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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丢钦差失而复见 捉秦尤大闹台湾(四)

发布时间:2023-08-29 08:3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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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丢钦差失而复见捉秦尤大闹台湾(四)

黄三太扶着松树喘息,眼看恶淫贼踪迹皆无,惟有胜爷说完话没露面。杨五爷说道:“这是怎么回事?贼没有影儿了,师傅怎么没露面?我到坟后看看去。”杨香五方到坟山子,打后边转出一人,哈吧着罗圈腿,乃是金头虎贾明。杨五爷问道:“我师傅呢?”傻小子一拍胸口说道:“这不是你师傅吗?”杨五爷说道:“你挨什么骂,你是谁的师傅?”金头虎说道:“我看见贼滚地雷地躺招,黄三哥招架不住啦,所以我变了嗓音。我黄三哥是我好哥哥,若是你我就不管啦。贼人滚地雷,我也不行啊,要扎我小金头虎我怎么办呢?故此我吓他一下子。杨香五小子,我还会更变嗓音呢,跟胜三大爷久在一处么。你不信再听听:老夫胜英来也。小子你听听,像不像?”杨香五说道:“你这骂算挨到家啦。”贾明说道:“我不怕挨骂,我将贼吓跑啦,小包裹草帽可得算我的。”三太黄爷此时也喘过气来啦,遂叫道:“贾贤弟你打哪儿来呀?这离镖局子五六十里地呢。”金头虎说道:“咱镖局子正吃早饭呢,一个小子下名帖拜访我胜三大爷,我胜三大爷迎接出去,迎接到镖局子。我胜三大爷问道:‘哪的人氏?’答道:‘是溧水县三班的都头,姓黄叫黄士荣。’我记不住跟黄三哥你是当家,给我三大爷直请安,他说他是县衙的三班都头,他们溧水县城内关厢,不到十天,黑夜刀杀五命,全都是大姑娘小媳妇,苦主俱在县衙门喊冤。县官爱民如子,三、六、九日,追问这马快班头,两堂挨了三千板子。若是拿不了采花贼,他们县官得丢,他们三班都头得革了。被杀的大姑娘小媳妇家中之人,天天上县衙门里哭去,非我胜三大爷,拿不住采花贼小子。我三大爷说:‘上差,你先回衙门去,我派我镖行之人捉拿采花淫贼。如若拿住,给送到班房里面,您交差交票,我们不见知县;要是拿不住你也别烦恼。’这位都头给胜三大爷磕了一个头走啦。我在旁边一听,我可就火啦,我家里有一个妹妹贾秀英,要叫贼给宰了,不是要了我命么?”三太说道:“不要这样的比法。”金头虎说道:“有一句俗语:‘人之父母,己之父母;人之姊妹,己之姊妹。’这都头走后,我一着急,说:‘三大爷,我拿采花贼去吧。’我胜大爷说道:‘你不行,你是浑孩子。你认得采花贼吗?’我说:‘我可看着不顺眼,我就拿。’我三大爷说不行,不叫我来,我假装小便去,就溜出来啦。黄三哥知道咱永远兜里没钱,天气又热,又渴又饿,越走越着急。走到山环一个湾,我看见一个茶馆,那茶馆还是真热闹,来到茶馆跟前,我一看有四匹马在垂杨柳的幌绳上拴着,那马我还不认识吗?我一看就知道是你们四个人的马,我走至马跟前,打算掏出钱来,我买吃买喝。我过去一伸手掏兜,茶馆里的人说道:‘您怎么掏人家的褥套呀?’我说:‘骑马的人与我有交情。’茶馆里人说道:‘您等人家回来时候再掏吧,不然人家回来时候,我们赔不起。’我就问他,那四位干什么去啦;他们告诉我,说你们上树林子里头拿采花贼呢,故此我来到这儿。我黄三哥跟贼动手,贼人是滚地雷的儿子,我也不行。我又看三哥愈战愈气力不佳,所以在大坟山子后头,假充我胜三大爷,将贼给吓走啦。若是杨香五叫贼给困住,我就不管啦,黄三哥是我的好朋友。可有一宗,贼可是我吓跑了的,小包裹衣服是贼抛下的,可得给我。”金头虎说着话,将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三十多两散碎银子,金头虎装在兜囊之内,说道:“这才是造化呢。”粉莲色大氅向身上一披,金头虎因衣服长,走道衣服扫地。又将草帽向头上一戴,这个帽子太大,将母狗眼都盖上啦,金头虎又摘下来说道:“草帽大,不能戴,留着卖几两吧。”

众英雄将家伙包好,仍回茶馆。五位英雄来到茶饭铺,金头虎喊道:“茶铺掌柜的你看看,我们是朋友不是朋友?一同回来啦。”伺候座的说道:“四位来啦,您把马拉去我们都不管。”黄三太、杨香五、张茂龙、李煜、贾明等人,五位坐在一张桌子上,三爷叫道:“伙计,你给我们五个人炒点得吃的菜,烫上几壶酒来,我们还没有用饭呢。”伙计说道:“三爷,我们这买卖干不成了。实不相瞒,我们的买卖乃是小本经营,每日见利,东伙一分,拿回家去养家。今天这马快班头,一拿采花贼,贼打官人,官人打贼,把家俱壶碗给毁掉了一多半,茶座也没给钱,全都吓跑啦,明天我们就开不了张了。”三太问道:“摔了的碗,砸坏了的桌子,连买碗带修理桌子,一共得多少钱呢?”跑堂的说道:“三爷,大约总得百十余吊,我们这买卖,一个月也赚不出来。”黄三太说道:“伙计可不要紧,损失多少东西,完全由我们给你包赔。”伙计闻听,真是喜出望外,口中叫道:“三爷,您那可修了好啦!我们是三家的买卖,灶上与先生,还有一分。三一三十一,三家都是数口之家,就仗着这个买卖吃饭,您可积了大德啦。”三爷说道:“这倒不算什么积德,百八十吊钱,好在我们能办的到。没有别的,我们还得吃饭,你给我们配几样得吃的菜吧。”伙计连连答应,灶上又重整刀勺,给五位做了几样菜。傻小子吃着直夸奖菜蔬做的味美。杨香五说道:“敢情好吃,吃完了得给人家一百多吊。”杨香五说着话,用眼直看三太,指着金头虎的兜囊。傻小子将母狗眼一翻,遂说道:“那可不行。我向来钱就是命,命倒不算什么。茶饭钱谁也不认识谁,要吃我一个人,我可不干。”黄三太说道:“贾贤弟,何时短少你花的钱呢?花零钱三哥没叫短少过。再者,采花贼奸淫杀命,开箱子就拿钱,贤弟你将他吓跑啦,那三十多两银子,理应周济穷人,无义之财,作为有义之用。倘若咱们带着花了,那岂不是采花贼之第二么?贤弟你只管将钱拿出来,算三哥我暂借,你几时用钱,再跟三哥要,决不能短了你零钱花。”金头虎虽然心里不愿意,无奈黄三太的面子重,平日又常花人家的零钱,没有法子,咬着牙说道:“三哥,我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是杨香五,一文钱都不行。”强打精神将银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三爷大众说着话,酒饭也用完了,遂将伙计叫过来说道:“你方才说损坏的东西,总得百十余吊,现在这有三十余两银子,你们拿去作个富裕本吧。”伙计将银子接过,对着五位英雄,全都千恩万谢。外面的马,伙计早给喂好了,四位将马备好,这才奔镖局子。但是五位四匹马,傻小子没有马,他哪能干呢?黄三太说道:“四匹马五个人换班乘骑。”金头虎说道:“那可不行,我得骑杨香五那匹马,我不换班。”杨香五说道:“那是为什么呢?”金头虎说道:“你吃的是我的饭,若不然你将酒饭给我吐出来。我骑你的马,我还不承你的情。三十多两银子叫你给找了婆家,吃饭的时候,你用手指我的兜囊,叫三哥向我借银子。”杨香五知道金头虎不好惹,离镖局子,只有几十里路,怎么着还不能对付吗。金头虎又说道:“杨香五,一定得叫你走。我好容易发个小财,你叫我闹个猫咬尿泡虚欢喜,竹篮打水落了一场空。我给你来一个别人冻死不下驴,我是饿死不下马。”三爷说道:“贾贤弟骑黑马,五兄弟骑黄马,我先走几步。”弟兄们这才起身赶路。黄三爷走了有十余里之遥,张茂龙说道:“我走几步,三哥骑我的马吧。”黄三太遂又骑张茂龙的马。如此四位换班骑马,金头虎真不下马,一气走到镖局子,天到掌灯之后,趟子手接过马去不提。

五位英雄进了镖局子,胜爷一看,三太回来了,遂问北京之事如何办理,三太就将北京之事,如此如彼,学说了一遍。胜爷闻听,心中欢喜,说道:“秦尤由北京越狱逃走,不与南京相干。将来此子弃暗投明,娶妻生子,接续你秦八叔之香烟,你秦八婶有人俸养,真是一件喜事。”黄三太并将在溧水县茶饭铺遇见采花贼,乡老辱骂采花贼,班头被打,坟山后拿贼,黄三太被贼所困,金头虎吓走贼人说了一遍。胜爷问道:“那贼人姓什名谁,可曾知晓?”黄三太说道:“那贼人采花杀命完毕,留下六句诗,在松林坟山后并报出姓名。”胜爷说道:“淫贼留下什么诗句?姓什名谁呢?”三太说道:“在酒馆之内,乡老们曾背读诗句,徒儿将诗句也记下了,贼人那诗乃是:‘背插单刀走天涯,山村古庙是吾家。白昼遇见多娇女,一到夜晚去会他。云雨不允刀杀死,临行留得如意花。’在坟山后,贼人自报姓名住址,家住溧水县城东北,离城二十余里,姓方名子华,别号灯前无影白如意。”黄三太话毕,胜爷问道:“诸位老少亲友,可知道这个淫贼是那一门的人?上三门,下五门,中七门,外六门,如有知道的,告诉我,我去找他传授的师傅。”众镖头闻听,全都摇头摆手。胜爷一回头叫道:“道兄,弼昆贤弟,你二位云游天下,募化四方,无所不知,此人是那一门之徒?”聋哑仙师低头不语。列位,在座的是胜爷居中,僧道居左右,胜爷背后是李四爷李刚的座位。红莲罗汉弼昆长老,口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用右袍袖挡着左手,往背后指李刚李四爷。胜爷一看,心中明白,一回头叫道:“四弟,这样万恶滔天的徒弟,为何知而不言,隐瞒大众呢?”李四爷闻听此言,颜色更变,心中暗说道:“红莲罗汉弼昆,念穷佛伸出四个手指头,扎我干什么?”李四爷没有法子,遂说道:“胜三哥不要着急,这是我的徒弟。”胜三爷捋髯冷笑:“哈哈哈,李四你的徒弟比邱三的徒弟露脸啊。高双青才宰一个寡妇、一个姑娘,你徒弟宰了五个,拒捕殴差,真露脸。若有外人谈论到这儿,未曾寻徒先找师,是你传的他武艺不是?你去将你徒弟拿住,交与县署公厅。你若护庇不拿他,愚兄亮鱼鳞紫金刀!”四爷说道:“三哥,要杀害小弟吗?”胜爷说道:“你我弟兄歃血为盟,我岂能杀害吾弟?我不过与你割袍断义,划地绝交。”胜爷又叫道:“四弟,天气已晚,明天一早;你到方家村去拿方子华,拿住送到县署公厅。如若念师生之情,纵放淫贼,我跟你割袍断义,划地绝交。”

李四爷回到安歇的下房,翻来覆去,思索收这么个徒弟,招惹些是非。原本李四爷是很咬牙的人,话不吃亏。翻来覆去,一夜未得睡觉,天光一亮,带着六个徒弟,见着胜爷遂说道:“我这就起身奔方家村。”胜爷说道:“不行,派杨香五、欧阳德二人跟随,我才放心。我在镖局子听信。”等到太阳落了,他们还未回来,皆因来回百十来里地。李四爷带领众人由方家村回来,胜爷问道:“四弟怎样?”李四爷说道:“胜三哥,小弟到方家村一拜望,大先生方子荣迎接出来,把吾们请在待客厅款待酒饭。我问他兄弟如何不见,子荣说道:‘我兄弟出去半月有余,未曾回归,我派家人去找,踪迹杳然。”小弟问道:“大先生你没有个耳闻吗?县城里关厢,十夜之内,刀杀五命,非女子即妇人,临行拿妇人的血迹,在粉墙上写六句诗,或枕头,或幔帐上印着如意花一朵。五家苦主到县署喊冤,五家苦主俱是如此。尚且在茶铺酒馆拒捕殴差,自称五条命案。跟我徒侄三太等,尚且动手较量,自说家乡住处姓名,你如若不献不行。’大先生说道:‘李老师傅,我是念书之人,不敢撒谎,如其不信,老师傅您只管搜寻。虽然我是深宅大院,也不是三街六市,您只管搜找,我学生实不敢撒谎。’小弟我看此景况,小冤家方子华实没在家。兄长如不信,您问您的徒弟杨香五、欧阳德他们二人。”杨香五说道:“老师,看此景况,方子华实没在家。”欧阳德说道:“唔呀,胜老伯父,大先生文质彬彬,直赌誓。大概采花贼方子华实没在家。”胜爷说道:“四弟,我也别挤兑你,我拿不住采花贼,十三省总镖局子闭门,我不干啦。有胜英三寸气在,我不能叫黎民百姓受这不白之冤。”聋哑仙师诸葛道爷见他哥儿俩变了目,遂说道:“胜施主,谅他一个采花贼,还拿他不住吗?何必着急呢。吩咐他们摆晚饭喝酒吧。”遂搬开桌案,摆酒用饭。惟有金头虎贾明,跟黄三太坐一个桌凳,每天傻小子抢吃抢喝,今天则不然,喝了两杯酒,说道:“黄三哥,酒要少吃,事要多知。”遂把三太大氅一拉:“咱们哥儿俩外边说句话。”三太心中思想:我也不跟你玩笑,他往外叫我有什么事呀?随着傻小子来到西跨院。这个跨院白天都没人去,二人来到院内,贾明说道:“黄三哥,你恨采花贼不恨?”三爷说道:“乱臣贼子十大恶,人人可恨。”傻英雄说道:“黄三哥,我李四大爷咬牙傻嘴,他必然是疼徒弟呀。大先生子荣,他必然疼兄弟,就是他兄弟在家,他也不献。深宅大院,怎藏不了一个人哪?如把他兄弟献出来,拿住送到县衙门,蛤蟆的儿子得剐。咱们哥儿俩直奔方宅,要得心腹事,但听背后言。”三爷说道:“你说的对,咱们不认得方家村哪。”金头虎说道:“白天杨香五与欧杨德在方宅吃的饭,让他们哥儿俩跟着咱们同去。”金头虎说罢,又来到客厅,此时杨香五与欧阳德正吃饭呢,金头虎把二位衣裳一拉,一努嘴。蛮子说道:“臭豆腐看着我有错吗?”杨香五道:“这小子吃好好的饭,犯什么毛病啦?”二位跟着金头虎出了客厅,够奔厕所的西跨院。贾明说道:“二位,咱们别玩笑,说正经的,你们恨采花贼不恨?”欧阳德与香五说道:“刀杀五命,拒捕殴差,恨他入骨髓。”贾明道:“你们两个人引路,我同黄三哥拿他去好不好?”杨五爷说道:“很好。他有地躺刀,咱们拿不了他。”金头虎说道:“我有主意啦,豁着我这身衣裳。他不是会地躺刀吗?他就前后的乱滚,我就抱住他,往地下就按,你们拿绳子一捆,还不行吗?”杨香五直乐,说道:“好好好。”

四位拿着兵刃暗器,悄悄溜出镖局子。镖局子外一片大松林,四位在松林之中扎绑停妥,兵刃暗器全都带好,杨香五说道:“贾爷侠肝义胆,为拿采花贼,由镖局子到方家村,六十余里地,咱们弟兄四位得走快点,晚了人家都睡了觉啦,可就探不出事情来啦。”四位一伏腰,金头虎是两条罗圈腿,又是个大肚子,走得非常的慢,比这三位腿慢得多,跑得热汗直流,好容易跑到方家村西,累得喘不上气来啦。杨香五说道:“到啦,天才二更,尚且早呢,咱们再往北跑十几里地,再回来好不好?”金头虎说道:“杨香五小子,你别损啦,我都喘不上来气啦,上前走不了啦。”三爷说道:“咱们别开玩笑啦,咱们休息休息,再进庄吧。”杨香五头前带路,四位英雄到方宅大门外,杨香五遂拿手一指,四位英雄拧身形上房,便蹿房越脊来到三道院。一看北上房五间,高垂细竹帘,观看明间西暗间,各有灯光。黄三太、杨香五在西暗间前坡,脚尖绷着瓦垄,身子一趁势,使了个珍珠倒挂势。窗户上面糊的是纱。欧阳德在后坡瓦檐上,一滚脚尖,绷着瓦垄,脑袋朝下。金头虎说道:“前坡两个,后坡一个。我挂不住,肚子碍事,我也犯不上,我们家里没有饭倒吊有。”金头虎跃下后坡,大纱绷子上边糊纱,下边糊细纸,窗户台上一尺多宽的红漆踏板,金头虎爬在踏板之上,把窗户纸舐了一个窗户眼。要按行侠作义的,原是打一个月牙空,金头虎舐了碗大的一个窟窿,那屋里要是有武学功夫的,还有不见吗?往里边一看,顶箱竖柜,珠翠围绕。靠南窗户一张床,床上躺卧一个小孩,大约有五六岁,乃是个小姑娘,耳垂赤金圈,盖着红绫子被单,是睡着了的样子。西边茶几,两边有凳子,上面对坐着男女二人吃茶。这男子杨香五、欧阳德认识,原来是大先生子荣。风流才子,手拿团扇,发际黑真真挽了一个发纂,足登厚底夫子履鞋,愁眉不展,唉声叹气。下手有一人,年有三十来岁,稳重端庄,头紧脚紧。大先生叫道:“娘子,他二叔惹下塌天大祸,今天乱了一天啦。李老镖头瞪眼睛跟我要兄弟,我说我兄弟实没在家,学生不敢撒谎,如其老师傅不信,学生我只得对天盟誓。方把李老镖头哀求走后,县衙门马快班头又来了,我说我兄弟未在家。马快说道:‘不行,您得跟我们到县衙门。刀杀五命,把我们班头也给打啦。’多蒙本村绅士、地方保正等大众言说,都说大先生跟二先生分居多年,决无纵弟行凶之理。大众连环保,大概了事人还给了几两银子,当差的回衙署去了。我料着他二叔白天也不敢回家,假若回家,必定是晚晌来。娘子实颇有些才干,你给我划一计策才好。”听妇人说道:“相公,为妇人之家,不能离间手足之情。妻妾儿女,如墙上之泥皮,揭一层还有一层;兄弟如手足。事到如今,惟有你别痛那银钱啦。他二叔黑夜要回来,给他备上一匹快马,行囊之中,多装金银,奇珍异宝,起早让他逃奔在外,出去三千里二千里,让他二叔隐姓埋名,在外面待个三二年,此地知县必去。及至换了别的知县来,此案可清啦,他二叔出去三年,他才二十二岁。回到家来,那财主家的姑娘,给他挑选品貌俊俏的,给他娶一妻,再与他买上二妾,将他绊住,就省得外面杀人采花去了。”夫妻正在商议救淫贼之际,黄三太在前坡正在珍珠倒挂之时,就觉着有人提他鞋沿,黄三太珍珠倒卷帘往房上一看,乃是杨香五,遂说道:“黄三哥,你看前道院一道白线,大概淫贼回来啦。”二位英雄避在瓦垄之中,只见这道白线由二道院进三道院。恶淫贼见屋中点着灯,一看他哥嫂正在那儿谈话,那恶淫贼心眼多,狗肺狼心,窃听他哥嫂讲说些什么,他就慢慢来到窗前。也是大先生家门不幸,就听大先生说道:“娘子,那李老镖头再要找来呢?倘若那官人前来要他二叔呢?”李氏娘子说道:“那不是现成的话吗。”恶淫贼一听,心中说道:“原来他二人正谈论我哪。好好好,我倒要听上一听。”复又听李氏娘子说道:“那李老达官要来了,就说我们那下贱兄弟半个多月未曾回家,或是早晚回到家来,我们兄弟好酒贪杯,我拿酒把他灌醉了,叫家人把他捆绑,叫地方保甲。我家里有车,我亲自押着车辆,把那下贱兄弟送到县署。父母去世,长兄也能送逆。我们诗书门第,礼乐之家,不要这下贱兄弟,这就是长兄送逆。”恶淫贼一听,心中想道:“好狠的妇人。我再听听我哥哥怎么回答。”就听大先生说道:“娘子高才,咱们就这样办理。”恶淫贼听罢,一咬牙说道:“我看你怎样下科场?你还作文章来呢?净听妇人之言,不顾手足之情。”淫贼复又一想,啊呀,我兄长素日最疼我之甚,因何改变心肠?啊,是了,大概为的是图霸家产哪。把我送至县里,百万之富,都是他一个人的啦。是贪妻恋子,不顾手足之情,你不仁,我不义,我给你家产尽绝。我先到后面西书房小院,把你十三岁的少爷,我先给你杀了,然后再把狠毒的嫂嫂杀了。心中自己思想,一不作,二不休,把五六岁的侄女,我也杀了。复又思想,杀一人也是杀,杀二人也是杀,要不然,那丫环仆妇人工等,刀刀斩尽,刃刃诛绝。再备快马一匹,行囊之中多多的带着金银,临行之时,点火一烧,咱哥俩什么也不必留。此话未出唇外,转身形往西去,往北一拐弯,出月亮门,往西跨院角门。杨香五对黄三太说道:“他干什么去啦?他大概是解手去吧?谁跟着他?”三太说道:“我跟着他。”容贼人进了西跨院,三爷从后坡下去,奔东跨院的东房后坡前拧身上房。此时贼人已进西跨院,一看十三岁的少爷正在那儿练刀呢。恶淫贼还喜爱他,这个侄子是他自己传授的刀。大户人家少爷过十岁,不能跟父母同室安眠,少爷十三岁,很聪明伶俐。书房之中,有书童家人伺候,少爷皆因天气炎热,睡觉睡不着,遂扎绑利便,在院中练刀。少爷正练得高兴之际,忽听有人叫道:“茂儿你练刀吗?”茂儿猛然间一怔,遂说道:“叔叔您回来啦。白天有好些个人找您来啦,我问我娘什么事,我娘说道:‘小孩子家少要说话。’”恶淫贼说道:“那都是我的朋友。孩儿呀,你这个刀全练错啦。”茂儿说道:“您不是半个多月没有回来吗,我忘了两招。”方子华说道:“你拿刀来,我教给你。”茂儿把刀双手递与他二叔父。此刀是铮光明亮,此刀未曾开口,尖不尖,刃不薄。所因何故呢?少爷娇爱,怕刺了手。恶淫贼一拢刀背,茂儿在旁看着,他二叔说道:“你看着这一手叫藏刀势。”第二刀一晃,够奔茂儿头顶虚晃了一刀,第三刀够奔哽嗓咽喉,恶狠狠的扎去。原来少爷练了半年的工夫,见刀明光铮亮来至切近,急忙一闪身,未曾扎上,可就正扎在并肩穴。少爷“哎呀”一声,来了一个仰面朝天,翻身栽倒地下。恶淫贼赶奔过去,不管上下身,就将茂儿当当踹了三脚。少爷昏死过去,恶淫贼冷笑道:“不怨叔叔心肠狠,怨你那下贱娘亲。”黄三太由后坡来到前坡,就听贼人冷笑,心中想道:“他跟谁说话啦?”恶淫贼拿着少爷这把刀,出西角门,转身往南去,进月亮门,就是哥嫂的三道院。恶淫贼把少爷那把刀,顺着放在南墙根下,他又站在三道院的门口,在这儿假意说道:“哥哥您还没有睡觉呢?”大先生在屋中说道:“娘子不出你所料,他不白天回来,他真晚上回来啦。更深夜晚你就不便出去啦。”大先生把茶壶、茶碗端在外间屋来,放在八仙桌上,转身形由打上房屋出来,说道:“子华回来啦。你怎么半个多月没有回来?是你在溧水县城厢一夜之内,黑夜之间刀杀五命吗?啊,您错,你还在茶饭铺拒捕殴差吗?咱是善家,兄弟你怎么那么狠心哪?”恶淫贼说道:“哥哥,两个字的文章。”大先生说道:“但不知两个字是什么文章呢?”那淫贼说道:“错了就是一个错,县衙门人拿我分所当然。最可恨这些个穷保镖的,他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比官人还厉害呢。白昼间我不敢回家啦,晚上回到家来,跟兄长商议商议,我怎样能避此祸?”大先生说道:“我跟你嫂子商议半天啦。”恶淫贼说道:“我嫂嫂疼我,真是我的贤德的嫂子呀。”弟兄二人进了上房,太师椅上落座,大先生说道:“子华,那壶里还有多半壶茶啦,你喝茶吧。”大先生又说道:“把婆子妈妈叫起来,到厨房把厨师傅叫醒了,给你作饭。”恶淫贼说道:“我也不渴,我也不饿。哥哥您是文章手儿,您想想怎么救我?”大先生子荣说道:“我与你嫂嫂已经商议多时啦,叫你挑选一匹快马,给你打点行囊,多装金银,值个五千两六千两的,你赶早逃走。出去三千里四千里的,隐姓埋名,避难三年二载,苦主一上控,这个县官必定得走,另换了县令,你这个官司可就减轻啦。你出去三年二载的再回来,及至那时兄弟你才二十一二岁呀,咱们乃是诗书门第,将那大户人家俊美的姑娘,给你再定下一门亲,要你亲自去相看,定要品貌俊美的。咱弟兄二人下趟苏杭州,多带几千两纹银,你亲自挑选,给你买两房爱妾,在家中绊住贤弟你,兄弟你纳享清福,那时节兄弟你可就千万不可出去杀害人命啦。”恶贼子华一听,忽然大怒,说道:“兄长,一匹快马,几千两价值的细软,岂不可惜的吗?我又好贪怀中之物,您把我灌醉了,你又是本村的绅董,地方保甲是你手下的人,把我捆绑,咱家又有大车小辆,把我送到县署公厅,我有五条命案,兄送弟逆问成死罪,百万之富让您独霸家产。但有一件,父母生下你我弟兄二人,你我是二一添作五。你疼妻爱子,不顾手足之情,简直我跟你说道,咱两个人的家产,谁也不必留。我把你十三岁儿子方茂儿早杀啦,我再杀你妻女,再杀害男女下人等,刀刀斩尽,刃刃诛绝,放火把宅院一烧,我远走高飞,咱二人落一个家产尽绝!”恶贼大呼小叫,西暗间屋中李氏娘子将话听了个真而且真。虽然是贤德的妇人,对于这种狠心贼,知道他说得出来就办得到,李氏娘子一着急,启帘栊而出,遂说道:“我把你这狠心的强盗,我们大人不对,孩子怎么得罪于你?你哥哥三十余岁,就有这么一个男孩。你爽快把我也杀了吧。”恶贼一冷笑,说道:“你还打算活呀?我这就是杀你来的。”贼人由背后伸手抽刀,大先生子荣一看,杀了爱子,又要杀娇妻,不由得一阵滚油烹心,站在叔嫂当中,说道:“子华,你先别杀你嫂嫂,你先把哥哥给杀了吧。”恶贼一伸左手,将大先生发际掳住。大先生乃文明秀才,恶淫贼将大先生往怀里一带,刀模在大先生颈上。恶贼横刀思索:自己从三四岁的时候,没有爹娘,是我哥哥将我养大成人,疼爱我如掌上明珠。所以刀未曾往下落。恶贼略有一点人心,所以剐他的时候,就少剐他六刀。大先生一着急,一撞他,恶淫贼抬腿一脚,正踢在大先生的胸前,大先生仰面朝天。大先生连疼妻子,再加上踹了这一脚,也就昏死过去了。李氏娘子一看丈夫昏死过去,往前一扑恶贼,恶贼一闪身,娘子扑伏在地,随着给娘子背后一刀,红光崩现,八仙桌儿上壶盘茶碗俱都掉在地下。壶碗一摔,茶盘一响,将西暗间屋中睡觉的小姑娘惊醒,恶贼遂提刀进西暗间,西暗间屋中的小姑娘年五六岁,很聪明伶俐,见他叔叔提刀进来,小姑娘遂说道:“叔父您拿着刀干什么?我害怕。”恶贼说道:“我把你哥哥一刀杀死啦,我把你天伦一脚踢死啦,又把你娘一刀给劈啦,留你这小冤家何用?趁你萌芽出土,我给你连根带叶扫平。”此时小站娘叫叔叫得震心,淫贼不理,纵身形上了床。就在这个时候,小姑娘可就躲在床的西南角上去啦。贼人把刀交与左手,将要伸手,就听噗的一声,鲜血淋漓。原来是他要抓姑娘小辫,忽由外面打进一只镖,正打在恶贼的胳臂上。此镖乃是穿皮镖,就听窗户外有人呐喊:“好狠心的恶淫贼!杀嫂灭侄欺兄,又要杀死侄女,气死我也!三太黄爷我非要与你拚命不可!”又有人口内喊说道:“呔,好恶狠的淫贼!小毛遂杨香五跟你拚命!”又有人呐喊:“唔呀,龙眼王八羔子!臬豆腐,我跟你拚命!”又听有人说道:“小子,我要胡骂你啦!”三太黄爷说道:“别骂街。他一门良善,就他那么一个万恶之人。”

原来,方子华由后面来到前面,进至他哥嫂的屋中,他哥嫂让他饮茶,子华与他哥哥商议脱逃避难那个时候,黄三太、杨香五等可就在窗户根听着啦。及至他与他兄嫂翻脸,杀嫂踢兄,黄三太等可未曾知道。子华复又进至西暗间,要杀他的五六岁的侄女,就听姑娘说道:“我害怕。”子华说道:“已经踢死你天伦,杀死你娘亲。”就在这个时候,三太等可就听见啦,遂舐破了窗户,往里面观看,正见贼人上床要杀他侄女。三太等可就急啦,遂抖手一镖,正打在贼人的胳臂上,所以就听噗的一声,鲜血流出。恶贼当的一脚,将窗户踢开,纵身形,由窗户出来。黄三太气得钢牙乱错,跳起来,照定贼人就是一刀,恶贼闪身用刀一架。杨五爷由软肋梢扎去,贼人一闪身,躲过杨五爷这一刀。此时欧阳德脑后摘巾,脖子后给他一刀。贼人一低头,一闪身,金头虎迎面就是一杵,说道:“杵到啦,小子!”贼人独斗四位英雄,而且胳臂上有镖伤,恶贼说道:“小儿三太,你是单打独斗哇,还是群殴?”金头虎说道:“我三哥不能作主。我们跟好人可以单打独斗,跟你这万恶淫贼,我们有多少人都得拿你。”淫贼一人难敌四位,遂虚晃一刀,方子华巧打卧云势,又用地躺刀就地十八滚,燕青十八翻。金头虎傻小子一乐,说道:“又用滚地雷的儿子。黄三哥、杨香五你们闪开,待我一人拿他。”遂把一字镔铁杵插在背后,自己往贼身上一扑,贼人往旁边一滚,傻英雄贾明一扑,扑了一个空。贾爷一滚身,站起身躯,方子华滚到左边,贾爷一斜身,又往贼人身上一扑,恶淫贼又滚在贾爷后边。贾爷转身又一扑,恶淫贼又滚在右边。傻英雄喊叫,说道:“小子,我爬到你身上,你不会拿刀扎我吗?”恶淫贼方子华说道:“那焉能够呢?”傻英雄是罗圈腿,又哈吧着,贼人一刀扎在贾爷的臀股之上,复又一刀扎在腿腕之上。贼人又一刀崩在迎面骨上,贾爷觉着筋骨疼,贾爷要不是幼学的童子功,不死也得带点重伤。贾明大声喊叫:“破着我这一条裤,与你滚上没有散!”贾爷复又高声呐喊,道:“要报无报终无报,他将无私确有私。采花淫贼刀杀五命,拒捕殴差,欺兄杀嫂,用刀扎死亲侄子,他要摔死五六岁的小侄女,这样万恶淫贼打胜仗,我们弟兄打抱不平,反倒挨凑!”金头虎贾明喊道:“我要骂老天爷啦!”黄三太在旁边说道:“贾贤弟,你骂老天爷作什么?”正在此时,忽听东厢房上嘎嚓一响,响的声音是用脚踩碎阴阳瓦的声音。就听东厢房上有人咳嗽一声,喊叫说道:“三太、贾明、杨香五、欧阳德,无用的冤家!你们四人在本宅,为何让淫贼欺兄杀嫂,扎死亲生侄子?还要摔死五六岁的侄女,气死老夫胜英!”恶淫贼闻听,想道:“前次在茂林丛中,我用地躺刀要扎死小儿黄三太,有人报名姓,胜英来也,吓得我奔命脱逃,到后来听说是金头虎假冒胜英。今天在我自己家中,何故胜英又至?大概许又有人假冒,我可不怕了。”贼人虽然心中方才忖量,抬头观看,借着皓月当空,一看此人藏在东厢房之上,看得甚真。一看此人头戴翠蓝缎色鸭尾巾,背后背刀,胁下衬黄绒缎镖囊。胜三爷跳下房来,一伸手由背后亮出鱼鳞紫金刀,刀一离鞘,刀柄儿一磕真金吞口,呛啷啷一响,蓝汪汪的一片鱼鳞,紫微微一片蓝鱼。恶淫贼刀把一点地,站起身形,抹头就往二道院跑。金头虎贾明一乐,叫道:“小子!我胜三大爷可真来了。”众英雄追到二道院,采花贼直奔西厢房,上了台阶,来到门口,用手一推隔扇未开,用手一摸,隔扇锁着啦,恶淫贼往后一退步,当当两脚,将隔扇踢开,蹿在屋中去了。胜爷思索:他怎么往屋中跑呢?胜爷说道:“三太、香五、欧阳德,把窗户闭上。”为什么恶淫贼的书房由外面锁闭呢?皆因为恶淫贼五七天未曾回归,大先生叫伺候恶淫贼的书童老家人,把二爷屋中打扫干净,由外面锁好,他屋中古玩甚多,恐怕失遗,因此才把房门封锁。黄三太、杨香五、欧阳德闭住前后的窗户,金头虎贾明说道:“胜三大爷,咱爷俩上屋中堵他去。你看看我这身衣裳,就是他由打里面用瓷瓶茶罐茶壶茶碗砍我,我也不怕,只要顾住我的脸。”胜爷在金头虎贾明后面,一手打着火折,一手提着鱼鳞紫金刀,爷俩个进到屋中,用火折子一照,再一看贼人,踪影皆无。三间西厢房,三间一明两暗,往南暗间一照,也没有人,往西暗间一照也没有人。傻小子喊道:“这采花贼是闻太师的儿子,会五遁之术。”胜爷说道:“傻小子你胡说。朗朗乾坤,岂能有攻乎异端?”傻小子说道:“那么着贼往哪里去了呢?”胜三爷是久经大敌的老侠客,一看北暗间对着门口,悬挂一张大挑山,画的是水墨的渔楼耕读,上下套着一根绒绳,上边的浮土有痕迹。原来是前后窗户糊纱,恶淫贼半个多月没有回家,有许多的尘垢。胜爷赶奔近前,用手一拉绒绳,这张画就卷起来啦,一松绒绳,画就落下来啦。左右有青铜环子,把这张画一拉,拉到上边去,把这根绒绳一系扣,挂在青铜环子上,此画可就不往下落啦。胜爷用鱼鳞紫金刀把刀往墙上一点,乃是木板的声音。胜爷又把左边的青铜环子一拉,右边一拉,稍微一响,却原来是一个荷叶门开开啦。随手就用火折一照,原来是夹壁墙。北山墙墙内约有六尺宽,一边二尺宽的墙皮子,当中三尺宽的道。胜三爷看着真是纳闷,心中暗想:占山为盗可以安夹壁墙,此家诗书门第礼乐之家,岂能造夹壁墙呢?原来,皆因为恶淫贼方子华,由打十七岁见了美女少妇皆起淫心,年少不敢动手,回家后对哥哥说:“咱家深宅大院,要下了大雨,出水不灵通,就筑一道院作下水沟,出水可以灵通。”大先生说道:“咱家有的是瓦匠头,有的是银子,叫瓦匠头商议,随便修盖。”“能与瓦匠商议,打我这书房内北山墙修一道夹壁墙,直通到后面花园内,里面安设两道门,一道石门,一道铁门。由里往外可以开得开,由外往里可开不开。”胜爷打着火折在前,金头虎在后,此夹壁墙有石门一道,外面可将此门对不严,开石门出去往下去,可以出阶脚石下得去。顺着地道往北去,半里之遥,再要往北去,到上阶脚石,只可蹿出一个人去,恰如一个大水沟。此时胜爷蹿出去一看,金头虎贾明伏着腰也蹿出去。出去了石门,原来外边是本宅的大麦场。爷儿俩出去,再看恶淫贼踪迹皆无,胜爷说道:“别怨三太他等将贼没拿住,我也没拿住哇。”遂叫道:“明儿,咱们打房上回去吧!”爷儿俩个蹿房越脊,到了方宅的三道院。进了三道院,一听上房屋中男女哭声可惨了。胜爷说道:“贾明你把二道院的杨香五、欧阳德、黄三太叫进来。”贾明遂把他们三个人叫进来。胜爷说道:“三太,你问他们有主事人没有?就说我师傅神镖将胜英来啦,我师傅把你们二当家的赶跑啦,你们不用哭啦。”忽听帘栊一响,老家人鬓发皆苍,哭得像泪人似的,手打灯笼,由屋中出来。三太用手一指胜英,对老家人说道:“这是我师傅神镖将胜三爷。”老家人遂跪在胜爷面前说道:“胜老恩公,爷您如若不到,此时我全家男女上下人等,俱有性命之忧。”胜爷问道:“你家中伤了几条人命呢?”老义仆答道:“我家二主人,扎了我家大少爷井肩穴一刀,鲜血淋漓。我们用小藤床搭到上房西里间屋内,已然缓过气来,哭得略有点声音啦。我家主母被我家二主人背后剁了一刀,尺余长刀伤口,鲜血直流。我家大主人也被二主人一脚踢昏,他缓过气来啦,两个书童已然搀着在屋中遛哪。我家二主人,又要把大主人的五六岁小姑娘扎死,多亏这一镖,搭救了小姐性命。”胜爷闻听,心中稍安。老义仆正跟胜爷说话,大先生子荣打屋中出来,两个书童搀着。老义仆对大先生子荣说道:“主人公,这是胜老达官爷。”大先生往前一扑,跪在胜爷面前,说道:“胜老恩公如不到,我家男女下人长工月工,丫环婆子,他要全都杀死,他再放火烧了宅院,他才远走高飞。”胜爷说道:“咱们到上房去,我看看少爷的伤痕。”大先生子荣遂让胜爷进了上房屋中,在明间屋分宾主落座,胜爷说道:“大先生,我胜英如今已是残年之人,我可不能离间你手足之情。我可顾他不了哇,你破了产尚且还有性命之忧,五条人命,大清国律绝不能饶。大先生你明天自己写张呈子,命你家人送到县署公厅,县衙门得派官人验伤。”大先生说道:“胜老恩公,前次官人来的时候,我跟他们说,我跟我兄弟分居多年。”胜爷说道:“虽然是分居多年,兄弟在外边采花杀人,哥哥也得劝管教训哪。良言善劝不听,反倒杀嫂灭侄,要摔死侄女,长兄也当送逆呀。”胜爷又说道:“大先生您把少爷搭出来我看看。”大先生遂叫婆子妈妈老家人,把少爷搭出来,老家人与婆子妈妈遂由里间屋,把少爷搭出来。胜爷吩咐,丫环婆子,把上身衣服撤下去,刀口仍然是鲜血直流。胜三爷一看小孩眉清目秀,五官端正,皆因血流的多啦,雪白的脸面,略有一点哭的声音。一看大先生子荣、婆子、妈妈眼泪汪汪,胜爷不由得见景伤心,英雄泪在眼圈之中打了两个转:慢说是亲叔啦,就是外路之人,不认识也不愿给他这么一刀。胜爷说道:“拿不住采花贼,我誓不为人也。”胜爷遂把背后小包裹解下来,在八仙桌上打开小包裹,取出绵纸包打开,拿出金疮药止痛散,给少爷上在刀伤之上,刀口的血迹当时就止住了。剩了一多半药,叫大先生把药拿去,给丫环婆子拿去与那贤德的妇人上药。胜爷说道:“明天大先生你可千万写呈子,我们要告辞走啦。”大先生子荣说道:“胜三爷,我那狠心的兄弟,要再回来怎么样呢?”胜爷说道:“我自有安置,决不让你一家担惊受怕。”叫道:“三太、香五、欧阳德、贾明你们进来,跟大先生见见。香五、三太、欧阳德你们大家好好护守宅院,你们三人护守方家宅院,贾明你跟我回镖局子。”贾明说道:“胜三大爷怎么单教我回镖局子?他们三人怎么在这儿呢?”胜爷说道:“人家宅院有这些烦恼事,你跟着搅合?不要多言,走。”金头虎撅着雷公嘴说道:“跟胜三大爷走不敢玩笑,一玩笑就得挨揍。”大先生陪着胜三爷、贾明出离上房,黄三太三位在二道院,方宅男女上下人等千恩万谢。此时门公开门,大先生把胜爷、贾明爷儿俩送出大门,胜爷说道:“大先生,我到镖局子里头,把我四弟李刚换回来,让他给您护守宅院。十年拿不住令弟,让他给护宅院十年。李刚到您宅院,叫黄三太他们三人急速回镖局子。”大先生子荣说道:“预备车辆送您去好不好?”胜爷说道:“不必,我们走着随便。”出离到方家村村西,胜三爷气恼之间,一伏腰,后面金头虎贾明喊道:“三大爷呀,您累死我啦!我跟不上。”胜爷一想,贾明他腿慢。胜爷就走慢点啦,金头虎还得紧跟着跑,累得热汗直流。天光一亮,胜爷进了镖局子,此时李刚李四爷方才起来漱口。李刚说道:“胜三哥您哪里去了?”胜爷说道:“我到您露脸的徒弟家去啦。你徒弟刀杀五命,采花淫贼殴差,在他家中他还杀嫂灭侄,一脚把亲哥哥踢昏,还要摔死五六岁的小侄女。愚兄要赶不到方宅,他还要把男女下人刀刀斩尽,杀死了还要火烧宅院。四弟没别的说,你可以给他护院去,一世拿不住采花贼,你给他护一世院,伤一个男女下人,你给他偿命。”李四爷遂收拾兵刃暗器,要由镖局子起身去到方宅,临行之时说道:“众位徒弟,可得留神啦。这是我教徒弟的那么一点好处。”

李四爷走后,太阳平西,黄三太、杨香五、欧阳德回家,胜爷道:“三太,你四叔把你们换回来的吗?”三太说道:“不错。”你们告诉门房去,告诉他们上门,买卖不做啦。有我三寸气在,不能教安分守己的良民受不白之冤。”聋哑仙师诸葛道爷站起身形道:“胜施主且慢,为一个淫贼不可误大事。那是买卖规矩,明天你们派人到溧水县,在城里关厢庄村镇店,埋伏着五十位六十位,前去捉拿淫贼。让三太告诉众位,淫贼的岁数长相武装打扮。”遂说道:“三太,与众位学说学说。”三太遂说道:“众位叔叔、大爷、仁兄、贤弟,采花贼今年十九岁,极其好认,细高的身材,长方脸,在鼻洼有十几颗黑痣,爱穿白衣服,使一口窍剪势的刀,米色鲨鱼皮鞘,银饰件,银吞口,米色灯笼穗。会打镖。”胜爷说道:“众位,千万留神认准了,极其好认啦。”镖局子百十余位镖头,连苦主的朋友,遂派出五六十人出去,三位一班,五位一班,有独行一位的。胜爷说道:“众位出去拿贼,多者五日,少者三日,千万不可日子多了。”众位前去拿贼,胜爷在镖局子听信。三天回来五班,胜爷说道:“可曾见着采花贼啦?”众人说道:“无影无形。”五天回来七班,胜爷问道:“可曾有下落?”众人说道:“无有踪迹。”胜爷唉声叹气说道:“这样淫贼,都拿他不住,气死我也。”遂唉声叹气,愁眉不展。诸葛道爷从中劝解,对胜爷道:“胜施主,暑热的天气,你受了急怎么办哪?恨这放火的淫贼该当一百天破案,九十九天也拿不着他。”正在劝解胜爷之时,由镖局子外进来一人,正是胜爷的长门大弟子、清真教的回回胡景春。胜爷对胡景春问道:“你出去这许久,可找着采花贼踪迹了没有?”胡景春答道:“为是给老师来送信,我寻找到萧金台山口,里外俱是松柏树,天气炎热,弟子觉着又累又乏,一看大树上有四个大叉,我就爬到上面,靠着树打一盹睡。听树下有人说话,他们说的春典,说是:‘并肩子,入啦凑字,老瓢把子能收留我吗?’又有一人答话:‘老瓢把子是我老帅,这是半春典的说话,凭兄弟你这个岁数武学,焉能不收你呢?’黑话之中并肩子,就是哥们;入啦凑字是进山;老瓢把子是老寨主;老帅是师傅。他们两个人说的话,是半春半典。愚门人往树下一看,有一人三十来岁,紫微微的脸面。有一人就跟我师弟黄三太所言之人仿佛,十八九岁,细条条的身材,长方脸,二鼻洼上有十数颗黑痣,此人必是采花贼方子华。这二人站起身躯,进了门口,弟子在山口外转弯,不见两个人出山。有心进山去找,听见老师时常提念,闵家父子武艺超群,怕有危险,急速回镖局子来,回禀老师,采花淫贼方子华落在萧金台。”胜爷说道:“率众亮家伙,杀奔萧金台,去要采花贼。”聋哑仙师说道:“且慢,采花贼投奔萧金台,老寨主年长之人,他未必能收留他。你赶紧派人去卧底,打探打探,如果贼人留在萧金台,咱们再想主意。”胜爷说:“淫贼若在萧金台,还是要他去,还是拿他去?”聋哑仙师说道:“等到晚间吃晚饭的时候,摆座时咱们与在座的众位商议商议,问一问那一位肯辛苦一趟。”酒至三杯,胜爷问道:“我的门生胡景春知道采花贼落在萧金台啦,等到吃完了晚饭,哪位肯去卧底?”百十余位镖头并无一人答言。胜爷又说道:“我不是教你们拿贼呀,我是叫你们去卧底。你们如若探出贼人落在萧金台,回来给我送个信;如若采花贼没在萧金台,咱们大家再想别的主意。贼人真在萧金台,我就有主意拿他。”仍然还是没有人答话。胜爷又说道:“这两天我拿不住采花贼,我有点受急,郁闷不舒,头昏眼发黑,我要安歇去啦,你们几位喝酒吧。”

胜爷遂到镖局子后院五间的北上房,进到屋中,躺在藤床之上,翻来覆去,心中想道:我想那个被杀的苦主之家,岂不哭天怨地吗?老英雄遂又站起身形,扎绑停妥,将兵刃暗器带好,这才打后窗户出去,蹿房越脊,出离十三省总镖局子,奔萧金台而去。走了有个二十余里地,偌大的年纪,就得歇歇缓缓气,皆因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好在此日是六月十五日,皓月当空,老英雄见面上有汗迹,遂紧走到了山口。胜爷思索:此处必有喽卒把守。此时在二更时分,胜爷遂由山坡而上,老英雄走的是陡壁山岩,树木交杂,眼目观看寨墙高耸,胜爷往上一纵身,胳膊肘一挎墙沿,由兜囊之中取出一块问路石,往里一边打,就听“叭哒”一声,知道里边没有埋伏,胜爷遂越墙而下。一看一处处一层层寨子无数,大房足有几百间。蹿房越脊,滚脊爬坡,寻找聚义厅,在聚义厅东敞厅上避着身形往下观看,灯光照如白昼。复又一看东西两廊下,飞贼约有一百五六十号,年青俊品人物有五六十个。为灯光之下认不出来采花贼在场没在场,因在他家中只看见后身,没看见前脸。此时,聚义厅上雁排翅站立,四十八位削刀手,每人一把明亮亮朴刀。俱都雄赳赳,气昂昂。聚义厅里,老寨主独坐在金交椅上,头戴绦紫的鸭尾巾,上横一道蓝绒,长眉朗目,颔下花白胡须,精神百倍,腰板不塌,黑灰头大氅。在老寨主的桌前,对坐二人,东边此人站起身形,虎体彪躯,约有八尺高,头戴窟窿骨的象牙冠,身穿真金线缝的百鸟朝凤,足下看不真切,两道浓眉,一双怪眼,秤砣鼻子,四方海口,四个大牙出于唇外,紫微微的脸面,一脸面的疙疸,凶若瘟神,猛似太岁。在一旁龙头风尾的架子上戳着一条金鼎龙头搠,加重的分量,黄森森有八尺余长,分量加重又加重。这条搠虽不能扎山山崩,扎地地裂,但刀枪剑戟一碰上就飞。在西面坐着一位少年英雄,白生生的脸面,圆方脸,小白胖子,一对眯缝眼。胜爷一看,不问可知,此子必是在北京前门外戏园子,正面戏楼摔死五城都察院管家,自行投首到案打官司,晚上越狱,又盗狱搭救秦尤,就是此子。他父子三人皆是武艺超群。

胜爷正在观看之间,俱是鸦雀无声,忽然老寨主站起身躯,说道:“今天晚上请众位寨主议事,皆因我徒弟赵仁,同了一位投山入伙的来。我问入伙的那个人:‘你是哪里人氏?’这朋友说道:他本是溧水县方家村的人氏。我又问他:‘你是哪门户的人?’这个朋友说道:他是上三门神刀将李刚的徒弟。我又问道:‘你为何弃镖行入绿林道呢?”镖行规矩太多,绿林道随随便便。’我又问这个朋友:‘你有命案没有?’这个朋友说道:他没有人命案。但有一件,有命案谁也不说有命案哪。近来我耳闻有人传说,前十数日夜内县城里出了刀杀五命的一案,我打算明天派定三位或五位,去到该县探问刀杀五命行凶之人姓什名谁。今天晚上我请大众在此,咱们大家共议,皆因为在三月间,八大名山头一座山,我盟侄林士佩收留了一个保镖徒弟,此人也是上三门的人,逃往莲花峪。胜英派人在莲花峪捉拿高双青,林士佩与胜老达官寒极生火,才引出了一段南北英雄会。胜老者刀劈二寨主邱锐,镖打三寨主邱钰,两造里彼此各伤了人命。到后来林士佩与胜老者战百十余个回合,被胜老者反背转圜刀,将林士佩头巾削去,林士佩一败涂地弃山而遁,逃至在莲花湖。镖行之人放火将莲花峪焚烧,整着了四天四夜,莲花峪化为灰飞。现如今此人,又是神刀将李刚的徒弟,恐怕又引出是非来,所以我才与大家合议。”

话言未了,大少寨主站起身形,一声吼叫,说道:“天伦老寨主,你老人家既占山为王,哪路的朋友都可以收留,为何惧怕胜英呢?你老人家为何长胜英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前次南北英雄会,老儿胜英刀劈二寨主邱锐,镖打三寨主邱钰,二寨主与三寨主全是孩儿的盟兄弟。胜英的徒弟黄三太,刀劈了十二连桥赵北口的谢洪亮,他也是孩儿联盟的兄弟。林寨主带领着众喽卒弃山而遁,多一半归了莲花湖了,少一半归我们萧金台这儿。胜英镖行之中,又引火烧莲花峪,烧了四日四夜。他不该把山寨烧得片瓦无存,孩儿闻听此事,我就亮了金鼎龙头搠,要奔那十三省总镖局,将老儿胜英连保镖的镖头,杀他个干干净净,我全都把他们砸成了肉泥,我再放火烧他十三省总镖局子。那时节天伦阻拦,不让孩儿去,现在咱们要收这个朋友,为何怕老儿胜英呢?老胜英要是不来,是他的造化;若是来到咱这萧金台,孩儿亮家伙,给我死去的拜兄报仇。您要打算要死胜英,孩儿用钢刀把他砸成肉泥;老寨主你老人家要活胜英,我把他一把抓住,夹在胁下,活着把他携来,拿到聚义厅,将老儿胜英碎尸万段,挫骨扬灰,再拿老胜英把他用布裹起来,再蘸上油,将他点天灯,以消孩儿心头之恨。”遂又泼口大骂,骂得耳不忍闻。胜三爷在东敞厅上闻听大怒。正在气恼之间,要打算纵下东敞厅,单刀会英雄,忽然间听见二少寨主说道:“哥哥您且住口。人讲礼义为先,树讲根本为源。您在咱们这儿聚义厅内泼口大骂,胜老者跟咱父子何仇之有?”大少寨主说道:“胜老儿与咱们仇深似海。前者在莲花湖,将咱们大师兄,打得万朵桃花开,脑髓皆崩;将咱们二师兄打得口吐鲜血;又把我拜兄弟打得死的死,伤的伤。”二少寨主说道:“长兄,莲花湖那是怨咱们两个师兄。南北英雄会破莲花峪,怨咱林大哥。林大哥请胜老达官去赴南北英雄会,胜老达官如若不去,南七省一脚之地不许人家来了。比如说有人请您赴会,您去不去?”大山贼大少寨主说道:“有请我赴会的,就是刀山油锅,我是不含糊。”二少寨主德俊说道:“您不含糊,胜老达官更不含糊。南北英雄会,众人打了对头,人不跟人比赛输赢,下圈三阵打鹿;镖行三阵打了鹿不算,又叫镖行之人三阵打豹;镖行又两阵将豹打死,又不算;人又跟人赌输赢。胜老者跟大寨主动手,让之再再,二寨主逼人甚急,胜老者难以为情,遂刀劈邱锐。镖打三寨主邱钰是略见微伤,这是胜老者屈己从人之处。兜底战林大哥,胜老者已然用刀削在林大哥头上,遂高抬贵手没伤林大哥性命,削去头巾,那是警告林大哥。林大哥假意认罪服输,将八十余位镖头引至逍遥亭,三更天点地雷,欲将八十余位镖头一网打尽,岂不意狠心毒吗?地雷被镖行人识破,镖行人大怒,胜英亲自追林大哥,追到了莲花湖的地界,被胜爷追上,胜爷必跟林大哥有一场恶战,你想追上就能饶了么?方要动手,韩秀兄长打接应来了。韩秀与胜爷说了几句好话,胜老者哈哈一笑,放林大哥归莲花湖,这总是胜老者海涵之处。哥哥您口出不逊,是何道理?您想这是什么时候?三月间胜老者打二郎山亲自探山,咱们这儿离着镖局子几十里地,真若是胜老者来了,您在这儿泼口大骂,胜老者若晓得你暗地里骂人,若到明天,人家胜老者名正言顺,拿帖要来拜访,您得出去。”大少寨主说道:“那是自然啦。”二少寨主又说道:“请问兄长一言,林大哥能为怎样?”大少寨主说道:“林大哥是南七省绿林道压倒一切,可称首屈一指。”二少寨主说道:“尚且败于胜老者手下,我哥哥要明天与人家比试呢?人家胜老者人老刀可不老,您要杀了人家,人家不言语啦;您要败在人家手下,人家胜老者要说,昨天你不是在聚义厅说,要活胜英是要死胜英吗?人家胜老者要说你就是这样能为呀,您岂不羞愧吗?不用别的,您自己就得拿刀抹了脖子啦。再者说,那守山口的那些喽卒,看守山口,人家胜老者不许不走山口吗?人家就由山坡而来啦,咱们一百余位,这不是也闲着吗?顶好你们那一位腿快的,在聚义厅房上四围把守巡查。如有看见有一个白胡须老头,你们可别跟他动手较量,你们可不是人家的对手。现在不是正在二更多时吗?赶到了三更多的时候,你们再换一班。若到了四更天,人家可就走啦。若是看见有胡白须老头,你们就打呼哨,你们千万可别跟他动手。”话言未了,西廊下闪出一家贼寇,说道:“大寨主、二寨主,不用您为我的事搅嘴,我现在上聚义厅上防范。”复又说道:“我方子华在聚义厅上巡查到了三更天,无论请那位再换我。”此时胜英在东敞厅观看,心中想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反不费工夫,你还要防范老夫我吗?”一看恶淫贼身穿一身吉祥白的短靠,背后背着一个小包裹,往后一倒步一拧身上了西敞厅,只见一道白线,绿林道群雄赞道:“好快的身子。”那位说:“他是神刀将李四爷的徒弟么。”胜爷看见恶淫贼由西敞厅往北去,胜爷奔南配厅前绕到西敞厅,就随着贼人追下去了。越过四五道寨子,到了西北角,贼人抹头往东,此处是后寨,到东北角,抹头往南那可就是左寨,又到东南角抹头往西就是前寨,由西南角抹头往北就到了右寨了。绕了四面,胜爷心中说道:“小冤家好快的身法,怪不得叫灯前无影呢。”此时已然三更天过啦,胜爷恐怕再换别位呀,心中想道:“适方才老寨主没说一句不好的话,二少寨主很通达情理。大少寨主出口不逊,我何必跟浑小子一般见识呢?不如我将恶淫贼方子华引出去倒好,用调虎离山计,把他调出来拿他。”想到这里,往南一看,有个山子石的影壁,贼人在北边,胜爷由东边绕到影壁前头去,此后胜爷在影壁的南边,淫贼方子华在北边,大约贼人离着影壁有一丈多远。此时胜爷遂纵身形上了影壁,飘洒银髯,就势用两只手将银髯由当中一分。恶贼一看,往前扑,将身形趴伏在地,心中想:“白胡老头他真来啦。大概老儿他没看见了我,我不如先给他一镖。”贼人又一想,老儿胜英人称神镖将,我怕打不着。他又一思索:会者不防,防者不会,绝艺必死在绝艺下。贼人方子华想到这里,遂对着胜爷哽嗓咽喉抖手一镖,就见胜爷翻筋斗栽下影壁以南去了。原来胜爷看见贼人在地下,趴伏着有了工夫啦,恐怕他出了别的毛病,胜爷这个工夫猛见贼人冲着自己咽喉抖手一镖,胜爷见飕的一声镖临且近,急忙向旁一闪身将镖抄住了。恶淫贼一看,心中暗道:“大概这个镖没打在老儿的咽喉,大概是打在井肩穴了。若是没打着,怎么我没听见镖落地声音呢?”恶淫贼遂由影壁转过去,仔细观看,心中说道:“胜英老儿老奸巨猾,如若此镖打在他上身之处,他脚底一定不稳。”贼人转过影壁一看,此时就见胜英晃晃悠悠往南跑去。恶淫贼一见,心中想道:“我这一镖,一定是打在老儿的身上了,就是老儿你往前跑,你跑不了一里之遥,药镖毒气一发,你必栽倒,那时我再拿你还算迟吗?”遂又一想,我见着了老儿胜英他中了我一镖,我也不用打呼哨啦,我在后边跟随着,等他身上镖一发药性,我自己一人拿住他,岂不是一件美事?方子华在后跟随胜英,就见胜英蹿房越脊,身体乱晃,就在这个时候,胜爷回头一看,就见后面贼人紧紧跟随。自己一想,不能由山口出去,皆因山口有喽卒把守,遂打定主意,由寨子墙越出去,顺山坡而下。此时又一看,贼人也随出寨子墙。胜爷因何身体乱晃呢?皆因贼人的镖是毒药镖,遂假意装着身体乱晃,遂越出寨子墙。贼人后面紧紧的追赶,贼人看见胜爷走陡壁山崖,仿佛脚底下不稳。此时贼人见胜爷由山坡下去,下山坡又走出去了半里来地,贼人心中纳闷,想道:“老儿中了这一毒药镖,怎么还不躺下呢?啊,大概是老儿是个练家子,血气足的缘故。”胜爷跑着,借月色扭项一看,见两旁有废石两块,其大如坟墓,胜爷遂用贼人的那支镖往石头上一撇,就见当啷一声响亮,后面贼人可就错想啦。他想的是什么呢?贼人想的是老儿大概把他的刀拿不住,掉在地下啦。又一看胜英扑伏在地,头朝东脚朝西躺下啦,贼人急忙追至近前。贼人一伸手由背后亮出刀来,泼口大骂,骂道:“老儿胜英,你也有今日呀!二太爷好乐,刀杀五命,那与你何干呢?你们镖行的人拿我是好比压沙求油,你家二太爷上无片瓦遮身,下无立足之地。今天二太爷拿着你老儿,这白发苍苍的人头,够奔萧金台聚义厅,方显你家二太爷我的能为。”胜爷窃看贼人手提钢刀,胜爷两只手掌扶着地,两只脚尖也点着地。贼人拿着刀思想:老儿既中了毒药镖扑伏在地,我取他的人头何必忙呢?列位,原来胜爷扑伏在地,他老人家本是假装着的,此时一见恶淫贼一下腰,手起刀临且近,胜爷遂赶紧绷脚尖,手掌一使劲使了一个挺身势。贼人方一落刀,不觉吃了一惊,再看胜英踪迹皆无。恶淫贼复又往东西南三面仔细观看,实在连胜英的影子也没有。此时贼人猛听得他自己的身背后有人,一声哈哈大笑,遂又听说道:“小冤家方子华,你再想进萧金台,你得认母投生。”恶淫贼遂大悟,心中也就明白了,原来上了老儿的当了。遂急忙亮刀,冲着胜爷肚腹,用力就是一刀。胜爷手中原没拿着刀,此时再拿刀也来不及啦,遂急用脚尖一踢贼人的手腕,说道:“撒手!”贼人的刀可就被胜爷这一脚给踢飞拉,胜爷的刀可就拿出来了。贼人一见心中害怕,抹头就往南跑。胜爷心中说道:“你越跑越离山口远,那是求之不得啦,那不是更拿清静的吗?”胜爷手拿鱼鳞紫金刀后面追赶,追出半里之遥。原来恶淫贼没有胜爷腿快,看看就要追上,贼人可就急了,遂反臂又打出了第二只镖,此镖直奔胜爷面门打来。皆因胜爷在后面追赶的时候,自己早就留神啦,这个时候忽见寒光一道,直奔面门打来,遂用鱼鳞紫金刀的刀柄儿一磕,就听当啷一声,就将镖磕出去了。胜爷说道:“恶淫贼,你敢在圣人门口卖百家姓吗?连你师傅李刚他都是跟我学的。”贼人连害怕带累,简直累得是热汗直流,正在急难之间,忽然月被云朦阴了天啦,贼人此时一看东南有黑鸦鸦一片松林,贼人一想,胜英他比我腿快,我再也跑不出他手去,非跑在树林之间,借着黑暗可以逃走。此时贼人赶紧向树林中跑去。胜爷说道:“小冤家你既进了树林啦,我为行侠作义之人,我就不能追你啦。但有一件,你太狠毒啦,你刀杀五命,拒捕殴差,欺兄杀嫂,扎了侄子又要摔你小侄女,你进了树林,老夫我也非拿你不可。贼人看看离树林约有一两丈远啦,忽然间就听树林之中呛啷啷锣声响亮,倒叫胜爷吃了一惊,皆因连胜爷也没听过这样的锣声音,大概锣要碎啦。就见由树林中纵出十数余人,全都手持明亮刀枪,头一位拿着一口大朴刀,高声呐喊道:“此树是我栽,此道是我开,有人要经此处过,急忙留下买路财!牙绷半个说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绵羊孤雁,快留下买路金银!”贼人一咬牙,心中说道:“这就是越渴越食盐,越热越出汗,越穷越为难。怎么那么巧,单遇上了劫道的呢?这十数余人,我也不惧,我所怕者,就是后面胜英追赶前来。不如我说几句黑话,逃命要紧。”遂说道:“老合并肩子,我也是合字,线上的朋友。”这两句黑话,就是他说,哥儿们,我也是绿林道。“亲不亲,野鹿獐兔,咱们也是一家人。旋儿风紧我要扯乎。”这两句黑话是说,我也是干这个的,后头还有人追着我呢。这使刀的人不能对答,皆因使朴刀的人他不会说黑话,遂回头向后观看,由打后边闪出一人,此人是哈吧罗圈腿,遂大嚷道:“小子,你也是贼呀。贼吃贼更肥,狼吃狼,冷不防!”遂叫道:“黄三哥、杨香五、张茂龙、李煜、老美、高恒、欧阳德、邱成、张凯,哥儿们亮家伙,咱们拿!”十位英雄将恶淫贼团团围住。胜爷一听,原来是黄三太他们来啦,遂捻银髯抱着刀在旁边一站,心中想道:“黄三太是鲠直之人,这套行话大概是杨香五、贾明教给他的。”胜爷又一想,十个人把贼人已经围住啦,要论贼人他的门户呢,他乃是李刚的徒弟,他还是外人吗?十个人既将他围上,贼人他又没有刀,我还能过去吗?我在旁边站会吧,看着他们怎么样吧。这十几位英雄因何至此呢?皆因为胜三爷在镖局子酒席之间,问哪一位可肯上萧金台前去卧底,探一探贼人方子华落在那里没有,并没有一人答话。胜爷又说道:“拿不住采花贼,我心中着急,有点郁闷不舒,头晕眼花。我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自从打胜爷安歇后,可是胜爷一举一动,也瞒不过聋哑仙师诸葛道爷,诸葛道爷说道:“三太,香五,你师傅没睡觉去。他不是方才在酒席之前问两次,何人肯去探山去,并无一人答言,此时他一定自己要探山去。如其不信,香五,你看看你师傅是安歇睡觉去了吗?”杨香五遂到镖局子后院,来到北上房在门前呼唤师傅,叫之不答,呼之不应,心中想道:“大概我师傅真去探山去啦。”遂由窗户进去,一看果然胜爷走啦,连刀镖囊也都带走啦。杨香五这才急速开门出来,直奔前面客厅,诸葛道爷说道:“二师伯,果然不出您预料,我师傅真出去啦。”诸葛道爷连忙说道:“无量佛,善哉,善哉。”心中说道:“胜爷你好比杉木杆子,宁折不弯。为别人的事情,你何必这样的尽心?但有一件,你与老寨主二位见了面,总得先礼后兵,如若单打独斗也得战半夜的工夫。”遂向香五众人说道:“你们若有腿快的,赶紧追随下去,要是胜爷他在山里打起来,急速回来给我送信,我再带人去打接应。”杨香五说道:“咱们这一次去个十几位,可就是不带着金头虎去,他走得太慢。”金头虎说道:“小子,你不带我去不行,我有造化。”三爷说道:“别捣乱,咱们快走。”大众遂到了前边柜房,金头虎贾明一看,在柜房墙壁上挂着铜锣,傻小子遂登着椅子摘下响铜锣,揣在怀中。杨香五、贾明说道:“你干什么?”“没有零钱花啦,卖个吊儿八百的。”“小子,你是保镖的,有偷伙计的东西的吗?”傻小子说道:“咱要追到萧金台,我胜三大爷要跟人动了手,你我在那儿乱嚷,作贼的就怕官兵,我在高处打锣,我就喊:‘马步队前来抄山喽!’我再搅合他们。俗语有句话:搅合的他们,让他和尚不得睡,姑子不得安。”黄三太接着说道:“你别在这一个劲的捣乱啦,咱们快走吧。”十余位英雄这才出离了镖局子。来到树林之中,杨香五说道:“贾爷血心义胆,为我师傅胜爷的事,今天他才要施展绝艺啦。脚上得快着点,把夜行术施展出来,能日行千里。”老美侯爷又说道:“我耳闻贾爷脚底下很快。”邱成说道:“们众位要是找着栽筋斗。众位你们不知吗?贾爷不是红莲罗汉弼昆长老师叔的徒弟吗,贾爷脚底下要放着一半,咱们也跟不上哪。贾爷您先慢跟着点。”欧阳德说道:“唔呀,你们说的全不对,要赶我胜三伯,谁在头里?吾师弟贾明不能让这个。咱们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咱十数余人谁要是走到头里,谁就算是露脸的英雄;谁要是走落在后边,谁就是混账王八羔子。”十位英雄一伏腰,这位抬举贾明,那位奉承贾明,贾明这个美就不用提啦。贾爷最喜欢有人奉承,他奔着命的,哈吧着罗圈腿,跟大众一齐紧跑,累得傻英雄热汗直流,都喘不上气来啦。大家走至在离萧金台约有里余,他就见前面有黑压压一片松林,忽然月被云朦,天也黑啦。贾爷进了树林就坐在地下啦,遂说道:“我可走不了啦,谁要再抬举我,我就跟你们滚上啦。”黄三太说道:“大家别取笑啦,天气这样黑,咱们都歇歇吧。”大众正在树林之中歇息,忽然间山西北角有人呐喊,喊道:“恶淫贼!你由树林而走,应该行侠作义之人不追你。恶淫贼你万恶滔天,你欺兄杀嫂,用刀扎死亲侄,刀杀五命,拒捕殴差,你跑到哪儿我也得追你,也得拿住你!”就这个时候,黄三太十数余人往外一看,在头前跑的正是采花淫贼方子华,后面胜爷压鱼鳞紫金刀紧紧跟随。众英雄一看贼人奔树林而来,金头虎贾爷发坏,说道:“黄三太,咱们装劫道的劫他。黄三哥你听我的锣一响,你就往外纵。”三太说道:“那么我说什么呢?”贾明说道:“你这个都不会?人家乡下人都会。你就说:‘此树是我栽,此道是我开,有人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牙绷半个说不字,一刀一个不管埋。绵羊孤雁,留下买路金银。”正在说着话的时候,恶淫贼可就离树林不远啦。傻小子这才把响铜锣取出来,说道:“哟,忘了没拿锣锤来。等着我看看锣上带着锤没有。”傻英雄一看没有锣锤,遂一下腰从地下摸上来一块石头子,叫着劲一砸这个锣,当啷一声响亮,松林外连胜爷都吓了一跳。锣响过去,众位英雄亮兵刃往外一纵,黄三太可把傻小子教给他的那几句俗话一说,恶淫贼一答黑话,黄三太没答上来,遂回头看贾明,贾明哈吧着罗圈腿由打黄三太背后绕过来,说道:“贼吃贼更肥,狼吃狼,冷不防。黄三哥,众位上!”胜爷这才知道是黄三太他们来了,遂在旁边一站,心中说道:“黄三太他是正直之人,哪学来那么一套话?大概是金头虎贾明与杨香五出的主意。”又一想,他们十数个人把贼人围住,还拿不住他吗?所以才在旁边一站,抱刀观看。黄三太等恨贼人入骨髓,把刀擎着,恨不能刀刀见血,片片透肉,练子枪嘎啷啷直响。恶淫贼是蹿高纵矮,闪展腾挪,皆因手中没有兵刃的缘故。胜爷在旁边说道:“尔等弟兄不要伤了他的性命,拿着活的,你们换着班的,把他扛到县署,交三班总头,县太爷审讯好有活口供。”金头虎喊道:“胜三大爷,咱们拿活的呀?”胜爷说道:“拿活的。”十位英雄可就费了大事啦,皆因不能往贼人致命处打,如果要是拿死的,喝杯茶的时候,就把他结果性命了,这个活的就不好拿啦。岂不闻后汉三国长坂坡,徐庶在曹营一策不划,唯有长坂坡八十余万人马困住赵子龙,徐庶在曹孟德一旁说道:“丞相要打算图王霸业,收下勇将赵子龙,天下可定。”曹孟德合掌大笑,说道:“先生真乃高策也。”曹孟德号令一下,命大小三军,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违令者杀。要不是徐庶几句话,八个赵云也杀不出去,皆因他怀揣着阿斗啦。《三侠剑》这段书,胜爷要不是说命众人拿活的,他们大家将恶淫贼方子华,岂不碎尸万段吗?

正此时,忽听西北角人喊马嘶,地动山摇的一般,胜爷连忙回头观看,原来是萧金台的贼人追出山口来了。皆因为巡山喽卒,在山坡树林丛中查山,就看见银髯一位老者,将那新投山入伙的方子华引出山寨去了。喽卒报告老寨主,老寨主闻听,心中暗道:“想必是胜英来了。”这才派寨中喽卒三百余人退出山外。再者胜英回头一看,就见灯笼火把,亮子油松,众人下山而来,再借着亮光一照,就仿佛千余人之众,哪知是三百余人。老英雄急忙叫道:“三太,萧金台的贼人追下山来啦,老夫我迎着他们独挡群贼。你拿住采花贼方子华,千万可别伤了他的性命,扛到县署之中,交给三班总头,自然有班头交票交差,你们不可见县令,急速回镖局子。”金头虎往西边一看,喊叫:“我的姥姥,来了多少人哪?他们要一到了,我可就要归位了。”胜爷说道:“老夫我迎将上去,无论多少人,老夫我定能独挡,你们千万可别叫方子华逃走了。”贾明说道:“胜三大爷您挡着那一群贼人去吧,你只管放心,贼人方子华若跑了,有我贾明替他打这场刀杀五命、拒捕殴差、欺兄杀嫂灭侄的官司啦。”胜爷往西又转身,扭项向三太等说道:“三太,你等小弟兄们留神他左手打镖。”金头虎贾明说道:“三大爷您快迎上去吧,他要是跑了,什么官司我都替贼人打啦。”不提胜爷迎战众贼,单表恶淫贼战得热汗直流,二睛乱转,贼人心中想道:“不怕十人拿,就怕一个看。老儿胜英在旁边一站,我这条性命大概十成有九成保不住,老胜英一走,我有八成脱逃得了。”遂闪转腾娜,右手取出一支药镖来,方子华原本是六支镖,适方才打了胜英二支皆未能中,他这才又把第三支镖抽出来啦。十位英雄包围着淫贼,就好像走马灯的样势,贼人左手抽出镖来,一抖手,恰巧直奔杨五爷的面门。杨五爷一见,急忙往后一退,往旁边一闪身,贼人跟着往外一纵,纵出圈外去,又用了个燕子两抄水势,抱头鼠窜,不敢回萧金台,往东北逃命去了。金头虎贾明说道:“杨香五,小子!”蹦起冲着杨香五头上就是一杵。黄三太拿刀一拦说道:“贾爷你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要疯啊?”傻英雄说道:“你方才没听见吗?我跟胜三爷说,贼人若是跑了,多少官司全都得我打去。这些命案的官司我打啦,蛤蟆的儿子不就把我刮啦吧?我打算把杨香五打死,我一抹脖子,我们两个人,谁也不用活着。”三太说道:“贾爷,咱们先追采花贼去,如若追不上,你再跟杨五爷拚命。”十位英雄这才急忙追赶恶淫贼而来。追出了约有三二里之遥,一看在前面又有一片树林子,众英雄穿林而过,再找恶淫贼,踪影皆无。金头虎一看说道:“杨香五,咱们是抹脖子,还是上吊?一条线拴两个蝗虫,跑不了你,飞不了我。”黄三爷说道:“贾贤弟你先别着急呀,往东北去有个大镇店,名曰华家镇店,该镇中有一位北路的老镖头,官称华四爸,咱们到那儿找老前辈,求他老人家帮着咱们捉拿采花贼,如若拿不着,你再跟五爷算账还不行吗?”

不出三太所料,恶淫贼真逃往华家镇去了。恶贼奔命逃在华家镇南镇店口外树林丛中,已然东方发亮,自己一看一身夜行衣靠,背后有刀鞘没有刀,自己心中想道:“我在萧金台,把大氅搭在聚义厅横杆上了,老胜英用调虎离山计,把我引出山来。此时天光一亮,我这一身短靠夜行衣,县衙门马快班头,在各庄村镇店,俱有官人捉拿于我。最可恨这些个穷保镖的,拿我拿得比官人还厉害。”遂自叹道:“我不该在溧水县城里关厢刀杀五命。我三岁上没有父母,我哥哥抚养我长大成人,我嫂嫂待我恩高义重,当时性情一急,我把我十三岁的侄儿一刀扎死,大概孩子是活不了啦,又劈我嫂嫂一刀,眼看着红光皆冒。都是我一时淫心顿起,所以闹出刀杀五命之祸。这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兄嫂屡次给我定亲,我决意不要,到如今作出这样祸来。我家中无穷的富贵,现如今我落得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从今后我改过自新,再见美色,万不可起淫心。”自己低头一看,一身金镶白短靠,进了村庄镇店,各有马快班头,如何走的开呢?又一看胸前系着一个蝴蝶扣的小包裹,解开小包裹,一看有一件丝罗两截褂。此两截褂是在溧水县北门外采花刀杀一少妇,该少妇的丈夫在北京缎行作买卖,三月回家,六月回归北京铺中去了。临行之时,对妇人说道:“两截褂我有几件,我带两件走,其余的那两件,你把洗一洗,搭在杆上晾着,千万别让日光晒着。”恰巧晚上闹采花贼,妇人不从,一刀杀死,贼人正在惶恐之间,看见杆上搭着一件两截褂,贼人把两截褂拿下来,赶紧打点一个小包裹,就在胸前系了个蝴蝶扣。这几天贼人行止不定,在那儿就和衣而卧,所以总没想起来,今天把包裹解下来,一看那件两截褂有点褶,自己急忙穿在身上。皆因原先那个穿两截褂之人,身量矮小,可贼人细高身材,把两截褂穿在身上,自己一看,方过磕膝盖。两截褂这件衣裳,原来是文明衣服,衣不能大短,贼人低头一看,下边仍然露着兜裆裤。燕云快靴,头上米色壮帽,穿着两截褂不合样,自己就觉着不像人样。遂伸手把背后刀鞘摘下来,又一摸兜囊之中有匕首刀、火折子、火扇子、五钩如意飞抓,遂用包两截褂的包裹,把这些兵刃连刀鞘包在一块儿,把小包裹手中一提。此时已然天光大亮,这才够奔华家镇南镇口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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