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 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占了沙滩的留白,猛然间心底回味了那一首诗。似乎是海子铿锵的吼声自腾涌的海潮愈来愈近。离的海越近,这样的感受愈是真切,似乎是当真海把海子吞没了——我这是面朝大海呢,真真切切的海呢
不远处已经被欢快盖过海浪的人群铺天盖地地占满,翻腾之下,浪潮远不及人潮,沙间落下满满的彩色,歪在沙间的凉鞋或者是被浪翻了的衣物,光鲜掩去沙子本身的单调,留下是令人留恋的缤纷。脱了鞋袜,沙毫不留情却又热情洋溢地埋没了双脚。是粗糙的质感,一如沙的个性,粗犷。海较之与沙,是温柔的,却又是不容置疑的,只是一下的拍打,所及之处包容乃大,霸道地占去一方的沙地,甚至不屈不挠于岩石的阻隔。以柔克刚,柔刚相济,或许这也是土黄与湛蓝竟能如此契合的原因吧。背倚细沙,面朝大海。
海风或许是海水的附带品,一如海水琢磨不透的脾性,时而是柔腻悱恻的令人心悸;时而又骄横鲁莽地令人闻风却步。湿热间夹杂着凉意,一阵淋了汗,一阵揩去汗。 倒也不真觉得热。热闹的海滩,尖声的说笑是不绝于耳的。海边的人们,吹乱了鬓,吹乱了襟,却吹不去的笑意。或许这是海边人的豪放,海风灌溉的豪放。本土的厦门人白暂粉嫩的很少,大多都是健康的黄色或是古铜,腰板直挺挺的,很有种海一样的傲气。然而性情却都是随和友好的,一如沙,沙之豁达,满满地溢过踏入的步伐;一如海,海之刚,浪潮腾涌的气魄;海之柔,风抚肌肤的沁爽。手执一面地图,上面如手工绘画的图案加之土黄的背景很令人有亲切感,立于十字街头,很容易地被那门庭若市的一家小店吸引。店面不足巴掌大,若不是里三层外三层的顾客加之店员爽朗的吆喝,或许真的不会在意较之小岛上的街都如此渺小的一家店。那是一家肉制品店,早在地图简介里闻见它的名声,然而此刻方才注意。店前是一篇肉香与咂嘴啧啧称赞的顾客。被那肉香绊住,忍不住上前,却立刻被店员在手里塞了一大块带着余温的烤肉脯,那肉脯的大小足已令寻常店家老板心痛得捶胸顿足。而在这里,若是不愿接受的过客,店员的失望似乎远大于若是得不到肉脯的过客,即使只是过客而不是顾客。咬一口,油孜恰到好处,淡淡带着一抹烟熏味。登时满意地下单,店员在递出商品时,仍不忘的是一个忙碌的笑脸和套上的一只旅行袋,只是简单的友好方式,却更令人难以忘怀。海边人的味道,带着大海的豁达。曾在一家茶叶铺前停留,店员热情地翻捣皿里的茶叶,举杯让我们嗅茗香。茶香是顶好的,但因那茶叶的价格实在望而却步,最终选择离去。店主并不恼,只淡笑地送我们出店。但只在我们踏出店门时,背后是她急急的喊叫,她见我们止了步,忙上前替我们系上了未合拢的背包拉链,仍笑盈盈地不忘嘱咐:“包没拉紧,当心掉东西呢。”我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的受宠若惊,继而是热切的道谢,自心底的,无需任何礼节制约。自此,是对海边人有了好感。正如对大海的好感,我愿面朝大海。
如今是夏日,无需挽裤管,赤了足便去踏浪。浪打浪的涛声,宛若热情洋溢的邀请。我赴约,令海水肆无忌惮地没过腿脚,泥沙啃噬脚底,一阵阵的酥麻从脚底满上来。似乎欲摧人醉于其中。而之上又是冰凉的海水,醍醐灌脑的冰凉,令沙地的酥麻醉感收去大半。退潮,是真真切切地感受海水的力量,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被吞噬的恐惧。附下身,掬起一捧海水,我问那每一颗水珠,你,是甘愿加入还是被吞并?作为旁观者,这一只是个秘。猛然间,沁凉的质感已漫上了大腿,涨潮的涛声犹如是阵阵尖锐的嘲笑,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岸有了距离,如吸食阿芙蓉膏,随那退去的浪愈陷愈深,却毫无觉察。或许这就是回答,主动加入后的恐惧,恐惧后的被吞并。这就是现实的面朝大海。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或许还有一位老船长。这是童话里的大海,理想的大海。似乎大海得代名词总是可以给予人幸福的地方。的确,不论是否可以“春暖花开”,然而贴近海,总能令人平静下来,即使心有不满,有萧瑟,然而在这里,海浪替你狠狠敲碎了这一切,带着响声,一下一下,执着地敲打,直至磐石为开。即使拥有的是不能自己的喜悦,海浪的腾涌宛若醍醐灌脑,拥有的只是平静而已。所以,我面朝大海。
换上泳衣,毫无顾忌地踏入了海,加入了海。一天的艳阳,依旧未使海水的冰凉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不为任何所动,一直地站在清醒的立场,如海吧。逆着潮水的脾性,一点点地加入其中,直至沙已羁绊不住我的双脚。我松弛下来,任由海水是温柔是鲁莽,奋力地颠腾我的身心,或许是想倒空里面的杂质吧,正如水利万物而别无所求。扬起身,已然随着浪别离了岸好远。我望去,远处有城市的喧嚣,高架桥上排蚁般的车辆奔腾而过,曾经得庞然大物,此刻我眼中似乎是猝手可得,我同海一般凝视这个世界,平静地凝视。下一刻,将头埋入池中,似乎想真切地目睹那个哺育了小丑鱼“咪莫”的海底世界。然而这一会是失望而归,海中的视线只有被翻起的沙,黑蒙蒙地蒙住了眼,也似乎为深海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是深不见底的恐惧,也许是大海的玄关。奇特的感觉,面朝大海,我在舌尖咀嚼这诱人的腥咸,一遍一遍,似乎那腥咸中还带着许甘甜。
最后望一眼夜色蒙上夜色的鼓浪屿,踏上了轮渡,不及躲闪的风被推向攒动的人头,却又灵巧地绕过人的脖颈而远去。只留下被惊动的衣裙,在海风的挑弄下不安地躁动,这是海的灵巧,即使是海风也一样附庸了海不羁的风格。轮渡里没有灯,只借着小岛上的辉煌隐约眼见发丝裹着阴影在风间如浪般地涌动。似乎传递着属于它的幸福。笑意如花般绽开,鼓浪屿,这个不足几平方公里的小岛,只是雄鸡一毛,在浪间精致得熠熠生辉。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