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之后,珍妮就能宣布雷斯脱想要跟她结婚的心思了。他的频繁到她家里去,当然就是替这桩事预先铺垫,而且也像很自然。只是葛哈德稍稍有点疑心。他拿不准这桩事情到底如何。或许是不错的也不一定。雷斯脱好像的确是个好人。况且有过白兰德的事,就不会再有这事吗?如果一个合众国的参议员会一爱一上珍妮,一个生意人难道不该一爱一她呢?只是有一件——就是那个孩子。“她对他说起过味丝搭吗?”他问他的老婆。
“没有,”葛婆子说,“暂时没有。”“没有,总有事情要瞒着。你认为他如果知道,还 会要她吗?这样的事情先就该有这样的下场。她现在就该像做贼似的见不得光。那孩子是连一个正当的姓名也不能有的。”
一两个礼拜之后,她告诉她的母亲,说雷斯脱写信给她,让她到芝加哥去跟他会面。因为他觉得有些不舒服,不能到克利夫兰来。母女两个就对葛哈德说明珍妮要去跟甘先生结婚了。葛哈德听见这话,不觉勃然大怒,又重新起了疑心。但他除发牢一騷一之外别无他法,至于事情一定没有好结果,那是他断定了的。到了珍妮出发那一天,她居然不能向父亲告别。因为他那天出门去找工作,直到快晚上才回家来,她等不了他回来就上车站去了。“我到那里之后再写信给他吧,”她说。她和她的孩子不停地亲一吻。“雷斯脱很快就要给我们找一所好些的房子,”她满怀希望地接着说。“他要我们搬家呢。”那晚火车将她带到芝加哥,应该算她的旧生活宣告结束,新生活已经开始。
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必须在这里补充一下,就是,虽然雷斯脱的慷慨行为已经解救了她家经济的窘境,孩子和葛哈德却都毫不知情。家里买的必需品,葛婆子是非常容易瞒过丈夫的。对于奢侈品,她虽然也买得起,但从来都没有买过。事实上她是害怕,不敢买。但是珍妮到芝加哥没几天,就写信给她母亲,说雷斯脱要他们去找个新住处。葛哈德自从珍妮走后,就等她回来跟她大吵一场。现在葛婆子把这封信给他看了,他皱了皱眉头,好像觉得这封信似乎就是正式结婚的一个证明。他想,假如他没有跟她结婚,是什么原因要帮助他们呢?也许珍妮还 是跟他正式结婚了、也许她的确已经抬高了身份,有能力帮助家里人了。想到这里,葛老头子就似乎决定要饶恕她的一切。
商量的意见,是决定去找新房,并且叫珍妮回到克利夫兰来帮忙搬家。当时大家就一同去街坊,要找一个优雅清静的住所,后来果然找到了。这是一所有九间房间的房子,还 有一个院子,房租三十元,而且每个寝室的设备也都齐全。厨房的用品一应俱全,有一间浴一室,这是葛哈德家里从来未曾享受过的奢华。整体看来,那所房子虽然质朴,却很称心,珍妮看见家里人能够舒舒服服的住在里面,也舒心了。
到真正搬家的时候,葛婆子简直是乐得合不扰嘴,因为这不就是她的梦想的实现吗?她的一生都是在祈盼这个,现在居然盼到了。新的房子,新的家具,房间又多——一切都好得难以置信——你就想想看吧!她看着那新的一床一铺,新的桌子,新的一抽一斗橱,以及其他种种,不由得眼睛里喜气洋洋。“亲一爱一的,亲一爱一的,这多漂亮啊!”她嚷道。“是的,这不漂亮吗!”珍妮微微一笑,原本只想表示满意而不流露感情,但不由自主地双眼含泪了。她为她母亲的快乐,快乐得什么似的。她想起雷斯脱待她家里如此之好,就是拿嘴去亲他的脚也可以的。
到了搬家具的那一天,葛婆子,马大和味罗尼加都动手安排布置。大家看见那些房间那么的宽敞,还 有那么个院子,虽然现在冬天光秃秃的,到了春天一定是会满园春一色的,又见那成排的新家具摆在那儿,把全家人都高兴得如同狂一热了。如此的美丽,如此的宽敞!乔其在新地毯上蹭蹭他的脚,巴斯却在仔细检查那些家具的质量。他给它们的评语就是“漂亮!”葛婆子如同梦中人一般走来走去。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漂亮的寝室,这宽敞的客厅,这优雅的餐室,居然会是她的。
葛哈德最后才来。他虽然尽量想要不流露快乐的心情,却也禁不住吐出几句由衷的称赞。一看见餐室桌上挂着一盏蛋白石球的煤气灯,他就满意极了。
“居然还 有煤气呢!”他说。他一本正经地从蓬松的眉一毛一底下看下去,看见那脚下的新地毯,看见那橡木长桌上铺着白色桌布,放着新盘碟,看见那墙上挂着的图片,看见那漂亮干净的厨房。他摆了摆头。“我的天,果然是不错呢!”他说。“非常漂亮。真的很漂亮。咱们现在要当心,别打碎东西。这些东西都容易划出痕来,那就麻烦了。”
是的,就连葛哈德也很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