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到达浅草施一药一院,时已过正午。院一内一不见病人,柳树静静地随风摇摆。一药一院外观并不特别,一进门有和式门廊,檐下如悬挂家徽一般挂着一个十字架。
长安还未出轿,持一槍一侍从就跑到门廊,大声通报:“大久保长安大人来见院长。”
一个着白一色一衣裳的矮个子男人应声出来,当然是个日本人。“大久保先生哪里不适?”
长安此时已穿上草屐,来到门廊下。
“你不知大久保大人?”持一槍一人急躁道,“院长先生知道。你只管通报,来的乃是大久保长安大人。”
那个男人嘴里嘟哝着,转身进了屋一内一。
“怎生还不出来!”长安对持一槍一侍从道,“索德罗这家伙恐又上街去搞什么了。”
持一槍一侍从低头道:“大人,您今日到的地方都有些古怪啊。”
“是啊!我现在就像个焊锅匠,正尝试着让裂成两半的欧罗巴合二为一呢。”
“裂成两半的锅?”
“不,不是锅,是欧罗巴。就像日莲宗和净土宗。”
“呃。”佐渡出身的侍从摇了摇头,默不作声。他似懒得费神去琢磨这些无法明白的事。
“可是按针也好,索德罗也好,都非恶人,他们本一性一善良。对对,因为都是天父的儿子啊!”
持一槍一的侍从不言,他盯着空荡荡的门廊,等待返回的脚步声。
“这些善良的人,都以为唯自己才持有正道,故而时有纷争。不过只要给他们讲道理他们自会明白过来。”
“大人,好像有人来了。”
“哦,可能是个日本医士。”
“不是一个人。啊,有一个留着河童头的人,带着几个和尚和女人出来了。”
“好。那个河童头的就是索德罗。”
持一槍一侍从走到长安身后立住,长安呵呵笑了。索德罗一脸严肃,郑重其事走了出来。他的日本话好像念经,干巴巴的:“大久保长安大人,有失远迎。”
“请进。穿鞋进来无妨。”言罢,索德罗装模作样,迅速转过身,昂首朝里走去。众人恭敬施礼后,长安依言跟进去。
三浦按针好像本乃庶民之子,可索德罗却不如此,他夸耀父亲乃是颇有名望的市政议员。正因如此,二人在日本的生活方式亦完全不同。按针如俭朴的日本人,索德罗看来却威风凛凛。
索德罗大概不会如按针那般住在书院,享受喝茶的乐趣。长安正这么想着,他们已到了礼拜堂隔壁的索德罗卧房。房一内一乃是南蛮风格,摆着一张紫檀交椅。墙上挂着西洋画,一张薄纱的睡床旁挂大大的地图。书桌上的琉璃花瓶,微微散发着醺光。
索德罗到了案前,道:“这是本院医士布鲁基利昂,旁边这位是摩尼尤斯神父,那边是巴纳比神父、医士约翰尼斯,旁边是护一士长玛丽亚。”
被介绍到时,那些人就装模作样低头施礼,长安故意随便点点头,也不还礼。他旁若无人盯着那护一士长看,比较她与索德罗献给伊达政宗的女人,谁更好看些。长安想,还是这个好看。这绝非毫无目的的消遣,长安不信什么圣职,他只想看看,索德罗是把漂亮女人献给政宗呢,还是留在自己身边?
政宗和索德罗的交往实在有趣。政宗一爱一装模作样,天下无双;索德罗则更胜一筹。有时看看他们二人,令人忍俊不禁。政宗很想见索德罗,他盼望的当然是交易之利,也想知些海外的情况。因此,他让被送去的女子装病,半夜里把索德罗和布鲁基利昂叫到自家,大费周章地演了一场戏。后来,病人声称已经痊愈,政宗就送了金银、衣物和丝绸给索德罗。可索德罗未接受,“我只是做了分一内一之事。”他反而回赠政宗五十个面包、三十支白蜡烛、三斤丁香和三斤胡椒。
长安现在正要笼络这只狐狸。
介绍完毕,除了索德罗,那个日本医士和女看护也留了下来。他们坐在索德罗身侧,像是为了衬托他的威严的装饰之物。索德罗日语尚好,无需翻译。
“今日来访,是想请教,你认为大海是属于谁的?”长安态度傲慢。
“不敢当,在下十分荣幸。”索德罗马上回答道,“不用说,大海当属敝国与葡国所有。贵国尚有多人不知,此乃一百多年前,即明应三年由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裁定。”
“哦,请告诉详情,也好让我知其一二。”
索德罗立刻转过头,用棍子指着大地图道:“地球上有一条南北贯穿大西洋的子午线,距佛得角岛西三百七十海里,此为划分两国势力的界线。葡国人由这条线往东,绕过好望角,航向天竺的果阿,然后是马六甲,再从天川来日本的平户、长崎。相对,班国人由这条界线往西,航向墨国,再经南美的麦哲伦海峡到达太平洋,航向马里亚那一群一岛、吕宋的马尼拉,然后来到平户、长崎,与葡国人相遇。”
大久保长安微微笑了笑,问:“这般说,海上诸权目下都属班葡两国了?”
“是。鄙人奉罗马教皇旨意从事圣职,必须尊重这个决定。同时,两国国王也遵守这个决定。”
“这么说,现在把船开进海中的英吉利和尼德兰,都是无法无天的海盗喽?”
“是。大御所也完全遵此惯例。庆长八年,尼德兰海盗袭击由天川来的葡国船,把船掠夺一空。其实,那艘被抢劫的船上载有我们传教士的俸禄。我们把此禀报大御所后,他很快补偿了我们三百五十两银子,又额外赠送五千两白银,帮助传教士传教。这便是他认为尼德兰行一事不当的例子。”
索德罗语气不够谦和,可他无比清晰的头脑以及流利的答辩,和三浦按针古时武士似的木讷迥异。
长安的斗志愈加旺盛,待他说完,微微笑了笑道:“这么说,若大御所想在海上分一杯羹——万一他有此打算,该如何是好?除了像英吉利女王伊丽莎自那般以海战取胜之外,便无他途了?总之,现在英吉利船和尼德兰船,也正堂而皇之入侵贵国海域呢。”
“这……”索德罗道,“可以请求菲利浦国王加入同盟。若只有国王同意,你们还不放心,鄙人可帮你们到罗马教皇处斡旋。”
长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他故意作此轻视之态,因为他知,这样最能刺伤索德罗装模作样的自尊心。
“大人笑什么?”
“哈哈,神父似考虑得不够周详啊。大御所思量得比你深入些。若请求加入贵国皇上同盟,就会和墨国、吕宋一般,把国家献给贵国皇上,对此,大御所大人甚是明白。”
索德罗立刻变了脸一色一,“这话让鄙人很是意外。”
“哈哈,我再说些意外的事给你听听。庆长十年,大御所特意致信吕宋总督,问他最近从班国来船较少是何原因。日本想和贵国做更多生意,大御所才颇为郑重地问,从贵国领下的墨国,到底运了些什么东西到吕宋?”
“总督是如何回答的?”
“哈哈,料你也想不到。当时总督的回答是,运去的都是士兵。哈哈,因此,属于弗兰西斯派的你,一开始就对大御所怀有一警一惕,提防日本运输的也都是士兵吧?万事开头难。哈哈!”
索德罗忙令左右退下,“大人难得来一趟,你们去准备些饭菜。”只剩下二人时,他微笑了,“大久保大人!”
“怎的?”
“感谢大人以朋友身份,将实情相告。”
“神父现在言谢,不嫌太早了吗?”
“不,鄙人明白大御所的心思。他只希望能做些生意。”
“哈哈,的确如此。正好,先生想成为日本的大主教。如此一来,你的权力就能超过总督了。大御所和你同样汲汲以求。”
索德罗立刻按了按桌上的铃。进来一个少年。
“送咖啡来。”索德罗吩咐。之后,他默默注视着长安。长安愈不安分,上身歪斜,还用手挖鼻孔——他想惹恼索德罗。
“大久保先生!”索德罗道。他本想称呼长安为“大人”现在改成了先生。长安当然注意到了。“您找我,究竟想干什么?”
“你是那种人家让干什么,就老老实实做什么的人吗?”
“那么,说出您的条件!”
“嘿!你是个和葡国耶稣派大不一样的人,长安也承认这个。总之,这家一药一院有可取之处。”
“是啊!这是我愿为之献出生命的圣职!”
“好,我也承认。不过,我希望你休再说什么‘世间之海属于班国葡国’之类无稽之谈。”
“哦?”
“日本亦在大洋,我也知天正十六年,贵国水军被英吉利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
“贵国舰队以一百二十九艘兵船、三千门大炮、两万水军、三万四千陆军出击,与仅有三十艘船的英吉利水军激战七日七夜,大败。随后,英吉利堂皇进入世间海域。你竟然像给小孩子讲故事似的,说世间之海归贵国和葡国所有。”
“且等,大久保先生,我还未听您的条件,且说说看。”
“好,我告诉你,最近尼德兰的船就要来日本了,英吉利的船也快来了。”
“哦……”
“大御所欲一视同仁。当然,我会尽力不让英吉利和尼德兰在日本的港湾一内一,对贵国船只有所侵犯。其他的,就要看你的能耐了。”
“我明白。”
“我也有一个条件。代表贵国和大御所见面的人,当被大御所问到关于矿山的分成方式时……”
“分成方式?”
“对!希望你让他们回答,最少六一四分,通常都是七三分。就是说,大御所得三成,开矿者收七成。”
索德罗似未立刻明白。话题突然由海上霸权转到了矿山剩益分配,也难怪他无法理解。他看住长安,良久,方突然拍拍膝盖。
“可明白了?”长安微笑道。
“是。”索德罗拍膝点头道,“您究竟是从何处知道塞巴斯蒂安·比斯卡伊诺将军要来的?知道此事的,应该只有鄙人啊!”
“这就应了那句唐一人古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是从一个女人口中泄露出来的。”长安不便说出那女人,因为她正是伊达政宗的洋妾。
“唔,居然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索德罗沉吟良久。这时,咖啡端来了。“我知道了。”他又恢复先前的自大,一边热情地劝长安喝咖啡,一边道,“您是说,若大御所要从敝国请技一师开采矿山,到时敝国提出来的条件,就是采出来的金银七成归敝国,三成归大御所,是吧?”
长安认真地点点头,“大御所应会向即将到来的比斯将军问起此事,到时希望他能明确回答:是七三分成。”
该说的话都说完,房里又只有他们二人,长安把脚搭在膝盖上,姿势甚是倨慢,“索德罗先生,你有何打算?为何特意把比斯将军请来?休要再瞒着我了。”
“这……鄙人并无特别用意,只不过因为敝国的前吕宋总督唐·罗德里格在贵国受到了无微不至的关照。为表谢意,敝人觉得有必要派一个有身份的人来,就向国王陛下提出了。”
“哈哈,真是奇怪!贵国陛下那么信任比斯卡伊诺将军?”
这种问法令人不快,索德罗使劲眨着他蓝一色一的眼睛,“这您也知,大久保先生?”
“我是顺风耳,连地狱士卒们的密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鄙人就不瞒您了!”索德罗打了个响指,“其实,比斯卡伊诺将军是看了马可·波罗的见闻录后,想来寻宝。不用此计,断无法让国王陛下的子民多多出来,因为他们懒散成一性一。鄙人不想输给英吉利和尼德兰,遂有此种种努力。”
索德罗终于对长安说了实话。长安亦达到了拜访索德罗的目的。那个什么比斯卡伊诺将军来东洋之谜,彻底解一开。索德罗想成为日本的大主教,为了达到目的,他必须增加家康公看重的交易量,以博得日本人的欢心。
班国人过去对日本太过傲慢。因此,虽然借着唐·罗德里格手下三百五十多人获救的机会,但有相当地位的人都不愿意来,只有比斯卡伊诺将军有些兴趣。不用说,是那个马可·波罗连蒙带猜写的黄金岛云云,激起了他的冒险心。
当然,比斯卡伊诺将军并不完全相信书上记载。根据他的想象,之所以会有这么多黄金,必是地下有巨大的储量。其实,在他之前,也有抱此种梦想之人,但认为黄金岛的地图已被他秘密掌握。一言以蔽之,比斯卡伊诺乃是来寻黄金的。让人以为他是来答谢救助唐·罗德里格等人之恩的使节,这主意实在欺人。
“鄙人明白大久保先生的意思,因此,也有一个请求……”
索德罗刚要出口,长安马上强硬地摆摆手道:“索德罗先生,还是莫要说出为好。”
“咦?我还什么都未说……”
“你不说我已明白。你必是希望,比斯将军来时,能以国宾身份与大御所见面?”
“如您所说,”索德罗向后靠了靠,“他乃是贵客,对大御所有利无害。”
“索德罗先生,你想得太简单了。”
“此话怎讲?”
“一旦成为大御所的上宾,就会受到郑重招待,将军日后就不方便寻宝了。你可明白?”
“是。”
“大御所和比斯将军正式见了面,然后乘小舟环岛……开始寻宝,这么做,不是有伤贵国体面吗?”
索德罗靠着椅背,微笑道:“大久保先生,您对山很是在行,对海恐未必深知。”
“哦?”
“其实,将军正是为了寻宝方便,才希望作为上宾。他也许会对大御所说,为了增加两国交易船只的数量,请先让他去近海探查,看看何处可为良港,这是为了两国一共一同的利益,因此,务必详细勘查。否则,如何寻宝?”索德罗言罢,挑战似的看着长安。
长安暗中吃惊:索德罗的脑子转得太快了,即使和自己短兵相接,也丝毫不见劣势。他道:“乃是为了两国的一共一同利益?”
“正是。日本国有陆地图,却无海洋图。若想统治海洋,必须拥有图纸。关于这些,还是敝国人懂得多些。这样的请求,贵国能接受吗?”
“我明白!”长安痛快地点头——短兵相接时,出刀一定要快,“可是,那位将军打算在日本国待多久?其实,日本并非没有真正的黄金岛,长安可据情告知一两处地方。”
长安意想不到的提议,令索德罗迷惑了片刻,他心头浮上一陰一影:长安还有何条件?
“大久保先生,难道您要带将军去佐渡岛?”
“哈哈,你觉得让贵客看到黄金岛,有些不便?”
“不,将军沉迷于寻宝,带他去,或许能比您更准确地发现地下的宝藏。”
“哦……”
“万一他说要一直待在日本,鄙人怕有麻烦。”
“嗯,你想当日本的大主教,因此,将军待在这里,会给你带来麻烦,是吧?”
“大久保先生,他不能待太久。”
“嘿,待太久会露出狐狸尾巴。”长安不介意地笑道,“那么,此事就作罢吧。可是若他到处探测,却一无所获,也太可怜了。”
“鄙人有个计划,让他在江户待一阵子,然后赶快去仙台。”
“你笼络了陆奥守?”
“不,仙台人热衷学一习一新东西,一定要让将军去。”索德罗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异样。长安觉得,那种目光很像是在棒打逮到手里的狐狸……
“大久保先生!”
“你的目光真令人不快。何事?”
“您知世间流传着一个有趣的说法吗?”
“有趣的说法?”
“说佐渡的金山,最近黄金产量大大减少了。”
“你听陆奥守说的?”
“不,不只是他。可是,佐渡的黄金真的减少了吗?”
“你是何意?”
“世人说大久保大人施了手段……”
“手段?”
“是,贵国人管这叫私曲。就是说,私藏挖掘出来的黄金,或者挖掘时避开某处,都叫私曲。请您密切注意身边人……”
一瞬间,长安寒一毛一倒竖。这非寻常人能说得出来的,而是走遍世间的金一毛一九尾狐的故意恐吓。这厮真是可恶!
正在此时,布鲁基利昂来禀告,饭菜已经备好。
索德罗这人,真是可怕,恐是想用这话封住大久保长安的嘴,使他不敢任意妄言。可是,故意避开矿脉的采掘之法,一内一行人一说便知。家康对此完全是个外行,但若有人把这话传给他,他必会生起疑心。
长安这般想时,索德罗已悠然起身,道:“请到厅上用饭。”说罢一本正经,率先走了出去。
正当他们用饭时,来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消息:罗德里格所造大船被大一浪一所袭,已彻底损坏。因此,他可能到江户去见将军秀忠,继而转向骏府恳求,希望能借三浦按针所造的一百二十吨帆船。带来这个消息的便是索德罗的同道,也是他的心腹——传教士阿伦索·姆诺兹。
姆诺兹日常在秀忠身边辅佐。此际他禀报,说亦是听老康思克所言。由于太过担忧,他甚至忘了长安在场,快速禀报着。当然,长安听不懂他的话,可他知老康思克乃指本多正信,亚当斯为按针。而且,他又听到了家康和秀忠的名讳,因此不能保持沉默。
“此乃何等大事,索德罗先生?”长安压低声音问道。
索德罗见事情已然无法隐瞒,遂原原本本道了出来:“罗德里格总督擅长外交事务,在本国非常有名。大御所大人定会被他说动。”言罢,索德罗不由叹息起来,一脸为难。
长安甚是清楚索德罗的心思。索德罗明白,大御所并不特别欢迎天主教,他的目的无非想加强与欧罗巴诸国和吕宋之间的交易往来。故,交易对索德罗而言,乃是最重要的诱饵。可是,突然冒出来个前吕宋总督、长于外交的罗德里格,所谈均与传教无关,只交贸易,这么一来,索德罗的地位自岌岌可危。
大久保长安也甚担心,因为家康一旦见了罗德里格,必会问及矿山诸事。
“风雨比比斯将军来得还早啊!我告辞了,你们也还有事商议。”长安趁机起身。
长安离去后,索德罗和姆诺兹密议起来。他们从一开始就对罗德里格造船不放心,可实未料到情况这么快就恶化了。或许是那些对造船毫无自信的工匠,故意让船受风一浪一打击,也恐是罗德里格知三浦按针已完成了一艘一百二十吨的船,才改变了主意。无论如何,他是想横渡大洋到墨国去,故很是清楚自己不能乘坐危船。可是,他突然要拜谒将军秀忠和大御所,这对索德罗自是严重一击。由于罗德里格是去向家康借用按针所造之船,故,不管家康所提条件是否可行,他必会完全接受。
如此一来,索德罗辛辛苦苦建了施一药一院,想借此讨好幕府的计划,就完全被打乱了。但他断然不会将欧罗巴诸事坦白告诉幕府要人。
“不能袖手旁观。”索德罗道。
“是。”姆诺兹道。
索德罗抱臂沉思良久,道:“希望你能早他一步到骏府。我会写一封书函,你带着它,先罗德里格一步拜见小康思克。”
所谓小康思克,指本多上野介正纯。
“你见了康思克,就对他说,为了让罗德里格遵守约定,请允许我们搭同一艘船去新班国的诺比斯班(墨西哥)。”
“可是,若我们二人都不在日本……”
“不能都不在。到时有一人装病。可以由我来,然后就让你一人去。”
姆诺兹睁大眼睛,思索索德罗所言。首先去见幕府重臣本多正纯,禀告他,罗德里格只想回国,因此要求同船而去,以让罗德里格切实遵守约定。如此一来,正纯和家康自会爽一快放行。然后,其中一人装病留在江户,也便有了人质的意味,显得更真实了。
“好,我马上去骏府!”姆诺兹彻底为索德罗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