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吕宋总督唐·罗德里格到江户拜谒过将军德川秀忠,还欲去骏府,直接拜见大御所德川家康,故取陆路向骏府出发。此际,相关人员几已齐集骏府。
原本打算让为此事斡旋的三浦按针当通译,中途又改成了传教士阿伦索·姆诺兹。个中原因,恐全拜姆诺兹带着索德罗的密令来到骏府,面见本多上野介正纯之功。
大久保长安本欲去视察相模土井山的矿坑,但以得到家康之令的名义到了骏府;伊达政宗亦因要在松岛修建瑞严寺,以禀报进度的名义而来。家康对未获得允准便开工,表露出不快。政宗早就对此有所察觉,此行也是为了当面解释:瑞严寺大兴土木,归根结底是为了信奉,并无他意。
罗德里格来到要员云集的骏府,乃是庆长十四年九月初。骏府城的七层天守阁刚于是年八月二十建成。此于家康来说,已极尽奢华,但在罗德里格眼中又怎样?罗德里格后来的奏报写道:
〖……业已抵骏河。其城占地远较皇太子(秀忠)居所广阔。然江户有人口十五万,骏河只十万。屋宇亦是江户较为轩丽。至骏河翌日,皇帝(家康)派大臣(本多正纯)至下榻武家,赠衣十二领,剑四把,并恳请晋见。
午后二时,又派二百余带一槍一护卫,轿一乘迎接。上轿启程,许久方至护城河畔。城中忙忙放下吊桥,一队护卫下桥来,乃是一军官领三十余带一槍一士兵出迎。行至铁门前,门应声而开,一内一又有二百余带一槍一士兵列队迎接。
军官在前,穿过军列,五百余步后至另一吊桥前。至此被移交他人,时另一扇门开。
门一内一槍一队井然。一路有人恭敬行礼,直至宫殿走廊。走廊处仍有千余一警一卫。又过去八九间……藻井金碧辉煌,壁上有彩绘,极似国一内一进口屏风,然而更为一精一妙。与皇帝所在两间之隔房一内一,有二大臣出迎,请仆稍候……〗
此记述可见家康手握重一柄一盛况。
建议采取如此接见和出迎方式的,当然是三浦按针。他为了家康之威严,煞费苦心。家康在洋人眼中是何等样,与按针的命运息息相关。世之强国英吉利的高一官们对日本当政者的看法,将关系他们如何看待家康亲信威廉·亚当斯。
唐·罗德里格在另室等待时,本多正纯则去向家康禀报。至于接下来的情况,罗德里格奏报称——
……大臣向一内一禀告,一刻后方出,告知仆将被赐予日本国一内一前所未有之名誉,请放心随其晋见。
仆依言前行。里间阔大,中有三阶,置二座。吾皇宝座镀金,日本称是纯金!
皇帝坐于覆绿天鹅绒宝座上,衣裳宽大,似用绿绸金线织就,佩双刀,束发,约六七十年纪,体胖,乃可敬老者……仆欲吻其手,被禁,只在距座六七步处站立。
稍候,皇帝令仆坐于距宝座六步左右椅上,并允戴帽,视仆良久,拍手,唤一人来,令驱走坐于仆身旁一大臣……
家康和罗德里格之间的交流,是家康先把话告诉本多正纯,正纯将之转告于隔扇后待命的姆诺兹,姆诺兹再告诉罗德里格……如此反复。罗德里格所言,也必须通过姆诺兹和正纯之口传到家康耳一内一。
家康伊始就用命令的口吻道:“告诉他,见到他,我甚快慰。”
正纯膝行退下,将此言转给姆诺兹。终于,“得见尊颜,深感荣幸”的回复回来了。
“武士在海上遇有不测,亦不能丧失勇气。不必担心,你有什么请求尽管说,我会斟酌行一事,对贵国皇上亦是一样。”
家康对罗德里格,亦是一副说教口吻。
唐·罗德里格身材高大,衣着华丽,通身贵族气派,在南蛮人中也甚是出众。然而,矮胖的家康毫不逊一色一,定定坐在椅上,看去自有一股无法动摇的庄严。几句问答间,他以充分的王者风范,把世上第一大国和其引以为傲的菲利普国君当作朋友一般,毫不胆怯。他还将台阶下侍立的三浦按针夸奖了好几遍。
唐·罗德里格自惭形秽,措辞愈发恭谨,“过去苦难,确令人忧愁,然能得见尊颜,稍慰吾怀。吾等必能得恩典,蒙恩惠。”
他这几句话完全是外交口吻。家康似对他的用心颇同情,“你似还有所顾忌啊。不必担心,想要什么就说。我亦非严苛之人。”
唐·罗德里格遂提出了三个请求。
其一,不虐一待日本耶稣会的教士和信徒,应如对待日本各派僧侣一样保证他们的安全,允许他们自一由传教。
其二,想进入日本港口的尼德兰船只乃是班国之敌。日本不应保护强盗,希望在他们甫至港口,便立行驱逐之事。
其三,希望和班国国君继续保持和睦,善待从吕宋进入日本港口的船只。
家康听完,苦笑着对正纯道:“果然,真话一句也未说出。今日就到此为止。把礼给他,带他在城里转转,就可请他回去了。这也算大典。”
这样,家康和唐·罗德里格的会面结束。这之后,就是罗德里格和本多正纯之间的交涉了。罗德里格的直接目的,是想乘着三浦按针所造之船渡大洋去墨国。但是他想在吐露真相之前,试探按针的想法,及家康对他是否怀有善意。
见面之后两日,家康通过本多正纯带来消息,答允了罗德里格提出的三个请求,同时说,若能在墨国寻到矿山技工,希望罗德里格送一百五十人来日本,最少五十人。
骏府安藤直次的府邸一内一,本多正纯、三浦按针、何伦索·姆诺兹和大久保长安坐于一处。家康的意思传到了他们耳一内一。家康和罗德里格会面后去了江户,考察为生母修建的传通院进度。
“大人心中记挂许久了。建传通院让他大为慰心。”本多正纯对长安和姆诺兹道。
家康对罗德里格的正式回答由姆诺兹翻译,颇为简洁:对班国弗兰西斯派、葡国耶稣会传教士,都不会加以禁严,他们可居于日本。家康原本不知尼德兰人乃是海盗。能够和班国这等强国国王交好,亦是家康所期,对到达日本的班国船只,将尽可能行方便。然后,便提出了矿山技工的问题。此事本为庆长七年班国传教士罗尼摩到日本来时提出,家康只是督促。对此,唐·罗德里格又将如何回话?
因为言语不通,故罗德里格回话之又不能十分确切地为众人所知,根据姆诺兹的翻译,大意为由此出产的矿藏要分给采矿者一半,剩下的一半则由家康和班国国主均分,故班国还要派人到日本来。
听了这话,大久保长安微微笑了笑。此事当场自定不下来,本多正纯事后会禀告家康,而家康当然不会轻易同意。
一旦罗德里格和家康身边重臣熟识,就会更加得心应手。他的确擅长外交,刚开始只说希望不要禁严传教士,允许公开礼拜……然后,又提出既然和班国交好,就应该拒绝尼德兰人,把他们赶出口本等等。
家康听完正纯的汇报,只是苦笑了一下,他似有些心不在焉,“船,还是借给他吧。”
家康身边的人,都未想过会将三浦按针所造一百二十吨巨船借给唐·罗德里格。在罗德里格提出借船时,本多正纯等人曾暗中向按针和姆诺兹打听欧罗巴是否有过类似情况。但家康发现罗德里格迟迟不肯提此事,遂道:“正纯,罗德里格是否并未坦言要借船?”
“是。也许是欧罗巴审时度势的外交方式。班国皇上统治着世间的班国人,大人不能随意处罚他们。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谈判而被派来,这种试探真让人生厌。”
“哈哈。这倒是有趣,跟我们绕圈子,但不用费那个功夫,赶快让他说实话吧。”
“大人不用担心,在下自会阻止他那些没用的话。”
“没用的话?”
“是。我们对他和颜悦一色一,他倒愈得意忘形了。让他领教领教我们的厉害便是。”本多正纯道。
正纯许是担心,罗德里格迟迟不肯说借船一事,乃是为了找家康要钱买船。若不得不从日本雇用船夫和船工,条件又会让人头痛。罗德里格擅玩外交辞令,绕来绕去,只是为了找寻说真话的时机……这样看来,还不如单刀直入。
“大人,是不是让罗德里格再造一条船?”
“不,”家康苦笑,“不论是他,还是他身边之人,都无造船之能,他也明白这些。故我要派使节去菲利普皇上和他手下的墨国总督处。”
“使节?”
“是。可派索德罗和姆诺兹。让他们写下墨国和日本交易的详细条件带过去。”
“那唐·罗德里格该如何安排?”
“把他一起送去。”
“像漂流者一样……”
“他本来就是漂过来的,结果改头换面成了外交使节。他倒无特别的算计。”
“但就这样让索德罗和姆诺兹……”
“就当是命令他们坐船回国。我不喜罗德里格仇恨尼德兰人。”
正纯静静看着家康。
坦白来说,本多正纯对罗德里格十分反感。此人从吕宋返回墨国途中,漂到上总夷隅郡岩和田,受到大多喜城主本多忠朝保护,到了丰后,又以搭乘班国船的理由长途旅行一番,回来后便在伊豆造船,使尽手段。若丰臣秀吉公还在,怕不会由他随意而为。且不说这个,罗德里格那番狂妄自大之言,早就让本多正纯火冒三丈。但家康并不在意,还笑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宽广的一胸一怀,断无法和其他国家做生意。不过,早在罗德里格开始耍弄其自以为高明的手腕时,家康已在思量如何堵住他的嘴。
“大人,索德罗和姆诺兹可来去自一由?”
“是啊。但他们会回来。他们乃是作为德川家康的使者,送罗德里格等人回去。故他们应比罗德里格有面子得多。”
“是。”
“把罗德里格和姆诺兹叫到家中,当着罗德里格的面对姆诺兹说,我已经决定了,问问他和索德罗愿不愿意做德川家康的使者。”
“他们必同意。”
“若他们同意,就当场决定,然后再和按针商议出发日期。”说完,家康看了看旁边叫作地球仪的物什,眯起眼睛,“有趣。”
“呃?”
“太阁想打下全世间,最终也未能踏上大明国土地半步。德川家康却要乘坐日本人造的船,做第一个渡过大洋之人。”
“大人一胸一襟,令人佩服。”
“对了,给吕宋总督多备些好的土产。”
“是。”
“对我的真意,要严格保密。”
“大人何意?”
“哪样东西喜欢的人最多,它也就最值钱。像罗德里格那般孜孜以求,只会让世人厌恶。哈哈。不过,我也不能欺负罗德里格。不管怎样,他还是历尽辛苦漂过来,其他三百五十余人也一样。”
家康的话,使正纯在回家路上感到无比兴奋。
唐·罗德里格被本多正纯请到家中。
“大御所决定派阿伦索·姆诺兹和路易·索德罗二位神父为使节,乘船前往墨国。故您带着其他人也乘同一条船吧。”
罗德里格大吃一惊,“姆诺兹和索德罗为使节?那能安全航行吗?”
本多正纯故意轻描淡写,避开话题,“您若担心,就先别去。反正,很快就有军船来迎接您。”他知班国水军目前正在为船只不足而发愁,“怎样,您是接受大人的好意,还是推辞?”
罗德里格完全被家康抢尽先机。他在提出借船之前,所扮外交使节之举,有些过头了,所提期望更是异想天开!
“不!强大的皇帝断不会让一毛一头小子来开船,鄙人非常愿意乘那条船!”罗德里格急道。
译完此话,姆诺兹在正纯耳边悄悄道:“此计乃是三浦按针想出来的?”
正纯微笑着摇头,“你也同意大御所大人了?”
“大御所大人……”
“是。本来你是通译,不过未事先告诉你,抱歉。”
“大人何意?”
“请你和索德罗为大御所大人的使节,前往墨国。”
“这……”姆诺兹脸一色一通红,轻轻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家康出手,快得出乎人意料。
“大御所大人真乃雄杰!”
“索德罗不会有异议吧?”
“不……不会。索德罗神父虽身一体略有不适,但必欣然接受。”
“好。那就请你将此事代为转达。船员人选确定下来后,我再向江户禀报。”
至此,送返罗德里格一事已定。家康和菲利普三世所辖墨国之间,一扇崭新的交易大门正在打开。
无论对于德川家康还是对于日本国,庆长十四年都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年份。
从庆长十三年到十五年这三年间,家康与其属下的开拓热情熊熊燃一烧,其高xdx潮正是在庆长十四年。是年,朝鲜确定再建日本馆。岛津家久向本多正纯报告,已占了琉球,经家康许诺,将进行管辖,是为五月下旬。日本和朝鲜国主之间缔结己酉条约,是为七月初四。同年,尼德兰国主提出通商希望,决定将平户港设为贸易港;大明国的十艘商船组成的船队带着货物,亦来到萨摩交易……
俸禄较高的大名,也开始将眼光投向海外。
伊达政宗纳洋女人为妾,绝不仅仅因为好一色一和特殊癖好,他在加贺的前田府中秘密照顾和保护高山右近和一内一藤如安等人,也不仅仅因为他们忠于天主。
先前那强盗武士不分、恃武逞强的耐代,早已过去了。家康的强大武力和巨大声望,成为建设太平盛世的坚实基础,其眼光自然远胜古人。家康自然乐于看到此情形,这亦可为稳固国一内一统一垂范。
为了让日本人亲手打造的船只首次横渡大洋,作好各种准备之后,“按针号”于庆长十五年六月十三从江户出发,顺利到达目的地,并于九月十一抵墨国马旦彻鲁。搭船前往的日本人,当然不是只有负责船务的武士和船员。京都的朱屋立清和田中胜助等商家就有二十三人。很难想象此际的世人是如何看待外面的世间。
征夷大将军德川秀忠甚至给班国国君送递了外交文书。由于家康乃是隐居之身,故信函只能以秀忠名义书写。信函中虽提到罗德里格,细节却让姆诺兹和索德罗转述,均表明了家康的谨慎。
此事却在唐·罗德里格的日记中,被大大粉饰了一番。他说,皇帝(家康)派使节时曾向他请教人选,他便提名姆诺兹神父。
姆诺兹一行正欲出发之际,索德罗却声称抱恙,不能同行——他从一开始就未打算离开日本。因为正于此时,与他有不一共一戴天之仇的尼德兰船队首次来到日本,获准于平户入港,英吉利船队很快也会到来,他不会蠢到在这个时节离去。
“按针号”满载着迷茫、荣光和希望,从江户出发。这次远航究竟有何作用和意义?
日后京都商家朱屋立清所著《外藩通书》中言:所乘“按针号”横渡大洋后,带回了甚多猩红毡,但彼处并无多少金银。朱屋发现墨国人对渡海而来的日本人无甚兴致。作为商家,他感到此万里交易前景未必光明。和朱屋立清、田中胜助等人一起出航的后藤庄三郎,则于庆长十六年夏回到日本,带回颇多红酒和呢绒。此为后话,不言。
但此航成果,已有人向家康详细禀报,家康对墨国和出航困难也有了新估量。之后不久,自称“答谢使节”的塞巴斯蒂安·比斯卡伊诺将军,来到了日本。
比斯卡伊诺于庆长十六年夏来到日本,六月二十日在骏府城拜见了家康。作为对送罗德里格一行回国的谢仪,他送与家康钟表、猩猩绯的斗篷、红酒,还有班国国君、王妃和太子的画像。家康欣然接受,同时批准比斯将军在日本沿岸探测的请求。
家康知其目的不过是要寻找黄金岛,对他希望在长崎至浦贺之间寻找良港的说法,答应得很是爽一快,因家康有自己的心思。
比斯将军乃是和商家田中胜助一道而来。不过,他的请求如此爽一快得到允准,立时导致尼德兰人和英吉利人对他生出猜测和中伤。比斯卡伊诺在奏报中写道:
〖当地一名耶稣会教徒告知仆一子虚乌有之事,曰在此之英吉利、尼德兰二国人将仆寻金银岛一事密告皇帝(家康)、皇太子(秀忠)并谗言吾国人好战,仗威势横行欧罗巴。
皇帝则曰,同意仆等探测海岸,然若有不轨企图,必倾全国之力御之……〗
此“耶稣会教徒”便是索德罗。索德罗从一开始就认为,即使同意比斯卡伊诺在黄金岛探险,也不能让他产生特别的野心,更别指望他说出心里话。
家康通过扩大贸易和开发矿山,努力开拓国人视野。当然,他在武功方面,亦充满自信。这些都是后话,不赘言。
却说庆长十四年初冬时节,家康决定派索德罗和姆诺兹为使节,乘“按针号”送唐·罗德里格回国后,便离开骏府前往江户。他要去为生母传通院祈求供养,督建寺院。安藤直次和竹腰正信随行。此二人乃家康亲手调一教出来的年轻俊才。家康坐轿,二人骑马,其他随行人员均为步行。他们走得并不匆忙,三百多里路走了十来日,直如游学。
走了大概一半路时,一日午后,一行到达箱根权现境一内一,回头可遥遥望见富士山。此时,安藤直次似想起什么,突然对家康道:“大人,日后的世道必发生巨大改变。”
“改变?”
“日本国一内一不再只有英吉利人和尼德兰人,世间各地的人都会来。”
直次所言令人不安。竹腰正信摇摇头,看看家康,又看看直次。
“是啊。不能说那样的日子不会到来。直欢,你感到不安?”家康道。
“是。不……真是那样,天下是否会治理得更好?”
“哈哈!你最近和洋人接触得太多了。”家康一边笑,一边指着碧空之下的富士山,“看那里。”
“呃?”
“高的东西,好的东西,不论从何处看,都稳稳当当。”
直次也朝湖对面的富士山望去,不过他这个年纪,还无法完全明白家康的深意。
“直次,正信,你们都听着。你们知我为何挑选骏府隐居吗?”
“那里可直视关东和关西各要害处……”竹腰正信说了一半,便打住了。
直次小心翼翼道:“因为有富士山?”
“哦?你认为有了富士山,便会让人心绪大佳?”
“是。”
“哈哈。就是因为这个。”家康微微一笑,“到了江户,咱们再看看富士山。骏河的富士山、甲斐的富士山、箱根的富士山、江户的富士山……”
“不管站在哪里看,富士山其美如一。”竹腰正信接了这么一句,好似已领悟到什么。
“正信明白了?”家康稳坐如钟,笑着摇摇头,“从何处看都一致的富士山?不,是富士山教导我,要有征服世间所有大海的勇气!”
众人不语。
“富士山从不同处看来都不一样。来,仔细看看。近处、稍远处、再远处,早晨的、中午的、傍晚的……真是千变万化啊!”
“但……不管何时,何地,富士山都其美若是!”
“哈哈!正信似不喜得罪人啊。”
“有何不可吗?”
家康又笑了,“从哪里看皆美如是,我对此并无异议。把这留在路上想吧。到达江户之前,你们可都得好生想想。我啊,每次看到富士山,就想,它究竟想告诉我些什么?它是不是在告诉我,要走出日本?”
直次和正信对视一眼,不语。山顶的寒冷已使树木披上了一层霜,只觉四下凉飕飕的。
家康见下人正单膝跪地听他们说话,便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