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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化·耕海的人

发布时间:2023-08-13 18: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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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海的人

工作只是为了存钱给小孩念书。这时候,我们仿佛看到一个专属母亲得意与骄傲的笑容。

芳苑灯塔

芳苑灯塔,直立高度三十七公尺,爬上灯塔,真正领会到台湾是这么一个海洋地区,放眼望去,三百六十度,可看到海平面和山,另外看到蚵仔寮及各种养殖渔塭,一直延伸到农田及远处的山地。

午后五点,芳苑灯塔还未点亮,但舢板已经躺在平静的海面上休息了,五点的街道也安静下来。此刻走过写着“王功苏醒”四个大字的精神堡垒时,忽然有一种突兀的感觉,仿佛有人充满期待地想把这个日渐苍老的渔港叫醒,让它重新回到往日的青春岁月。

王功村原本是鹿港的前港,鹿港淤积之后,王功也曾风光过一时。但是在“台湾没有三日好光景”的情形下,不久王功渔港也淤塞了,往日那种大船入港,船螺交响的情景已不复见,只能凭空想象。今日的王功渔港,其实连鱼都抓不到了,村民们赖以维生的经济活动是养蚵、种芦笋,及养鸡。

清晨五点的王功,真正苏醒了。首先醒来的是采芦笋的妇女,她们做完早饭,便骑着车下田。那天一行人跟随着黄美宝女士到她的芦笋田去。早早出门有许多理由,一来是凉爽好工作,二来是芦笋不会失水。不过黄女士说最重要的理由是怕被太阳晒黑了,尤其在这个地处水尾,风大的盐分地带,一晒黑就黑到底了。那时我们也突然能了解她那一身头巾、斗笠、长衣、长裤包得密实的用意了。有的人甚至半夜三四点就下田了,头上戴着像矿工一样的头灯工作着。

黄女士的先生是老师,村人都说他很勤劳,除了当老师之外,还种芦笋、芋头,可以种的都种,甚至还养蚵。三个小孩都已经大学毕业了,且都在外地,可是夫妻两人仍然该种的种,该养的养,没有一项放弃。

芦笋一度是台湾重要的农产品,除了外销之外,内销的芦笋汁、芦笋罐头也成了时髦而新鲜的食品,所以价格还不错。但还是在“台湾没有三日好光景”之下,大家的争相抢种,造成产量过剩,价格大跌,于是许多人把芦笋田改做养鸡场,其实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反正都是一个时节里热门的行业吧!

清晨六点,养鸡场的苍蝇起来了,太阳出来了,汗也出来了,芦笋田里的黄女士一直沉静地工作着,唯一可听到的是芦笋拔出来那一声清脆的声音。工作两个小时后,我拔了两斤,可赚八十元,这大概是我几年来最丰富的清晨,因为通常这个时间我都还在睡觉。

相邻的芦笋田里有一对夫妻也在工作着。太太说本来先生是种花生的,因为前一阵子车祸,田无法种了。现在天气好的时候,她先生会出来帮忙挖芦笋,当做是复健。

这位太太还说结婚二十几年了,自从嫁至王功后,就一直种芦笋,就这样生活着。目前芦笋一斤才四十元,如果邻家来称,准备拿到街上卖的话,一斤就有五十元,就算一天能卖一千元吧!一个月才三万元。这几年来每年大概只能卖到六七万元。至于工作只是为了存钱给小孩念书。这时候,我们仿佛看到一个专属母亲得意与骄傲的笑容。她说,大儿子刚从警察学校毕业,现在在彰化当警察,而且想继续进修;二儿子也因父亲车祸收入减少,便由念日间部改念夜间部。这种情形,让我想到某一个晚上,母亲与儿子在电话中商量家里的事情时,那种贴心而彼此了解的声音。

王功渔港

王功的海岸地形属于潮汐滩地,风大,潮差也大,而这片潮间带的海平面上也就成为最好的养蚵地方。村民骄傲地说,王功出产的蚵,产量是全台湾第一,但是插蚵的渔民不但要看老天的眼色,也要看潮汐。如果说王功的妇女是和太阳抢时间,那男人们就是跟潮汐抢时间。五月二十七日早上九点是满潮,也是最适合采蚵船出港的时间。九点十五分第一艘采蚵船出发,一批批渔民坐着船筏出海。他们大多数是一个人独自出海,插蚵顺便收蚵,工作至下午三四点,等涨潮时才能回来;至于他们准备的午餐,通常是一包饼干、两块面包或是一个粽子。

如果说乘坐竹筏出海的居民是“海军舰艇兵”的话,另外一批骑着架高改良式的机器三轮车的渔民就是“海军陆战队”或者是“海军两栖作战部队”。

这一群在浅滩地带采蚵的渔民,为了抢潮汐,争取更多的工作时间,自行设计了特殊的机器三轮车。他们把引擎架高,只要潮水低于引擎的高度时,就把握第一时间下海,为了争取可能的每一分钟,就像怕误了班次的旅客一样,最保险的方式,就是走到哪里,等到哪里!

机器三轮车行走过浮出的海滩中,如遇到要等潮退的地方,为了消磨等待的无聊,就是大伙聊天,至于内容是什么并不重要,好像只要人的声音能盖过海浪的声音,人就可以赢过海。

早上十点四十分,潮水落了,“海军两栖作战部队”浩浩荡荡,声势惊人,奇怪的是这其中还包括一头黄牛。我们坐在车上,看着海水浸过驾驶座,看着车子走在根本看不到底的海上,唯一的依靠,是这一群人自若的神情,以及一头硕果仅存“耕海”的牛,那种毫不在乎的样子。

车子到达各人田地的时候,水深依然到达膝盖,不过蚵架都冒出来了,也只有他们才认得出自己蚵田的长相。由于这样的工作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既要插新的蚵仔,又要采收,因此大家忙得连讲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宽阔的蚵田及沙地上,只有水的声音以及摇动蚵壳、洗去外壳沙土的“ㄎㄧㄚ、ㄎㄧㄚㄎㄧㄚ”①的声音。

一位采蚵的渔民说:“讨海的工作是辛苦的,如果有别的工作,没人想讨海,儿子们也不想讨海。年轻的一代,没有人想要继承父亲们以前辛苦的工作。”

午后四点十分,一辆辆载满蚵仔的水陆两栖战车回到村子里。我们看到一座座堆满蚵仔的蚵仔山。去壳后的蚵仔有大盘商来收,一碗四十五元,但请人来挖的工钱一碗是十五元,种蚵的渔民花了劳力、汗水、时间后所得的一碗蚵代价是三十元。

五点三十分后,满潮,海水再度淹盖整个蚵田,王功海边也再度恢复宁静。其实王功并没有睡着,过了夜晚,采芦笋的妇女将继续与太阳抢时间;而采蚵的男人将继续跟潮汐抢时间,一分钟也不浪费。然而这样辛勤、持续地工作着,一切只为了两个最简单的字——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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