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筱一战的胜利,与其说加强了德川家康的势力,不如说是巩固了织田信长的地位。信长的地位已经坚如磐石,不可动摇。武田信玄在世的时候,信长一直避免与之决战,但到了胜赖这一代,他却一举抛弃了以前的避让战略。现在,信长逢人就得意扬扬地炫耀:“我本想等信玄一踏进信浓、三河地界就一举消灭他,谁知这个老东西诡计多端,老谋深算,死活不敢出来,结果没有机会,真是遗憾。正巧这时,四郎慢腾腾地出来了,于是狼狈不堪地让我赶回了信浓。”
按例,此际交战双方,打起仗来都是由装束一精一美的武士单打独斗,双方怀着家门的自豪感,高声地互通姓名,然后才展开厮杀。武田氏更多地沿袭了这种风气。而信长却使用不知名的小卒手持火一槍一来对抗敌人,不管对方如何,都运用一团一体战术,几是罕见败绩。结果,不论对方有多么勇敢的骑兵一团一,只要有了火一槍一,用步兵就可以应付了。这种战法乃是战术史上的一次革新。以往都是选拔百里挑一的勇士为大将,为此甚至不惜以高一官厚禄相许,而如今,只要有火一槍一就行了,如果在战术上再动一些脑筋,信长的军队就会天下无敌。
因此,长筱之战以后,信长随一心一所一欲,势如破竹,一步步建立起自己的霸业。
天正三年五月二十五,信长凯旋岐阜;八月,进攻越前地区一向宗的僧兵,入北庄;九月底返回岐阜。十月十二,他已身在京城。
十一月初四,信长被敕封为权大纳言,兼右近卫大将,位高权重。同月十五,信长返回岐阜,命长子信忠攻打美浓的岩村城。信忠凯旋归来,信长对他极尽褒奖:“信忠,你已可以担当大任了。我把这份家业传承给你,之后,我便退到近江修一座新城。”
言必行,行必果,这就是信长的一性一格。在对信忠说了那番话未久,信长就轻装退出了岐阜,住在佐久间信盛的宅院里,并在那里过了新年。行动之速,令人称奇。
当然,他这么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若非如此,新城的修建就不能及早完成。为此,被命令到近江琵琶湖畔的安土山去筑城的丹羽长秀,为了赶工期,没日没夜地干,甚至连岁末新年都没有空闲。
“长秀,快点!我都没有地方住了。”信长时不时从佐久间信盛的宅院赶到安土,催促长秀加紧。他还说要在高三十余丈的山上筑一座七层的天守阁,使这座城更加雄伟。
听到这些传闻,家康赶忙送来工匠和石料,帮助修城。信长为什么把岐阜城让给信忠,又到安土去筑新城,家康心里一清二楚。胜赖兵败长筱后,家康立即出兵骏河,于八月二十四,攻陷诹访城,然后休生养息,蛰伏起来。
家康得知信长修筑安土城的消息是在十一月中旬。从到岐阜出使的酒井忠次嘴里听到此消息时,家康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是忧心忡忡。“哦。终于又筑城了。”他叹了一口气,陷入了沉思。
忠次这次出使岐阜,是去参加信长被任命为权大纳言和右近卫大将的庆祝仪式。忠次不明白家康为何叹息,兴致勃勃道:“岐阜的财富真是不计其数。刚一决定要修城,马上就命令修路了。”
家康也轻轻点点头,“哦,即使新城修了起来,也不能号令天下啊。”
“这可不是修一般的路,听说信长大人要把领地一内一的所有大路都修到三间宽。”
“三间宽?”
“而且也不是一二十里那样普通的路。他要修一条从岐阜一直到安土的大道,还要把所有领地一内一的官道全部重修一遍。真是古今未闻的大工程啊。”
“那么,主管修路的是谁?”
“是坂井文介、高也藤藏、山口太郎兵卫和筱冈八右卫门。信长大人命他们尽快完工,在钱财方面毫不吝惜。”家康依然语气舒缓:“那么,选址奠基,作图设计者为谁?”
“是明智光秀大人。”
“明智筑城,丹羽修路,果是慧眼啊。不久之后,我也要修建工程什么的,所以,如果学点东西,或许用得上。”家康虽然在笑,可实际上他却十分紧张,要是拿不出办法来对付信长,后果不堪设想……
信长在以前就使用过“天下布武”的印章,所以,他为何要在安土修建新城,为何要修路,家康心里一清二楚。越前的北庄已经安插了柴田胜家,伊势也已在他的掌控之下,而甲州的胜赖已被他打得一蹶不振。他刚刚又被任命为右近卫大将,正好借这个机会掌控天下。
安土与坂本一衣带水,只隔一湖,过了那里,京城则近在咫尺。此处既是去向北陆地区的必经之处,又离岐阜很近,再加上领地一内一宽阔的大道纵横交错,正是问鼎天下的最佳之地。
“忠次,”家康道,“我问你,信长为何不在京城筑城?你明白其中的原委吗?”
忠次对于家康今天的态度很不解,明明在对岐阜的事刨根问底,巨细一靡一遗,极其关心,神情却像今天一陰一沉沉的天空一样,看上去很是迟钝。他有点心急火燎,道:“信长现在进京还为时尚早。石山有本愿寺的僧兵,摄津以西,他还鞭长莫及。”
家康把目光从忠次身上移开,扫了一眼伺候在侧的神原小一平太、大久保平助、井伊万千代等人。“信长纵然是征服了天下,也不会到京城筑城。”
“为何?”
“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号令天下的人,会住在京城给天子添麻烦。信长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真的到了号令天下之时,他可能会继安土城之后,在石山本愿寺的大坂一带选址筑城。”
“原来如此!那么,安土城完工之后,下一个征伐的对象,大概就是本愿寺吧?”
“忠次征服本愿寺、在大坂筑新城以后,他再去征伐哪里?”
“接下来就应该是中国①,要不就是……”
『①指地名,为日本本州岛近畿以西诸地,下文或作“中国地区”全套书同。』
还没说完,忠次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打住。
家康笑了:“长筱之战后,我在仔细盘算今后的战势走向。要什么样的实力,作什么样的准备,才能避免覆灭。这些都在我肚里装着呢。平助,把桌上的本子给我拿过来。”
大久保平助拿过一个本子交给家康。家康这几天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拼命写着什么,原来就在这个小本子里。
“火一槍一的数目是:织田三千七,我方八百,双方加起来一共一四千五。用这些武器打倒的武田人马是一万一千左右,如此一来,每一枝一槍一能打死三个人。”家康一边讲解,一边盯着大家,“如果只有我们自己的八百杆一槍一,后果又会如何呢?假设还是每杆一槍一打死三个人,这样,我们只能打死二千四百人。”大家鸦雀无声,认真地听家康列举数字。“但是,一旦和一万五千敌军混战起来,我方的伤亡恐怕更大。因此,总兵力只有八千的三河人,别说胜利,后果究竟如何都不敢设想。明白了吧,这就是我们的实力。”
听了家康的一番讲解,忠次先叹了一口气:“当然,绝不能说我们的力量不够。但是,如果没有织田的帮助,胜败就会颠倒过来。”
“的确如此。”小一平太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织田公终于等到号令天下的机会,他便要到安土去筑城。我并非怀疑织田,但万一援军不来,或者,如果织田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还能胜利吗?”
家康眼角带着鱼尾纹,笑着扫了大家一眼。据他多年来的思索,从古至今,战败的一方当然会灭亡,但是,胜利的一方在不久的将来也必定灰飞烟灭,这是铁律。胜利之后就忘乎所以,这似是人的天一性一。
从这个角度来说,家康觉得信长的势头强劲得有些离谱了。胜必骄,骄必横。武田胜赖这次大败,是因为取得高天神城战役的胜利之后,萌生骄傲之心。所以,在胜利玄后,家康就一直在不断地反思,估算自己的实力,看看一内一部是否也有这些迹象。信长则完全相反,他想趁着这次大胜,一举统一天下。他的势力如此强大,甚至连这次大胜都可以忽略不计。
在胜利的第二天,也就是五月二十二,把奥平九八郎引见给信长时的情景,至今还深深地印在家康的记忆里。
“哦,你就是大鬼的儿子,干得不错,你的一性一格,信长一辈子也忘不了。为了奖赏你,从今天起,你就把名字改成信昌吧。”然后,信长让奥平一家七口和五位老臣举杯同庆。
给立功者改名字,史上也不乏先例。可以看得出,当时九八郎感动得浑身颤一抖。但是,信长这种肆无忌惮,表明他已经不再对家康有所顾忌了。
家康早就下定决心,这一辈子绝不做别人的附庸。信长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信长还是家康的亲家,可居然也渐渐以号令者的身份来对待家康。
家康继续翻着本子:“人,在胜利之时,往往会忘记分析胜利之因。为了自我一警一戒,我才尝试着记下这些。这次胜利的原因,首先是你们忠义、勇武,无论发生什么,都拥戴我,上下一心、一精一诚一团一结。如没有这些,织田不会来支援我们。我们就可能已经灭亡了。不,可以说,没有我们上下一心的强大力量,没有三河众将士天下无敌的勇一猛,织田不但会见死不救,甚至还会反过来进攻我们……其次是运气好。运气并不是等来的。我们结盟的对象既不是武田,也不是北畠(zai),而是和我们毗邻的织田信长。按照远交近攻的战略,我们和织田之间必定有一方要灭亡。幸亏织田和我结盟了。但是,不要以为好运会一直伴随我们,我们也应走自己的路,考虑自己的对策……”家康又翻过一页来,突然,他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大家一齐盯着家康的脸。亲眼目睹了武田胜赖的惨败,家康认为,凭自己的实力,还不足以自保。每个人的眼里都带着不满,却又沉默不语,这究竟是为什么?
“今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敌人,我们都必须拥有不依赖织田就能打败对方的力量,运气才会向我们招手。在此之前,我们应该尽量避免所有危险的战斗。要努力发掘埋没的人才。我们的领地这么小,每年只有不到八十万石的收成。要处处留心,向神佛祈祷,让大家都富裕起来。励一精一图治!”
大家一齐点头。家康如何看待织田的援助,已经非常清楚了。“哦,天已黑了,忠次,这次你辛苦了,我也该回去了。”
大家一齐恭送家康。
“我觉得跟在三方原的时候相比,主公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知谁嘟囔了一句。
“是啊,那时虽说是败仗,可是主公气得恨不能把对方撕个稀巴烂,那是何等勇武。可是这次,在他身边总感觉那么压抑。”
“不,这才是主公的用心周到之处。你看,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主公经常写点什么呀,骑着马到村里转转呀,和百姓说说话呀,这些好像已经成了主公的分一内一之事。”
“是啊,让领地一内一的百姓富起来,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别说是八十万石,就是一百万石、一百二十万石的粮食也拿得出来。”
“总而言之,我们也必须小心起来。”此时,家康正在一内一庭洗澡。负责日常起居的,依然是他宠一爱一的西乡阿一爱一,甚至连抓痒痒都让她来做。只是,她还没有孩子。
“你真是个神奇的女子。”家康笑道,“刚开始,你看起来就像少年时代的吉良龟姬一样,可是现在,你已经钻到我的心底了,不知什么时候,龟姬的身影从我心里消失了。”阿一爱一在家康面前,既不怎么说话,也不刻意给他留下个一性一很强的印象。
那天和往常一样,家康刚从浴池里出来,她就捧着换的衣服跑过来。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事。”家康老是那样说,可是她只答应一声,还是和往常一样利索。
“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不论春夏秋冬,在八桥默默地开花的菖蒲来。”阿一爱一似对眼下的生活十分满足,她体贴周到,从不招人妒嫉。
从浴池出来后,家康走进刚刚建成的厅室。饭食早就准备好了,烛台里也已经点上了灯。这都是西乡事先安排好的。家康坐在桌前,默默地进餐。仍然是五菜一汤,有炒饭和肉食。西乡局坐在对面,满脸幸福地看着家康用饭。
“阿一爱一……”家康在她盛第三碗饭的时候,像猛然想起什么似的,喊出了一爱一妾的名字,“你要是生个孩子的话,不知会是什么样。”
“我想应该是一个又听话又聪明的孩子,可是恐怕……”
“什么,你是说你生不出来?我不这么认为。说不定是个细心周到的孩子呢。”阿一爱一突然用眼角瞟了一眼家康:“妾身求您一件事。”
“何事?”
“我想另找个女子来服侍您。”
家康一下子放下筷子:“你的话好是奇怪。你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以为我是在责备你?”
“不,不不。您不是说过,孩子越多越好吗?”
“我虽然有那样的想法,可是你不生也可以。如果有看上眼的女子,你也可以随时告诉我嘛。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
“大人,妾身觉得像是怀一孕一了,才来求您。”
“什么,你怀一孕一了?”家康看着一爱一妾,眼睛瞪得大大的,“哦?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怪不得你说要再给我物一色一个女子呢。”
在一夫多妻的时代,女人一旦怀一孕一,就得让出男人枕边之位,这是身为女人应遵守的训条。不仅如此,过了三十岁还和侧室争风吃醋,就会被人背地里说成勾一引男人的老妖一精一。所以,一到那时,正室就会提出“枕边让贤”,把丈夫让给年轻女子。
“是的。我给您选了一个女子,把她叫过来您看看吧。”
家康边考虑边放下筷子。“算了。”他一本正经地答道,“今晚我只想为你怀一孕一而高兴。说起来,我以前还没有真心地想过要孩子。”
“……”
“信康和龟姬出生那时候,我还太年轻,到于义丸的时候,脑子里又全是烦心事。这次你肚子里的孩子,才使我真有了想做父亲的感觉。好好给我祈祷,生个好孩子。”
阿一爱一久久地望着家康,眼睛一湿一润了:“吃完了?”
“哦,真香。可以撤下去了。”阿一爱一拍了一下手,叫来侍女,然后和她们一起收拾。
“报!”是井伊万千代的声音,“刚才平岩亲吉大人从冈崎来,说有要事面禀主公。”
“七之助?好吧,你把他叫到这里来。你们可以下去了。我们有些话要说。”说完,家康命人再添上一个烛台,又回头望了一眼阿一爱一。
平岩七之助亲吉是奉信康之命,前来报告年底情况的。为避免再发生类似大贺弥四郎的事件,信康一直命亲吉来做他们父子之间的联络。神原小一平太、大久保平助、井伊万千代等六七个侍卫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家康两侧。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以前,主人和老臣对谈大多只有两个人,言语也很随便,不分主次,但是,却不能让信康也这么学。这是一个父亲的良苦用心。
“啊,足亲吉呀,辛苦了,快到跟前来。”亲吉明白家康的用意,恭恭敬敬地在门口行了礼。
“三郎身一体还好吧?领地一内一都仔细地巡视了?”
“是,通过狩猎的方式,几乎都……”
“发现孝子烈妇没有?三郎的眼睛老是不管事。”
不知为何,平岩亲吉支支吾吾起来。“是,是,还有,少夫人又生了一个女儿。”说着,他低下了头。
“哦,又是女儿?”家康道,“没关系,还年轻,还可以生好多。母子都还平安吧?”
“是的,都很健康。”
“你好像有心事?”
“是是。”
“这里又没有外人,说来听听。就是坏事,大家也可以引以为戒。”
“那在下也不瞒着了。”
亲吉红着脸道,“第一胎是女儿,这次又是女儿,少主很不高兴,把娩室的柱子都给砍了。”
“信康去娩室了?这个混账东西!德姬没有受伤吧?”
“我听见少主在骂什么没有用的东西,气死他了云云。”
“德姬呢?”
“说没法过了,要回一娘一家……”
“没有人劝她吗?”
“劝了。久松太夫人从三道城过来安慰少夫人,筑山夫人也来了……”
“好!”家康说道,“后面就不用说了。只是,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是。我想让少主消消气,就把他领出去打猎了。真是怪事,平日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猎物,可唯独那天却一点儿也没有。正不高兴,在村里遇到和尚念经。老百姓说为了年忌,得念经作法,他们就把一个在路上碰到的和尚带到了村里。”
家康闭上了眼睛。信康自幼娇生惯养,打猎不着,遇上僧人,不会干出什么好事来。
满座的人都没有了兴致,信康对谁都不会好好地说话,正因为明白这一点,家康既生气,又无奈。是不是年轻人都一样,不知好歹……家康又回忆起自己的过去。“他把那个僧人杀了?”
“是的……”
“这……这算怎的了?”问着问着,家康后悔了。
亲吉诚惶诚恐地看着在座的人,不知如何回答。
“到底还是把人给杀了。这混账东西!”而且,估计还不是一般的杀人。信康正在气头上,说不定……家康不敢再往下想,他想赶紧换个话题:“那么,年赋收得如何?”
“还好,和预想的差不多,都入库了。”
“哦。这个想必不会有欠。三郎也看不过来。得特别留意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租不要太重了,要注意分配好田地……”
“在下都记下了。”
“然后,你告诉三郎,就说是我的话:虽然今年的战斗胜了,但是也要和往年一样,平平安安地过年,要是没有织田大人的援助……”
“是。”
“我们要牢记织田氏的恩情,并把这种喜悦与百姓一共一享。让三郎不要看到自己是那么多百姓的领主,就得意忘形,要保持一颗平常心。”
“是。”
“另外,代我问候少夫人。就说不要泄气,她还年轻,以后还能生好多儿子。我也会为她向神佛祷告的。”
亲吉两手伏地,头也不敢抬。家康的心思他再明白不过了,说来说去就是不能得罪织田家的人。不仅不能得罪,长筱之战,织田大展雄风,然后势如破竹地扩大地盘。这些,家康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万一稍有不慎,把信长惹怒了,麻烦可就大了。以信长直来直去的一性一格,别说是家康,谁都不敢惹。
“好了。七之助好不容易从冈崎来一趟,一起喝两杯吧。阿一爱一,赶紧叫人把桌子收拾干净。”家康看见亲吉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为逗他开心,就笑了起来,“从今往后,无论什么人,都得学会隐忍,世上再也没有比隐忍更好的盾牌了。你明白吗?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忍的。能忍人之不能忍者,将来方能成大器。”
“这些我都会禀告少主。”明白了家康的心思,亲吉又咬着嘴唇,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