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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飞翔·作者:中原马车

发布时间:2022-11-26 13: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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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原马车

1

我进绿苑小区大门口的时候,看大门的“瘦猴子”正站到门槛吐痰。他不紧不慢地擤了擤鼻子,用力咳了一声,然后侧过头猛地朝旁边那个花囿吐出一口浓痰来。看见我进门,拿手揉着鼻子说,哟,赵小姐,今天这么早就放工了呀,真是千年才一回呀!我心情不好,不想跟他耍嘴皮子,鼻子“哼”了一声懒懒地回了句,今天早么?瘦猴子听我这么说,劲头就上来了,怎么不早,平常你哪天不是凌早三点、四点回来的呀,今日这还没过一点呢?我只是“噢”地一声。但这一声好比一瓢冷水浇到煤火上面发出“嗤嗤”声,然后就腾起呛人的白雾气。鬼晓得那瘦猴子还想往下说些什么呢,对付这种人你要是别回应他就行了,让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自话自圆去,所以我只把马尾辫往后一甩,就朝A区20栋走去了。

回到家,陈花还没睡,盘着脚倦缩在沙发角落,跟前点了支蚊香。见我回来了,握着遥控器边调台边问我,怎的,晚上生意不好,这么早就收工了,嗳!我没睬她,径自进了卫生间。我感觉左脸颊还有点麻麻地发痛呢,照了照镜子,腮帮子还印有五个手指印。操她八辈子祖宗,也不知道那男人么就娶了这样一个泼妇,自已软得跟面包一样,还想跑出来尝鲜!算我倒霉。我心里正骂着的时候。陈花在客厅里喊了句,饿了,冰箱里有吃了,别拿自已受气,晚上一定是让哪个嗅不要脸给欺负了吧!一看你那张苦瓜脸我就知道了。

有陈花说的那样嘛,还苦瓜脸呢,我又朝镜子远距离、近距离照了一番,白皙微微透着红的瓜子脸,什么时候成苦瓜了?方便了一下,从卫生间出来,我一屁股就坐在沙发上,粉红的沙发坐上去很舒服,松松的有些弹性,我把头靠在沙发背上,侧过脸问陈花,你还不睡?

陈花挪了挪身子,那陷进去不规则的沙发皮在弹簧声中又形成另个凹沆。还早着呢,要不要来一根!陈花把烟盒递给我。我坐起来向她挪近了些,电视里正在放雪碧的广告,一个女名星手里握着一瓶雪碧说:晶晶亮透心凉,雪碧!只觉得那女名星眼熟名字一下子就没想起来。陈花连吸了好几口,那吐出来的烟圈在客厅里飘荡着,这功夫我学了好一阵子就是没学会,人倒是呛得要死。在我印象当中能吐得这么圆这么大圈也没几个,一品红的老板娘,小桃红,再就是陈花了。

陈花掸了掸烟灰,拿眼盯着我,你被打了?

我没吱声,咬着烟屁股狠狠吸了口。陈花紧跟着又问了句,哪个干的?我吐出烟,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摆了摆头,谁叫咱们是干一行的呢,别人打你,你还能去报案,去打110不成!

那总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吃哑巴亏呀,跟我说,改天妹妹给你出气!陈花把手间的烟屁股扔到茶几边的垃圾篓里,一个优美的弧线瞬间就消失了。我听陈花这么说,胸口莫名其妙地冲动一下,我起身拉开冰箱的门。还好里头有几个没吃完的剩菜,还有几瓶啤酒。我扭过身子朝陈花问道,喝点酒怎么样?

行!这几天闲在家里可把我憋坏了,喝喝酒蛮好!陈花听到我这个提议,显然是兴奋起来了。她把茶几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划到一边,腾出一大片桌面来。摆上半碟子花生米、一个残余的鱼还有大半碟子青椒肉丝,就和着我和陈花对碰了好几杯。对面的电视开始放一个外国电影了,叽叽呱呱的英文对话我们根本听不懂,不过听起来有点爽。不知道的人以为我们可以听懂这鸟语,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是知识份子呢!我笑着对陈花说。

呵呵,那也是文明的有修为的舞女。陈花说着又喝完杯子里的啤酒,通红的眼睛盯着我,手扬了一下骂了句,让文明去死吧,快乐就成,快乐就成!

2

塞着耳机听着音乐,在床上翻来翻去就是睡不着。

想想自已出来也快两年了。这两年虽说也赚了不少的钱,但整个人像是脱了灵魂那样,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壳,那原来对生活充满梦想的激情也不知道什么消失得一干二净了。2002年参加高考离录取分数就差二十几分。抱着锄头守着几亩田地的父母一年忙到头也没有什么积蓄,家里除了几担稻谷,再就是猪栏那两头架子猪了。指望像别的同学差那么几分拿钱去私费上大学,是不可能的。呆在家里成天望着汗流浃背的父母,心里真不是个滋味,也就在屋里闲了半年,过完2003年的春节,我就跟对面村子的小羽一同出来了。

鹿市的外资企业很多,但要是在这里找个正儿八经的厂,你没有文凭是很难进去的。有人说:鹿市一半是天堂,一半是地狱。这两年在鹿市的生活让我觉得这话说得蛮对的。2003年刚到鹿市,我也试着去人才市场找工作,可每次别人一问,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学的是什么专业?我就傻了。自已满打满算也就是完成十一年的学业,也就是个高中生而已,什么专业我都不会。

找了两个月的工作,从家里带来的钱老早就花完了,从小羽那里也借了三百多。想起那段日子让我眼框又不禁湿了。

2003年四月,小羽见我这般境况,就再次劝告我跟她一起去西塘娱乐城去上班。其实,小羽在我刚到鹿市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事,我知道到娱乐城所谓上班也就是陪一些陌生喝酒唱歌,在电视里也见过。我是个很内向的人,我不愿意让一些男人搂搂抱抱的,我认为那种动作只有和自已的男朋友才能这样的。所以我一直没同意。我对说她说,我宁愿饿死也不去那鬼地方的!小羽拗不过我,就托她的朋友,一个姓丁三十好几岁的男人在紫竹路帮我找了家酒店,问我要不要去那里做服务员。我说只要不干那种事就去。

在酒店没干一个月我就辞职没干了。

那家酒店是一个浙江姓黄的老板开的,生意蛮好,因为是小羽朋友介绍的。酒店老板给我开的工资也算可以的,一个月净可赚五百六拾块块。我原想这回可以好好呆在鹿市做事,也可以让老家牵肠挂肚的父母放心了,可那酒店老板为人太那个了。难道上班的头一天,同事们就低声让我小心一点老板,还说他是一头狼!当初我还以为别人是看我老板对我好心里妒忌罢了。事后,我才明白老板的确是头狼,正儿八经的一头狼,披着人皮的狼!酒店里上班,我们服务员是要穿旗袍的,粉红的旗袍上面还印着大朵的花,穿在身上很是洋气,我每次上卫生间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朝舆洗台前的镜子照一下,有时还要侧过身子摆摆裙角,那开到大腿根部的缝晃出一片白色,望着自已我也会莫名其妙地陶醉起来。

我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工作,所以在上班的时候我总是毕恭毕敬地向客人显笑脸,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客人,那样我会认为对不起小羽的,还有她姓丁的朋友。 似乎老板对我的工作蛮满意的,每次在过道碰个面,他总会笑着朝我点点头,五十岁的人看上去很谦和,性格也温温柔柔的。从表面上看根本不像同事们所说的:一头狼!要不是因为那件事,我在心里头还会一直尊敬他的,还会一直把他当作叔叔一样看待的。

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下着雨。我在更衣室换下工作服准备回家,到大厅的时候,老板正跟几个客人握手寒嘘着什么,满脸堆着笑送他们出大门。转身看见我从二楼的楼梯走下来。便迎了过来,问我,小赵下班呀?我腼腆地点了点头。外面下着雨,你住在哪里?老板吐出一口浓烟眯缝着眼问我。我从陈娟那借了雨伞,我住得很近的,就在红盛花园十几分钟就到了!

哦,红盛花园!那倒是蛮近的,要不要我送你!一听见黄老板说要送我,我心跳立刻砰砰地乱跳起来,脸也一下子烧了起来,我忙说,谢谢老板,不用了,我很近的!说着我就从黄老板身边逃开了,经过的时候我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很重的烟草味,中间还杂夹着淡淡香味,像是那樟脑味!

那天的雨下得有条不紊,慢条斯理的。四月的雨又细又柔,轻轻敲着树叶。十点过后紫竹路上的行人很少,橙黄的路灯笼在雨中,腾起薄薄的雾汽。我正为刚才的事感到侥幸时,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开到我身边,呜着喇叭,那车窗玻璃慢慢向下降了下来。小赵,小赵,上车吧,我刚好去新镇路过红盛花园!是酒店老板,他向我扬着手。我迟疑了一会儿,脑子飞快地转着,正在想要不要上车。老板就下车了,上车吧,顺路,下着雨别淋了,明天还要上班,要是给感冒了,我可不给你批假哟!老板边说着边把副驾驶那扇车门给打开了。

我也弄不明白当时是怎样进去的。老板把车子开进红盛花园,问我住在哪一栋。我说20栋。老板就直接把我送到楼底下。当时,我为了感谢他,说了句客气的话。我想要是没有那一句,或许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说不定我现在还在酒店上班,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副模样。唉,我为什么要跟那头狼说客气话呢,我为什么要说,老板你要不要上去喝杯茶的话呢!我摸了摸左脸颊,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床头柜抽出一根烟来,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MP3现在响起《小薇》那首歌。我想起来了,那天老板跟我上楼,我放的歌就是这首《小薇》: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住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小薇啊……老板靠在沙发背上还是眯着眼吸着烟,只是那眯着眼望我的眼光有种别样的色彩,当时我手足无措地坐在一边翻着早上刚买的新民晚报,内心一阵阵地发毛,隔壁睡着的小羽那个时候还没下班,若大的房间显得很静,透过那缓慢的音调我可以听见雨敲打阳台晒衣杆发出的闷声,一下两下……那一刻我巴盼着老板能早一点喝完杯子中的茶。我悄悄地飘眼看了眼他,老板似乎在寻思着什么,那杯茶搁在他跟前的茶几上,几瓣茶叶浮在上面慢慢地展开叶身,而正往下沉的茶叶吐着细泡泡。

这几个人住呀?老板说我。我回答他说有好几个人在住。其实也就我种小羽两个人,我说好几个人住的目的是想告诉老板,这里人多,你喝完茶快点回去吧!哦,好几个人住?老板环顾四周然后扭过来盯着我,脸上露出一抹狡笑,不错不错!一个好几百块的房租吧,好好干,哪天你自已也买一套属于自已的房子!

我猜不出老板所说的不错不错是什么意思,我也跟着他勉强露出笑脸来,然后怏怏地轻轻地回应了一句,买房子?我哪有那么多钱呀!

老板站起来在客厅踱着步子,忽左忽右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一会儿他又说,怎么你的室友不在家?我尴尬地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他们快回来了,外面的雨好像下小了好多,老板你不是要去新镇么?这会儿……我想给老板提个醒,时间不早了,他也该忙自已的事去了。老板听我这么一说,笑了,他说是呀,不早了,我也要走了!我听完这首歌就走!

老板绕过茶几很随意地坐到我边上,扭头脸望着我,很嗳味地说了句,你比那歌中唱的小薇还要漂亮!老板突然来这么一句,一下子把我弄得不知所措,可以想像当时我那副窘相的,我慌乱中低下自已的头,长那么大还没人对我说这么肉麻的话呢!

小赵,跟我吧!老板说着一把将我搂住,那喷着烟味的厚嘴唇一下子欺了上来,我像触了电一样,双手向外推老板拥过来的胸脯。不想五好几拾的岁了,还有那么大的蛮劲,他那两双手像根藤了一样,缠着我透不出气来,我摇着头试图躲避老板逼过来的嘴巴,我向乞求老板不要这样,我说我刚高中毕业,我怕!老板狞笑着说,每个人都有第一次的,别怕别怕,我会好好对你的。我奋力地向外推着老板,我用哭泣的语调跟老板求饶,让他放了我,我还说我会会好好工作的!老板不依不饶地向我压过来,一下子把挤到沙发角落里,我的腿一条横在中间,另条腿半掉着。我不敢高声呼叫,我怕对门人家听见了,我想我刚来鹿市我还要生活下去,要是让别人晓得了,我还有脸呆在这里嘛!所以我只有向老板哀求着,老板的嘴已经贴在我脸上了,他像是缺氧气一样,拼命地吸着!我感到了绝望了,我冰冷的身体一会儿就感觉到一只闪着火星的枝柯划痛我的乳房,我流着泪向老板求饶。望着老板他那张变形的脸,我那绝望的双手再不起什么作用了。

老板喘着粗气,脸涨得跟鸡冠一样红。他张开的手指像夹子一样,死死地抓住我光洁、嫩滑的乳房,我感觉自已已成为钉在老鼠夹上的耗子,一场灾害是无法逃脱了。之后十几分钟,老板像头拖着铧犁的老牛,在我身上喘着粗气、淌着汗深深耕着一片沃地,那翻着泥土散溢着腥味还有一丝香味,那一候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母亲想起了我念初中的妹妹!想起了老家郁郁葱葱的田野……

操他八辈子的祖宗!将手指间的那烟屁股弹到墙角落,我发自内心狠狠骂了句。扭过头看了看柜子上的闹钟,已是凌晨二点半了!也该睡了!想着我就关了灯,一翻身四肢展开,一个“大”字在床铺,让透过来的月光印得明明暗暗!

3

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穿过天蓝色的窗帘,懒懒地落在床上,其中一抹摁住我的一只大腿。打了个呵欠,准备起床。我知道陈花已起来了,客厅响着刀郎嘶哑的声音,是刀郎的《情人》,缠绵的歌语听上去很舒服也很有磁性。

起来了呀,懒猪!陈花喝着牛奶见我从房子里出来,叫了句。

啊,你才猪呢,这几天吃了睡,睡了又吃!

什么呀,我这是蓄精养锐,今天晚上就出工。大姨妈回去了,我也该去上班了,要不然只出不进我还玩个屁呀!

哦,大姨妈回去了!那好呀,一品红今晚怕又要发洪了哟,嘻嘻!我揉了揉眼,笑着进了卫生间。女人就这样,一个月总有那烦人的几天,肚子痛,稀稀酽酽地流血。坐在马桶上,我想起自已大姨妈这次晚到了好几天。唉!自从进了这一品红,我这女人的好事就没有准时来过,其实我也清楚长期吃那悦可婷对这事也有负作用的,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趟了这浑水总不能半途逃出来吧!再说,要是像陈花前几个月那样一不小心怀个野胎,又是药流,又是刮宫的,人虽不说受罚疼痛,那钱也花了不少。晚来就晚来吧,只要能来管她什么来呢,再说大姨妈晚来几天,我还可以放开手脚多赚几天……

洗脸照镜子的时候,我又想起昨晚那倒霉事来了。他妈的,人不顺什么事都跟着捣乱,我轻轻摸着左脸颊看样子,那个巴掌印淡了好多。对着镜子,我开始描口红和画眼影……

手机居了半天我居然没听见。陈花敲卫生间的门,小敏,干什么呢,又不是生小孩子,一蹲就是半天,至于嘛?你手机在发情了,快点,要不然我就给接了哟!

你说什么呢!手机给我,人家的电话你可不许乱来的!打开门,我看见陈花捏着叮叮乱叫的手机,就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打开翻盖,一看来电显示。是张传发打过来的。

他妈的,还有脸给老娘打电话,去!我嘀咕一句狠狠把手机给摁熄了。要是没昨天那事,我是很乐意接张传发电话的,他是我的老主顾了,平常也很照顾我,隔三差四给我捎点小玩意。人嘛,还不错,虽说矮了点,但人家壮得却像头水牛一样,有劲!主要的是人家出手很大方,陪一次从没下过五张大钞的。

骂谁呢,还不接人家电话?谁呀?

张传发。

张老板!人家平常不是很照着你嘛,今天你是怎么了?陈花歪着头,上下打量着我,她对于我今天如此反常感到奇怪。那个姓张的,实属是个窝囊废,是提不上墙的一团稀泥!我狠狠地吐了一句。坐在沙发上,从茶几那盒520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接着说,你看我这脸,看见没有,昨晚他老婆给扇的,气死我了!

他老婆扇你?这是怎么回事呀?说得我稀里胡涂的!陈花凑近看我脸上还有淡淡的手指印,睁着大眼问我。我说,还有怎么回事呀,这不是昨天姓张的带几个人到我一品红来唱歌嘛,你是晓得的,他每次过来都是找我陪的。昨晚也没例外,我陪着他唱歌,喝着红酒,快十二点的时候,他老婆也不知道是怎么跑过来了,一进来看见张传发正搂着我一摆一摆地唱着歌,像个疯狗一样冲过来就给我一个耳光……

嗳,张老板没给她解释呀,有没有帮你拉走她老婆!

解释个屁,看见他老婆跑过来了,比兔子跑得还要快,还拉她老婆呢!你说这算什么男人呀?狗屁不是,算是我瞎了眼。

过份了,过份了!管不住自已的男人,他老婆居然有脸跑到我们一品红闹事,要是碰见我,我一定要搞得他家破人亡!陈花显然是听见我这番诉说动了感情。跟陈花认识也快两年,我对她为人是很清楚的,讲义气有胆量,说什么就是什么,很少有言而无信的,东北人嘛,直来直去的,这一点跟我有点相似,所以直从红盛花园搬出来,我跟陈花在这绿苑小区一住就是一年多,从没闹过别扭。当初进一品红,要不是有陈花护着我怕死都死了好几次了。虽说她比我少两个月,她管我叫姐姐,我在心里一直默认她为老大的。

手机又响了。不要看我就知道是张传发打过的。我正准备摁熄,陈花一把拦住我,把手机给我,我要好好骂骂这龟孙子!我瞧陈花是动真格了,给她扮了个鬼脸,意思是说随你么样骂,最好挑最恶的最狠的骂他,就像一枚子弹一下子就把他给毙了,那就最好了!

陈花接过电话,一张口就扫出一梭子,你这个软鸡巴,还有脸打小敏打电话呀,去死吧!有种夹着你卵子好好做个男人,要不然给老娘们放得乖乖的,少给老娘们烦心,小心夹死你…….听见陈花这顿恶骂,我忍不住握着嘴笑出声来,陈花合上翻盖把手机扔给我,喘着气朝我说,对付这种男人你别跟你讲道理,就得这样以后他要是再敢缠你,告诉我,我找几个哥们给你摆平他!

陈花今天描着灰色眼影,漆黑色唇膏涂在厚嘴唇上,两排小白牙时隐时显很迷人。透着她薄薄的白白的上衣可以看见里面的蕾丝花边的胸罩,可能是刚刚激动的原因吧,胸脯一起一伏,两个圆鼓鼓的乳房轻轻颤着,下身穿着黑色短裙,裸露的大腿肥硕嫩白……

我接过手机问陈花,怎么样才能搞得那姓张的家破人亡?陈花听见冷不丁地问这么一句,稍稍愣了一下,你想搞他家破人亡?我笑着说,么的,你怕了?你刚才不是说了么,要狠就给他来点真的!那才来事呢!哈哈、哈哈哈……

4

我想我是疯了。晚上上班之前,我喝了一瓶啤酒,整个人处在飞翔状态。我为上午所想的所构思的阴谋感到骄傲,我想我要是疯了,那也不是我的原因,那叫做报应!这世上的事有时就须要有德报德有怨报怨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喝过十几年墨水的高中生,这些道理我想我还是懂的!

一品红处在柏庐南路。城市黄金地段,晚上大门那么大的停车场总是挤得满满的,清一色的好车,什么大奔、奥迪、宝马有时也会停上几辆的。四处流淌的霓虹灯飞速地向下泻着,很生动,那原本很冷漠的女人上半身在这霓虹灯中,一下子丰满起来,但一会儿又暗淡下去。一品红三个红字也被彩灯缠着,那叠在一起的口像是接吻男男女女的嘴巴,很艳!门口,小黄穿着保安服看见我来了,跟个哈巴狗一样,皮笑肉不笑地朝我打招呼,赵小姐,早!今晚好漂亮哟!对待这类人我是不屑一顾的,你瞧他那点头哈腰的死样子,也不晓得男人的血性都到哪里去了!我鼻子“哼”了一声,进了大门。

晚上要不是等陈花,我老早就到了,在我们一品红做坐台小姐的,是有规矩的,要是客人只要三四个小姐坐陪,我们会依来场时间前后上去的,有时早去一会儿也能摊上一个阔老板。当然要是碰到人家点名要哪个去,那就另当别论了。往往我总会跳过原本排好的次序,因为被点名去坐陪的时候总是很多,所以总害得一些人患眼病,气鼓鼓的睁着大眼,那气呼呼的郛房一颤一颤的。我手头一些主顾的电话号码就有好几串,虽说有些也是空号,但能打通号码的也不低于一个排,这就是我这两年的资本。

陈花跟在我身后,临进门的时候还问我嘴唇涂得么样!她也就是这个样子的,每次出门总要收拾个把小时,什么事可以忘,包括吃避孕药,可是那些涂唇画眉,冲澡,往身上洒香水的动作总忘不了。每次总怕没画好唇线。她说她什么地方不输别人,也就是嘴唇这个部件次了些,过分得厚了些!每次我说,厚嘴唇男人喜欢呀,性感,还有肉的味道呢!说不定这就是你的特点你的品牌呢,人家想要还没有呢!自从那次以后,陈花就想心设法把嘴唇涂得另类的,今天是紫的,明天就是黑的,还后天就弄成银色红色……我扭过头,朝陈花笑着说,涂得性感死了,等会儿你那银发王子没准就迷倒在你裙子下了。那我就占了个大便宜,省得那死老头在我上头哼哼唧唧的,那分针没走几圈就软得跟橡皮泥一样。陈花笑着丢下那么一句。

走廊两侧的沙发上,已坐了好几位姐妹。看样子来了也有一阵子了,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还只是七点多,这么早就过来了,想必是在家里呆得发慌就出来寻找猎人了!桃红歪着坐在东面沙发上,看见我们来了,吐了口烟雾,抬起右手,中指和拇指在空中弹了个响号,脸上沾着笑!

我跟陈花拐进二楼的换衣房。一品红跟别处的歌舞厅不一样,它要求每个人穿着一致,依老板娘的话说公平竞争,优势而上劣势则下!想以自已的穿着去勾男人的眼球,在一品红是犯规的。也正因为这一点,我在这一干就是一年多,我认同老板娘的说法,同样是女人,两坨肉一个洞,没开始就裸露大半有什么意思嘛。要是你厉害,大家就穿得一样,你裸露我也裸露,只要没精经病的男人自然会挑好的,就好比菜市场上卖排骨,价格一样,好肉好架子买的人自然就多。不过,虽说服装是统一了,也有一些人钻空子的。陈花就是其中一个。

一品红让我们每个坐台的交一百伍拾块,给每个人量体裁衣。是旗袍。颜色可以自已挑选,我要的是粉红色,胸口几朵含苞欲放的玫瑰,别人都说漂亮。我个人也是蛮中意的。穿好旗袍,我朝镜子转了一圈,还好。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并且那该凸的地方突的地方凸得很有韵味很有诗意,那欲开非开的花苞正好落在我左乳上,很光滑饱满!陈花让我帮她拉伸她的裙带,我问她大姨妈是不是真的走了。因为弯腰的时候我闻到一股腥味,虽说她身上洒了香水,但女人对那腥味还是敏感的。差不多!陈花满不在乎的说,还有一点点血,不碍事的!

你得小心一点,出门的时候你吃药了没有!

放心吧,我今晚不一定能碰到开房的,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

反正你小心一点为好,要是人家要你出台,你小心一点!

陈花照着镜子跟我贫嘴,我知道了,我的好姐姐!一会儿出去我就跟人家唱歌喝酒,顶多让人家捏捏!我知道她又没有穿胸罩,刚才我帮她整旗袍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过我没说什么,这也是我们女人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出手的。

我刚到一品红的时候,也就是2003年六月。虽说我到一品红那会儿已不是完整干净之身,但毕竟没有干过这一行,开始的时候也总是缩手缩脚的。在陪客人唱歌的时候,但是心有余悸嘴巴唱着歌,那眼睛死盯着客人那水蛇的手,总是担心它会溜进我的体里。还有的时候,我总提醒人家少喝点酒,总说没醉了。其实我并不是关心人家,我是看见他们越喝酒那不老实的手就越滑,就连整个身子有时都要欺上来了。那时,我总是扳开他们临近我郛房的手,我就像当初到鹿市在火车站广场守着行李那样,一丝不敢懈怠,我害怕那让人发毛的揉捏,我害怕那喘着粗气粗糙的脸膛……我那样守卫自已,你应该猜得出来,最后的结果是不得而晓的。老板娘狠狠把我骂了一通,说要是再这样就让我到别处找事,别想做婊子还想立贞节坊!其中,有一句我现在还记得,她说,女人不就是两坨肉一个洞么,自已以为了不起当个宝,能当饭吃当酒呀!短短几个秋,那东西就枯就枯了,一岁一枯荣,懂不懂,等下批嫩草来了,你想卖还没有要呢!这话当时给我触动很深。我没想到古诗里的一岁一枯荣会被人家用到这里,还有老板娘那通话让我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的,还是造钱的工具!

最后的日子里,我慢慢地打开自已。从乳房开始,尝试着让陌生的手触摸、捏揉、抓、叨咬。往后的日子里,自已的身体一点点地向后撤退,一点点失去阵地,直至让别人占领自已的最高地!

5

从包房出来,我到卫生间蹲在马桶边上,只觉从胸口一股热热的液体向上涌动着,张开嘴。哇、哇。从鼻子从嘴巴狠狠地倒出那涌动好久的液体。我知道这一口气上来,那尾随在后的残渣会跟紧着涌动的,于是我用手扶着马桶边沿,我深吸一口气,接着将肚子向里噎了一下。哗、哗哗。我整个人好像一个泵机一样,向外抽着污秽。那蹲着的脚沉了下来,我一把坐在地板上,伸手将马桶边的卷纸抽出几片,擤了擤鼻子。把揉着稀巴烂的卫生纸扔到马桶。

我是晃着身子再次拐进218包房的。里头那帮肥头肥脑的家伙还在吼着歌,我看陈花横在西边的沙发上,看样子也是醉了,她的头枕着被称为刘经理的大腿上。桃红还算机灵的,这会儿还能握着话筒和那个胖子台湾人摇头摆尾地唱着歌呢!

小宝贝过来,过来啊!我被戴眼镜的罗副理拉倒,顺姿就坐在他边上。来,喝酒!罗副理把那搁在矮桌子上的高角杯递给我,他还想让我喝。我头很沉,本不想喝的,可不能让这四只眼的狼看出来了。于是,我强推笑脸,嗲声嗲气地摇着他麻花一样的胳膊,你好坏耶,想灌倒我呀?

我哪会呢,看你这小模样,我才舍不得呢。晚上跟我出台吧!

鬼才跟你出台呢,你这么坏!

啊,你这小妖精,耍我呀,看我么样收拾你……

唉哟,唉哟,罗副理饶了我吧,哈哈哈,我怕你了……罗副理从旗袍侧面把手插了进来,并且直奔目的地,那肆无忌惮的手指试图突破我真丝的裤叉。我弓着腰,用胸脯压着他的胳膊两条腿紧紧夹着阻止他向要害进取的手,我叫喊着,高角杯里的红酒洒在自已胸口,湿湿的酒液贴着乳沟贴着肌肤往下流着,我那昏沉沉的头一点点清醒过来。

罗副理又跟我咬耳根子,他狗一样吐着舌头舔着我的脸颊,央求我出台。我仰靠着用手轻轻梳着他稀疏花白的头发,看得出来罗副理也四十多了,从他抚摸我大腿手掌可以知道,他在公司里充其量也只是个弄生产的,不像是坐办公室的,要不然那手不像这样粗糙,像脱了细枝的条帚扫地的时候,划出一道道印来。

小宝贝,怎么样?走吧。罗副理拉着我的手就要出去。我心里清楚,这男人要是喝了酒,那上来的劲头要旺好多,往死里折腾的时间也就比平常要长些!我不想出台,刚刚吐过现在整个人像是脱了水的药棉,轻飘飘的,满嘴都是酒味。可又一想,自已的“好事”快来了,不赶在这“大姨妈”来之前多做几桩生意,那不就亏了么,这么一想我到更衣房趁换衣裳的时候,吞了一颗“悦可婷”。出了门我便半推半就地跟那个罗副理进了了一辆红色的士。

从罗副理那里回来,已凌晨三点了。

屋子里黑乎乎的,看样子那陈花还没收工。从冰箱拿了瓶可乐,拧开一口气就“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肚子里灌进去一点可乐之后,人就觉得舒服多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又从茶几上拿了根烟。从风扇吹出来的风,一阵阵地扑到我面上,很轻很遐意。只是下身阴处隐隐作痛,有点发麻的感觉。操他姓罗的八辈子的祖宗!我吐出烟雾朝边上的垃圾篓啐出一口痰。

姓罗的副理,是条狗,正儿八经的狼狗,一头发了疯的狼狗!晚上他在黑龙江路上的醉月宾馆开了个房间,跟着他进了518房间,一进门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那姓罗的就三下两下就把自已的衣裳脱了,赤条条地喘着粗气,那眼光发亮,带着彩。一把将我推到床边,伸手就要帮我脱。我说,急什么呀,没上过女人呀?姓罗的咧着黄牙嗨嗨地干笑几下,等不及哦,快点快点,你看我小老弟老早就发毛了!说着他做了个让人恶心的姿势。我解着发卡朝瞟了眼,一簇黑黝黝的胸毛晃得我发怵。姓罗的帮我把裙子从头上脱了,就一哈腰把我扔到床上,我听见床下的弹簧“格绷格绷”叫了几下,随后姓罗的就压了过来,那簇胸毛在我乳房间摩挲着,痒痒的让我难受。姓罗的吐着舌头把牙齿撤到一边,从上而下咬着舔着我,那枯燥的手像个耙子狠狠地抓着我的乳房,我难受得扭动了一下身子,姓罗的小老弟一下子就捅开我身体,像根棒子一样,插在沃土上,棒子周围溢出的肥水滋润着它。我也弄不明白,晚上我为什么湿润。别看姓罗的都四十多了,在我印象中,床上的劲道和坚韧他丝毫不比年轻人差。

姓罗的胯骨很硬,他一下紧跟着一下冲击着我,太大力了。我觉得下边很痛,我说,慢点么,我都痛了!那姓罗的一听我这么说,就越发来劲了。男人就这样,听女人求饶,以为自已很威猛那动作就更大了。我无奈地闭上眼,我知道让他慢下来是不可能的,现在只求他快点达到,快点从我身上溜下来。整张床都在动,我咬着嘴唇,两只狠狠地抓着攥着身体下面的床单,任凭姓罗的像煎烤着鱼一样,将自已翻过来覆过去,那一刻我才觉得自已只是一团肉而已,没有生命的一团肉,一团正慢慢烂去的肉!

吐着烟雾,不一会儿整个客厅都散布这种淡淡的呛人的雾气。冲了个凉出来,看时间差不多快到四点了,陈花还没回来,看来是让人包夜了!我想着,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她,看她是不是处在肉山水海之中。又一想这样不好,要是吵了人家的客人,她会更难过的。人家正是兴头正在哼唧哼唧的,手机一响那还让客人发标呀!

我就随意地翻着电话簿。张传发。对,给他打电话,看这头壮牛是不是在呼噜呼噜,还是在干别的事。说打就打,我摁通张传发的手机,嘟嘟……嘟嘟。对方手机还开着,半天没有人接,想必是睡了。想着,我又摁了个重拔键。

6

第二天,我是十点多出门的。六月的天火急火撩地烧着,路旁的树叶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耷了下来,焉不拉几地裸露在日头下,没有风路上的行人包括的士也很少。我站在站台上撑着伞伸长脖长东瞧西瞅,就是没有拦到一部的士,那汗不住地往下淌,狗日的天,真是热!要不是为了整整张传发,我这会儿说不定像陈花那样呼哧呼哧地蒙头大睡呢。

翻开手机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等了有一刻钟了。我想还是给张传发打个电话吧,别套狼不成反圈住了自已。男人的承诺有时候是不能全信的,宁可信其无也总比垂头丧气什么没有的好。尽管昨晚张传发说过十一点天竺酒楼不见不散的话,要是我稍稍迟到几分钟,人家还会等我么!不见不散那是欺骗小姑娘的话,我才不信呢!手机通了。我喂了一句,对方回应了一梭子,你在哪呀,都快到十一点,怎么搞的你还没来?我摸了摸鼻子,湿漉漉的,是汗!

我在等车呀,等了半天就是没拦到的士,怎么心急了呀,坐不住了呀,要是这样,你回去吧!省得你烦心是不是?

我等你,昨我说过的,不见不散的,你可不许返悔哟!你在哪里等车,要不然我开车子过来接你!

好呀,我在紫竹路,就在阳光昆城边上的那个站台!什么时候过来,你要是来晚了,怕是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你想反悔!难道你忘了昨晚说过的话,你说谁要是说话不算话就是王八,要是这样,我下次就叫你小王八了哟!

你才王八呢,谁说我要走了,这么热的天,你让我站多久呀,立马跟我过来,迟了看我么样收拾你!我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虽说,张传发都四十多岁了,可跟女人耍嘴皮的功夫还是蛮有一套的。从外表上看张传发,你是完全想不到他在作风上会有问题的,穿着一副金边的眼镜,可能长期在工地上跑动的缘故吧,他脸膛显得有些青铜的色彩,一种很健康的肤色,个头不高,差不多一米七,一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往上翘起。我想了想,我跟他头一次碰面还是去年的十月份。

国庆节刚过去的那个周六,一品红来了一帮人,大概有五六个吧。为首的就是张传发,一进包房就吵着喊老板娘过去,说是要小姐过来陪着唱歌!于是,老板娘就到楼下把我们等客的几个姐妹领了进去,边走边分付我们,说是这是些大老板,个个腰包满满的,好好陪着那小费没准顶你一个星期。一进包房我们等平常一样,朝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客人鞠了一个躬,然后就毕恭毕敬地一字排开等这些客人挑选。

那天,我就是被张传发挑中的。我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张传发扶着沙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打着酒嗝双手插腰,从我们跟前一遍一遍地走过来走过去,我看见让荧屏晃着的眼镜片忽暗忽明的,说真的我当时很紧张,我以为是从哪里派来的老干部将要审讯我们呢。坐在沙发上另几位看见张传发这样,叫着吵着问他挑好了没有,还说你张老板想在这里挑金凤凰呢,这里只有杂毛的鸡,再就是发霉的饼了,你就将就将就吧!张传发摆摆头,最后站在我跟前,从头到脚把我扫了一遍,末了把眼光定在我胸口,把头一点,跟旁边陪着的老板娘说,就她了!

我从队伍里出列,想一桩生意算是敲定了。可哪里料到,我还没坐到他边上,张传发朝对面角落坐着一个胖子说,郭老板,不好意思!这一品红也就算她顺眼了,给你挑的,不知合不合嗓子!说着扭过头朝我说,小姐,你陪这位郭老板唱唱歌吧!

张老弟,客气了!我自已挑,这个小姐你自已留着吧!坐着角落被称作郭老板的胖子,朝张传发挥了挥手意思是不让我过去,我望着张传发,又望着老板娘。干这一行也一年了,这种事还头次碰到,我懒得睬这对推来让去的伪男人。端起矮桌子上的高脚杯,我朝张传发抬了抬腕,脸上带着笑,轻轻地呷了一口。

事后我才知道,张传发是一个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板,那晚张传发请的都是他的上帝,土地局的、建委的还有几个房地产开发商。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和张传发没事的时候你电我一下我电你一下,一来二去我们就建立了友好关系。

正想着,张传发的大奔就到了。发什么愣呢,上车!张传发打开车窗朝我喊了句。上了车,张传发问我昨晚怎么就想起跟他打电话了。我懒洋洋地应了句,想你了呗,么的,你烦了呀!说什么呢,高兴还来不及呢,我怎么会烦呢,我的小宝贝!还宝贝呢,少恶心了!你的小宝贝在你家呢!咋了?生气了?汽车在十字路口停了下来,张传发扭过头不解地问我。

瞅着红绿灯旁边缓慢平和跳动的数字,8、7、6、5、4、3……我挪动了一下身子,那根保险带捆得我憋气,我剜了眼张传发,还说呢,昨晚你知道我打了几通电话嘛?五次!五次都不接我电话,还说不烦我,你以为我是小孩子呀!

哦,原来你是为这生气呀,你那么晚打电话过来,我怎么知道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头母老虎正睡在我边上呢!我想你也不想把她吵醒吧!再说,前天我一连打了好几通给你,你不是都给摁了么!张传发盯着车子前方,车子已拐进人民路,两旁一些店铺支起来的篷布花花绿绿的,来来往往的汽车一刷而过。张传发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扭过头朝我脸上打量了一眼,干咳了一声,那晚实在对不住你,让你受委屈,脸还痛么!

去,亏得你还想起来安慰我,老早就好了!受这么大的委屈,你就这么算是安慰我了呀?我嘟起嘴巴朝张传发撒娇来。

哦,没事那就好!你想要什么,我今天百依百顺,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包括我的小老弟今天也交给你,由你当家作主,么样!张传发说着咧开嘴,哈哈笑了起来。我伸手往他大脚狠狠捏了一把,我让你使坏,我让你使坏!张传发痛得一哆嗦,汽车一颠拐进了停车场。

7

陈花打电话过来说有人找我,问我在哪里?我问是谁?陈花说是小羽!我哦地应了声,我说我在外面吃饭呢,还告诉陈花要是小羽没什么急事,你让她在屋子里等我一会儿吧,听听歌看看电视什么的!陈花听我这么一说,那压得很低的嗓音很是被什么刺了一样,她啊地一声,小敏姐快回来吧,看样子她很急!我真是猜不出小羽会有什么急事找我,两个月没见面了,我们各忙各的平常也少碰面。我知道小羽还住在红盛花园,自从我搬出来之后,听说那姓丁的就搬进去了,接下来又有姓刘的姓马的搬进搬出,上次我到她那去玩的时候,跟她住在一起的好像是姓吴,小羽管他叫冬瓜!还别说矮矮个子浑身是肉,黑黝黝的脸一笑起来还眯缝着眼,是个苏北人,嘴巴还蛮甜的。头一次见面,还不住地夸我长得精灵,还说我像港台哪个名星的,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

张传发似乎显得有点不高兴了,他一仰脖喝掉杯子中的啤酒,把椅子往我挪了挪,一只手悄悄地伸进我的裙子。我朝他瞟了眼,他正勾着眼盯着我呢,还嘿嘿地笑着。我歪着头一边接陈花的电话,一边掰着张传发那死揉捏我大腿的手。我对陈花说,小羽在不在你身边,你把电话给她,我问问有什么事!

小羽从陈花那里接过电话,头一句就反问了我,你怎就换了号码也不告诉我?你是不是不认我这个老乡了呀,呜呜……还没说几句,小羽就哭了。这我晾在一边,我也不知道怎样安慰人家,好在是在电话里,要不然那情景肯定让我尴尬。我连喂几声,问小羽倒底有什么事,还说别哭呀!有事你说出来!

你、你在哪里呀,我出事了!你一定要帮我呀!

我肯定会帮你的,你什么事呀!我边说着,就朝张传发那伸到我郛罩里的那只手拍了一下,并向他嘘了一声,张传发可能从我脸上的表情看出来我这边有事,便无奈地摆摆头端着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我接着问小羽,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呀?你说呀!

你在哪里呀!我现在急需要钱!你能回来嘛?

我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呢!唉,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呢,不就是要点钱么,等会儿就回去借你就是了!我拿酒杯跟张传发碰了一下,随后喝了一大口。

我要十万,你有没有!我急用!

噗。小羽那句“我要十万”把我嘴巴尚未咽下去的酒给喷了出来,洒在桌子上,反让张传发愣住了。他睁着眼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十万,你疯了呀,这么多钱我哪有呀?

你救救我吧,我得了那种病!小羽哭哭啼啼地向我说着,断断续续的诉说我根本听不清,我说我还是回来吧,你等等我,回来再说吧!

你要回去,才出来多长一点时间呀?张传发听我说要回去,立即紧张起来了,其实我也清楚他心里是么样想的,也知道他现在最想干的是什么。所以,我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摸了一把,并抬起脚脖子在他胯下蹭了蹭,说,我现在有点急事急着要回去!你开车送我吧!就不能多呆一会儿么。不行,我真的有事,一个老乡出事了,我要回去看看!就多呆半小时,我都订好房间了,想死我了!行不行呀!张传发央求的模样看上去跟一品红看门的保安差不多,哈巴狗一样,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想得到人们的悯惜。我说,我就回去看看要是没什么,一会儿还陪你出来!这一下子你放心了吧!

最后,张传发百分之二百不满意地陪着我从天竺酒楼出来了。开着车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说要是没什么事让我打电话给他,他立马就开车过来接我。我说成呀,没事就call你!

一进门我就看见小羽抱着头缩在沙发角落,那染得黄黄的披肩发杂乱地散开。陈花还是那副德性,盘着腿坐在沙发,这会儿正在啃一块西瓜呢,茶几还放着一块,那应是小羽的,她可能是没心情吃,摆在桌子上让风扇吹得一颤一颤的。回来了呀,去哪了呀,什么时候出的门我怎一点也不晓得呢?陈花看我回来了,弯着腰向沙发边上的垃圾篓吐着西瓜籽。你是昨晚太累的的缘故吧,要不然你会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去的?小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把小提包往沙发一扔,从冰箱拿了瓶雪碧。

唉,怎么说呢!这丑事我总是说不出口呀!可、可谁让咱是干这一行的呢!我得了性病!小羽吞吞吐吐总算是把根源原因说了出来。我和陈花在小羽说完之后,陷入沉默中。是呀,谁让我们是干这一行的呢,得这种是迟到的事,只要还接着干,没准我哪天也有同样的下场。客厅里只剩下电视的声音,是那蒙牛的广告:酸酸甜甜就是我,蒙牛……我干咳了一下,打破这死一样的沉寂,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个星期就觉得下边很不舒服,又痛又痒的,有点麻麻的感觉,还有臭臭的浓液往外流。刚开始还以为是发炎了,就卖了瓶洁尔阴,可用了好几天一点效果也没有。昨天到花园路那家夫妻保健店去看了,人家说我得的是梅毒……

你平常怎么不让客人戴安全套呀,听说口交,指交还有腔交最容易得这病的,一品红以前也有一个得这病的,后来花了好多钱也没治好!嗳!你怎就不小心一点呢,医生还说了什么!

陈花两眼发直死盯着茶几上那瓣西瓜,像是在想什么事一样,冷不丁就问我一句,小敏姐你说指交也容易得这种病呀?是呀,我看《家庭医生》里是这么说的,平常叫你看那本杂志,你总是不看!看了你就明白了啦!

医生说我那病是初期,还有得治,只要有钱是可以治好的,小敏你得帮我呀!我只是初期,只要有钱就可以治好的……小羽喃喃自语着,两个黑眼圈和那沾在嘴巴的几丝头发让小羽看上去很憔悴,昨晚小羽想必一定是没睡!我站起来把那瓣西瓜递给小羽,吃点吧,钱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不要把身体弄坏了!还没等我说完,小羽就一把抱着我,放声恸哭起来了!

8

晚上我没跟陈花一起去一品红,我说晚上有点私事让陈花跟老板娘说说。陈花还以为我为小羽借钱的事烦心呢,所以在她临出门的时候还劝我,办法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我笑着摆摆头,得了吧,你那事刚过去晚上你还是省点吧,药吃了没有?哦,忘了。陈花听我这么一问,又抽身回自已房里去了,折腾了半天才出了门。陈花走之后,我看看时间,觉得天还蛮早的,不急!就看了一会儿新闻联播。

还是张传发守不住了,他打过来电话问我事办得么样了,晚上有空没有!我故意吞吞吐吐地应着,唉,事大了,我,我怕一会儿是来不开了!张传发一听就急了,什么事呀,处理一个下午了,还没弄好么?出来吧,憋着会害身体的?谁伤身体呀?我问了一句!

哎,当然是我哟!什么出来?我开车来接你!

我,我。还是算了吧,我可怕你家那个三八呢!坦白地说这句话我是故意说的,主要是想刺激一下张传发,看看他难不难堪。果真不假,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会儿,我紧跟着又说了句,怕了吧,我说还是算了吧,没意思!什么怕不怕的呀,我怕她,改天我让你看看,我是么样休了她的。张传发中了我的激将法,他在电话那头骂他老婆是头大母猪。我笑了笑,就答应他的要求了。

醉月宾馆在黑龙江路上灯火辉煌,门口站着两个高马大的保安,那一直铺到大门外的红地毯踩上去软软的。张传发搂着我的腰,就径直上了三楼。在楼梯拐弯的地方我碰见昨晚那个姓罗的副理,一脸的酒气正被一个染得黄头发的小姐挽着走下来,可能酒喝得还不算多,在我劈面而过的时候,我看见他呆滯的目光猛地亮了一下,嘴巴张了张,我知道他是认出我了,可一看见我被张传发搂着,那刚要吐出的话又吞了回去。我装作不认识他一样,从姓罗的身边走过去。

男人都是那副德性,一上来就直奔主题。张传发还没等我脱完裙子就把我扑倒在床,三下五去二就进入我的身体。张传发压在我身上,鼻息咻咻,那颈脖子突起来的青筋显示他正发力呢。完事之后,张传发靠在床头吸着香烟,我枕着他的一只胳膊也抽着烟。不一会儿,房间里散漫着呛人的香烟味,张传发没有作声,刚才那呼呼直喘着胸脯正慢慢平静下来,而他好像还在回味着刚才的翻天覆地!我拿胳膊弯打了一下他,怎么啦?不舒服了呀?没事,我想着事呢?什么事呢,这样出神吭不吭一声!我,我在想我家里那个黄脸婆要是有你一半的能耐,我就是死也瞑目了!我能耐么?嘻嘻,那你把你老婆给踢了呀,你下午的时候不是说过要娶我么?张传发听我这么一说,把烟蒂狠狠地撮熄,叹了口气显得精疲力竭的样子来,这事不能急,得慢慢来,小宝贝你就等好吧!

张传发从卫生间出来时,我已穿好裙子。张传发看见我这副样子,一脸讶意,你这是怎了?要回去?我用手整理着头发,笑着说,我那不是下午的事还没处好么,心里挂着想去老乡那里看看?什么事呀,有这么急嘛,扫兴!嗳,你生哪门子气呀?你刚才不是达到了么,还不知足呀!什么呀,我今天好不容易打个幌子出来的,你这一走我今晚就一个人睡这了!张传发说着一指那乱七八糟的床铺。我没理他,对着镜子补妆,我脑子一想起小羽的事,就想起了钱,能借点钱我么,急用。我抬起脸朝一直盯着我的张传发问道。要多少?十万。十万?什么急事一下子就要这么多呀?你说吧借不借吧!我盯着张传发,我倒要看看他么样表示。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给我几天时间,到时给你打电话!

行。我走了,记着说过的话没忘了哟!临门的时候,张传发又跟我亲热了一会儿,湿漉漉的舌尖滑过鼻梁,很痒。

到红盛花园已近一点了,我先是打电话给小羽,告诉她我过来了。其实我打电话主要目的是想不想让她难堪,我知道有时小羽也会把客人领回家的,要是给撞上也怪难为情的。所以每次到小羽那里,我总会提前打个电话,省得叫半天门也没有人给开。小羽说她还没睡呢。沙哑的嗓音听上去很疲倦,唉,都是为了一口饭,却要过着一种非人的生活。我问她这么晚了没睡,干么呢?她说,坐着,坐着!

小羽给我开门,看见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圆领衫,瞧那往下摆动的郛房我知道她没有戴胸罩,下身穿着短裤,眼睛跟水蜜桃似的,也不晓得哭了多少场了。我望着小羽这副模样胸口很堵,本来是想来安慰她的,可不争气的眼泪情不自禁就在眼框打转转了。我闪过背用纸巾擦拭了一下眼角,很刻意地露出一丝笑容来,那钱的事我找好着落了,你不要再为这事担心了。

是嘛,那太谢谢了!小羽有气无力地回应了一声。倦在椅子角落抱着双膝把下巴顶着膝盖上,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忽忽扇动的风扇。我抬头朝里头的房间瞅了瞅,噫,隔壁那姓柯的女孩呢?吓跑了,全都吓跑了,全跑了!哈哈、哈哈哈……小羽突然笑了起来,沙沙的笑声里有呛人哽咽声!我走过去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我感觉到她整个人在颤动。

胆小鬼,尽是一些胆小鬼,别理他们这病其实没有人们想像得那样厉害,可以治好的!等我借到钱你就到大医院去治,会好的,会好的!我安慰着小羽,可自已心里没有底,自已也不知道这病能不能治好,那张传发能不能把钱借我。唉,可自已还得给小羽希望。我抬头望了望窗外,对面楼房一片漆黑,隐隐听见有雷声,怕是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我没有想到这么晚了那姓罗的副理还给我打电话。我问他有事嘛?罗副理显然是酒喝多了,那舌头哆嗦着半天我才听清,没事、没事就是想你!想我!你现在怕是在女人身上匍匐前进吧!没、决对没有。这么晚了明天你找我吧。明天,现在我就想你了!罗副理嘴巴开始油起来了。我瞧瞧外面,雨已开始下了。

喂,罗副理外面下雨了哩!

下雨,下雨好呀,我也要下了!

明天我打你电话,你就省点力吧,Bey-bey!

挂断罗副理的电话,我拉起椅子上的小羽,去睡吧!你陪我,不怕嘛?我怕什么呀,那病不像别人说的那么恐怖,不会那么容易传染的!其它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也在打鼓,七下八下的,心里没底可小羽是自已的老乡,来鹿市也没少帮我,要是我都躲着她,那她怕也要神经崩溃了!

躺在小羽身边,静静地听着窗外雨滴嗒的声音。我想起了张传发,想起了罗副理,想起酒店的黄老板,又想起了自已……觉得自已现在只不过是那些男人玩耍的高级玩具,任凭他们肆无忌惮地玩弄着,而自已得到了只是薄薄的几张纸、还有一身的病痛。想着想着,往事又在眼前晃动起来,像那透过窗帘的那抹亮光直压过来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黄老板是带着满足的笑容离开的,临来的时候扔下一句话,明天你休息一天,不用上班工资照发。我当时倦在沙发角落目光呆滞,整个人隐入昏迷状态,嘴巴啜嚅着,完了、完了。小羽跟她小丁回来的时候,看见我衣衫不整地呆坐在沙发里,问我怎么了。我一句话没说,跟傻子一样摆头。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已是怎样回房的。第二天我没有去酒店,第三天也没去,尽管第四天黄老板托小羽的朋友-----小丁给我捎来一千块钱,让我一个星期之后去上班。最终我是没去那酒店的,我一想起黄老板那晚赤裸的身子就觉得恶心。我在那件事之后大病一场,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之后,我就从红盛花园搬出来了,我搬家并不是因为小羽待我不好,而是因为那黄老板知道我住在那里,我怕他再次跑过来缠着我,还有小丁有事没事就劝我回酒店,说女人那点事点破就没什么了。我不知道他所说的事所说的点破是什么意思,反正我不想在这让我一想起来就难过的地方呆了,一天也呆不下来。

我就搬到了现在的绿苑小区,和陈花住在了一起。说起来我跟陈花还有点缘份哩。陈花是我住医的时候认识的,我睡206号病床,她睡205号病床。我比她晚一天住进来的,我们闷得慌的时候就乱七八糟地谈起事情。记得当时她像是刚做过什么手术,身子蛮虚的,而我却要比她好些,所以打水打饭的小活我就帮着她,我们很快就成为姐妹了。住了医院,我就很自然地搬到她那里去了,再以后她介绍我进了一品红,一晃就要两年了,而这两年里我得到了什么呢!

9

第二天我早早地就去了一品红,因为昨天没去上台,我想找老板娘当面说一下,省得让人家拉长个驴脸,好像是欠她多少钱一样。干我们这一行的,虽说工作自由,可想要找个好的歌舞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年头小姐太多了,也竞争上岗了。想好好呆着,少不了也要看老板的眼色的,弄不得不好明天你就得换地了,除非你被人包起来了,要不然你就得好好干!我在二楼吧台上看到老板娘,她正夹着一根烟吐烟圈呢!老板娘你这烟艺越来越精了哟,圈也越来越大也圆了好多!精个屁,昨天让哪个小白脸给养起来了呀!没,没有呀,昨天我原来的一个小姐妹生病了,我去陪她了。是么?我看你这小脸越来越滋润了!嘴巴也越来越油了!唉,这都是老板娘你教得好!好了,少来这一套,今天来这么早,少见么?我这不是找你说说昨天的事嘛,怕你生气呗!

我跟老板娘说完话就下了楼。因为是周六的原因,晚上的客人特别多,大都是喝得醉熏熏过来的,这些男人只要碰上酒精就乱性了,这类客人也就最难对付。我和姐妹们一起被老板娘带到210包房,里头三个男人抽着烟,歪在沙发椅子上。老板娘讨好地给那几个耳语了一会儿,毕恭毕敬地蹲在他们旁边,一扬左手让我们一字排开。你,你,还有你!一个矮胖子拿着手点了三个,我也很幸运地被留了下来。

跟往常一样,挨着男人坐下来,喝酒,唱歌。任凭男人不老实的手在胸前插进插去。正唱到兴头上,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随即包房的吊灯被人摁亮了,一伙人挤了起来。起先我以为是联防队的人来查夜,就纹丝不动地坐着,我知道联防队每个月都要来那么几次的,而每次过来也无非是过过场,他们老早被老板收买了。所以我继续喝我的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那几个男人紧张起来了,他们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搓着手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低着头,其中一个胆大一点说,大哥,我、我们也就是唱唱歌,没、没做什么事的!说着的时候,还咳了一下,像是等候旁边那两个的附和。是啊,是啊,我们也就是唱了几首歌!那边上两个胖子像是领会了这个人的意思,忙着附和两句。

就唱唱歌!哎!不会吧?门口一个男高音吼了一句。

你少管那事,我们是来找人的。紧跟着我听见一个女的插了这么一句。很熟悉的语调,很没关紧水龙头滴落的水敲着脸盆,不紧不慢很声声紧着人的心。我听出来了,是张传发老婆的声音,往门口瞅一眼,果真是她,她来干什么?

姐,你说是哪个臭婊子,老子给她废了!那骂人的男人看上去有一米七六,留着八字胡子,手插在腰上,气势汹汹地往我们这边扫着。

我心头不由自主地紧了一下,不会是找我的吧!

就是那个,穿粉红旗袍的那个。臭婊子还喝酒呢,细猫,砸那个臭婧子!

我还来不及放下手中的高角杯,那个被叫细猫的男人就扑了过来,劈头盖面就是一顿狠捶,手中那高角杯没喝完的红酒洒在旗袍上,杯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音。那拳头跟雨点一样,在身上劈里叭啦地落下来,我闻到了腥味,然后是淡淡的咸味。我唤喊着,打死人啦,救命呀!救命呀!

老板跟老板娘,还有门口的保安都过来,是他们制止了这伙人。我想要是老板他们不来,这伙人是不是真是的打死我呀。抱着头,我哭泣着,隐约听见老板娘在质问张传发的老婆,你们凭什么打我们的小姐,这是犯法的!犯法?老娘没送这臭婊子去牢房就算是好了呀!我呸,臭婊子!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要不然我打110了!你打呀,我还巴不得110能早点过来呢,我倒是看看公安是逮我还是逮这个婊子,居然跟我老公鬼混,还一口气就拿了我五万块钱,你这个烂X,要那么多钱是要去买棺材呀,臭X!

我抽泣着,从地上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快出来的时候,那插着腰正跟老板娘争吵的女人劈面就给我一个耳光!在隔壁喝酒的陈花也不知道什么跑了出来,她忙着把我拉下楼了。一出门就给我拦了辆的士,让我跟紧去趟医院。我坐车径自去了红盛花园。

中午的时候,张传发是“给”过我五万块钱。但那也是有代价的,他不是白白送给我的。我们签有约定的。我们在条约书里写道,乙方向甲方借现金五万块,在一年之内乙方应向甲方一次还清所有借款,否则以每月一千月的赔偿给予偿还。甲方张传发,乙方赵敏。除了这个条约书之外,我们另外还有私下的约定,那也是这借款的附加条约。附加条约是这样写的:……乙方若能完全配合甲方的需要,能够随叫随到很尽兴地陪同甲方一起玩乐,甲方所借给乙方的五万块钱权当见面礼,无须偿还!

我当时签定条约的时候,问张传发,这算不算我的卖身书呀?张传发没吭声,他只是很狡黠地望着我笑了笑。我说,我向你借十万,你怎么就只借五万呀?他说,我的钱让家里的黄脸婆看得很死,这五万还是我偷偷摸摸从她那弄出来的呢!

没想到,没过几个小时这事让张传发老婆知道了。这条疯狗,一定要整整她!我把牙齿咬得直响,坐在前排的司机扭过头来,小姐,你没事吧!没事,开你的车子!

10

小羽看到我那副模样,吓了一跳。她忙拉我进卫生间,用湿毛巾给我擦鼻子周围的血迹,敢情那会儿我闻到的腥味,是血的味道!小羽帮我擦好血迹,到房子里给我找到衣裳,我换掉那扯得不像样子的旗袍。小羽早已从冰箱给我取了瓶可乐。你今日是怎么了呢?下午还是好好的!让那头疯狗咬了!谁?张传发的老婆。为什么?钱的事,张传发借钱给我,让他老婆知道了。哦,那是他男人的事呀,她凭什么打你呢?管不住自已的男人,还出来撒野?

我要报复这个疯婆娘。我盯着小羽说道。

怎么样报复她呢?人家当地人有钱有势,我们流浪他乡力单势薄,可以嘛!

当然可以,人有人道,鼠有鼠道。我们也有我们自已的办法。

什么办法?

这要你帮忙!我说着,点燃一根烟。

星期一下午,我给张传发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时间?张传发像是没事一样应道,没有事呀,我正想你呢,你在哪呀?呸,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一声,我在红盛花园,我一个朋友的家里,你有时间么,过来喝酒吧,你不是想尝尝我炒的菜么,今天你又口福了!是么,那好呀,现在三点多,我五点就到,说好了你要好好慰劳我一下哟!我说好呀,你过来我肯定会好好尉劳你的。我懂得他所说慰劳的意思。

五点不到张传发就来了,还是那一身打扮,白衬衫、三七分的头型。一进门就乐哈哈的,看到我就动手动脚的,对我脸上那青一道紫一道像是没看见一样,我打开他的手,跟小羽介绍道,这就是张传发,张大老板!我朋友小羽,你们好好聊聊吧,我去炒菜,一会儿就好!

进厨房我朝小羽使了个眼角,小羽会意地笑了笑。

酒喝的是啤酒,喝到中途我看酒差不多要完了。我说,没啤酒了,你们先喝着,我下去买几瓶回来。也好,快点回来,今日高兴随便给带几个熟菜回来!张传发脸涨得跟猪肝一样,递给我一百元。好咧,只要你高兴就成,我炒的菜行吧!好得很,比酒店的还要好,小羽你说是吧?小羽今天穿着一件低胸的粉红色的圆领衫,那深深的郛沟一半裸露在外头,很眩眼。是呀,小敏炒的菜没得说的!

下楼,我到底下洗头房洗了个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弯到小店提了两瓶啤酒回去。进屋,我看见张传发跟小羽两个并坐着,正看电视呢。看见我回来,张传发就责问我,去哪了呀,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了,你看那菜都凉了?哦,真是对不起,我今天头痒得很,刚才我顺便把头洗了一下,我以为你们还有一阵子喝呢,啊!没想到你们喝得这么快!说着我朝小羽剽了眼,小羽那粉红色的低胸圆领衫现在变成了吊带。我心里想,这只狐狸也真够会装的,还真以为他们在等我的酒呢!

要不要我再热一下!

算了,下次吧,我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了!张传发说着掏出手机看了看。那好吧,那就下次吧,下次我一定把酒备足!

送来张传发,我跟小羽回屋里,我朝小羽肩膀捶了一下,真有你的,搞定了吧!那当然,轻松搞定!厉害,这次我看那条疯狗还么样疯,让她下身烂掉、臭掉,哈哈、哈!我笑的时候,瞧见小羽那兴奋的脸一下子暗了下来。

七月十四号,我跟陈花告别,我要跟小羽回老家了。在收拾家什的时候,我把那写满电话号码的小本子送给了陈花。那天,我们三个坐在阳台上,大口大口地喝着啤酒,空空的啤酒瓶四处滚动着,发出清脆的音质来,绵长而飘渺!天边,几颗星闪烁着!那一晚我醉了,醉得深,坐在返乡的火车里,那脑子还在晃悠着,一些不名的事情一下子在眼前涌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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