疯话呢?什么穿成一条线了,难不成你已经知道是谁杀死了王佳?”肖晨点点头,压低声音,像是在宣布什么似的说道:“是的,并且我还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把现场布置成那个样子,还有连环奸杀案的凶手,我也已经知道了!”
第五章
和往常一样,肖晨让我通知了一些此案的相关人士,他准备在这间颠倒的房间里揭露案件的真相。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我很快联系了这起案子的一些嫌疑人,包括王佳的父亲王培军、她的男朋友张健、同事吴晓雯老师和林自强老师。就在我们拜访吴晓雯的第二天中午,我把他们都找到了王佳的房间里。
王培军看上去很憔悴,眼神涣散地站在房间的门口。相比之下,张健的精神状态就好多了,他在王培军的身边,和他并排站在了一起。吴晓雯和林自强分别向学校请了假。就在我昨天打电话通知他们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林自强不太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可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麻烦他们协助调查后,他还是同意了。现在,房间里除了他们四个之外,还有我与小张,以及那个自负的肖晨。
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肖晨轻轻地把门关上,然后安静地走到了房间的中央。
“直到现在。”肖晨开始了他的演讲,“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是颠倒的,无论是家具还是电器,甚至连被害人都是被倒吊着的。那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想我已经知道了,并且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杀死王佳小姐的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发生了变化,最激动的就属王佳的父亲王培军了。“你在胡说什么?你有证据这么说吗?”
“请听他说完。”我伸手制止了愤怒的王培军。王培军不服气的闭上了嘴,眼神挑衅地看着肖晨。
“在我看来,不认为凶手是一个疯子。如果凶手是个疯子的话,为什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因为所有的线索都被凶手清理掉了。那既然凶手不是疯子,把整个房间颠倒过来的理由只有一个——凶手必须那么做!”肖晨说到这里,顿了顿,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曾经和钟警官讨论过这个问题,美国侦探小说家埃勒里·奎因有一部名为《中国橘子之谜》的推理小说,小说里的场景和王佳的房间简直一模一样。小说中,凶手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不顾一切地将房间所有的东西颠倒。那我们来看,这个案子呢?显然不是为了掩饰死者的身份。那么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这一切,那就是——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留下的痕迹,必须把房间颠倒过来!”
房间里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说话,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听着肖晨的推理。
“为了掩饰什么呢?刚开始我并不清楚。然后我注意到了王佳的尸体,尸体是被倒吊着掐死的。”肖晨继续说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凶手必须要把尸体倒吊着再掐死呢?难道只是单纯的配合这个颠倒的房间吗?想到这里,我突然豁然开朗!我们所有人都中了凶手设下的陷阱——先入为主的陷阱。我们走进这个房间,看到所有的东西都颠倒了,那我们自然而然的会认为尸体是被倒吊再被掐死的,但实际上并不是如此,王佳其实是被倒吊之前就被掐死了!”
“不可能!”我立刻打断了肖晨,“你忘记法医说的话了吗?被害人脖子上的掐痕从两个拇指的位置来判断,是反过来的,也就是说很明显尸体是被倒吊着杀死的!”
“难道只能死者倒吊,不能凶手倒吊吗?”肖晨冷冷说道。
我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我似乎理解了肖晨的意思。
“没错,实际上王佳并不是先被倒吊之后才被掐死,而是被掐死之后才被凶手倒吊在吊灯上的!凶手为了掩盖自己倒吊着掐死王佳的事实,不惜把整个房间倒置过来,来掩盖自己倒吊在房间吊灯上掐死王佳的事实!其实你们可以自己试试,如果正常位置掐死被害人的话,那被摆人脖子上的拇指印应该是向上的痕迹,但如果凶手倒吊在灯上垂下双手掐死死者的话,那拇指的痕迹就是向下的。所以如果尸体不是被吊着掐死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吊在灯上的那个人其实是凶手!”肖晨声音响亮地宣布。
“倒吊着杀人……这也太……”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现在脑子里一片混乱。
“所以凶手只能是一个可以倒吊在吊灯上的人。林老师,上次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我听见吴老师曾经提到过,你年轻的时候练过杂技吧?况且这些年你经常和学生打篮球什么的,体能应该保持的还不错吧?”
林自强的脸色开始变的非常难看,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看着肖晨:“你凭什么说是我杀死王佳的?难道就因为我会杂技吗?你这个推理也太牵强了吧!”
“是啊,肖晨,你这个推理很不合理。就算是你说的这样,那凶手何必要倒吊着杀人?而且还花很大的精力将房间布置成倒置的模样,如果凶手直接站着掐死被害人不就好了吗?这样也不必把房间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我也觉得肖晨这么说太武断了。
肖晨没有因为我的质疑而动摇自己的观点,反问我:“那如果凶手当初并没有打算杀死王佳呢?”
“你的意思是……”
“凶手当初潜入王佳的房间,并没有打算杀死她,只不过想去她家拿一些东西而已。可没想到的是,本已出门的王佳竟然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从外面折返回家!听到开门声后,由于房间太小,凶手情急之下爬上了吊灯,暂时躲了起来。王佳走进房间后,随手打开了房间上的吊灯,可她却觉得光线比平时弱了不少。然后她站在吊灯下抬头往上看——你们也应该知道发生什么了吧!没错,王佳看见了倒吊在灯上的凶手!凶手突然之间没有了主意,他看见王佳正准备尖叫,无奈之下伸出了双手!”
“就凭这些你就说我是凶手?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你别想栽赃我!”林自强失控般地朝肖晨吼道。
“当然不止这些!”肖晨转过头来看我,“你还记不记得那面匈牙利国旗?”
“记得,你当时说只有这面国旗没有被颠倒,所以你觉得很奇怪。”我说道,然后指了指身后的那面墙,“你看,那面国旗不是还挂着嘛!”
“没错,匈牙利国旗是由三条颜色组成,从上至下分别是红白绿三种颜色。可凶手为什么不将这面国旗颠倒呢?是不是因为他忽略了呢?不可能!这面国旗那么大,正常人不可能看不见,那只有一种可能——凶手无法将这面国旗颠倒!”肖晨语气非常坚定。
“无法颠倒?”
“是的,因为在凶手眼中,这面国旗倒置与否都是一样的!现在你们明白了吧,因为凶手是一个红绿色盲!所以在他眼中这面国旗的红色部分与绿色部分都是一种颜色,所以没有必要将它颠倒!”
——原来是这样!
“那天我们在甜品店喝东西的时候,钟旭点了一杯苹果味汽水,而我和林自强要的都是红茶。但当服务员把饮料送过来的时候,你却拿着苹果汽水问服务员:这是什么?无论谁看一眼都知道绿色的是苹果汽水而红色的是红茶吧?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林自强是一个色盲!加之你练过杂技,所以我肯定凶手是你!”
林自强像是放弃了挣扎般的看了看我,然后微笑道:“你们还真厉害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要杀死我女儿!为什么!”站在一边的王培军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幸好身边的张健拉住了他,不然王培军一定会冲上去给林自强一拳。
“还没完。”肖晨又说道。
“什么?”
“事情还没完。林自强,你不止是杀死王佳的凶手,而且还是在长宁区奸杀三名女性的连环杀人凶手!”
——怎么可能。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没错,我是承认我杀死了王佳,但你怎么可以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也推到我身上!你有什么证据吗?你别诬陷我!”
肖晨冷笑道:“诬陷?我从来不做这种事。其实我一直在想,凶手进入被害人的房间,到底为了偷什么呢?钱财?不可能,王佳脖子上的铂金项链和皮包里的现金都没有被拿走。凶手冒着危险潜入这里,到底要拿什么呢?这个问题,直到昨天我拜访了安图中学,我才搞清楚。”说完,肖晨看着吴晓雯问道:“吴老师,我记得你说过,王佳跟你提起过曾和张健一起去了共青森林公园,还拍了很多动物的照片是吧?”
“没错。”
“然后林自强这时候进入了办公室,王佳很兴奋地跑到他面前对他说,我拍了好多梅花鹿有趣的事情哦。对吧。可你却听错了,王佳那时候说的并不是梅花鹿,而是天山马鹿!”
吴晓雯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句话虽然在我们听来很正常,但听在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王佳原本的意思是,我拍了好多天山马鹿有趣的事情哦。被凶手听成了,我拍了好多天山马路有趣的事情哦。天山马路即天山路,也就是长宁区的天山路!连环杀人案现场分别为——遵义路、芙蓉江路和古北路,稍微翻一翻上海地图你就会知道,这几条马路全是在天山路附近的!王佳这随口一句的话,被凶手听成了威胁!凶手认为王佳拍到了一些关于自己作案的情况,不然不会这么对自己说。所以他必须亲自去王佳家中确认一下,可惜他还没找到照相机的时候,王佳就回来了。
“还有让我觉得奇怪的是,连环杀人凶手放在现场的十字架项链。第一起案件是紫色宝石,而第二和第三起案子却是蓝色宝石,这又是为什么呢?当我在王佳房间里看到匈牙利国旗的时候,我突然想通了!连环杀人犯很可能也是个色盲——红绿色盲,又称第一色盲。患者主要是不能分辨红色,对红色与深绿色、蓝色与紫红色以及紫色不能分辨。这个时候我就在想,杀死王佳的凶手,会不会就是犯下三起连环奸杀案的凶手!”
“就因为我是色盲你就认定我是连环杀人犯,太可笑了!”林自强大笑了起来,“你这种推理在法庭上可以作为证据吗?”
“是你自己承认你就是连环杀人犯的!”肖晨厉声道。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自己承认?”
“在甜品店的时候,钟旭不小心把包里连环杀人事件的资料掉在了地上,有一张脚链的照片掉在了你的身上,然后你说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王老师戴过这种脚链啊?没错吧?”
“那又怎么样?”
“你怎么会知道那是脚链?”
“这个……”林自强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照片上就是一条链子而已,为什么你那么肯定那是脚链呢?只有凶手才知道这是一条脚链!因为他看见过被害人把它戴在脚踝上!关于这点你准备怎么解释?请你别说什么是随口说说,我根本不相信。所以在甜品店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你是连环奸杀案的罪犯了!”肖晨表情严肃的说道,“如果你还想狡辩的话,我另有证据!你当时潜入王佳家中的时候,并没有打算杀死她,所以没有带任何工具。王佳一个女孩子,家里不可能有这种尼龙绳——就是将她倒吊在吊灯上的绳子。所以我认为是凶手带来的,你掐死王佳之后,要把她倒吊起来,所以就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尼龙绳。钟旭,你不是说连环杀人案现场找不到凶器吗?我想这条绳子应该就是勒杀三名女性的凶器,只要回局里做个鉴定,就可以证明林自强就是那个变态杀人狂了!”
林自强万念俱灰地靠在墙壁上,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再也没有说过话。
尾声
案子完结后的第五天,我再次拜访了肖晨的地下室。他依旧是无精打采地躺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就算我走进他的房间也是对我不理不睬。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他就一直住在这个地下室里,也没有要去找个工作的打算。
“你怎么不去找一份工作?”我坐在他对面的旧沙发上,问道。
“我有工作啊。”他指了指角落里那个画架,“创作就是我的工作。”
“可没人愿意买你的画,它们就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是对你来说。”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转移话题道,“关于那两个案子,林自强都认罪了。这个变态已经三十多岁了,竟然从没有谈过恋爱。第一起案子那天晚上,他喝了点酒,那位倒霉的小姐又恰巧在深夜被他盯上了……真是悲剧啊!”我惋惜道。
我拿起桌上那杯咖啡的时候,想到了一个问题:“肖晨啊,你说凶手是倒吊在吊灯上犯罪的,可那吊灯真能承受得了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吗?况且那时候被害人还在挣扎呢。”
“没问题的。在施工队搭建顶棚的时候,曾经对其做过承重能力测试,其重量大约可承受住三个成年男性的体重。所以别说一个林自强吊在上面可行,三个都没问题。”
“我也有个问题。”这次换肖晨提问了。
“什么?”
“林自强是不是左撇子?”
我大笑了起来,说:“你也注意到了吧。其实他并不是左撇子,第一起案子的被害人右手拇指指甲撕裂并不是挣扎时候发生的,而是在上班的时候,和同事打闹时候不小心弄伤的。然后那个女孩子准备回家之后再处理一下,没想到在回家的路上被林自强盯上了……怎么样,福尔摩斯先生,没想到你也有失算的时候啊?”
“所以当时在甜品店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林自强是用右手把饮料递给我的。当时我还以为他在假装,可最后在我揭露他就是凶手之后,他竟然还是用右手来擦额头的汗水,我就知道我第一个推理有误。”
说完,肖晨闭上了眼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