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
李商隐 〔唐代〕
不辞鶗鴂妒年芳，但惜流尘暗烛房。
昨夜西池凉露满，桂花吹断月中香。
译文
不怕杜鹃过早啼鸣，嫉妒人间美好的春色，只惜流尘充盈整个厅房，即便烛光再亮，厅房也会变得幽暗。
昨夜西池边落满了凉露，西风劲吹，吹断了月中桂花的幽香。
注释
鶗鴂：杜鹃鸟。
赏析
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一首朦胧诗。
李商隐最擅长写“无题”诗，这首诗虽然不是“无题”，但也差不多。一个“昨夜”看似标题，实则与“无题”几近。
表面上，这首诗是写“昨夜”，实际上却是写“情感”，这种情感很朦胧，但我们只要把握一条，将李商隐所有的“无题”，写作对象放置在其妻子王晏媄身上，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李商隐与王晏媄的爱情，是从一首《荷花诗》开始的，“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唯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那时候的妻子，年轻又美丽；那时候的爱情，热烈又期待，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聚少离多的婚姻生活，仅仅过了十三年，于大中五年（851），妻子就突然离他而去。这首诗正是写于这一时期，此时诗人身在洛阳崇让宅内(岳父王茂元住宅），睹物思人，肝肠寸断。
这首诗最不可放过的是一“断”字，可作全诗诗眼，奠定了全诗感情基调，绝望中带有一种巨大的隐痛。
不怕杜鹃过早啼鸣，嫉妒人间美好的春色，只惜流尘充盈整个厅房，即便烛光再亮，厅房也会变得幽暗。这是写“相思之时空”。即杜鹃啼鸣的秋天，在洛阳崇让宅的厅房。“不辞”与“但惜”，态度决绝，看似轻巧无关，却又沉重至极。
“不辞鶗鴂妒年芳”，其诗意反用屈原诗句，“恐鶗鴂之先鸣兮，使夫百草为之不芳”。屈原是“恐”，而诗人是“不辞”。他之所以“不怕”，是因为心中有更害怕的东西。比生命更珍贵的是什么？正如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所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没有了爱情，一个人孤零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宁愿缩短生命，只希望她能多陪伴“我”几个秋天。
昨夜西池边落满了凉露，西风劲吹，吹断了月中桂花的幽香。这是写“相思之深情”。此句反用宋之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之诗意。月中有桂树，每至中秋节，嫦娥便将桂花撒向人间。
一个“满”字，写出了昨夜天气之寒，诗人站立中宵时间之长，使人顿生“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之诗境。一个“断”字，写出了诗人内心隐秘的世界，肝肠寸断的心事又有谁知，想必只有昨夜的西风知道吧。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失去了妻子的李商隐，似乎再也闻不到桂花的香气。此时情绪此时天，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在另一个世界深情久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