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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界法则或自由理想——读周晓枫《斑纹:兽皮上的地图》

发布时间:2022-11-27 16: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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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界法则或自由理想

——读周晓枫《斑纹:兽皮上的地图》

文/张杰

我一直想为自由主义这个看起来令人困惑不解而倍受歪曲利用的概念,寻找一种非人类规则的注脚。我甚至怀疑人类的智力能制造出这个相对主义的概念,认定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其借鉴原型。这个固执的想法让我吃尽了苦头,但没有想到此问题会在一部书里迅速轻易解决。它是周晓枫先生的《斑纹――兽皮上的地图》,其中所写的动物界法则――一个似乎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让人类绞尽脑汁的道理,帮我解决了疑问。一部写动物和人类生存状况及其关系的书,那天和朋友一起去书店,他帮我买下了它。

自由,这个在动物界或者更大的系统内存在的普遍法则,是使整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基本保障――平等是它不可分割的另一面。我想,这个现实原型一定照耀过某位哲人,让他在这个如阿基米德发现浮力一样的重大发现中欣喜若狂,然后把它放进人类社会这个“难题实验室”里去。只是他没有说明这一类似神示的原型基础,转而进入人类游戏规则的研究,或许他不愿意泄露这个秘密……最后自由主义理念渐渐形成(对自由主义及各种伟大思想和观点我一直相信某种神示说――也许我的这种固执在有些人看来有些荒唐可笑)。但应该说这个实验也暴露了人类的弱点,当把自由主义的结果放在人们面前时,困惑和困难也同时接踵而至。人类社会发展过程对人性部分的异化已让人黑白不分、本末倒置,这个嗜血的族类已经变得对一切都不再相信,对简单和平凡等基本现象失去了理解力――经历过苦难的人类,像一个智力一般的学生,在学习方程及微积分等高级复杂的运算之后,连对一道曾经做过的小学四年级的应用题也束手无策。人类习惯于忘记苦难并把苦难转嫁给别人,酷像藤蔓植物疯狂的生长,自己失掉根之后靠寄生和榨取异类的生存。这对人类而言,无论如何都是一种悲哀。

这种原型推演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周晓枫的《斑纹――兽皮上的地图》用了一半多一点的文字便告诉了我这一点。动物界同类之间的自由和平等法则以及整个物种发展平衡的规律本身已经告诉我们平等自由对于整个世界的意义,让人产生宗教意义上的敬畏。进而在人类社会伦理制度的实践中说明,这一问题对人类这一物种的发展有多么重要的借鉴意义。但为什么拒绝“模仿”?或为什么在“模仿”时出现了问题,有时甚至不惜流血,难道是对这一法则的误解、歪曲和利用?人类把这一切搞复杂了吗?还是人性的 “恶”所致?(我不相信任何关于人性恶的理论,看一看孩子一双清澈的眼睛便可以明白)问题的实质是人类自由、平等的规则和规律往往以其反面进行,并且以它们作为虚伪的幌子,所以这种违犯基本法则和规律的行为在大地上得以在面积上演。人类在“模仿”中露出其拙劣、丑陋、凶恶的一面,这是一件最令人伤心失望的事情。有时这会让人产生一种人类在动物界面前几乎不值得一提的想法――或许飞鸟的一个动作或事件的纯洁性和纯粹性,便可以让处心积虑的人类不堪一击。事情就这么简单――遇到问题时向自己的其他同类学习,这样一个简单的道理人类仍然没有学会。难道人类不屑于学习和借鉴?但这个极端疯狂的族类在满足自己的贪婪时,却从来没有手软过,为达到自己的目的从来不惜任何代价,这是人类最让人叹服、惊讶和无奈的地方,可笑的是人类却借此相信自己具有统治宇宙的能力。

看了《斑纹――兽皮上的地图》或许一定会让人知道什么叫做人类的尴尬和荒唐――这种尴尬和荒唐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其中包括作者自己感到的尴尬),而且以现在进行时的状态进行着。这一切让作家感到触目惊心。

周晓枫所重视的,不是人类以权力和利益为最高规则的“现实”,而是人类对规则的破坏程度,以及重建或创造一种规则、探讨一种人类与世界万物和平相处的可能性,但这让她感到满目疮痍和个体无力。在深感万物自由平等之珍贵同时,她只好为处于金字塔顶上的人类“自制”的各种规则,对其他族类的侵犯和伤害而忏悔,甚至在绝望地、以一己的力量补救着人类的“过失”。在这个世界的“大伤”面前,面对这个族类的“发展史(血腥史,杀戮史?)”,她的心灵可能有太多类似神示的预置的伤――一种疼的预置产生于一个生命诞生以前很久的时光,它可能产生于人类向动物界放出的第一支呼啸的冷箭或同样冰冷的枪弹。她向往并试图维持一种她认为更公正的法则,并把公正规则的维持看作是生命的一部分,值得一生身体力行的事情。动物界法则,这一在她看来更具有世界性法则意义的规则雏形,恰恰是一直为人类所忽视或漠视的财富借鉴。而且,像信守诺言一样,她已经养成“已是多年的习惯,我至今常去动物园,带上水果、面包之类,这让我有种错觉――仿若探视病床上的家人,我去看望铁栅后的它们。”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看望,而是在坚守和维护一种规则、道义和人性底线。这种类似绝望的“无力”却是维系着拯救自己灵魂和人类精神的纽带!

我不敢想像她靠近和饲喂动物们时的动作和眼神。当她对它们流露出动情的怜悯之色时,她一定没有想到,她是在为世界规则之外的整个人类赎罪,还是为自己是残忍族类的一员而自救。尽管她知道自己的这点“帮助”微薄和无力,但还是坚持这样去做,这种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微薄和无力”,让她几乎付出了全部心力,她甚至为去见那些倍受伤害者而精心打扮自己。她感到一种深深的“疼痛”,或许这种“疼痛”源于人类在世界规则普遍失却后的同类的痛和孤独――人类建立了一种独立于整个世界之外的规则并视世界为已有而把自己与世隔绝起来。这是灾难的开始和必然――其实人类是寒冷孤独的。她在仍然这样做的同时,感到自己有必要先在心底制造一种平等规则,以维持整个世界的平衡。或许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她感到自己及同类才是真正有力的。也许很久以前,她开始做了,她把这些经历和感受一点点写在纸上,在心中建立并完善一种规则(其实是在建立和完善一个世界)――或许她觉得只有这样为人类求得的宽恕才更体面些,不至于使人类失掉所有尊严(如果还有尊严可言的话)。她似乎和动物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动物们牵动着她,与它们往来让她感到没有任何界限。滥熟于心的动物界法则在她已不是问题,她有着更高的具有自由主义色彩的人类理想和夙愿――人类与整个世界的融洽相处(其实这已是一种最低要求)――不要说人类对动物的虐杀,想一想对同类的残忍便足以触目惊心,惊异于这个叫做“人”的族类的凶残了。或许这些是她让自己降低标准的原因,满足于与动物界哪怕一时的相聚,但这种反差和张力让她在文字中最大限度地追寻世界普遍规则的终极意义。

在周晓枫的道德伦理谱系中,人类应该是宇宙间一种和众生平等的族群,但正是这个她身处其中的同类却拥有最强的杀伤力和破坏力――人类在破坏自己生态同时破坏着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她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和弱,并且无可选择――只能选择用文字工整地记下眼前发生的一切,尽力给那些受伤者一点关爱,试图用文字和自己的行动让眼前的世界变得美好一点。她深知,世界之所以这样血腥弥漫,是因为人类的贪婪。尽管这似乎已经变成人类的本性,但她依然希望有朝一日,那个曾经给予自己爱和自己依然爱着的世界,一觉醒来,阳光明媚――这个具有世界主义色彩的理想不能不让人深受感动,并为人类的罪恶而忏悔祈祷。或许她最想说的是,如果人类尽早放下屠刀,那个曾经美好的世界或许可以最大限度地复原,人类应该学会如何和整个世界永远和睦相处,这是人类必须的基本本领。但她没有这样做。她也没有像哲学家一样刻意去为人类寻找一剂生涩枯燥的良药,她感到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用最为朴素、简单和纯粹的文字和行为去解决这个问题,这让她站得更高,得以通过这些有心灵和灵魂的文字,让她试着寻找一种“世界规则”,即在相互尊重、自由、平等的基础上的爱的规则――只有在一种大爱的秩序下,才能使世界真正能够做到自由平等,和平相处。

《斑纹――兽皮上的地图》,周晓枫用朴素而简单的道理和文字,塑造了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世界规则和动物界神话,这些文字的张力又一次让人感到生命能量的不可思议,一个单薄身躯怎能容纳这样珍贵的心灵和无边的爱。它是世界力量的源头。这让我想起因试图创造一种“大地规则”而仆倒的散文家苇岸先生,他说:“我欣赏这样两句话:‘人皆可以为尧舜’。‘上帝等待着人在智慧中重新获得童年’。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真正的作家或艺术家,应是通过其作品,有助于世人走向‘尧舜’或回到‘童年’的人。”这些让人感到博大和谦卑的文字,应该是人的一种基本品质,人类却把它遗弃了,但在今天以至很远的将来它们会日益呈现出其积极意义和远见卓识,人们迟早也会明白我这样并非故弄玄虚和耸人听闻。

周晓枫找到了她的“世界法则”:在她眼里鸟儿是靠近上帝最近的族类,这也是在她的文字中最多提到的一点,它仿佛不停地提醒着人类的遗忘;她说,“上帝的财产有着公正的分配方案,每种生物都拥有应得的一份。但是我们强占了土地和森林,还不想给原有的主人留下最后一口活命的粮食……今天我需要足够的耐心,来为父辈的错误请求原谅。”;“我把瓜子和松子一类的坚果嗑开,然后把仁儿作为礼物。通过食物的间接传递,我的嘴唇亲吻了它们小小的喙。经常咬嗑瓜子,我的门齿留下一个不易看出的缺口,这是我最光荣、最甜蜜的一次负伤。”这是她对待鸟类最卑微的平民――麻雀的态度,而且同样事无巨细地和其他的族类们和睦相处;但借此逐渐建立的“世界规则”,并未把她所厌恶(?)的人类排除在外,她依然像爱万物一样爱着有着罪恶的同类――“我们不能对人一律贬斥,对动物一律讴歌,因为要想在这个分配不均的世界实现绝对的平等是不可能的,提倡平等精神不过是期待对强者的感化和对弱者的安慰,在近似平等的状态下,已涵盖了强者对弱者的宽宥和让步。聪敏的人类虽是世界的灵物,得到神的格外垂青,但我仍然觉得,人的任何骄傲都应维持在有限的量内,当他滥用着某种特权,他实际上正在违背着天恩。”法则在逐渐清晰完备,这或许让她心里得到些许安慰。但人们往往不知道丰富心灵的下一行文字会说些什么,这个无意用文学制定出“世界规则”的人又去做些什么了呢?

秋日的阳光淡淡照耀着,树叶缓缓飘逝下来。我穿着一件熨贴的羊毛衫,坐在动物园的长椅上冥想着。我不知道动物是怎么看待我这个披着羊皮的人,但我知道,我此刻的温暖是动物给予的,是它们脱下了惟一的衣裳,披在了我的肩上。(周晓枫《斑纹――兽皮上的地图》)

她以这种方式为受伤者和自己疗伤、忏悔和祈祷――这世界需要这种温暖,这是人类最为珍贵财富的一部分。我渴望大地上持有这种“大地规则”和“世界法则”的人渐渐多起来,并作为一种珍奇的物种布满大地――人们迟早会明白这一切对这个世界有多么重要,大概此时会有大批的人像周晓枫一样默默地正做着可以称为大地上最为崇高的事业罢。借此可以看到上帝为人类划定的无限广阔的疆域,像人类的长城一样在大地上逶迤绵延,世界性法则于此显现出其一直不为人们所重视而极其珍贵的作用――它们保护着大地。

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有朝一日能随周晓枫去一次动物园,亲眼看她饲喂那些受伤的“异类”,并试图伸出自己已经罪恶的双手,靠近那些上帝的生灵,洗净自己,以使自己的灵魂有资格到她的“动物界法则或自由理想”里徜徉――以同情弱者的底层意识作支撑的法则或理想,显示着一种“弱”的力,它支撑着这个世界,而这往往是一个生命的一种潜意识行为――它可以叫做上帝之爱!

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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