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小生活在兴化,住在那画卷一般的青砖黛瓦之中。童年的记忆里,有江淮一带蒙蒙的烟雨,有田野边大片大片金子般灿烂的油菜花,还有那载满我与伙伴们欢声笑语的,梦中的古巷。
--题记
六岁以前我住在兴化。外公外婆家的小院外,是一条幽静狭长的巷子。青色的石板,旧得发灰的墙,就是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巷,却是我童年时的天地,满载着欢乐的记忆。
这条巷子到底有多老,我不知道。只是听外婆说她小时候就存在着了。巷子的路是由青石板铺成的,踩在上面有“嗒嗒”的声音,兴许是走它的人多了,那原本棱角分明的石路也被磨得光滑,还闪着浑浊的光。对门人家的木门早就破裂不堪,墙上原本挂着的牌匾早已看不清是什么字。巷里总有卖烧饼,豆浆的,每次出门都要眼巴巴地望好久,那叫卖的吆喝声却总是被烧饼的香气给盖下去了。
一个晴日的午后,碎金般恬淡的阳光轻轻撒在墙上,谁家的黄狗一边吠着一边“之”字型跑着追赶纷飞的粉蝶,一旁的白猫却是睡得香甜,在墙角边蜷成一团,长长的尾巴还惬意地摇动几下。我却不肯让它这样的安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拽一拽它毛茸茸的尾巴,那猫竟惊得跳起来仓皇逃走了。我还不尽兴,跑到各家去呼几下,伙伴们一个个便都如小老鼠一样蹿出来了---同我一般大的几个孩子里,就我点子最多,自然成了孩子王。带着他们跳房格,数着青石板上轻快空灵的足音;一同爬到院子里的树上摘枇杷,或是用和好的面粘蝉;在各家的弄堂里捉迷藏……傍晚时分,夕阳斜斜地洒落进来,巷两旁长着茉莉和紫丁香,都跑过去摘,还去找藏在花丛间的花种当子弹装进口袋。花香也挡不住晚饭的香气,从屋檐下飘出来,勾得肚里馋虫直动,纷纷散去吃晚饭了。我是极调皮的,躲在墙角落,听到谁家喊“XXX,回来吃饭喽,”我便应声“哎,来了!”有时还和对方隔空对上几句,惹得妈妈总说我犯嫌。
雨中的古巷平添了几分韵致,雨点从屋檐下渗下来,仿佛一层薄薄的丝帘。下不大的,在春天,它也只是细密地斜织着,绣花针似的。总爱在雨天里站在门框中往外望---是一望无际的巷子,任你伸长脖子也不见尽头。不过雨却使得巷子更加古朴雅致了,两旁的植叶绿得逼你的眼,远处人家的房子顶上却是笼着一层朦胧,天空也是灰色,仿佛一幅写意的山水画,说不出的韵味。我时常借着雨声幻想巷的那头会是怎样的一番天地,也憧憬着拐角处,会走出一位古色古香的女子---撑一把油纸伞,着一袭旧式的长旗袍,携着细密迷蒙的烟雨缓缓而来,有着轻烟一般淡淡的眉眼,仿佛画里走出来的‘‘丁香一般结着幽怨的姑娘。’’可惜,空荡荡的巷子依旧是空无一人的,遐想之际雨已停了,青苔却不紧不慢地爬上灰白的墙。
来到扬州后不再住旧式的房子,在繁华的街市间忙碌奔波,有时会有些许落寞,想来离开老家已有好多年了。那条巷,不知是否还在,是否还会有卖烧饼和豆浆的小铺,是否还有几丛香气扑鼻的丁香,在烟雨蒙蒙中,是否还会充斥着孩子们的笑声......
它是我记忆中的老城兴化,是我童年结束的地方。有些想它,更想我的小巷。
从前太慢,风太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