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胜
王雷终于拿到了市重点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寡居多年的一妈一妈一既喜又忧，决定为儿子外出挣钱攒学费，可是一走竟音信全无。王雷常常呆坐着以泪洗面。
这天，“笃笃笃”，有人敲门。
“你是王雷吧。”门外的中年妇女笑容可掬地说，“我是从老家来的姑一妈一呀”。
王雷小时候见过姑一妈一，印象却很模糊，有些半信半疑。
中年妇女把王雷的家事像背课文一样说了一遍，王雷这才扑在姑一妈一怀里大哭起来。
姑一妈一帮王雷交了学费，还天天变着花样给王雷做好吃的，想方设法逗王雷笑。几个月后，王雷似乎从姑一妈一身上找到了母一爱一，逐渐从迷茫中解脱出来，脸上有了红一润，学一习一成绩也一路攀升。
姑一妈一过日子特别吝惜，平时只买王雷吃的菜，自己却从菜市场捡回菜叶煮着吃。衣服也总是补来补去，从不一穿新的。
一天上午，王雷忘了带语文课本，趁上课间一操一时朝家赶，走到楼梯口，看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下来，身材和背影跟一妈一妈一十分相似。王雷大吃一惊，一口气跑上四楼问姑一妈一。姑一妈一漫不经心地说是看花眼了。王雷不信，夜里就喊着一妈一妈一说梦话。天亮后姑一妈一一一摸一王雷的头，火炭一样，吓得赶紧去了
医院……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淡无奇地过去了。王雷顺利参加完高考，整天跟同学疯了似地玩。
姑一妈一一天未归，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急得王雷一团一团一转。半夜时分，姑一妈一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说是迷了路。
这天，王雷满头大汗地跑回家，兴奋地掏出录取通知书给姑一妈一看，是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姑一妈一愣了一会儿，抱着王雷大哭起来。
第二天，王雷发现姑一妈一又出去了，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回来。难道姑一妈一又迷路了?一天过去，姑一妈一没有回来；第二天又过去了，姑一妈一还是没有回来；到了第三天，王雷突然发现通知书也不见了，急得懵了头，嘴上起了一层泡。正当他胡思乱思的时候，姑一妈一挎个小包袱回来了，面一色一苍白，脸上挂着泪珠，然后一声不响地做了一桌丰盛的饭。
姑一妈一默默地看着王雷吃完饭，凄然地说：“孩子，以后的路自己要走好，我不能再照顾你了。”
王雷迷惑地看着姑一妈一。
“其实我并不是你姑一妈一，我是个捡破烂的，答应你一妈一妈一把你一直照看到考上大学。”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钱放上桌子上继续说，“这是三年来你一妈一妈一给我的报酬，我一直都没有动过。她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一妈一妈一，我怎么能忍心花她的钱呢。”说完，眼里涌一出了泪水。
王雷如同傻子一般。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地连声说：“我一妈一妈一呢，她在哪里，在哪里?”
“她前天晚上就走了，是烧伤后并发的一内一脏器一官衰竭。”姑一妈一哽咽着说，“她是个坚强的一妈一妈一，为了省钱，说啥也不去医院。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已经不大清醒了，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把通知书拿给她看，她紧紧一贴在脸上，眼里噙着泪，什么也没有说，安详地走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王雷歇斯底里地喊着。
姑一妈一解一开小包裹，拿出几件旧衣服和一封信说：“孩子，这是你一妈一妈一生前穿过的衣服，还有留给你的存折和一封信。你看完会明白的。”
王雷木然地接过信，一行行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孩子，原谅一妈一妈一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因为我有我的苦衷。”
“一妈一妈一来到广东后，好不容易在玩具厂找到一份活儿。工作量很大，我想等一段时间挣到钱后再跟你说。没想到一天夜里一妈一妈一正在睡觉时发生了火灾。一妈一妈一慌忙把被子裹在身上，眼看就要冲出门了，一个大火球砸在头上。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进了医院里，虽然保住了命，但说话非常吃力，才知道鼻子和嘴唇全都烧掉了，脸上坑坑洼洼，十分吓人。一妈一妈一三天三夜没吃没喝，真想一死了之……老板买通医院草草治疗了一下，又扔给我点钱，把我赶出了医院，一妈一这才知道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一妈一回来后不敢进家门，怕街坊邻居们害怕，更怕给你添累赘，影响学一习一，就在郊外和几个拾荒的姐妹住在了一起。也许是我的悲惨经历感动了她们，她们对我很好。一妈一妈一请一个姐妹扮成你姑一妈一去照顾你，一直到你考上大学。她真像你姑一妈一，对你照料得也很周到，看到你的心情好了，学一习一成绩也提高了，一妈一这才把心装进了肚子。”
“一妈一和几个姐妹一起捡废品，一个月下来有1000多元钱的收入。夜里，一妈一妈一躺在床上骨头就像散了架，越来越想念家。那天，我看见你上学去了，偷偷跑回家，让你阿姨趴在窗户上放风，跟做贼似的。我一走进咱那两间小屋，马上感到了家的温暖，可是老天爷不让我享这个福啊。我流着泪坐在你的床上，麻木地翻着你的语文书，仿佛又看到了你学一习一的情景，听见了你朗朗的读书声，一妈一妈一感到真幸福呀……突然你阿姨说你回来了，我吓得站起来就往楼下跑，可还是跟你跑了个顶头。那一刻，一妈一妈一多么想叫你一声孩子、和你说上几句话呀。后来，阿姨说你还大病了一场。本来一妈一还想隔段时间给你写封信，可从那以后，怕你去找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几天，一妈一妈一突然心痛得厉害，全身没有一点力气，饭也吃不下。你阿姨说你高考结束了，通知书快要下来了，鼓励我一定要等到那一天。一妈一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呀，可是老天好像不长眼似的，一天比一天更加厉害地折磨着我，让我咀嚼着生不如死的滋味。”
“孩子，一妈一天天念叨着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你也很想一妈一妈一，可是你知道一妈一的自尊心很强，不愿意让你看到我丑陋的脸，破坏了一妈一妈一在你心中的好形象。孩子，一妈一这几年积攒的钱和以前老板给的赔偿金一一共一5万多元，全都在存折上，密码是你的生日，应该能够支撑完你大学毕业、自立成一人了。孩子，这几天一妈一妈一总感觉你在我身边念书，真好听呀，一妈一妈一的疼痛减轻了好多。孩子，不要停，继续念呀……”
王雷再也看不下去了，跪在地上号啕大哭。
在一片荒坡上，人们经常看到一个佩戴着某名牌大学校徽的学生跪在一座墓碑前，摆上几个干果，虔诚地捧着书，声音如泣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