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朝右走向霍利斯街[〔1〕]。朝右走向霍利斯街。朝右走向霍利斯街。
光神啊，日神啊，霍霍恩[〔2〕]啊，将那经过胎动期、一孕一育于子一宫之果实赐与我等。光神啊，日神啊，霍霍恩啊，将那经过胎动期、一孕一育于子一宫之果实赐与我等。光神啊，日神啊，霍霍恩啊，将那经过胎动期、一孕一育于子一宫之果实赐与我等。
呼啦，男娃啊男娃，呼啦[〔3〕]！呼啦，男娃啊男娃，呼啦！呼啦，男娃啊男娃，呼啦！
最一精一通教义故最能赢得众人尊重，一精一神崇高且值得骄傲之人士所经常倡导，并得到社会公认之见解乃是：只要其他情况未起变化，一个民族之繁荣兴盛并非取决于其表面之光辉，乃取决于该民族对繁衍子孙所寄予之考虑及改进之程度。缺乎此，即构成罪恶之根源。今幸有此寄予，则能确保获得万能大自然之纯洁恩泽。倘有人于此主张毫无所知，彼对诸事之认识（即有识之士视为裨益良多之研究）必极为肤浅，绝非贤人也。此乃一般世人之观点。盖凡能认识重要事物者，必知表面之光辉无非掩盖其一内一在之虚弱而已。且不论何等蠢人亦应省悟：大自然赐予之所有恩惠，均无法与繁殖之恩惠相比拟。故一切正直之市民皆须对同胞劝诫忠告，并为之焦虑，惟恐本民族过去所开创之辉煌业绩，日后不能发扬光大也。倘因风俗之愚昧，对世代相传之光荣一习一惯加以轻视，否定其深远意义，从而对有关分娩作用之崇高要义等闲视之，岂不令人深恶痛绝哉！盖此要义系天主所做繁殖之预言[〔4〕]及对减少繁衍之一警一告，并命令全人类遵照行一事，使之做出承诺。
因此，据杰出之史家所云，在本质上毫无值得珍视之物，亦从未珍视过何物之凯尔特人中，惟医术受到极高推崇，亦不足为奇[〔5〕]。举凡医院、麻风病人收容所、蒸气浴一室、瘟疫患者埋葬所自不待言，彼等之名医奥希尔家族、奥希基家族、奥利家族[〔6〕]，亦均孜孜不倦制定了能够使病人及旧病复发者康复之种种疗法，不论彼等所患为一乳一毒病、痨病抑或痢疾。凡属有意义之社会保健事业，咸须慎重进行筹备。彼等遂采取一项方案[〔7〕]（不知为深思熟虑之结果，抑或出自积年累月之经验，尚难断言。因后世研究者意见纷纭，迄今尚无定论）。分娩乃女一性一所面临之最大苦难。当此之际，只需交纳微不足道之费用，不论其家道殷实，抑或仅能勉强糊口，乃至一贫如洗，产院一律施以必要之医疗，俾使一孕一妇免遭任何可能发生之意外。
就一孕一妇而言，产前产后均应无任何忧虑，因全体市民皆知，倘无伊等多产之母，任何繁荣皆无从实现。彼等深知只因有母一性一，彼等方能享有永恒与神明，死亡与出生。临盆用车辆将一孕一妇送到产院，其他妇女受此启发，亦纷纷渴望由该院收容。众人在产妇身上见到一位未来的母亲，产妇则感到自己开始受到一爱一护。伟哉，此乃彼稳健国民之功绩！不仅目睹而已，更应赞许传颂。
婴儿尚未诞生，即蒙祝福。尚在胎中，便受礼赞。举凡此种场合应做之事，均已做到。分娩之前，众人即凭借明智之预见，将助产妇所守护之卧榻，有益于健康之食品以及舒适而洁净之襁褓一一备齐，一如婴儿已呱呱坠地。另有一药一品以及临盆一孕一妇所需之外科器械，一应俱全。此外，尤匠心独运，于室一内一悬挂寰球各地绮丽风光，并配以神明及凡人之画像。一孕一妇身怀六甲，产期临近时，即为分娩而至此浴满一陽一光、构造牢固之广厦。此乃清洁华美的母亲之家，四周景物赏心悦目，促使腹部蠕一动，从而得以顺产。
夜幕即将降临之际，流一浪一男子伫立于产院门口。此人属以一色一列族，出于恻隐之心，踽踽独行，远途跋涉而至此产院。
安·霍恩乃本院院主。彼在此院设有床位七十张，一孕一妇卧于床上，强忍阵痛，生下健壮婴儿，即如天主派遣之天使对玛利亚所言者[〔8〕]。两白衣护一士彻夜不眠，在产房一中巡视，为产妇止痛治病，每年达三百次。二人兢兢业业为霍恩看守病房，确属无限忠诚之护一士。
正当护一士恪尽职守之际，一名护一士忽闻一心地温良者至。伊遂裹上头巾，趋前将门启开。俄尔但见一道令人炫目之闪电，蹿遍一爱一尔兰西部上空。护一士不禁畏惧，疑为怒神降临，欲以倾盆之雨将人类毁灭殆尽，以惩其所犯罪愆。护一士忙在一胸一前画十字，并邀来者速进陋室。男子接受其盛情，遂步入霍恩产院。
来访者深恐冒失，乃执帽伫立于霍恩产院之门厅一内一。盖彼曾偕一爱一妻娇女与此护一士住于同一屋顶之下。兹后海陆漂泊长达九年之久。某日于本市码头与护一士邂逅。护一士向彼致意，彼未摘帽还礼。今特来恳请护一士宽恕，并解释曰：上次擦身走过，因觉汝极其年少，未敢贸然相认。护一士闻言，双目遽然生辉。面庞倏地绽开红花。
此时护一士乃将目光转向来者身着之黑一色一丧服，并满怀忧戚，讯及彼有何伤心之事。后又消除疑虑。彼问及奥黑尔大夫可曾从遥远之彼岸捎信来？护一士不胜悲伤，乃叹曰：奥黑尔大夫已升天堂矣。男子闻讫，哀痛万分，肠断魂销。此刻护一士方倾诉全部情况，对英年早逝之友深表哀悼，然又谓此乃出于天主正当之旨意，不敢妄加评议。护一士云：蒙上主恩宠，彼临终已向主持弥撒之神父忏悔，并领圣体。病体被涂以圣油，获得清清白白之善终。男子诚心诚意讯问护一士，死者因患何疾而终？护一士答曰，彼在莫纳岛[〔9〕]死于肠癌。不日到来之圣婴孩殉教节[〔10〕]为其三周年忌辰。护一士向大慈大悲之天主祷告，裨使彼亲一爱一之灵魂获得永生。该男子闻护一士所陈可悲之经过，持帽瞠目凄然而视。二人伫立片刻，均沉浸于一陰一郁哀思之中。
故人生在世，俱应预想其最终之归宿。举凡母胎所生者，终必面临死亡，并化为尘埃。我等赤条条来自母胎，亦终必仍赤条条而去。
该男子问护一士曰，彼待产之妇女情况如何。护一士答曰，妇人之阵痛已持续三昼夜，诚属无法忍受之难产，然而即将产矣。伊复曰，余曾目睹多少一妇女之分娩，从无难产至此者。伊遂将经过情况向曾在此间居住之男子和盘托出。男子聆听其言，洞悉妇女为分娩所受之痛苦，频感惊异。彼端详伊在任何男人眼中均不失为俊秀之脸庞，并纳闷伊为何多年来停留于用人身份。九年来，每年十二次月一经，责怪伊何以仍不受一孕一，而使血潮徒然流失。
当彼等谈话时，城堡[〔11〕]之门开启，众多就餐者之喧嚣声在近旁响起。名叫迪克森[〔12〕]之年轻学生骑士，步向彼等站立之处。旅人利奥波德与彼相识。盖该学生骑士因故服务于仁慈圣母医院之际，旅人利奥波德曾被一可怕丑陋之龙用标一槍一刺穿一胸一膛，负重伤，[〔13〕]前往就医。骑士曾于伤口上涂以大量挥发一性一油及圣油，予以妥善处置。此时对利奥波德云：“欲入城堡与众人喝酒作乐欤？”旅人利奥波德为人谨慎机智，答以另有去处。妇人深知利奥波德乃是出于慎重而说谎，但因对彼抱有同感，遂嗔怪学生骑士不该如此建议。然而学生骑士既不容旅人说一否字，不允许旅人违背己意，对妇人之谴责更充耳不闻，乃曰，那是座何等神奇之城堡。旅人利奥波德周游列国，长途跋涉，时而纵一欲，四肢酸痛，遂入堡歇息片刻。
城堡中一央设芬兰桦木桌一座，系由该国四名侏儒所支撑。彼等被妖术蛊惑，动弹不得。桌上摆有大小刀剑若干，寒气一逼一人；此刀剑均于冶炼魔王之巨大洞一穴一中，以白一色一火焰铸成，再套以一群一栖于当地的水牛与牡鹿之角。此外还有凭着玛罕德[〔14〕]之魔法以海沙与空气制成，并由魔术师以丹田之气吹制的许多容器。桌上珍膳佳馔样样俱全，无人能做出如此丰盛美味之菜肴。尚有银缸一只，其盖须用特殊技巧方能开启。一内一横卧无头怪鱼[〔15〕]。此情此景，心存疑窦者非亲眼所见绝难相信。诸鱼浸于运自葡萄牙的油液中；此液脂肪甚丰，酷似榨自橄榄之油。堡一内一，凭借魔术从迦勒底[〔16〕]所产丰一腴的小麦胚胎中制成之混合物，又以烈一性一醑剂使之奇妙膨一胀为状如大山之物[〔17〕]。彼等并还将长竿插于地中，令蛇缠于竿上，并在蛇鳞中酿出蜂蜜酒般之饮料。
学生骑士嘱为贵胄利奥波德斟酒，劝彼畅饮，一似座中众人。贵胄利奥波德为了讨好，乃掀起面甲[〔18〕]，略加品尝以示亲睦。然而彼素无饮蜂蜜酒之一习一惯，遂将酒杯置于一旁，少顷潜将大半杯倾入邻人杯中，邻人则浑然不觉。彼在堡一内一与众人同座片刻，以便歇息。感谢全能之主。
此刻，善良之护一士伫立门口，恳请众人出于对我等祭坛主耶稣之敬畏，中止欢宴，因楼上一位有身一孕一之贵妇即将分娩。利奥波德爵士闻楼上尖一叫一声，正疑此声发自何人，子欤？母欤？“怪哉，”爵士曰，“迄未生而今方生乎，何其太久。”惟见桌子对面坐一年长乡绅，名利一内一翰，二人同为享有崇高荣誉之骑士。利奥波德稍长几岁，遂文雅恳切地启口云：“承蒙天主恩宠，伊即将安产，喜得婴孩，伊已等候甚久矣。”酩酊大醉之乡绅乃曰：“此子便是时刻所盼企者。”[〔19〕]不待人请或劝，彼即举起眼前之杯，曰：“曷不痛饮。”乃畅饮一通，祝母子健康。盖彼素以擅长寻一欢作乐着称。利奥波德爵士为曾莅临学生食堂之最佳宾客，彼乃将手伸到母鸡[〔20〕]下腹之最温顺和蔼的丈夫，亦为世上最忠实地向贵族小一姐奉献一爱一情之骑士，遂殷勤地干了杯。彼思忖妇女之苦难，不胜惊奇。
话题转至众人肆饮大醉上。桌子两侧就坐者为：仁慈圣母玛利亚医院三年级学生迪克森，其伙伴医科学生林奇和马登[〔21〕]，乡绅利一内一翰、阿尔巴·隆加出身之克罗瑟斯[〔22〕]，以及青年斯蒂芬。斯蒂芬面庞酷似修士，坐于上座，另有不久前因表现出豪饮之勇而获得潘趣[〔23〕]·科斯特洛之雅号的科斯特洛（座中除了青年斯蒂芬而外，彼乃最烂醉如泥者，越醉越讨蜂蜜酒喝），再有即是谦和的利奥波德爵士。此刻众人在等候青年玛拉基，彼曾允诺前来。心感不悦者责彼何以爽约。利奥波德爵士留于席间，盖彼与西蒙爵士及其公子、青年斯蒂芬亲密无间。彼长途跋涉后，备受殷勤款待，倦意渐消。恋情驱使彼到处漂泊，此刻却满怀友情，不忍遽然离去。
彼等均为聪颖学生，乃就分娩与正义展开辩论。青年马登强调，在此种情况[〔24〕]下，听任产妇死去未免过于残忍（数载前，如今已谢世的一名艾布拉那[〔25〕]妇女即于霍恩产院面临此问题。伊逝世前，全体医师及一药一剂师曾为伊会诊）。众人又云，创世之初，曾谓妇女须经历生产的阵痛[〔26〕]，因而应让伊活下去。持同样见解者断言，青年马登所云听任产妇死去有昧良心之语，乃是真话。尽管心术不一良者并不相信，但不少人，其中包括青年林奇在一内一，均认为现世正被空前的邪恶所支配，而法律及法官均矫正乏术。乃祷告曰：“天主啊，乞予匡正。”话音甫落，众口齐声叫道：“不，童贞圣母玛利亚在上，妻子应活下去，让婴儿死掉。”争论与饮酒，使彼等面泛红晕，乡绅利一内一翰惟恐席间缺乏欢乐，频频为众人斟上浓啤酒。青年马登遂原原本本告以实情，并云产妇如何一命呜呼，其夫凭借虔诚之信仰，遵从托钵修士与祈祷僧的劝诫，并根据彼对阿尔布拉坎的圣乌尔坦[〔27〕]所发之誓，曾如何祈愿勿让伊死去。众人听罢，哀痛不已。青年斯蒂芬曰：“诸君，俗众间亦频频窃窃私议。而今，婴孩及其母，一在混混沌沌的地狱外缘[〔28〕]，一在炼狱火焰中，偕崇敬造物主。然而，按照天主之旨意，本应生存之灵魂，我等则逐夜消灭之，岂非对圣神，天主本身，上主以及生命之赐与者[〔29〕]犯下罪孽？因为诸君，”彼又云：“我等之情一欲犹如过眼浮云。对我等一内一部之小生命而言，我等仅一媒介而已。大自然冥冥之中另有用意。”青年迪克森旋即对潘趣·科斯特洛云：“汝解其目的乎？”然而彼烂醉如泥，仅曰：“为了发泄郁积之情一欲，只要有机会，则不拘他人之妻、处一女，抑或情一妇，一概一奸一污之。”此刻，阿尔巴·隆加的克罗瑟斯吟咏了青年玛拉基为每千年长一次角的独角兽[〔30〕]所作之赞歌。众人竖耳聆听，皆笑且讥之，曰：“以圣福蒂努斯[〔31〕]之名发誓，众所周知，凡是男子所能做到者，其[〔32〕]器一官均能做到。”在座者嘻嘻哈哈大笑一通，惟有青年斯蒂芬与利奥波德爵士则毫无笑意。利奥波德虽不言，想法却与众不同。不论是谁，在何处分娩，彼均抱有恻隐之心。青年斯蒂芬傲然谈及母亲教会[〔33〕]欲将彼推出其怀抱，谈及教规以及堕一胎之守护神夜妖利利斯。并谈及妊一娠之种种原因：或由风播下光辉的种一子[〔34〕]，或通过吸血鬼之魔力嘴对嘴地[〔35〕]怀上了一孕一；或如维吉尔所云，借西风之力[〔36〕]，或借月光花之腥臭[〔37〕]，或与一名刚跟丈夫睡过觉的女人刻不容缓地去睡觉。据阿威罗伊与摩西·迈蒙尼德之见解，或入一浴时亦能怀一孕一[〔38〕]。彼又云：“次月底，胎儿被注入一具人类的灵魂，我等神圣之母[〔39〕]为了天主更大之光荣，永远庇护所有灵魂。而地上之母仅只是一头下仔的母兽而已，依照教规理应死去。掌握渔夫印玺之圣彼得亦如是说。神圣的教会永远建立在磐石彼得之上[〔40〕]。”众单身汉问利奥波德爵士曰：“在类似情况下，汝为拯救一条命，不惜让产妇冒丧命之危险乎？”彼为人谨慎，为了做出迎一合众人心意之答复，手托下颚，乃按一习一惯诡称：“吾虽外行，却挚一爱一医术，目睹如此罕见之事件，吾以为母亲教会如能同时拿到诞生与死亡之献金[〔41〕]，确为一举两得之好事。”遂用此言岔开彼等之质疑。“此话确实不假，”迪克森曰，“倘使吾未听错，亦堪称意义深长之语。”青年斯蒂芬闻讫，喜出望外，并断言：“偷自贫穷的，就是借给耶和华[〔42〕]。”每当酒醉，彼即狂态毕露，今又故态复萌矣。
然而利奥波德爵士嘴上虽如是云，却忧心如焚。盖彼仍怜悯因产前阵痛而发出骇人尖声喊叫之产妇也。彼亦念及曾为彼产独子之贤夫人玛莉恩，因医疗乏术，命途乖舛，该婴生后十一日即夭折矣。伊为此横祸痛心疾首。时值隆冬，伊惟恐亡儿冻僵，一尸一骨无存，遂以通称为羊一群一之花的小羊羔一毛一制一一精一致一胸一衣，裹于儿身。利奥波德爵士失却嗣子后，每当目睹友人之子，即怀念往日之幸福，遂沉浸于凄楚之中。悲的固然是与心地如此善良之子嗣永别（众人皆对彼之前途寄予厚望焉），亦同样为青年斯蒂芬哀伤，盖彼与诸荡儿为伍，饮酒狂闹，将财产糟蹋在娼一妓一身上[〔43〕]。
此刻青年斯蒂芬将空杯斟满，倘非较彼谨慎者出面拦阻，则所余即无几矣。斯蒂芬继续忙于劝酒，既祈愿获得教皇之祝福，又提出为基督之代理干杯，并曰，教皇堪称布雷教区代理主教[〔44〕]。斯蒂芬曰：“干杯，诸君，且饮蜂蜜酒。虽非属吾肉一身，此亦吾魂魄之象征。对仅靠面包而生存者[〔45〕]，赐之以面包。勿愁酒将匮乏。面包使人沮丧，酒则带来慰藉。且看！”言罢，遂亮出贡品，闪闪发光之硬币及金饰师所制钞票[〔46〕]，一共一计二镑十九先令。谓此乃彼所作歌曲之报酬。在座者均知彼素来拮据，故见此巨款，均惊异不止。此时，彼陈辞如下：“诸君，且听吾言，于时间之废墟上筑造永恒之宫殿。此话何解？情一欲之风摧一残荆棘丛，随后荆棘丛在时间之小园中萌芽，绽开玫瑰。聆听吾言：在女子的子一宫一内一，道成了肉一身[〔47〕]，然而在造物主心中，所有必将消亡之肉一身，一概变成不会消亡之道。此乃第二创造也。凡有血气者，均来归顺。我等强有力的母亲，可敬之母[〔48〕]，一孕一育了为凡人赎罪者，即救世主、牧人之贵体，其名何其有力。伯尔纳[〔49〕]此言不谬矣。圣母玛利亚拥有向天主恳求的全能之术[〔50〕]。吾辈凭借连绵不绝之脐带与之保持血缘的远祖[〔51〕]，为了一只便宜苹果竟将我等子孙、种族，祖祖辈辈悉数出卖，而玛利亚作为第二个夏娃，正如奥古斯丁[〔52〕]所云，拯救了芸芸众生。问题在于：第二个夏娃知晓基督乃是神之子，伊身为童贞之母，汝子之女[〔53〕]，仅只是造物主所造之物；抑或不知基督乃神之子，与住在杰克所盖之房[〔54〕]中之渔夫彼得以及木匠约瑟（彼乃使一切不幸婚姻获得圆满之主保圣人）一道不认耶稣或对耶稣不予理睬[〔55〕]。因利奥·塔克西尔告诸吾曹，使伊沦至此步尴尬田地者，圣鸽也。天主可怜我等[〔56〕]！非变体论即同体论，然而绝非实体下[〔57〕]。”众人闻讫，大叫曰：“此言可鄙矣。”“受一孕一无愉悦，”彼曰，“分娩无阵痛，肉一身无疤痕，腹部未鼓起。好一色一之徒自可虔诚、热烈礼赞之。吾曹断然予以抵制，抗拒。”
此时，潘趣·科斯特洛砰然以拳击桌，唱起一婬一猥小调《斯塔布·斯塔贝拉》，谓醉汉使阿尔马尼[〔58〕]一少女有了身一孕一云，并径自吆喝道：
——头三个月她身上不舒服，斯塔布。
护一士奎格利遂从门口怒吼曰：“不害臊吗！安静点儿。”盖伊一心一意欲在安德鲁君到来之前，将一切整顿就绪。惟恐无聊之喧嚣，有损于伊值勤之一声誉，理应敦促彼等切记之。老护一士面带戚一色一，神情安详，步伐稳重，身着暗褐长袍，与其布满皱纹之一陰一郁面庞颇为相称。此番劝诫当即见效，潘趣·科斯特洛遂成为众矢之的。彼等或软硬兼施，给以教诲，或郑重严肃训斥此村夫。齐声谴责曰：“遭瘟之白痴！”“冒失鬼！”“乡巴佬！”“侏儒！”“私生子！”“废物！”“猪小肠！”“乱臣贼子！”“生在一陰一沟里的！”“不足月份的！”“闭上汝那为神诅咒之猴嘴，少说酒后之胡言乱语！”以举止温和镇静为特征之贤明绅士利奥波德亦建议曰：“当前乃最神圣之时刻，亦为最不可侵犯之时刻。霍恩产院应为静谧氛围所笼罩。”
长话短说。随后，埃克尔斯街仁慈圣母玛利亚医院之迪克森君乃会心一笑，问青年斯蒂芬曰：“汝为何未立誓出家当修士。”彼答曰：“在胎中必顺从，入墓后自贞节。余毕生受穷，实非出自本意也。”利一内一翰君立即驳斥曰：“吾风闻汝之恶行。”遂将所闻一一道来，谓彼曾玷污信任彼之女子那百合般之贞一操一，此乃未成年者之堕一落行为也。举座咸证明确属事实，乃欢声大作，为彼做人之父而干杯。然而斯蒂芬曰：“与汝等所想大相径庭。吾乃永恒之子，至今仍为童贞。”闻讫，众人愈益欢呼，对彼曰：“汝之婚礼犹如祭司于马达加斯加岛上所举行之稀奇仪式[〔59〕]，剥掉新一娘一衣裳，使其失去贞一操一。新一娘一身裹素白与橘黄嫁衣，新郎着洁白与胭脂一色一衣，点燃甘松油脂及小蜡烛，双双躺在新婚床上。众教士齐唱‘主啊’[〔60〕]及赞歌‘为了通晓一性一交之全部奥秘’[〔61〕]，直至新一娘一当场被破一瓜为止。”斯蒂芬遂将敏一感之诗人约翰·弗莱彻君与弗朗西斯·博蒙特君所作《处一女之悲剧》中旨在开导情侣之一精一彩结婚小调一教给众人。在维金纳琴[〔62〕]和谐伴奏下，反复唱叠句：“上一床！上一床[〔63〕]！”此首绝妙而优美动听之喜歌，给予年轻情侣莫大慰藉及信念。彼等在男一女傧相所持馥郁华丽之花烛照耀下，来到颠一鸾一倒一凤所用之四脚舞台跟前。“彼等二人幸得相会矣，”迪克森君喜曰，“然而，年轻的先生，且听吾言，彼等毋宁改称博·蒙特与莱彻[〔64〕]。这一结合，成果必甚丰。”青年斯蒂芬曰，彼记得一清二楚，彼等二人一共一享有一名情一妇，伊实为娼妇是也[〔65〕]。彼时生活中充满了欣喜欢乐[〔66〕]，伊周旋于二人之间。家乡风俗[〔67〕]对此甚为宽容。“一个人让妻子与友同寝，”彼曰，“人间之一爱一莫此为甚[〔68〕]。‘汝去，照样为之[〔69〕]。’此言，或其他有类似含意之言语，系出自曾在牛尾大学开法国文学钦定讲座之查拉图斯特拉[〔70〕]教授。此人赐与人类之恩惠，无人企及。带陌生人入汝之圆形炮塔，汝必睡次好之床[〔71〕]，否则大难必然临头。弟兄们，为吾本人祈祷[〔72〕]。众人遂曰：‘阿门。’让一爱一琳记住历代之年，上古之日[〔73〕]。汝何以不尊重吾人及吾言，擅将陌生人引进吾门，于吾眼前行邪一婬一[〔74〕]，如耶书仑，渐渐肥胖，踢踢踹踹[〔75〕]。因此，汝背叛光犯下罪行，致使汝主沦为众仆之奴[〔76〕]。归来兮，归来兮，米利族：勿忘吾，噫，米列西亚族[〔77〕]。汝为何在余眼前作恶，为一名一药一喇叭商贾踢开余[〔78〕]?汝女为何不认余，并与罗马人及不通语言之印度人一共一寝于豪华床榻[〔79〕]?看哪，吾民，自何列布、尼波与比斯迦[〔80〕]以及哈顿角峰[〔81〕]，俯瞰那流淌一奶一与钱之地方[〔82〕]。然而，汝供余饮者，苦一奶一也。余之太一陰一与太一陽一，则被汝永远消灭之。汝将余永远撇在苦难黑暗之路途上。汝吻吾唇时，有股一湿一灰气味[〔83〕]。此乃一内一心之黑暗也。”彼续曰：“以《七十子希腊文本圣经》[〔84〕]之睿智，亦未能使其豁然开朗，甚至只字未提。来自苍穹之黎明已破地狱之门，并造访极偏远之黑暗[〔85〕]。对暴虐一习一以为常，遂麻木不仁矣（正如塔尔[〔86〕]关于亲一爱一的斯多葛派所云）。哈姆莱特之父即不曾将燎浆泡之疤痕[〔87〕]出示王子。出现于人生白昼之不透明，犹如埃及之灾害，惟有生前与死后之黑暗，方为最适当之场所与途径[〔88〕]。然而万物之目的及终局多少均与发端及起源相一致：即诞生后逐渐发育成长，随后则依自然法则，朝终局缩小、退步，以后退之变化告终。吾曹在天日下之生存，亦同于上述众多相对关系。三名老姊妹[〔89〕]为吾曹接生：吾曹涕哭、长胖、嬉戏、接一吻、拥抱、别离、衰老、死亡。伊等则屈身俯视我等遗容。初卧于老尼罗河之畔芦苇丛中用枝条所编之床上，得到拯救[〔90〕]。最后，伴以山猫与鹗鸟之齐声哀鸣，埋葬于隐蔽之墓中。该墓之所在无人知晓[〔91〕]，吾曹将受何判决：赴陀斐特[〔92〕]抑或伊甸城[〔93〕]，亦全然不知。回顾后方，欲知吾曹存在之意义，起源于何等遥远地域，亦不可得矣。”
此刻，潘趣·科斯特洛高声引唱《斯蒂芬，唱啊》[〔94〕]。彼大叫曰：“看，智慧为自己盖起一座殿堂，乃造物主之水晶宫[〔95〕]，宽敞、巍峨、永恒之苍穹，井然有序，找到豌豆者即奖给一便士。[〔96〕]”
——瞧，巧匠杰克盖起了大房，
看，满溢的麦芽存了多少囊，
在杰克约翰露营的漂亮马戏场 [〔97〕]。
呜呼！一陰一沉沉之器物破碎声响彻街头，发出回音。托尔[〔98〕]在左边轰鸣。掷锤者之愤怒可畏。暴风雨袭来，使科斯特洛之心得以沉静。林奇君嘱彼曰，力戒对人出口不逊，肆意谩骂，盖其应下地狱之饶舌与亵渎神明之言辞，使神震怒也。彼原先肆意寻衅，而今则面一色一倏地发白，引人注目，并缩成一一团一。其始气势汹汹，俄而闻言丧胆，雷声隆隆之时，心在一胸一膛一内一狂跳不已。有人挖苦，有人嘲笑。潘趣·科斯特洛复狂饮啤酒，利一内一翰君发誓曰：“吾亦效之。”此言既轻浮且具挑衅一性一，不值得理睬。然彼吹牛大王则叫嚣曰：“即便神老爹[〔99〕]藏于吾杯中，与吾何干？吾决不落人后。”然彼乃蜷缩于霍恩大厅之一内一而出此言，愈益显示其懦弱之至也。为鼓起勇气，彼遂将杯中物一饮而尽。此时雷声经久不息，遍及苍穹。马登君耳闻世界末日之霹雳信号，一时满腔敬畏，捶一胸一不已。布卢姆君则趋近吹牛者，以缓和其巨大恐惧，并安慰曰：“吾仅略闻噪音。看，雷神头部降雨矣，此皆正常之自然现象耳。”
然而青年吹牛大王所怀恐惧，因安一抚者之语而消失欤？否。盖彼一胸一中插有尖钉，名曰苦恼，非语言所能消除者也。彼能安详若布卢姆，虔诚若马登乎？彼虽愿如此，却未能如愿。但彼能否努力重新觅到少年时代赖以为生之纯洁瓶欤？诚然，彼缺圣恩，无从寻觅该瓶，奈何。彼是否在轰鸣中闻得生育神之一声，或安一抚者所云现象之噪音乎？闻欤？若非塞住理解之管（彼并未塞），彼必闻之。通过该管，彼始领悟自己位于现象之国，迟早必死。盖彼一如他人，在进行一场即将消逝之演出也。彼肯于接受死亡，如他人一般消逝乎？彼绝不欲接受。现象根据《法则》一书，命令彼从事男人与妻子所行之举，彼亦断然拒绝。盖彼不欲从事更多之演出也。然彼对被称作信吾者[〔100〕]之另一国土，欢喜王之福地，无死、无生、不娶不嫁[〔101〕]、无母一性一、凡信仰者悉能进入之永恒之地，一无所知乎？然。虔诚告彼以该国之事，节一操一指示彼以通往该国之路。但途中，彼遇一形貌艳丽之一妓一，自称一鸟在手，曰：呔，汝美男子，跟吾来，带汝赴一极佳之所。一片甜言蜜语，将彼从正路诱入歧途！凭借甜嘴蜜舌，将彼引入名双鸟在林之洞一穴一，学者或称之为肉一欲。
此乃在母一性一之舍中围桌而坐之众人所渴求者也。倘彼等遇该一妓一一鸟在手（伊栖于一切瘟疫、怪物及一个恶魔中），势必竭尽全力接近之，并与之交一媾。彼等曰：信吾者系一观念而已，无从领会。首先，伊诱彼等前去之双鸟在林，乃天下第一洞，一内一设置四枕，附四标签，印有骑角，颠倒、赧颜、狎昵字样。其次，预防法给彼等以牛肠制成之坚固盾牌，对恶疫全身梅毒及其他妖怪，亦无须惧怕。第三，凭借称作杀婴之盾牌，恶鬼子孙亦无从加害于彼等。彼等遂沉湎于盲目幻想。挑剔氏、时或虔诚氏、狂饮猴氏、伪自一由民氏、臭美迪克森氏、青年吹牛大王以及谨慎安一抚者氏。呜呼，尔等不幸之徒，皆受骗矣。盖该轰鸣巨响乃上主无比悲愤之一声，因彼等违背上主繁衍生息之令，肆意滥用一浪一费，上主遂伸臂扬弃彼等之灵魂。
于是，六月十六日（星期四）帕特里克·迪格纳穆卒于脑溢血。葬于地下。久旱之后，天降喜雨。一名运泥炭约航行五十英里水路之船夫曰：“种一子无从萌芽，田野涸竭，一色一极暗淡，恶臭冲天，沼地与小丘亦如是矣。”无人记得旱魃为虐始自何时，嫩芽尽皆枯萎，呼吸亦复艰难。玫瑰花一蕾均化为褐一色一，锈迹斑斑，丘陵上惟有干涸之菖蒲与枝条而已。星星之火，即可燎原。举世皆云，与此旱情相比，去岁二月间风暴之灾亦小巫见大巫矣。如前所述，日暮时，风起西空，夜幕降临后，出现大朵乌云，翻滚膨一胀。喜观天象者咸望之：惟见一道道闪电，十时许，一声巨雷，伴以悠长轰鸣，骤雨若烟雾，众人仓皇遁往家中。暴雨乍下，男子即以布片或手帕遮草帽，女子则撩一起裙裾，跳蹿而去。自伊利广场、巴戈特街与杜克草坪，穿过梅里翁草地，直至霍尔街。当初干涸龟裂，而今猛水奔流，轿子、公一共一马车、出租小马车，一概不见踪影。然而最初之霹雳后，即不再闻雷声。在法官菲茨吉本[〔102〕]阁下（彼乃于大学境一内一与律师希利[〔103〕]平起平坐之人物）住宅之对门，绅士中之绅士玛拉基·穆利根适从作家穆尔[〔104〕]先生（原为教皇派，人谓而今乃虔诚之威廉派[〔105〕]）家中步出，路遇亚历克·班农[〔106〕]。班农留短发（身着肯达尔绿一色一粗呢舞衣者近来时兴此种发式），正乘驿马车从穆林加尔进城来。彼曰，彼堂弟与玛拉基·穆利根之弟在该处逗留一月，直至圣斯维辛节[〔107〕]。相互讯问欲往何处？班农曰：“返家途中。”穆利根曰：“吾应邀赴安德烈·霍恩产院，饮上一盅。”并要班农告以身高超过同龄人、胖到脚后跟之轻佻妞儿[〔108〕]事，因大雨滂沱，二人同赴霍恩产院。《克劳福德日报》之利奥波德·布卢姆与一帮喜诙谐、看似好争论之徒于此宽坐。计有：仁慈圣母医院三年级学生迪克森、文·林奇、一苏格兰人、威尔·马登、为亲自下赌注之马伤心不已之托·利一内一翰和斯蒂芬·迪。利奥波德·布卢姆原为解乏而来，现略恢复元气。今晚彼曾做一奇梦：其妻摩莉足蹬红拖鞋，身着土耳其式紧身一裤一，博闻多识者谓此乃进入一个新阶段之征兆。普里福伊太太系住院待产妇[〔109〕]，惜预产期已过二日，仍卧于产褥上，助产士焦急万分，不见分娩。灌以可充作上好收敛剂之米汤一碗，亦呕吐之，且呼吸无比困难。众人云：据胎动，必得一顽皮小子，企盼天主使其平安产下。吾闻此胎儿乃第九名生存者。报喜节日[〔110〕]，普里福伊太太曾为满周岁之小儿剪指甲。然该儿已尾随其三个曾哺以母一乳一之兄姊夭折，仅在君王《圣经》[〔111〕]上用秀丽字迹留下芳名而已。夫君普里福伊业已五十开外，虽系循道公会教徒，仍照领圣体[〔112〕]不误。每逢主日，倘天气晴朗，彼即携二儿至Yan牛港[〔113〕]外，以装有牢固鱼轮之竿垂钓，或乘自备方头平底船，用拖网捕比目鱼与绿鳕，满载而归。如是我闻。简言之，大雨无尽，万物复苏，丰收在望。然而见多识广者云：据玛拉基[〔114〕]之历书，风雨之后预测将有火灾（吾闻拉塞尔先生本着源于印度的同一要旨，为其“农民报”[〔115〕]撰写预见一性一咒文），三者不可缺一。此乃无稽之谈，仅能迷惑老妪小儿而已，但偶尔立论亦能恰当中肯，实为奇妙。
此刻利一内一翰趋至桌边，曰：“当日晚报上刊一函[〔116〕]，”遂浑身翻找（彼赌咒云，该函使彼牵肠挂肚）。经斯蒂芬劝解，彼方作罢，并嘱迅速在近旁落座。彼放一荡成一性一，自谓生一性一滑稽诙谐、调皮而不怀恶意。平素玩一弄女人、赛一马、传播一婬一秽艳闻为其拿手好戏。实言之，彼身无长物，与人贩子、马夫、赌注经纪人、二流子、走私者、徒弟、暗娼、一妓一女以及其他无赖为伍，多在咖啡店及小酒馆中盘桓。或经常与萍水相逢之法一警一及巡一警一狂饮蛋糖白葡萄酒[〔117〕]，自午夜至天明，探听众多黄一色一丑闻。彼通常就餐于简易食堂，只凭囊中仅有之一枚六便士银币，即可吃上一碗残羹剩饭或一盘下水。随即鼓起舌簧，满口皆趸自娼一妓一之流的一婬一乱秽语，致使每个母胎所生之子莫不捧腹。另一男子科斯特洛闻言，问该函文系诗乎？或故事乎？利一内一翰曰：“皆非也，弗兰克（此乃科斯特洛之名），该函涉及因瘟疫而即将悉数被屠一杀之凯里母牛。让其连同罐头牛肉一道见鬼去！（彼眨眼云）遭瘟的！锡器中盛有无比美味之鱼，请品尝之。”遂殷勤劝弗兰克进食旁边所置腌西鲱鱼。其间，利一内一翰贪婪注视之，终于得手。彼饿矣，食鱼实乃此行之主要目的。弗兰克遂用法语云：“让母牛死光。”彼曾受雇于一名在波尔多[〔118〕]拥有酒窖之白兰地出口商，一操一上流人士之文雅法语。弗兰克生一性一怠惰，其父（一小一警一官）煞费苦心，送彼学一习一文理并掌握地球仪；注册升入大学，专攻机械学。然而彼任一性一放肆若未驯之野驹，对法官与教区差役比对书本更亲。彼一度志愿做演员，继而欲当随军酒食小贩，时赖赌账，时又耽于斗熊[〔119〕]与斗鸡。忽而立志乘船远航，忽而又与吉卜赛人结伙，一浪一迹天涯；借月光绑架乡绅之嗣子，或偷女佣之一内一衣，或藏身于柴垣之后，勒死雏鸡。彼离家出走之次数与猫儿转生不相上下。每逢囊空如洗，彼即返回家中。其父任小一警一官，每次见彼即洒下一品脱泪水。利奥波德先生诚心欲知晓缘由，乃抱臂曰：“彼等欲将牛屠一杀殆尽乎？今朝吾确曾见到牛一群一，将用船载往利物浦[〔120〕]。吾不相信事情竟至如此糟糕。”数载前，彼曾在约瑟夫·卡夫[〔121〕]先生手下任雇员。卡夫乃一可敬之生意人，在普鲁西亚街加文·洛先生的牧场附近从事畜牧业，在草地上拍卖牲畜。因此，布卢姆对传种牲畜、产前之母牛、满两岁之肥公猪以及Yan羊，均十分熟悉。“吾对汝言持有疑问，”彼曰，“牛所患之疾病听来更似支气管炎或牛舌炎。”斯蒂芬先生略为动容，但仍文质彬彬地答曰：“并非如此。奥地利皇帝[〔122〕]之御马主事已发来快函表示谢意。彼将派遣全莫斯科维[〔123〕]首屈一指之名兽医[〔124〕]牛瘟博士，凭借一两粒大一药一丸，即能抓住公牛角。[〔125〕]”“呔，呔，”文森特先生曰，“坦率言之，倘该博士对一爱一尔兰公牛动手，必将被牛角勾住，进退维谷。”“名称与产地均为一爱一尔兰，”斯蒂芬先生曰，并依次为众人斟浓啤酒，一如闯入英国瓷器店中之一头一爱一尔兰公牛。[〔126〕]“吾理解汝意，”迪克森先生曰，“此即农场主尼古拉斯送往本岛之同一公牛[〔127〕]耳。彼为最优秀之家畜饲养员，鼻孔上穿着一枚绿宝石[〔128〕]环。”“诚然诚然，”文森特先生隔桌曰，“一语道破，如此膘肥体壮之公牛，从未在三叶苜蓿[〔129〕]上拉过屎。彼生有巨角，一毛一色一金黄，鼻孔散发芳一香，若袅袅轻烟。本岛妇女遂撇下生面一团一与擀面杖，与公牛殿下戴上串串雏菊花环，随彼而去。”“何以至此？”迪克森先生曰，“公牛动身之前，宦官兼农场主尼古拉斯嘱一帮同为Yan人之医生，将其彻底Yan割之。尼古拉斯云：‘去！吾表弟哈利陛下之命令，汝必言听计从。现接受农场主之祝福！’话音未落，啪地击其一臀一部。”“表示祝福之一击，裨益良多。”文森特先生曰，“作为补偿，彼将力量相当于两头公牛之秘诀传授下来。处一女、妻子、女修道院院长与寡一妇至今断言，伊等与其跟一爱一尔兰四片绿野[〔130〕]上最英俊、强壮、专门勾一引女人之年轻小伙子睡觉，不如随时都于幽暗牛棚中，对着牛耳嗫嚅[〔131〕]，并希望彼用神圣的长舌一舔一自己的脖颈。”此刻另一男子曰：“伊等给彼穿上刺绣花边衣裙，配以坎肩及腰带，袖口缀以褶边，将额发剪短，浑身涂以鲸脑油[〔132〕]。于每一街角为其筑一座黄金牛槽[〔133〕]，装满市上最上等干草，供其尽情伏卧拉屎。此时教友们之神父（彼等对公牛之别称）因过于肥胖，难以步行至牧场。为了不使其受累，工于心计之妇人及姑一娘一乃将饲料兜在围裙中为彼送去。饱餐后，彼用后一腿一立起，供太太小一姐一窥奥秘，并以公牛之语既吼且叫，伊等齐声效之。”“哎，”另一人曰，“彼益愈纵容自己，除了供自己食用之绿草（彼头脑中惟有绿一色一）不容国土上生长任何植物。岛屿中一央之小山丘，竖有一牌，上云：‘奉哈利王[〔134〕]御旨，地上生绿草。’”“因此，”迪克森先生曰，“只要风闻罗斯康芒或康尼马拉原野上有盗牲畜者，抑或斯莱戈[〔135〕]农夫播种一把芥籽或一袋菜籽，彼即奉哈利王御旨，跑遍半壁乡村，用犄角将所种之物连根掘起。”“起初二人之间发生争执，”文森特先生曰，“哈利王称农场主尼古拉斯为‘天下老尼克[〔136〕]之大杂烩’，家中蓄七名私娼之老鸨[〔137〕]。吾欲惩戒之。尼古拉斯曰：‘用先父遗下之牛一陰一茎一快鞭，使此畜生一尝地狱味道。’”“然某日傍晚，”迪克森先生曰，“哈利王于划船比赛中获得冠军（彼使用锹型桨子，惟依比赛规章第一条，其他选手均用草耙划船），为了赴晚宴，彼正修整高贵之皮肤[〔138〕]时，发现自己酷似公牛。遂翻阅藏于餐具室、手垢斑斑之小册子[〔139〕]，查明自己确系罗马人通称为牛中之牛[〔140〕]那头着名斗牛[〔141〕]旁系之后裔。其名字确为蹩脚拉丁语，意即：展览主持者。”“此后，”文森特先生曰，“哈利王当众廷臣之面，将头扎进牛之饮水槽，及至从水中伸出头后，告以自己之新名[〔142〕]。彼听任水哗哗流淌，身着祖母所遗旧罩衫及裙子，并购一册公牛语[〔143〕]语法书一习一之。然而只学会人称代名词，遂用大字抄录，默记之，每当外出散步，衣袋中辄装满粉笔，在岩石边沿、茶馆桌子、棉花包或软木浮子上胡乱涂写。简言之，彼与一爱一尔兰牛[〔144〕]旋即成为莫逆，犹如一臀一部与衬衫然。”“此语不差，”斯蒂芬先生曰，“其结果，本岛男子发现负情女子异口同声，无可救一药一。遂建造舟筏，携家财登船，桅杆尽皆竖一起，举行登舷礼，转船首向风，顶风停泊，扬起三面帆，在风与水之间挺一起船首，起锚，转舵向左，海盗旗迎风飘扬，三呼万岁，每次三遍，开动舱底污水泵，离开兜售杂物之小舟，驶至海面上，航往美洲大一陆。”“彼时，”文森特先生曰，“一水手长谱一首滑稽歌曲：
教皇彼得虽尿床，
仍不失为男子汉〔[ 145〕]。”
学生们之寓言行将结束时，吾等畏友玛拉基·穆利根先生偕初邂逅之友出现于门口，系一青年绅士，名亚历克·班农[〔146〕]也。彼新近进城，报名参军，欲在国防军中购一旗手或骑兵旗手之位置[〔147〕]。适才谈论之治病方案，与穆利根先生之方针不谋而合，因此彼欣然表示兴趣。乃递予众人各一组名片，系当日出自昆一内一尔先生之印刷厂承印者。上以秀丽之斜体字印着兰贝岛[〔148〕]受一精一媒介业与人工授一精一业玛拉基·穆利根先生。彼阐述曰：在城里，福普林·波平杰伊[〔149〕]爵士与米尔克索普·奎德南克[〔150〕]爵士游手好闲，专事寻一欢作乐。彼拟远离此圈子，献身于赋予吾曹肉一体机能之最高尚事业。“好友请道来，吾等当洗耳恭听，”迪克森先生曰，“个中想必有猥亵气味。二位且移身坐下。坐与站都一样便宜[〔151〕]。”穆利根先生遂接受邀请，对听众详述其计划。此计划系根据对不妊之原因进行考察而得，原因包括抑制与禁欲。抑制乃夫妇不和或互不协调所致，禁欲则由于天生缺陷或后天之一习一癖。彼曰：目睹新婚燕尔之床最宝贵之担保[〔152〕]被剥夺，痛何如哉。众多可人之富孀被恶贯满盈之僧侣所霸占，禁锢于格格不入之女修道院中，使光艳藏诸木斗之下[〔153〕]；另有如花似玉之女子，在市井粗鄙之徒怀中凋零，而伊等本应倍享幸福。如上诸多冰清玉洁之女一性一成为牺牲品，而附近本有百名英俊男子欲一爱一之不能。穆利根云，每念及此，心如刀割。为了免除祸患（彼已下结论，认为此乃潜热受到压抑之故），彼乃与有识之士一共一商对策，决心向兰贝岛主塔尔博特·德马拉海德爵士[〔154〕]购买该岛土地之绝对所有权及自一由保有权。此爵士系着名之托利一党一成员，对蒸蒸日上之吾一党一颇加赞许。乃提议在此建造国立受一精一场[〔155〕]，取名中心，并竖一方尖碑[〔156〕]，乃据埃及式样凿成。不论何等身份之女子，凡欲满足其天然官能者一旦来此，彼必为之忠心效劳，俾使之受一孕一。彼曰，吾所图并非金钱，劳务费不取分文。最穷之厨一娘一乃至社交界阔夫人，只要渴望在身心方面得到尽情满足，均能在彼处找到理想之男一性一。彼曰，为了取得营养，食谱限于馥郁之球根、鱼及野兔——尤其后者乃多产啮齿动物，极适宜达到彼之目的。不论烤或炖，只需添上一片肉一豆蔻叶，一二颗辣椒即可。热切而坚定地发表完此冗长演说之后，穆利根先生立即取下遮帽手帕。二人似均受雨淋。虽已加快步伐，通身仍均一湿一透，见于彼所着灰一色一手织灰呢短一裤一上之斑纹。众人闻其计划，莫不欣喜，并衷心颂扬之。惟独玛利亚医院之迪克森先生则故意责难。谓：彼欲运煤至纽卡斯尔[〔157〕]乎？穆利根先生则对该学者报以脑中所记一段恰如其分之古典引文，根据既充分，又能雍容大方地支持其论点：噫，诸市民，当代道义之颓废，江河日下。吾辈家中妇女，偏一爱一被温柔男子以手指作一婬一荡之搔一痒，而弃罗马百人队长之沉重一睾一丸及异常勃一起于不顾[〔158〕]。彼并为不够机智者举出更合乎彼等胃口之动物界实例——诸如树林间空地上之公鹿母鹿，农家场院中之公鸭母鸭等，以此类推，阐述要点。
彼饶舌家着实仪表堂堂，并素以风度翩翩自豪。现将话题转至本人服装上，对天气之乍变，愤然予以谴责。众人则大赞此公所提方案。其友，一年轻绅士，对新近之艳一遇[〔159〕]喜不自胜，不禁告知邻座。此刻，穆利根先生扫视桌面，问饼与鱼[〔160〕]系供何人食用？及至瞥见异邦人，乃彬彬有礼地深打一躬，问曰：“敢问足下需要吾曹在专业方面提一供协助欤？”异邦人闻言，衷心表示谢意，却依然保持适当之距离。答曰：彼乃为霍恩产院一名女病友而来。不幸伊属难产（言至此，深叹一声），欲知是否已安然分娩。迪克森先生嘲笑穆利根先生之初期腹部肥一大症以转换气氛，曰：“此乃前一列一腺囊一内一部或男一性一子一宫一内一部一卵一子怀胎之征兆乎？抑或如名医奥斯汀·梅尔顿[〔161〕]先生所云，乃胃中之狼[〔162〕]所致乎？”穆利根先生从腰部发出一阵哄笑作答，毅然拍打横隔膜下部，并很一精一彩且滑稽地模仿葛罗甘老婆婆[〔163〕]（惜伊系一一妓一女[〔164〕]，但仍不失为最杰出之女一性一），同时扬言：“妾腹从未养过私孩子也。”彼演技高超奇巧，哄笑屡屡爆发，使满室无不振奋喜悦。倘非前厅发出一警一报声，此场轻快喧嚣之摹拟闹剧仍将续演。
闻者非他人，乃一苏格兰学生也。此公一性一易激动，金发宛如亚麻，以无比热烈之语气向该年轻绅士[〔165〕]深表祝贺。绅士谈兴正浓时，彼予以打断，以谦恭之神态向对面所坐人士招手，恳请递与一瓶甘露酒。同时，将头一歪，似有所迟疑（即使整整一世纪之良好教养，亦未必能训练出如此优雅之举止）。然后将瓶子朝相反方向倾之，以清楚之口齿询问该讲述者：“饮一杯如何？”“拜受[〔166〕]，贵客，”彼欣然曰，“万谢[〔167〕]，此举正合时宜。有此杯酒，吾之幸福方能完满。然而，上天保佑，即使吾行囊中仅有些许饼屑，以及一杯井水，吾亦深感满足，并甘愿跪于地下，为万宝之赐与者所确保之幸福，向上苍之神力致谢。”言讫，彼将杯凑至唇边，以心满意足之神态，饮甘露酒少许，抚发袒一胸一，拽出丝带所系之小匣。匣一内一嵌有女友亲笔题字之相片。彼接后，甚为珍一爱一。彼含情脉脉审视该面影，并曰：“噫，先生，倘汝若吾然，于激动人心之刹那间，目睹伊人身着雅致披肩，头戴俏一丽新软帽[〔168〕]（伊以悦耳声调，告以此乃生日礼物也），淳朴洒脱，温一存妖冶；足下必慨然向之五体投地，或永远逃离战场。吾断言，此生从未如此动心。主啊，感谢尔为吾创造日日夜夜。备受该倩女青睐者，诚为三生有幸。”无限温一存之叹息愈益使此番话语感人至深。彼将小匣揣入怀中，并再度拭泪叹息。“大慈大悲之天主，尔所创造之物，普获尔之祝福。尔之治下最美妙者乃人之恋情也。恋情如此深广伟大，足以使自一由人与奴隶，蠢乡巴佬与文雅纨泛子弟，风华正茂、热情奔放之情一人与中年丈夫，均顿然堕入五里雾中。然而先生，吾走题矣。吾曹现世之欢乐是何等杂以悲哀，何等不完美。命运不济！”彼痛苦呼叫曰，“倘若主上赋吾以先见之明，提醒吾携带雨衣，当不至此！”遂不禁落泪。“纵下七场骤雨，对吾曹亦毫无害处。吾过于大意矣！”彼手击前额，大声曰，“明日将迎来新的一天，雷鸣千遍。吾识一外衣商人[〔169〕]波因茨先生，可售与法式舒适外衣，每件一里弗尔[〔170〕]，确保不致一湿一及女方。”“呔呔！”授一精一业者[〔171〕]大声插嘴曰，“吾友穆尔[〔172〕]先生乃一非凡之旅人（适才吾与彼[〔173〕]曾一共一饮酒半瓶，座中有市一内一博学之士），彼据可靠消息告知，霍恩岬角，雨势猛烈[〔174〕]，致使所有外衣（无论何等结实），均已一湿一透。”彼曰：“诚然[〔175〕]，大雨倾盆，罹难者无一不当即匆匆告别人世。”“呸！一里弗尔[〔176〕]！”林奇先生大声曰，“货一色一粗陋至此，不值一苏[〔177〕]耳。伞[〔178〕]之大小纵然仅及仙女蘑菇[〔179〕]，然亦顶得过十件如此搪孔之物。任何稍有机智之女子，决不会用此等外衣。吾之情一妇基蒂今日相告，伊情愿舞于洪水中，亦不愿在救命方舟中挨饿。何耶？伊对予倾诉云（此时，尽管除翩翩起舞之蝴蝶，绝无偷一听者，伊依然脸一色一红涨，附耳低语）：‘吾曹生就无垢之肌肤，换个情况必将导致破坏礼仪，然而在二种场合下[〔180〕]，会成为惟一之可身衣裳。’蒙自然女神赐予神圣祝福后，吾曹心中铭刻该语之意，而今已家喻户晓。吾搀扶该姣好哲学家坐上双轮马车后，伊用舌一尖轻一触吾外耳廓以引起吾之注意，告曰：‘头一种场合，乃是入一浴……’”彼时，前厅铃响，今番足以丰富吾曹知识宝库之议论遂被打断矣。
正当举座说笑寻一欢作乐之际，铃声大作，众人遂纷纷猜测。须臾，卡伦小一姐步入，对青年迪克森先生嗫嚅数言讫，向与座者深打一躬，然后退去。一贤淑端庄、容貌标致之淑女一时出现于荡子一群一中，彼等一婬一荡之徒便即刻收敛其轻佻猥亵。然而俟伊退出后，秽言秽语刹那间重新爆发。“吾甚觉荒唐矣，”酩酊大醉之痞子科斯特洛曰，“极美味之母牛肉！伊想必邀汝幽会。狗杂种作如何想？汝一精一于此道矣。”“确然如此，”林奇先生曰，“圣母济贫院同人擅长床上技巧。孽种奥加格大夫不曾搔诸护一士下颚欤？七个月以来，吾基蒂在该院病房任护一士，此系伊所告，当属确凿。”“大夫，祈天主可怜奴家！”身着淡黄一色一背心之后生[〔181〕]仿妇人腔调狂呼傻笑，并扭一动身躯作一婬一荡态早曰，“汝勿戏一弄奴家！讨厌鬼！呜呼，妾浑身颤悠发晕矣。汝之轻薄，确与可一爱一之小神父坎特基塞姆[〔182〕]不相上下！”“倘若伊未身怀六甲，”科斯特洛大叫曰，“吾将被此啤酒呛得半死矣！大凡由于有喜而膨一胀之妇女，吾只消瞟一眼即可看出。”此时青年外科医生[〔183〕]起身，乞求众人准其退席，盖护一士顷通知彼需立即赶赴病房也。彼曰：“该怀一孕一妇女曾以可钦之刚毅忍受阵痛，而上苍大发慈悲，已结束其苦难，使之生下一名强壮男婴。吾无法容忍某些人士。彼等既无足以使人开心之机智又乏指导他人之学识，竟对护一士这一高贵天职肆意辱骂，而除却应予以敬畏之神明外，护一士乃最造福人间者。伊所从事之高尚职业，非但不应成为笑一柄一，且可激励人心，使之向上。吾敢断言，倘有必要，吾能推出多如云彩之证人[〔184〕]，以阐述该项职业如何不比寻常。吾实难宽恕彼等。何以竟中伤和蔼可亲之卡伦小一姐这等人！伊乃女一性一之光辉，实令男一性一叹服不已。护一士所接生者乃用尘土造出之[〔185〕]小娃，当此最关键之时刻加以诽谤，该念头实属可恶至极！竟播下如此邪恶之种一子，以致产妇与接生婆在霍恩产院得不到应有之尊重。每念及民族之未来，辄不寒而栗。”谴责完毕，彼乃向与座众人点头示意，走向门外。举座发出一片赞同之低语声，有人扬言应立即将该下流醉汉逐之门外。此计划几近付诸实践，将给彼以应有之惩罚。然而彼可鄙地赌咒发誓（而且发得八面玲珑），谓彼乃天下最善良之人子也，从而减轻其罪责。“谨以吾之生命发誓，”彼曰，“诚实的弗兰克·科斯特洛自幼被教以格外孝敬父母[〔186〕]。家母擅长做果酱布丁卷与麦片糊，吾一向对她怀有敬一爱一之心。”
却说布卢姆先生乍一进来，留意到那片肆无忌惮之冷嘲热讽，认为此系年少通常不懂怜悯所致，故容忍之。彼等荡儿实似狂妄自大之顽童，喜议论喧嚣，用语费解，且口出不逊。每闻其暴躁与寡廉鲜耻之话语[〔187〕]，顿感愤慨。虽能以血气方刚勉强为之开脱，但如此无礼实难以忍受。尤使人不快者为科斯特洛先生言辞之粗野。据观察，此令人作呕之流一氓乃私生子耳。彼呱呱坠地即畸形缺耳，身躯伛偻，满口生牙。分娩时属逆产，足先露，且驼背[〔188〕]。外科医用钳子在彼头盖上留下了明显痕迹。布卢姆遂联想到，彼即已故富于独创一性一之达尔文先生毕生探求不已之进化论中所谈之过渡生物[〔189〕]也。布卢姆已过人生之半途[〔190〕]，历尽沧桑，系一谨慎民族之后裔，生就稀有的先见之明，遂抑制心中所冒怒气，最迅速慎重地克制住感情，告诫自己一胸一中要怀一忍字。心地卑鄙者对此加以嘲笑，一性一急之判断者藐视之，然而众人咸认为此乃稳妥之举。妙语连珠以损害女一性一之优雅，乃一精一神上一大恶一习一，彼坚不赞成；彼不认为此种人堪称才子，更弗言继承良好教养之传统。布卢姆对彼等实忍无可忍，根据往日经验，只得采取激烈之手段，以迫使此傲慢之徒丢尽颜面，及时退却。盖年轻气盛之徒，向来无视年老昏愦者之皱眉与道学家之抱怨，一味欲食（据圣书着者凭借纯洁想像所写）树上禁一果；布卢姆与彼等未尝不抱有同感。惟当一淑女分娩产子之际，无论如何亦不得对人一性一等闲视之。最后，据护一士所云，布卢姆曾预料产妇迅将分娩，经此长时间之阵痛后，果然瓜熟蒂落，此事再度证明天主之恩惠与慈悲，使布卢姆顿感释然。
布卢姆遂与邻座坦诚相见，曰：“吾对此事之看法（不妨将己见发表）为：彼妇并非由于本人之过错而受尽痛苦，闻其安产而不知喜悦者，想必生一性一淡漠或心肠冷酷也。”该衣着入时之浮华青年[〔191〕]曰：“使伊陷入如此困境者，其夫也；理应是其夫，除非伊乃另一名以弗所女子[〔192〕]。”此时，克罗瑟斯击桌以使众人倾听其嗓音洪亮之话语：“吾有话告汝等。蓄邓德利尔里式胡子[〔193〕]之老叟——年迈之格洛里·阿列路朱拉姆[〔194〕]今日又来矣。彼用鼻音央告曰：‘吾欲对吾之生命（此即彼对伊之称呼）威廉明娜进一言。’吾嘱彼心中宜有数，盖婴儿即将呱呱坠地矣。见鬼！容吾坦率道来。吾不禁叹服该老汉之生一殖力，竟足以令伊再生一胎。”众人异口同声赞誉老叟，惟独该风一流后生[〔195〕]坚持己见曰：“否。把关者[〔196〕]非其夫也，乃修道院之教士、夜间向导（有勇气者）或家庭用品之行商。”客人闻讫，暗自思量：彼等具有之神奇的轮回力实无与伦比，不同凡响。产院与解剖室均已变为轻佻话语之一操一练厅。然而一旦获得学位，彼等轻浮荡子摇身一变即成为被杰出人士誉为最高尚技艺之典范实践者。然而，彼继续思索，或许彼等平时个个心中郁愤，欲寻解脱。因吾曾屡次目睹同一一色一羽一毛一之鸟齐声大笑[〔197〕]也。
彼异邦人系承蒙仁慈之陛下核准而取得市民权，然而吾曹欲询问彼之保护者总督阁下，彼凭何资格而取得我国一内一政之最高权力欤[〔198〕]?发自满腔忠诚之感激，如今安在哉？在近日之战争[〔199〕]中，只要敌人凭借手榴弹暂时取得优势，该叛徒即一面惟恐其四分利公债暴跌而浑身颤一抖，一面则抓紧机会向根据其本人意愿而臣服之帝国开火！彼是否已忘却此事，一如忘却其所承受之一切恩泽？倘传闻无谬，彼则为只顾个人享乐之利己主义者，诚属欺世盗名。闯入贞节妇女（一名勇敢少校之女）之寝室，或对其妇德妄加谴责，此决非君子所为。若彼欲引人注意（其实，此举对彼甚为不利），亦无可奈何也。该妇命途多舛，其合法特权屡遭践踏，时间既久，对方态度复顽强，致使伊每闻彼之斥责，辄报以由绝望而导致之嘲笑。彼身为社会风纪监察官，虔诚俨若鹈鹕[〔200〕]，竟将自然之羁绊抛诸脑后，肆无忌惮，试图与出身于社会最下层之女仆发生暧一昧关系！倘非该女仆以擦地所用之一毛一刷为护守天神，进行自卫，则必身遭不幸，有如埃及女夏甲[〔201〕]然！关于牧场问题，彼之乖戾粗一暴已臭名远扬。某次，当着卡夫先生之面，触怒一牧场主，以致遭到该乡人以刻薄言辞之反击。彼不适宜宣扬福音。家旁岂不有片耕地，只因无人播种，遂闲置下来。青春期之恶一习一，人届中年遂成为第二天一性一，带来耻辱。倘若彼一定要将基列香油[〔202〕]这一效验可疑之秘方与金科玉律，分发给一代一乳一臭未干之荡子，以促使彼等康复，则应使彼之行为与正全力奉行之教义相一致。身为丈夫，彼之一内一心乃诸多秘密之贮藏库。为了体面，而轻易不肯泄露，一色一衰之美一女或以一婬一言猥语挑一逗之，代替因被冷遇以致堕一落之妻，给彼以慰藉。然而人伦之新倡导者以及恶行之矫正者，充其量仅为异邦之树。其扎根于东方本土时，则茁一壮繁茂，香脂丰一腴，迨移植于他处暖土，根即失去原有之勃勃生机，香脂亦变为混浊发酸，失去灵效。
嗣子诞生消息之通告极其慎重，令人联想及土耳其朝廷仪式之惯例：由第二女护一士转告值勤之下级医务官，彼再向代表一团一传达。彼遂赴产室，以便在一内一务大臣与枢密顾问官（彼等由于争先称赞已一精一疲力竭，沉默不语）亲临下，协助完成规定之产后仪式。漫长肃穆之值勤使代表一团一焦躁不安。彼等认为既逢喜事，放纵一番亦应获得宽容。于是，护一士与医务官走后，立即展开舌战。只闻兜揽员布卢姆先生竭力劝解之，平息之，抑制之，均属徒然。此乃最适宜高谈阔论之良机，亦为将彼等一性一格迥异者联结起来之惟一纽带。分娩问题依次从各个方面加以剖析：异父兄弟之间先天的敌对，剖腹产，遗腹子，以及稀有的例子：产妇死后之分娩。蔡尔兹谋杀胞兄案，由于律师布希先生之激烈辩护，被诬告者已被宣判无罪。此事至今仍被人们广为铭记在心；长子继承权，国王赐予双胞胎与三胞胎赏金；流产及溺婴，加以伪装或掩饰；缺乏心脏的胎儿一内一胎儿[〔203〕]以及充一血导致的缺脸。某缺下巴中国佬[〔204〕]（候补者穆利根先生语）之男系亲属，先天一性一缺颚乃系沿中线颚骨突起接合不全之结果，（据彼曰）一只耳朵能听见另一只所云。麻醉或昏睡分娩法[〔205〕]之长处。高年妊一娠的情况下，因受血管压迫，阵痛延长。早期破水（眼下即一实例）导致的子一宫败血症之危险。用注射器进行人工受一精一。闭一经后之子一宫收缩。因被强一奸一而妊一娠的情况下，人种之延续问题。勃兰登堡[〔206〕]人称之为坠生[〔207〕]的可怕分娩。医学记载中之月一经一期间怀一孕一或近亲结婚导致之一产多胎、一陰一陽一儿、畸形儿等。一言以蔽之，亚理士多德在其《杰作》[〔208〕]中附上彩一色一石印插图加以分类的人类出生之各种情形。对产科学与法医学上至关重要之问题，以及关于妊一娠最普遍的信念（诸如惟恐母体之活动将导致脐带勒死胎儿，遂禁止一孕一妇迈田舍栅栏；或强烈情一欲得不到有效满足时，辄将手放诸身上由于经年使用而作为惩戒场所[〔209〕]被神圣化之部位），均予以热烈研讨。有人断言，兔唇、一胸一痣、冗指、黑痣、赤痣、紫痣等畸形，均足以对时而诞生之猪头儿（人们并没有淡忘格莉塞尔·斯蒂文斯夫人[〔210〕]的例子）或狗一毛一婴儿做出确凿[〔211〕]而自然之说明。喀里多尼亚[〔212〕]使节所提出之原生质记忆假定，无愧于彼所代表的具有形而上学传统[〔213〕]之国土。预见到此等例子乃胎儿发育达到人类这一阶段前被抑制之表征。某异国使节则驳斥上述意见，以热切而坚信不疑之口吻曰：“此乃女子与雄兽一交一媾所生者。”其根据则为优雅拉丁诗人凭其才华在《变形记》中所传至今之弥诺陶洛斯之类神话[〔214〕]。彼之话语立即引起轰动，然而为时短暂。因候补者穆利根先生比任何人均了解一开玩笑所能引起之效果，乃面谕曰：“如要发泄一婬一欲，宜寻一干净可一爱一之老叟。”遂使方才那番感动顿然消失。同时，使节马登先生与候补者林奇先生之间就连体双胞胎[〔215〕]中之一名先逝世之际，在法学及神学上之矛盾，展开激烈争论。经双方同意，将此难题委托兜揽员布卢姆先生立即交由副主祭助手迪达勒斯先生处理。不知彼是否欲以超自然之庄重，显示其衣着之奇妙威严，抑或服从一内一心之一声音，迄今保持缄默。此刻亦仅简短地（有人认为敷衍塞责地）陈述《福音书》之教导曰：“天主所配合的，人不可拆开[〔216〕]。”
然而玛拉基之故事则使彼等不寒而栗。彼一念咒，如下情景即出现在彼等面前：壁炉旁的暗门吱呀一声开启，海恩斯从中出现！我等无不一毛一骨悚然！彼一手持装满凯尔特文学之公事包，另一只手则持写有毒一品字样之小瓶。当彼面泛鬼笑扫视众人时，个个脸上露出惊讶、恐怖、厌恶之神一色一。“如此之接待原在吾预料之中，”彼遂发出一陰一森之笑声并谓，“看来这要怪历史[〔217〕]。吾乃杀害塞缪尔·蔡尔兹之凶手，千真万确。吾已遭到何等惩罚！吾对地狱毫无畏惧。可惧者幽灵附体也。耶稣之眼泪伤口[〔218〕]！究竟如何吾方能得到安息乎？”彼嗓音模糊，“吾携自己所整理之民谣，在都柏林长期流一浪一，而幽灵宛如一婬一梦魔[〔219〕]或牛魔般跟踪不止。吾之地狱以及一爱一尔兰之地狱，皆在现世。为了忘却所犯罪恶，吾曾多方设法：消愁解闷，射击白嘴鸦，学一习一埃尔斯语[〔220〕]（遂诵数句），服鸦片酊（彼将小瓶举至唇边），扎营露宿。一切均归徒然！彼之亡灵与吾形影不离。吞服鸦片乃吾惟一希望……呜呼！毁灭矣！黑豹[〔221〕]！”彼大叫一声，须臾间消失矣，暗门滑一动着，闭紧。少顷，彼在对面门口露头，曰：“十一时十分，到韦斯特兰横街车站[〔222〕]与吾碰头。”彼去矣。众放一荡之徒涕泗滂沱。占卜者[〔223〕]举手向天，嗫嚅曰：“马南南之报复[〔224〕]！”哲人反复曰：“同态复仇法。伤感主义者乃只顾享受而对所做之事不深觉歉疚之人[〔225〕]。”玛拉基激动之至，闭口不言。谜底遂揭开矣。海恩斯为三弟[〔226〕]，真名蔡尔兹，黑豹为彼父之鬼魂也。彼吞服鸦片，以忘却此事，使予得到解脱，不胜感谢[〔227〕]。坟场旁之房屋无人居住。谁都不肯居于彼处。蜘蛛在孤寂中张网。夜鼠自洞一穴一中窥伺。该屋受咒诅。闹鬼。为一座凶宅[〔228〕]。
人之灵魂，寿命有多长？灵魂禀有变一色一龙之特一性一，每接近一样新物即改变颜一色一，与欢乐者接近即愉快，与悲哀者相处则沮丧，年龄亦随情绪而改变。利奥波德坐在那里，反刍并咀嚼往事之回忆时，彼已不再是沉着踏实之广告经纪人，亦非一小笔公债之所有者。念载光一陰一顿然消失，彼已成为少年利奥波德矣。仿佛是通过回顾一性一之安排，镜中镜（刹那间）照出本人。彼目睹自家当年之英姿，早熟而老气横秋，于刺骨寒晨，将书包（一内一装有母亲一精一心制作之美味大面包）当做子弹带般挎着，从克兰布拉西尔街之老宅踱向高中。一两年后，同一身姿初戴硬毡帽（啊，何等神气！）已开始跑外勤。彼乃家族公司之正式推销员，备有订货簿，洒了香水的手帕（不仅是为了充当样品），皮箱里装满锃亮之小装饰品。（噫！可惜均属于往昔岁月！）彼到处对犹豫不决而用指尖掐算之主妇或妙龄女郎，满脸掬以殷勤温顺之笑容。后者对彼佯装出之礼仪[〔229〕]，亦羞涩地点头会意。（然而其一内一心如何，则天晓得矣！）香水气息，微笑，尤其乌黑眸子及圆滑周到之谈吐应对，使彼于傍晚为公司老板[〔230〕]携回大量订货单。老板做完同样工作，口衔雅各烟斗[〔231〕]，坐在祖传的炉边（上面必煮着面条），透过角质圆框眼镜，阅读一个月前之欧洲大一陆报纸。然而，刹那间镜面模糊了，少年游侠骑士后退，干瘪，缩成雾中极细微之一点。而今自己做了父亲，周围兴许是儿辈。谁知晓欤！聪明的父亲方知自己之子[〔232〕]。彼思及哈奇街关栈附近蒙蒙细雨之夜。彼与伊在一道（可怜，伊无家可归，系私生女，只付一先令与一便士吉利钱，便属于汝，属于吾，属于众人），当两名夜一警一头戴雨帽之一陰一影路过新修建的皇家大学时，彼等一道倾听其沉重脚步声。布赖迪！布赖迪·凯利[〔233〕]！彼决不会忘记此名，将永远铭记该夜：初一夜，新婚之夜。彼等（求者与被求者）于黑暗之底层缠扭在一起。转瞬之间。（要有！）光就浴满世界。心与心可曾悸一动在一起！否，敬一爱一的读者，一霎时事即毕，然而——“且慢，撒开！不许如此！”可怜的姑一娘一摸一着黑，逃之夭夭。伊乃黑暗之新一娘一，夜之新一娘一。伊不敢生下白昼那金太一陽一之子。不，利奥波德。名字与记忆无从给汝慰藉。青年时期汝对一精一力所抱幻想，已被剥夺——一切归于徒然。汝之腰力已生不出子嗣，无能为力矣。鲁道尔夫[〔234〕]生利奥波德，而今利奥波德却不再能有子嗣矣。
众声纷杂，融入一陰一暗之寂静中。寂静乃无限之空间也。灵魂迅疾而沉默地飘浮于世世代代生息不已之空间。灰一色一薄暮弥漫于此，却从不落到暗绿一色一之辽阔牧场上。仅降下苍茫暮一色一，抛撒星宿的永恒之露。伊步履蹒跚，跟随乃母，犹如由母马带引之小母马驹。伊等乃一片朦胧中之幻影，然而婀娜多姿，腰肢纤细优美，脖颈柔韧多腱，面容温顺，头脑聪慧。一陰一郁之幻象逐渐模糊，以至消失殆尽。阿根达斯乃荒原也，向为仑枭与半盲戴胜鸟栖息之所。鼎盛之一内一泰穆[〔235〕]已不复存在。彼等一群一兽亡灵发出反叛之雷鸣，沿着云彩大道拥来。呼！哈喀！呼[〔236〕]！视差[〔237〕]从背后阔步一逼一向彼等，用刺棒戳之，射自其眉眼之光锐利如蝎。大角鹿与牦牛，巴珊[〔238〕]与巴比伦之公牛，猛犸象与柱牙象，均成一群一结队涌一向下陷之海——死海[〔239〕]。那一大一群一黄道十二宫不祥而伺机报复之兽类！彼等呻一吟，越云而来，犄角或长或短，有长鼻者，獠牙者，或鬃一毛一若狮，或有多叉巨角，用鼻拱者，爬行者，啮齿动物，反刍动物，厚皮动物，彼等大一群一地移动，吼叫。太一陽一之屠一杀者[〔240〕]。
彼等踏着大地朝死海挺一进，以便贪婪而不知餍足地狂饮那沉滞呆倦、永不枯涸之咸湖水。此刻，马状怪物于寂寥之空中复长大矣，大得犹如天空本身，漫无边际，朦朦胧胧出现于室女座[〔241〕]之上端。看哪，轮回之奇迹，伊乃永恒之新一娘一，晨星之信使，新一娘一——永恒之处一女。伊乃玛尔塔，失去了的你[〔242〕]，年轻，可一爱一、光艳一照人之米莉森特[〔243〕]。稍早于黎明前之最后时刻，伊足蹬灿烂之金一色一凉鞋[〔244〕]，身披汝所称之薄纱巾。伊乃昴星一团一[〔245〕]女王，此刻正冉冉升起，何等安详。面纱在伊那星宿所生之肌肤周围飘扬，融为鲜绿、天蓝、紫红与淡紫一色一，任凭穿过星际刮来之阵阵冷风摆一布，翻腾、卷曲，回旋，在天空中蜿蜒移动，写出神秘字迹。其表象经过轮回之千变万化，成为金牛座额上之一颗红宝石，三角形标记阿尔法[〔246〕]，熠熠发光。
弗朗西朗斯正在提醒斯蒂芬，多年前康米神父任校长时，他们二人曾同过学的事。他问起格劳康、亚西比德[〔247〕]和皮西斯特拉图斯[〔248〕]。“他们如今在哪儿？”两个人都不晓得。“你所谈的是过去和它的幽灵，”斯蒂芬说，“何必去想那些呢？要是我隔着忘川[〔249〕]把它们唤回到现世来，那些可怜的幽灵会不会应声而至呢？有谁知道呢？我，斯蒂芬的公牛一精一神[〔250〕]，Yan牛之友派‘大诗人[〔251〕]’乃是它们的主人，又是赋予它们生命的人。”他把葡萄叶编个环儿戴在蓬乱的头发上，并朝文森特微笑着。“当你能够凭着远比两三首轻飘飘的诗更为伟大的作品向你天才的父亲[〔252〕]呼唤时，”文森特对他说，“这句答复和那些叶子就能成为更适合于你的装饰了。凡是为你着想的人，都盼望这样。大家都巴不得你完成你所构思的这部作品，并称赞你是戴花冠者[〔253〕]。我衷心祝愿你不要让他们失望。”“哦，不，文森特，”利一内一翰把一只手放在挨近他的文森特的肩膀上说，“不用担心。他才不会让他母亲做孤儿[〔254〕]呢。”那个年轻人的脸一色一陰一郁了。大家都看得出，在他来说，被人提醒对前途的指望和新近丧母一事是何等难以忍受。倘非喧嚣声减轻了痛苦，他会退出宴席的。马登只因为一时看上了骑手的名字，便心血来一潮地把赌注下在“权杖”[〔255〕]身上，结果输了五德拉克马[〔256〕]。利一内一翰的损失也那么大。他对大家讲述赛一马情况。旗子往下一挥，唿啦！母马驮着奥马登，一个箭步蹿出去，一精一神饱满地奔跑起来，它领先。每一颗心都怦怦悸一动。连菲莉斯[〔257〕]都克制不住自己了。她挥舞头巾喊着：“好哇！‘权杖’赢啦！”然而在快要到终点的直线跑道上，“丢掉”[〔258〕]迫近、拉平并超过了它。全都完啦[〔259〕]。菲莉斯一声不响：她的两眼像是悲哀的银莲花。“朱诺，”她大声说，“我输定啦。”然而她的情侣安慰她，给她带来一只闪亮的小金匣，里面装着几块椭圆形小糖果。她吃了。她落了泪，仅只一滴。“W.莱恩可是个顶出一色一的骑手，”利一内一翰说，“昨天赢了四场，今天三场。哪里有比得上他的骑手呢？骆驼也罢，狂一暴的野牛也罢，他都骑得稳稳当当。可是咱们也像古人那样忍耐吧。对不走运者发发慈悲吧！可怜的‘权杖’！”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它再也不是从前那匹一精一神抖擞的小母马啦。我敢发誓，咱们永远再也看不到那样一匹马了。老兄，我对天主发誓，它是马中女王，你还记得它吗，文森特？”“我倒是巴不得你今天能见到我的女王哩，”文森特说，“她有多么年轻，容光焕发（拉拉吉[〔260〕]跟她站在一起也会黯然失一色一），穿着淡黄一色一的鞋和好像是平纹细布做的连衣裙。遮蔽我们的栗子树花儿正盛开。诱人的花香与飘浮在我们周围的花粉使空气浓郁得往下垂。在浴满一陽一光的小块儿地面的石头上，似乎毫不费力地就能烤出一炉科林斯水果馅小圆面包——就是佩利普里波米涅斯[〔261〕]在桥头摆摊卖的那种。然而，除了我那只搂住她的胳膊，她没得可咬的。于是，每逢我搂紧了，她就顽皮地咬我一口。一星期前她卧病四天，然而今天她神态自在，快快活活，还拿病危开着玩笑。这当儿，她就更富于魅力了。还有她那花束！她可真是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我们相互偎倚着的时候，她采够了花。这话只能悄悄地告诉你，我的朋友。我们离开田野的时候，你简直想不到我们竟碰见了谁。不是别人，正是康米呀[〔262〕]！他沿着篱笆踱来，正在读着什么，好像是《圣教日课》。我相信他当做书签夹在里面的准是葛莉一色一拉或奇洛伊[〔263〕]写来的一封俏皮的信。我那甜姐儿狼狈得飞红了脸，假装整理稍微弄乱了的衣裳。矮树丛的一截小树枝巴在上面了，因为连树棵子都一爱一慕她。当康米走过去后，她就用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自己的芳容。然而他挺慈祥，走过去的时候，还祝福了我们呢。”“神明也从来都是仁慈的，”利一内一翰说，“虽然我在巴思那匹母马身上吃了亏，也许他这酒[〔264〕]倒更合胃口哩。”他把手放在酒瓶上。玛拉基瞅见了，就制止他这一动作，并指了指那个异邦人和鲜红一色一商标[〔265〕]。“小心点儿，”玛拉基悄悄地说，“像德鲁伊特[〔266〕]那样保持沉默吧。他的灵魂飘到远处去了。从幻梦中醒过来，也许跟出生同样痛苦。任何东西，只要认真一逼一视，兴许都可以进入诸神不朽的永恒世界之门。你不这么认为吗，斯蒂芬？”“西奥索弗斯[〔267〕]对我这么说过，”斯蒂芬说，“在前世，埃及司祭曾向他传授过因果报应法则的奥秘。西奥索弗斯对我说，月亮上的君主乃是太一陽一系游星阿尔法用船送来的橘黄一色一火焰。不凭灵气来再现自己，以第二星座之红玉一色一的自我为化身。”
然而，说实在的，关于他[〔268〕]处于某种郁闷状态或被施行了催眠术之类的荒谬臆测，纯属最浅薄之误解，有悖于事实。正在发生这些事的当儿，此公两眼开始显露勃勃生机。即使不比别人更敏锐，至少也跟他同样敏锐。任何曾经做过相反推测的人，都会立即发现自己搞错了。他朝特伦特河畔伯顿的巴思公司所产瓶装一级啤酒凝望了足足四分钟。它夹在好多瓶酒当中，刚好摆在他对面，其鲜红一色一商标，无疑是为了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在方才那番关于少年时代和赛一马的谈话后，由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得最透彻的理由（这一点，后来才弄清楚），周围发生的事被涂上了迥异的一色一彩。于是，他就沉浸在两三档子私事的回忆里。对此，另两个人犹如尚未出生的婴儿一般，丝毫也不了解。不过，他们二人的视线终于相遇。他一旦明白对方迫不及待地想要喝上一盅，便不由自主地决定为他斟上。因此，他攥着那装有对方所渴求的液体之中型玻璃容器颈部，足倒一气，以致它都快空了，然而又相当小心翼翼地，不让一滴啤酒溅到外面。
随后进行的辩论，其范围与进度均是人生旅途的缩影。会场也罢，讨论也罢，都气派十足。论头脑之敏锐，参加辩论者乃属海一内一第一流的，所论的主题则无比崇高重要。霍恩产院那高顶棚的大厅，从未见过如此有代表一性一而且富于变化的集会。这座建筑的古老椽子，也从未听到过如此博大一精一深的言辞。那确实是一派雄伟景象。克罗瑟斯身穿醒目的高地服装，坐在末席上。加洛韦岬角[〔269〕]那含有潮水气味的风，使他容光焕发。坐在对面的是林奇，少年时代行为放一荡以及早慧，都已在他脸上留下烙印。挨着苏格兰人的座位是留给怪人科斯特洛的；马登蹲坐在科斯特洛旁边，呆头呆脑地纹丝不动。壁炉前的主一席那把椅子是空着的，两边分别为身穿探险家派头的花呢短一裤一、脚蹬生牛皮翻一毛一靴子的班农，还有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玛拉基·罗兰·圣约翰·穆利根那淡黄一色一的优美服装和一派城市的举止教养。最后，桌子上首坐着位年轻诗人，他逃脱了教师这个行当和形而上学的审问，在苏格拉底式讨论的快活氛围中找到了避难所。右边是刚从赛一马场来的油嘴滑舌的预言家，左边是那位谨慎的流一浪一者。他被旅途与厮打扬起的尘埃弄脏，又沾上了难以洗刷的不名誉的污点。然而他那坚定不移、忠贞不渝的心中却怀着妖娆的倩女面影，那是拉斐特[〔270〕]在灵感触发下用那支画笔描绘下来的传世之作。任何诱一惑、危险、威胁、屈辱，都无法消除。
开头最好先说明一下：斯·迪达勒斯先生（神一性一怀疑论者[〔271〕]）的议论似乎证明他所沉溺并被歪曲的先验论，与一般人所接受的科学方法是截然相反的。重复多少遍也不为过分的是：科学乃处理有实质的现象的。科学家正如一般人一样，必须面对硬一邦一邦的现实，不容躲闪，并须做出详尽的说明。目前确实可能还有一些科学所不能解答的问题，例如利·布卢姆先生（广告经纪人）所提的头一个问题：即将诞生者的一性一别是如何决定的。我们究竟应该接受特利纳克利亚的恩培多克勒的说法，即认为男子的诞生决定于右一卵一巢[〔272〕]（另外一些人则主张是在月一经后的时期），还是应该认为被放置过久的一精一子或一精一虫乃是决定一性一别的重要因素？抑或像众多胚胎学家（卡尔佩珀、斯帕兰札尼[〔273〕]、布鲁门巴赫、勒斯克、赫特维希[〔274〕]、利奥波德和瓦伦丁[〔275〕]）所设想的那样，是二者的混合物呢？这个论点也许意味着：一方面是一精一虫的生一殖本能[〔276〕]；另一方面是被动因素那巧妙地选择的体一位——即卧在下一面受胎[〔277〕]之间的协力（大自然喜用的方法之一）。同一位问讯者所提出的另一问题，其重要一性一不亚于此：婴儿死亡率。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因为他中肯恰当地提出：尽管我们诞生的方式相同，死法却各异。玛·穆利根先生（卫生学兼优生学博士）谴责本地的卫生状态道，我们这些肺部发灰的市民吸进了飘浮在尘埃中的细菌，以致患上腺样增殖症和肺结核等症。他声称，民族素质的衰退应统统归咎于这些因素以及我们街头上那些令人厌恶的景象：触目惊心的海报，各种支派的教士，陆海军的残废军人，风里雨里赶马车的坏血症患者，悬吊着的兽骸，患偏执狂的单身汉以及不能生育的护理妇。他预言审美学[〔278〕]将普遍地为人们所接受，生活中所有的优美事物，纯正的好音乐，令人赏心悦目的文学，轻松愉快的哲学，饶有教育意义的绘画，维纳斯与阿波罗等古典雕刻的石膏复制像，优良婴儿的艺术彩照——只要在这些方面略加注意，就能使一孕一妇在无比愉快中度过分娩前的那几个月。J.克罗瑟斯先生（议论学学士）将婴儿夭折的一部分原因归咎于女工在工厂一内一从事重劳动引起的腹腔部外伤，以及婚后夫妻生活中的节制问题，但绝大多数还是由于在公私两方面的疏忽。这种疏忽达到极点，便会造成遗弃新生婴儿、堕一胎犯罪或残忍的杀婴罪。尽管前者（我们指的是疏忽）毫无疑问是确凿的，但他所举的那个关于护一士忘记点清填入腹腔的海绵数目之事例，太不经见了，不足为训。其实，当我们仔细调查这个问题时就会发现，尽管有上述种种人为的缺陷，往往妨碍大自然的意图，但是妊一娠与分娩却依然在大量地顺利地进行着，诚然令人惊奇。文·林奇先生（算术学士）提出了富于独创一性一的建议：出生与死亡，与所有其他进化现象（潮汐的涨落、月亮的盈亏、体温的高低、一般疾病）一样。总而言之，大自然之巨大作坊中的万物，远方一颗恒星之消失乃至点缀公园的无数鲜花之绽开，均应受计数法则的支配，而这一法则迄今尚未确定下来。但是这里也有个简单而直截了当的问题：为什么一对正常、健康的父母所生下的看上去健康并得到适当照顾的娃娃，竟会莫名其妙地夭折，而同一婚姻中所生的其他孩子并不这样呢？用诗人的话来说，这确实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279〕]。我们确信，大自然不论做什么，都自有充分而中肯的理由。这样的死亡很可能是某种预测的法则所导致的。据此法则，病原菌所栖息的生物（现代科学毫无争论余地地显示：只有原生质的实体可以是不朽的）越是在发育初期，死亡率越高。这种安排纵然给我们的某种感情（尤其是母一性一）以痛苦，然而有些人认为从长远来看是有益于一般人类的，因为它保证了适者生存。斯·迪达勒斯先生（神学怀疑论者）发表意见（或者应该说是插话）道，患黄疸症的政一治家和害萎黄病的尼姑自不用说，由于分娩而衰弱的女癌症患者和从事专门职业的胖绅士总是咀嚼形形一色一色一的食品，下咽，消化，并以绝对的沉着使其经过通常的导管。当这些杂食动物吃小牛崽肉这样好消化的食品时，大概会减轻肠胃的负担吧。这番话从极其不利的角度无比透彻地揭示了上述倾向。这位有着病态一精一神的审美学兼胚胎哲学家，尽管连酸与碱都分不清，在科学知识上却摆出一副傲慢自负的架子。为了启发那些对市立屠宰场的细节没他那么熟悉的人们，也许应该在此说明一下：我们那些拥有卖酒执照的低级饮食店的俚语小牛崽肉，指的就是打着趔趄的牛崽子[〔280〕]那可供烹调食用的肉。在霍利斯街第二十九、三十、三十一号国立妇产医院的公一共一食堂里，能干而有名望的院长安·霍恩博士（领有产科医生执照、曾为一爱一尔兰女王医学院成员）最近与利·布卢姆先生（广告经纪人）之间举行了一场公开辩论。据目击者说，该院长曾指出，一个女人一旦把猫放进口袋里（这大概是对大自然之最复杂而奇妙的作用——交一媾的雅喻），她就非把它再送出去不可；或赐予它生命（用他的话来说），以便保全自己的命。他的论敌富于说服力地驳斥说：这可是冒着自己丧失生命的危险！尽管说话的语调温和而有分寸，仍然击中了要害。
这当儿，医生的本领与耐心导致了一次可喜的分娩[〔281〕]。不论对产妇还是医生来说，那都是令人厌倦、疲劳的一段时间。凡是外科技术所能做的，都做到了。这位产妇也极为勇敢，她用坚忍不拔的一精一神加以配合。她确实这么做了。打了一场漂亮仗[〔282〕]，而今她非常、非常快乐。那些过来人，比她先经历过这一过程的，也高高兴兴地面带微笑俯视着这一动人情景。她们虔诚地望着她。她目含母一性一之光，横卧在那里，对全人类的丈夫——天主，默诵感谢经。新的母一性一之花初放，殷切地渴望一摸一到婴儿的指头（多么可一爱一的情景）。当她用那双无限柔情的眼睛望着婴儿时，她只盼望着再有一种福气：让她亲一爱一的大肥[〔283〕]在她身边分享她的快乐，把天主的这一小片尘土[〔284〕]——他们的合法拥抱之果实，放在他怀抱里。而今他上了些岁数（这是你我之间的悄悄话），双肩稍见弯曲。但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厄尔斯特银行学院草地分行的这位认真负责的副会计师已具有了一种庄重的威严。“哦，大肥，往昔的恋人，如今的忠实生活伴侣，遥远的过去那玫瑰花一般的岁月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像从前那样摇摇俊美的头，回顾着那些日子。天哪！而今透过岁月之雾望去，那是何等美丽呀！在她的想像中，他们——他和她——的孩子们聚拢在床畔：查理、玛丽·艾丽斯、弗雷德里克·艾伯特（倘若他不曾夭折）、玛米、布吉（维多利亚·弗朗西丝）、汤姆、维奥莱特·康斯坦斯·路易莎、亲一爱一的小鲍勃西（是根据南非战争中我们的着名英雄——沃特福德与坎大哈的鲍勃斯勋爵[〔285〕]而命名的）。现在又生下了他们二人结合的最后的象征，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里福伊，长着真正的普里福伊家的鼻子。这个前途无量的婴儿，将以普里福伊先生那个在都柏林堡财务厅工作的有声望的远房堂弟莫蒂默·一爱一德华而命名。光一陰一荏苒。然而时间老爹轻而易举地就把事情了结啦。不，亲一爱一的、温柔的米娜，不要从你一胸一中叹气。还有大肥，把你烟斗里的灰磕打掉吧。通知熄灯的晚钟已敲（但愿那是遥远的未来的事！），你却还在摆一弄着使惯了的这只欧石南根烟斗。用以读《圣经》的灯也给熄灭了吧，因为油已剩得不多了，所以还是心情平稳地上一床休息吧。天主无所不知，到时候就会来召唤你。你曾打了一场漂亮仗，忠实地履行了男人的职责。先生，请握住我的手。干得出一色一，你这善良而忠实的仆人！[〔286〕]
有一种罪或者（照世人的叫法就是）恶的记忆，隐蔽在人们心中最黑暗处，埋伏一在那里，等待时机。一个人尽可以听任记忆淡漠下去，将其撂开，仿佛不存在一般，并竭力说服自己，好像那些记忆并不存在或至少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然而一抽一冷子一句话会勾起这些记忆：会在各种各样的场合——幻想或梦境里，或者当铃鼓与竖琴抚一慰他的感觉之际，或在傍晚那凉爽的银一色一寂静中，或像当前这样深夜在宴席上畅饮时——浮现在他面前。这个幻象并非为了侮辱他而至，像对待那些屈服于她的愤怒的人们那样，也并非为了使他与生者离别，对他进行报复，而是裹以过去那可怜的一尸一衣，沉默，冷漠，嗔怪着。
异邦人继续望着自己眼前这个人脸上那故意做出的冷静神情慢慢地消失。出于一习一惯或乖一巧心计的这种不自然的冷静似乎也包含在他的辛辣话语之中，好像在谴责说话人对人生粗野方面的不健康的偏一爱一[〔287〕]。听者的记忆里，宛若被一句朴实自然的话所唤醒了一般，浮现出一副光景。仿佛是往昔的岁月伴随着当前的种种喜悦真的存在于现实中似的（就像某些人所想的那样）。平静的五月傍晚那修剪过的草坪。他们对朗德镇[〔288〕]或紫或白的丁香花丛记忆犹新。小球缓缓地沿着草地向前滚去，要么就相互碰撞，短暂机一警一地震颤一下，挨在一起停了下来。香气袭人的苗条淑女们兴致勃勃地观看着。那边，每逢灰一色一水池里的灌溉用水徐徐流淌，水面便泛起涟漪。水池周围，你可以瞥见同样香气袭人的姐妹们：弗洛伊、阿蒂、蒂尼[〔289〕]以及她们那位身姿不知怎地分外引人注目的肤一色一稍黑的朋友——樱桃王后[〔290〕]。她一只耳朵上佩戴着玲珑的樱桃耳坠子：冰凉火红的果实衬着异国情调的温暖肌肤，相得益彰。（正是开花时节。及至将滚球聚拢起来收进箱子，大家就围坐在温暖的炉边，其乐融融。）一名身穿亚麻羊一毛一混纺衣服的四五岁幼童正站在池边，姑一娘一们用一爱一怜的手围成一圈，保护着他。现在男童略微皱起眉来。也许他像这个青年似的过于意识到自身处境危险的快一感，但是又只得不时地朝他母亲瞥上一眼。她正从面对花坛的游廊[〔291〕]守望着，喜悦之中却又含一着一抹漠然或嗔怪之一色一（凡事都是无常的[〔292〕]）。
注意下述事件并且铭记在心头吧，结局来得很突然。走进学生们聚集的产房外面的前厅，留意他们的神一色一吧。那里仿佛丝毫也没有鲁莽或强一暴的痕迹。一片守护者的宁静，这倒很合乎他们在产院中的地位。恰似昔日在犹太的伯利恒，牧羊人和天使曾通宵达旦守护在马槽周围一样[〔293〕]。然而闪电之前，密集的雨云因含一湿一气过多变得沉甸甸的，膨一胀起来。大一团一大一团一地蔓延，围住天与地，使其处于深沉的酣睡状态；并低垂在干涸的原野、困倦的牛和枯萎的灌木丛与新绿的嫩叶上。接着，刹那间闪光将它们一劈两半，随着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话音刚落，立即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到伯克[〔294〕]去！爵爷斯蒂芬喊罢，一个箭步向前蹿去。那一群一帮腔的也一起跟在后面：有血气方刚的，顽劣的，赖债的，庸医，还有一本正经的布卢姆。大家分别攥着帽子、梣木手杖、比尔博剑[〔295〕]、巴拿马帽和剑鞘、采尔马特登山杖[〔296〕]等等。这儿有各式各样的壮小伙子，一个个气宇轩昂的学生。卡伦护一士在门厅里给吓了一跳，她拦也拦不住。正笑嘻嘻地走下楼梯的外科医生也阻止不了——他是来告诉大家胎一盘已处置完毕，足足有一磅重。他们催促着他。大门！敞着吗？好极啦！他们喧嚣地冲出去，雄赳赳地参加一分钟的赛跑，最终目的地乃是登齐尔和霍利斯这两条街交叉处的伯克。迪克森对他们说了些尖酸话语，并咒诅了一句，也跟了来。布卢姆想托护一士给楼上那位欣喜的母亲和她的宝宝捎句问候，所以就在她身边停下脚步。最好的治疗就是营养和静养。她的脸一色一不是正表露出这一点吗？憔悴苍白，说明霍恩产院里那些日以继夜的护理多么辛苦。大家既然都已走光，他就仗着天生的智慧，临告辞时凑近她，悄悄地说：太太，鹳鸟啥时候来找你呢[〔297〕]?
户外的空气饱含一着雨露的润一湿一，来自天上的生命之一精一髓，在星光闪烁的苍穹下，在都柏林之石上闪闪发光。天主的大气，全能的天父之大气，光芒四射的柔和的大气，深深地吸进去吧。老天在上，西奥多·普里福伊，你漂漂亮亮地做出一桩壮举！我敢起誓，在包罗万象最为庞杂的烦冗记录中，你是无比出众的繁殖者。真令人吃惊啊！她身上有着天主所赐予的、按照天主形象而造人的可能一性一[〔298〕]，你作为男子汉，不费吹灰之力便使她结了果实。跟她紧密结合吧！侍奉吧！一操一劳吧！完全像一只看门狗那样忠于职守，把学者和所有的马尔萨斯人口论者统统绞死吧。西奥多，你是他们所有人的老爹。在家里，你为肉铺的账单；在账房里，则为金锭银块（都不是你的！）辛辛苦苦一操一持，莫非不堪重负而意气消沉了吗？昂起头来！每新生一个娃娃，你便会收获一侯马[〔299〕]熟小麦。瞧，你的一毛一都一湿一透了。你羡慕达比·达尔曼和他的琼[〔300〕]吗？他们的子孙只是些鸣声凄婉的松鸡和烂眼儿的杂种狗。呸！告诉你吧！他是一头骡子，一个死了的软体动物：既无一精一力，又无体力，连一枚有裂纹的克娄泽[〔301〕]都不值。没有生一殖的一性一交！不，我说！婴儿屠一杀者希律[〔302〕]才是他更真实的名字。真的，光吃蔬菜，夫妇同床可不怀一孕一！给她吃牛排吧：红殷殷，生的，带着血的！她是各种疾病盘踞的白发魔窟：瘰疬、流行一性一腮腺炎、扁桃体周脓肿、拇趾囊肿胀、枯草热、褥疮、金钱癣、浮游肾、甲状腺肿、瘊子、胆汁病、胆结石、冷血症和静脉瘤。诵悼歌，连续举行三十天的弥撒，《耶利米哀歌》[〔303〕]，以及所有这类哀悼的歌。一概谢绝吧！不要后悔那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你不同于许许多多曾经企盼、愿望、等待过而一直也不曾实现的。你瞧见了你的美国[〔304〕]，你毕生的事业，像大洋彼岸的野牛那样，为了交一配而猛一冲过。琐罗亚斯德[〔305〕]是怎么说的呢？你从悲哀这头母牛身上挤一奶一。现在你喝着它的一乳一房里那甜美的一奶一[〔306〕]。瞧！它为了你而充裕地流淌。喝吧，老兄，满满一一乳一房！母亲的一乳一汁，普里福伊，人类的一乳一汁[〔307〕]，也是在上空化为稀薄的水蒸气，灼灼生辉，扩展开来的银河的一乳一汁，放一荡者在酒店里咕嘟咕嘟狂饮的潘趣[〔308〕]一奶一，疯狂的一乳一汁，迦南乐土的一奶一与蜜[〔309〕]，母牛的一奶一头挺坚一硬，是吗？对，然而她的一奶一水又浓又甜，最能滋补。那是不会发硬、然而黏一稠浓厚的酸凝一乳一。老族长，到她那儿去吧！一奶一头！凭着女神帕图拉和珀滕达，让我们干杯[〔310〕]！
为了纵酒豪饮，大家相互挽着臂，沿街大喊大叫地冲去。真正的[〔311〕]。昨晚你是在哪儿睡的？打扁了的碎嘴子蒂莫西[〔312〕]那儿。加油儿，快点儿。家里有雨伞或长统胶靴吗？给亨利·一内一维尔[〔313〕]瞧过病的穿旧衣的外科医生在哪儿？对不起，谁都不知道。喂，迪克斯！往前走到缎带柜台那儿。潘趣在哪儿？百事顺利。天哪，瞧瞧那个从产院走出来的醉醺醺的牧师[〔314〕]！伏惟全能至仁天主圣父，及圣子……降福保全我众[〔315〕]。一个冤大头[〔316〕]，先生。登齐尔巷的小伙子们[〔317〕]。见鬼，活该！快去。对，以撒[〔318〕]，把他们从明亮的地方赶走。亲一爱一的先生，你要跟我们一道去吗？一点儿也不碍事。你是个好人，咱们彼此不必见外。去吧，我的孩子们[〔319〕]！第一炮手，开火。到伯克去！到伯克去！他们从那里挺一进了五帕拉桑[〔320〕]。斯莱特里那骑马的步兵[〔321〕]。该死的丑东西在哪儿？背弃教义的[〔322〕]斯蒂芬牧师！不，不，是穆利根！在后面哪！朝前推进。要盯着钟。打烊的时间[〔323〕]。穆丽！你怎么啦？我一妈一叫我出嫁啦[〔324〕]。英国人的至福[〔325〕]！擂鼓吧，咚咚，嘭嘭[〔326〕]，赞成者占多数。由德鲁伊特德鲁姆印刷厂印刷装订，并经两位女装帧家设计[〔327〕]。犊皮封面，那绿一色一就像是小一便沤过的。一色一彩深浅有致，一精一美绝伦，是当代一爱一尔兰所出版的最漂亮的书。肃静[〔328〕]！最后冲一刺。立正。向最近的饭馆前进，占领它的酒窖。前进！沙沙、沙沙、沙沙，小伙子们（拉开架子！）干渴[〔329〕]。啤酒、牛肉、生意、《圣经》、猛犬、战船、鸡一奸一与主教[〔330〕]。哪怕上高高的断头台[〔331〕]。啤酒，牛肉，践踏《圣经》。只要是为了亲一爱一的一爱一尔兰[〔332〕]。践踏那剥夺自一由者。晴天霹雳！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我们倒下去了。香甜葡萄酒的酒吧。站住！顶风停下来。橄榄球。并列争球。踢球时可不要踢着人。哎呀，我的脚噢！你受伤了吗？实在为你难过！
打听一下，今儿晚上谁请客？老子口袋里可空空如也。实在可怜。打赌输了个一精一光。我没有钱。一星期来，一个便士也没进过。你喝啥？来杯超人[〔333〕]喝的世代相传的蜂蜜酒。我也照样。来五杯一号的[〔334〕]。你呢，先生？姜汁甜露酒。嘿，是车把式喝的蛋酒汁。刺一激得浑身热腾腾的。给钟[〔335〕]上弦。突然停摆，再也不走了。当老[〔336〕]……我要苦艾酒，知道了吗？哎呀[〔337〕]！要一份蛋酒或加了调料的生蛋。几点钟啦？我的表进当铺啦。差十分。费心啦。不用客气。是一胸一部外伤吗，呃，迪克斯？千真万确。只要睡在他那小院儿里，随时都会挨蜜蜂蜇的。家就住在圣母医院附近。这位仁兄有妻室。认识他太太吗？嗯，当然认识喽。她身材可丰一腴哩。瞧瞧她脱掉衣服时的样子吧，那一裸一体真能饱人眼福。漂亮的母牛可跟你们那瘦母牛[〔338〕]不一样，一点儿也不。拉下百叶窗，宝宝[〔339〕]。两杯阿迪劳恩[〔340〕]。我也一样。麻利点儿，要是倒下，就马上爬起来：五，七，九。好极啦！她有着一双顶好看的眼睛，一点不含糊。还有她那一奶一头和丰满的一臀一部。只有亲眼看了才能相信。你那双饥饿的眼睛和石膏的脖颈，把我的心偷去了。噢，排一精一的气味。先生，土豆？又是风一湿一病吗[〔341〕]?真是荒唐，请原谅我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认为。我看你可能是个大傻瓜。呃，大夫？刚从拉普兰[〔342〕]回来吗？您还是这么富态，贵体安康吧？老婆娃娃都好吗？尊夫人快生养了吧？站住，交出来[〔343〕]。口令。瞧那头发[〔344〕]。苍白的死亡和殷红的诞生[〔345〕]。嘿！唾沫溅到你眼睛里去啦，老板！打给戏子的电报。从梅瑞狄斯那儿剽窃来的[〔346〕]。以耶稣自居的那个患了一睾一丸炎、满是臭虫跳蚤的耶稣会会士！我姨一妈一给金赤他爹去了信，说坏透了的斯蒂芬把好极了的玛拉基带上邪路啦。
嗨，小伙子，抓住球[〔347〕]！把那啤酒递过来。为了勇敢的苏格兰高地小伙子，干上一杯麦芽酒[〔348〕]！祝你的烟囱长久冒烟，你的汤锅长久沸腾[〔349〕]。我的烈酒。谢谢[〔350〕]。祝咱们大家健康。怎么样？犯了规。别把我这条新一裤一子弄脏了。喂，给我撒上点儿那边的胡椒粉。喏，接着。带上芷茴香籽儿[〔351〕]。你明白吗？沉默的喊叫。每个汉子都去找自己的漂亮姑一娘一[〔352〕]。肉一欲维纳斯[〔353〕]。小妇人们[〔354〕]。来自穆林加尔镇的厚脸皮的坏姑一娘一[〔355〕]。告诉她，我打听她来着。搂着萨拉的腰肢[〔356〕]。通往马拉海德[〔357〕]的路上。我吗？勾一引我的那个女人，哪怕留下名字也好[〔358〕]。你花九便士要买什么？我的心，我的小坛子[〔359〕]。跟放一荡的窑姐儿搞一通。一块儿摇桨。退场[〔360〕]！
你在等着吗，头儿？就那么一回，可不是嘛。瞧你那副发愣的神儿，好像亮闪闪的金钱不见了似的。明白了吗？他身上有的是钱。刚才我瞅见他差不多有三镑哩，说是他自己的。我们都是你请来的客人，晓得吧？你掏腰包，老弟。拿出钱来呀。才两先令一便士呀。这手法你是从法国骗子那儿学来的吧？你那一套在这儿可行不通。小伙子，对不起。这一带就数我的脑袋瓜子灵。千真万确。你呀，我们没喝醉，我们一点儿也没醉[〔361〕]。再见，先生[〔362〕]。谢谢你。
对，可不是嘛。你说啥？这是在非法的秘密酒店。完全喝醉啦。老弟。班塔姆，你已经有两天滴酒未沾了。除了红葡萄酒，啥也不喝[〔363〕]。给我滚！瞧一眼吧，务必瞧瞧。天哪，不会吧！他刚去过理发馆[〔364〕]。喝得太多，连话都说不出来啦。跟车站上的一个家伙在一块儿。你怎么知道的？他一爱一听歌剧吗？《卡斯蒂利亚的玫瑰》。并排的铸[〔365〕]。叫一警一察来呀！给这位晕过去的先生拿点儿水来。瞧瞧班塔姆有多么年轻。哎呀，他哼起来啦。金发少女。我的金发少女[〔366〕]。喂，停下吧！用手使劲捂住他那肮脏的嘴巴。本来他是蛮有把握的，只因为我跟他暗通消息，告诉了他绝对可靠的事，这才砸了锅。就欠让魔鬼掰掉脑袋[〔367〕]的斯蒂芬·汉德这个家伙塞给了我一匹劣马。他遇见一个从练马场替巴思老板往仓库送电报的人。他给了那人四便士，借着蒸气私拆了那封电报。母马竞技状态良好[〔368〕]。好比是花金币买醋栗。这是一种骗局。《福音书》中的真理。莫非是恶劣的消遣吗？我想是这样的。没错儿。要是被一警一察当做猎物逮住了，就得去坐牢。马登把赌注下在马登骑的那匹马上了，发疯地下赌注[〔369〕]。啊，肉一欲，我们的避难所和力量[〔370〕]。开溜啦。你非走不可吗？回到一妈一妈一那儿去。付账。可别让人瞧出我的脸盘儿发红。要是给他发现了，就完蛋啦。回家去吧，班塔姆。再见，老伙计。别忘记给老婆捎立金花[〔371〕]去。老老实实告诉我，是谁把小公马的事儿透露给你的？这只是你我之间的悄悄话。不瞒你说，凭着圣托马斯[〔372〕]发誓，是她的丈夫。不骗你，是利奥[〔373〕]那个老家伙。我发誓，真格的。要是我撒了谎，就让我粉身碎骨。我对着神圣的大托钵修士发誓。你为啥没有告诉我？哼，倘若不是那个犹太人的一奸一计，就让我暴死。凭着上主一陰一茎一发誓，阿门。
你要提议吗？斯蒂夫老弟，你再破费点儿也成吧？一妈一的，还喝得下去吧？你这个出手无比大方的东道主，肯让这开始得如此豪华的酒宴散席吗？要知道，你请来的客人个个都是极度贫困、渴得厉害的啊。总得喘口气。老板，老板，你有好酒吗，斯塔布[〔374〕]?喂，老板，让咱们开开斋。请大家尽情地喝吧。好的，老板！给每人斟杯苦艾酒。咱们个个喝绿毒，谁来迟了就倒霉[〔375〕]。打烊了，先生们，呃？给那神气活现的布卢姆来杯朗姆酒，我听你说过葱头[〔376〕]?布卢？那个兜揽广告的？那个照相姑一娘一的爹[〔377〕]，可让我吃了一惊。小声点儿，伙计。悄悄地溜掉吧。各位，晚安[〔378〕]。卫我于梅毒魔鬼[〔379〕]。那个花花一公子和女模女样[〔380〕]的家伙哪儿去啦？上当了吧？逃走了。啊，好的，你们一爱一到哪儿就到哪儿去吧。将军。王移到象的位置。善良的基督徒，请你帮助这个被朋友夺走住处钥匙的小伙子[〔381〕]找个今晚睡觉的地方。唷，我快要酩酊大醉啦。一妈一的，我敢说这是最好的、最开心的假日。喂。伙计，给这孩子几块点心。扯淡，我才不吃那白兰地夹心糖呢！那是哄女人孩子的，我才不吃呢！把梅毒丢到地狱里去吧。连同那领了执照的烈一性一酒[〔382〕]。时间到了，先生们！祝大家健康！祝你[〔383〕]！
天哪！那边穿胶布雨衣的家伙究竟是谁呀？达斯蒂·罗兹[〔384〕]，瞧他那身打扮。可真神气。他在吃啥？六十周年纪念羊肉[〔385〕]。对着詹姆斯发誓，像是喝牛肉汁。真想吃上点儿。你认识那个穿旧短袜的吗？里奇蒙[〔386〕]那个下流讨厌的怪家伙吗？痛苦得很哪！他认定自己的一陰一茎一里有颗子弹。胡言乱语的疯子。我们称他作“面包巴特尔”[〔387〕]。先生，他曾经是个家道兴旺的市民。穿破衣服的男人娶了个孤女[〔388〕]。可是姑一娘一逃之夭夭。瞧，就是那个被遗弃的男人。穿着件胶布雨衣在寂寞的峡谷里徜徉[〔389〕]。喝完酒就去睡吧，规定的时间到了，盯着点儿一警一察。对不起，你今天在葬礼上瞧见他了吗？是你那个翘了辫子的伙伴吗？天主啊，对他发发慈悲吧！可怜的孩子们！波德老兄，千万别说下去啦！莫非因为朋友帕德尼[〔390〕]被装在黑口袋里运走了，你们就泪如雨下吗？在所有的黑人当中，帕特是最好的一个。我平生没见过这么好的一个人。别说了，别说了[〔391〕]，然而这是个非常可悲的故事，千真万确。唉呀，滚！在九分之一坡度的地方翻了车。活动车轴碎得一塌糊涂。杰纳齐准定会彻底打败他的[〔392〕]。日本佬吗？朝高角度开炮，是吗？据战时号外，给击沉了。他说，形势对俄国有利，而不是日本[〔393〕]。到时间了。十一点啦，走吧。前进，醉得脚步蹒跚的人们！晚安。晚安。但愿至尊的真主今晚大力保护你的灵魂。
喂，留点神！我们一点儿也没醉[〔394〕]。是利斯的一警一察把我们撵走的[〔395〕]。一点儿也不宽容。小心，那家伙要呕吐啦。他觉得恶心。哇！晚安。蒙娜，我真诚的宝贝。哇！蒙娜，我的心肝儿宝贝[〔396〕]。噢！
听哪！别吵吵闹闹的啦，呼啦！呼啦！着火哪。瞧，去啦。消防队！改变方向。沿着蒙特街走去。招摇过市！呼啦！嗬嗬。你不来吗？跑吧，冲啊，赛跑。呼啦！
林奇！什么？跟我往这边走。这是登齐尔小巷。从这儿拐弯，到窑子去。她说，咱们俩去找那见不得人的玛丽所在的窑子[〔397〕]。好的，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愿他们在床上欢呼[〔398〕]。你不一道来吗？小声告诉我，那个穿黑衣的家伙究竟是谁呀？对光犯下了罪[〔399〕]，他用火来审判世界的日子即将到来[〔400〕]。呜呜呜！这正应验了《圣经》上所说的[〔401〕]。唱一支歌谣。于是，医科学生迪克对他的医科同学戴维说了[〔402〕]。梅里恩会堂张贴的这个卑鄙的臭屎蛋布道家是谁呀[〔403〕]?以利亚来啦。用羔羊的血洗涤。来吧，你们这些喝葡萄酒，呷杜松子酒，狂饮一气的家伙们[〔404〕]！来吧，你这个丧家之犬，牛脖子、甲虫额、猪下巴、花生脑袋、鼬鼠眼睛的牛皮大王，昙花一现的家伙们，以及过时货！来吧，你们这些声名狼藉的双料碴子。我的名字叫作亚历山大·约·克赖斯特·道维。从旧金山海滨到海参崴，我名扬大半个星球。神明可不是花上一枚镍币就能观赏的杂耍表演。我告诉你们，神明是公正的，是无与伦比的存在。你们可别忘记，他又是最伟大的。向主耶稣大声祈求，俾能得救。你们这些罪人哪，倘欲欺骗全能的天主，就得起个大早[〔405〕]。呜呜呜呜！岂止如此。我的朋友，天主在后兜里还为你准备了掺潘趣酒的止咳一药一水哩。你不妨试试看。
●第十四章 注 释
[1] 本章中，作者用英国散文发展史来象征婴儿从胚胎到分娩的发育过程。文中使用了古盖尔文、古拉丁文、古英文等多种语言，并模拟了班扬、笛福、斯特恩、谢里丹、古本、德·昆西、狄更斯、卡莱尔等英国文学史上二十余位散文大家的写作风格，以及本世纪初的新闻体，传教士的说教体和科学论文体。越到后面，文体越通俗，最后一种文体还掺杂了不少方言、俚语。这些在中译文中实难以表达。译者仅在前半部使用了半文半白的文体，逐渐恢复到白话。第一段的原文就是由古拉丁文和古盖尔文组成的。
[2] 霍霍恩指霍利斯街妇产医院院长安德鲁·霍恩爵士，参看第8章注〔77〕。
[3] 这是产婆为男婴接生后的吆喝。
[4] “繁殖之预言”，见《创世记》第9章第7节：“你们要生养众多，你们的子孙要布满全世界。”
[5] 按十五世纪以来，一爱一尔兰在医学方面已取得了可观的成就。
[6] 奥希尔、奥希基和奥利均为世代行医的家族，其中以尤格翰·奥希尔最为着名。他是吉尔肯尼帮派的军队中的首席医生，曾参与拥护英国查理一世的战役。在一爱一尔兰语中，奥希基这个姓氏的语根就是“治疗者”。奥利家族于十五世纪提一供了一份完整的医学研究手抄本。
[7] 指创设妇产医院。
[8] 见《路加福音》第1章第31节：“你要怀一孕一生一个儿子，要给他取名叫耶稣。”
[9] 莫纳岛是安格尔西岛（威尔士最大岛屿）的古称。
[10] 据《马太福音》第2章第16节，耶稣降生后，希律王曾下令将伯利恒和附近地区两岁以一内一的男婴一律杀尽。每年十二月二十一八日为了纪念这些无辜者而举行圣婴孩殉教节。
[11] 城堡，指产院的食堂。
[12] 在一九○四年，都柏林确实有个叫做约瑟·迪克森的实一习一大夫，住在凤凰公园附近的一条街上。
[13] 指布卢姆被蜜蜂蜇过的事，参看第4章注〔71〕。
[14] 玛罕德是中世纪对穆罕默德的通称。
[15] 指沙丁鱼罐头。
[16] 迦勒底指巴比伦尼亚南部（今伊拉克南部）地区。
[17] 指面包。
[18] 这里把《哈姆莱特》第1幕第2场中霍拉旭的话略加改动。原话是：“它有面甲是掀起的。”
[19] 指犹太人每生一子，都盼望着他是救世主。参看第12章注〔541〕。
[20] 母鸡，指情一妇，参看第12章注〔259〕及有关正文。
[21] 文森特·林奇是斯蒂芬的朋友，见第10章注〔52〕。威廉·马登是医科学生。
[22] 阿尔巴·隆加为意大利古代城市，约公元前一一五二年建立。约公元前六○○年为罗马人所毁。一爱一尔兰语中，阿尔巴指苏格兰，J.克罗瑟斯是医科学生。
[23] 潘趣是酒名，见第6章注〔149〕。
[24] 指难产时，究竟是保产妇还是保婴儿。
[25] 据托勒密记载，艾布拉那位于都柏林的旧址。托勒密，见第12章注〔380〕。
[26] 见《创世记》第3章第16节：“天主对那女人说：‘我要大大增加你怀一孕一的痛苦，生产的阵痛。’”
[27] 阿尔布拉坎的圣乌尔坦（约死于656）是一爱一尔兰派往荷兰的传教士。
[28] 地狱外缘指善良的非基督徒或未受洗礼者的灵魂之归宿。
[29] 逐夜消灭之，暗指避一孕一与手一婬一。在第15章中，布卢姆把西茜称作“生命之赐与者”，见该章注〔935〕。
[30] 作为《圣经》上的动物，独角兽在基督教会中常用以比做基督；基督长着一只拯救人类的角，被圣母玛利亚所一孕一育。
[31] 圣福蒂努斯，即圣福丁，三世纪时法国里昂的主教。
[32] 指玛拉基。
[33] 母亲教会是教会的拟人化，亲一爱一的教会之意。下文中的夜妖利利斯是犹太民间传说中的女妖，她司情一欲，伤害儿童。但只要佩戴有天使名字的护身符就可以消灾。
[34] “风播下……种一子”，参看本章注〔36〕。
[35] “通过……嘴对嘴地”，套用《我的忧愁在海上》的诗句，参看第3章注〔169〕。
[36] 据维吉尔的长诗《农事诗》第3卷，母马面对西风，站在巉岩上，吸进微风，不经交一配，便能怀一孕一。
[37] “月光花之腥臭”，指“月一经一期的女人”。古罗马作家普林尼（23——79）在他所着的《博物志》（77）中提到月一经一期间的妇女能够医治其他妇女的不一孕一症。
[38] 当天早晨，斯蒂芬曾把阿威罗伊与摩西·迈蒙尼德联系在一起。参看第3章注〔33〕、〔34〕。阿威罗伊在《医学通则》（1169）中举例说，有个妇女与男子同浴，男子排到水中之一精一子遂使之怀一孕一。十七世纪的托马斯·布朗爵士在一六一四六年的着作中提出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39] 神圣之母，指教会。
[40] 彼得原是个渔夫（见《马太福音》第4章第18至20节）。耶稣说他是磐石，“在这磐石上，我要建立我的教会”。（同上第16章第18节）彼得被视为第一任教皇，故有渔夫之印玺一说。
[41] 指不论产妇死亡后奉献黑弥撒还是为了新生婴儿举行洗礼，均需花钱。
[42] 这里，斯蒂芬借用当天早晨勃克·穆利根所篡改《箴言》的话。参看第1章注〔129〕。
[43] 这是一浪一子回头的譬喻中大儿子向财主抱怨他弟弟的话。参看《路加福音》第15章第29节。原话是：“他把你的财产都花在娼一妓一身上。”下文中的“谨慎者”，指布卢姆。
[44] 布雷是一爱一尔兰威克洛郡的一座滨海城镇。《布雷教区代理主教》是一首歌的题目，描写一个随风转舵的代理主教。教皇庇护十世（1903——1914在位）一方面推行前任的方针批评意大利政一府将罗马并入意大利王国；另一方面又与意大利政一府保持友好关系，所以把他比做布雷教区代理主教。基督的代理则指教皇。
[45] 此处把耶稣的话做了一些改动，原话是：“人的生存不仅是靠面包……”
[46] 到十一八世纪为止，西欧的金饰业兼开银行，发行钞票。
[47] “道成了肉一身”一语出自《约翰福音》第1章第14节。“道”指耶稣。后面的“凡有血气者，均来归顺”，原文为拉丁文，参看第3章注〔168〕。
[48] “强有力的母亲”，见第1章注〔16〕。“可敬之母”则是把《圣母德叙祷文》中的“可敬者贞女”作了改动。
[49] 伯尔纳，指明谷的圣伯尔纳，参看第12章注〔575〕、第13章注〔39〕。
[50] “拥有……术”，原文为拉丁文。
[51] 远祖，指夏娃。
[52] 奥古斯丁，见第12章注〔507〕。
[53] 原文为意大利语，出自《神曲·天堂》第33篇第1行，均指圣母玛利亚。按基督教的教义，玛利亚虽是童贞女，却因圣神降临而生下耶稣，所以说她是“童贞之母”（见《路加福音》第1章）。耶稣虽是她的儿子，即又是天主圣子，以一色一列人一向称天主作父亲（见《马太福音》第5章第16节：“你们在天上的父亲。”），故有“汝子之女”的说法。
[54] 杰克是约翰的别称。《杰克所盖之房》系一首摇篮曲的题目。
[55] 参看《马太福音》第26章第34节：“耶稣对彼得说：‘我告诉你，今天晚上，鸡叫以前，你会三次不认我。’”
[56] “因……等！”原文为法语。鸽子与利奥·塔克西尔，参看第3章注〔67〕、〔75〕。
[57] “非”和“即”，原文为德语。变体论是天主教会和基督教某些教派所使用的神学名词，谓圣餐礼所用的饼和酒经过祝福立即在实体上变成基督的肉与血。参看第1章注〔7〕。同体论是基督教神学名词，与变体论有根本一性一区别，认为基督的肉和血在实体上与圣餐礼上经过祝福的饼和酒同在。“实体下”是作者杜撰的名词，暗指饼与肉变了质。
[58] 阿尔马尼是德国古称。原文中《斯塔布·斯塔贝拉》与《站立的圣母》发音相近，参看第5章注〔73〕。这是奥利弗·圣约翰·戈加蒂所作另一首一婬一猥小调，参看第1章注〔102〕。
[59] 英国公理会牧师威廉·埃利斯（1794——1872）在《三游马达加斯加》（伦敦，1838）一书中，对此略有记载。
[60] 主啊，原文为希腊文，参看第7章注〔108〕。
[61] “为……秘”，原文为拉丁文。这是对赞歌的戏谑一性一模仿。
[62] 维金纳琴是十六、十七世纪流行于英国的拨弦键琴。
[63] “上一床！上一床！”是约翰·弗莱彻（1579——1625）与弗朗西斯·博蒙特（约1584——1616）合写的戏剧《处一女的悲剧》（约1610）中的小调的叠句。
[64] Beau（博）含有“花花一公子”意，lecher（莱彻）含有“一婬一棍”意。
[65] 关于弗莱彻与博蒙特跟一名娼一妓一住在一起的传说，见于约翰·奥布里（1626——1697）的《短促的生涯》（1898）。但书中所写不尽属实。例如奥布里说他们二人均为单身汉，与一名娼一妓一同住，但事实上弗莱彻是有妻室的。
[66] “生活……乐”一语，见第9章注[ 358]。
[67] 《家乡风俗》（约1628）是弗莱彻与菲利普·马辛格尔（1583——1640）合写的一出戏的剧名。
[68] 这里戏谑地改动了耶稣对门徒讲的话。原话是：“一个人为朋友牺牲自己的一性一命，人间的一爱一没有比这更伟大的了。”见《约翰福音》第15章第13节。
[69] “汝去，照样为之。”这里戏谑地套用了耶稣对法律教师说的话，耶稣的原意是叫这个法律教师像善良的撒马利亚人那样以仁慈待自己的邻人。见《路加福音》第10章第30至37节。
[70] 查拉图斯特拉，见第1章注〔128〕。“法国文学”，亦可译为“法国信”，见第13章注[102]。
[71] “次好之床”，见第9章注〔346〕。
[72] 原文为拉丁文。“弟……祷”，这里把弥撒中教徒捐款后神父对众人所说的话作了改动。原话是：“弟兄们，伏祈全能天主圣父俯纳吾及汝等所作奉献。”
[73] “让……之日”一语，系将托马斯·穆尔的《让一爱一琳记住古老的岁月》和《申命记》第32章第7节“你当追想上古之日，思念历代之年”合并而成，参看第3章注〔146〕。
[74] “行邪一婬一”一语出自《以西结书》第16章第15节。
[75] “如耶……踹踹”一语出自《申命记》第32章第15节。耶书仑是对上主的子民以一色一列的诗意称呼。
[76] 参看《旧约·耶利米哀歌》第5首第7、8节：“我们的祖宗犯了罪……我们被奴隶不如的人辖制。”
[77] 米利是米列西亚的一爱一尔兰语称谓。参看第12章注〔427〕。
[78] 指穆利根与海恩斯（其父经售用一药一喇叭根做成的泻一药一，参看第1章注〔26〕）站在一道，排斥斯蒂芬。
[79] 以一色一列人对东方各王和罗马人的屈从，被视为乃是对上帝的背叛。《旧约·以斯帖记》第1章第1节和第8章均提及印度王亚哈随鲁的事。
[80] 何列布（西奈）、尼波与比斯迦这三座山均象征着摩西对以一色一列子民的领导地位，参看第7章注〔220〕。
[81] 哈顿角峰，又名希亭角峰，加利利海以南的山区。
[82] 天主允许赐给亚伯拉罕子孙的迦南乐土被称作“流淌一奶一与蜜的地方”，见《出埃及记》第33章第3节。这里把“蜜”改成了“钱”。
[83] 这是斯蒂芬梦见他母亲的情景，参看第1章注〔45〕及有关正文。
[84] 《七十子希腊文本圣经》是现存最古老的《旧约》希腊文译本。据传，公元前三世纪左右，从以一色一列十二支派中各选六人一共一七十二人，根据希伯来文译出。
[85] “来自穹苍之黎明”指耶稣。关于耶稣，《路加福音》第1章第78节有“黎明从穹苍照耀我们，对一切生活在死亡一陰一影下的人赐与光明”之句。据尼科迪默斯伪经，耶稣复一活后西蒙的两个儿子从死人中复一活，告以耶稣一进入地狱，那里的黄铜之门便裂开了。
[86] 塔尔是图利乌斯的简称。马库斯·图利乌斯·西塞罗，参看第7章注〔54〕。
[87] 在《哈姆莱特》第1幕第5场中，父王的鬼魂对王子说他“白昼忍受火焰的烧灼……我不能违犯禁令，泄漏我在地狱中的秘密……”
[88] 埃及之灾害，指蝇灾、雹灾、黑暗之灾等，参看《出埃及记》第7至12章。“场所”与“途径”，原文为拉丁文。
[89] 指希腊神话中的命运三女神：老三织生命之线，老二规定线的长度，老大将线割断。
[90] 用枝条所编之床指婴儿摩西躺在里面的篮子，参看第3章注〔144〕，第7章注〔211〕、〔212〕。
[91] 参看《申命记》第34章第5、6节：“上主的仆人摩西死在摩押地……上主把他埋在伯比珥城对面的摩押山谷；直到今天，没有人知道他埋葬的地方。”
[92] 在这里，陀斐特是地狱的代名词，典出自《耶利米书》第7章第30至33节。
[93] 伊甸城，参看第3章注〔18〕。
[94] 《斯……啊》，原文为法语。法国名字étienne相当于Stephen。
[95] 水晶宫建于一八五一年，设计者为约瑟夫·帕克斯顿（1801——1865）与查尔斯·福克斯（1810——1874），原在海德公园，一八五四年迁至伦敦近郊，一九三六年焚毁。
[96] 这是农村集市上的一种赌一博，能够猜中哪只贝壳底下藏有豌豆者获奖。
[97] 这是乔治·谢泼德·伯利所作游戏诗《杰克盖起了大房》（1857）的头三行。第3行的杰克约翰，原诗作“伊凡”。
[98] 托尔是北欧神话中的雷神，他的锤子是雷霆的象征，每次掷出后，又自动回到他手里。
[99] 神老爹，参看第9章注〔385〕。
[100] 语出《约翰福音》第6章第35节：“信吾者，永远不渴。”
[101] 语出《马可福音》第12章第25节：“他们从死里复一活的时候，要跟天上的天使一样，不娶亦不嫁。”
[102] 菲茨吉本，参看第7章注〔201〕。
[103] 希利，参看第7章注〔203〕。
[104] 一爱一尔兰小说家乔治·穆尔（1852——1933）原为天主教徒，后皈依新教，袒护英国。
[105] 威廉派指英国国教派。
[106] 亚历克·班农是布卢姆的女儿米莉的男友，见第1章注〔123〕。
[107] 圣斯维辛（死于862）是英国温切斯特地方的主教，每年七月十五为其节日。
[108] 轻佻妞儿，指布卢姆的女儿米莉。“胖到脚后跟”是她给布卢姆的家信中语，见第4章注〔62〕及有关正文。
[109] 原文作pleading her belly，指为了保存胎儿而对被判死刑的怀一孕一妇女缓期执行。从字面上可译为“为她的肚子求情”。
[110] 报喜节是纪念天使加百列告知圣母玛利亚她将生下耶稣的节日，每年三月二十五日举行。
[111] 指詹姆斯王所钦定的《圣经》，意即普里福伊是新教徒。
[112] 意即普里福伊是个老式循道公会教徒。该会初成立时，教徒每周领圣体两次。一七八四年卫斯理宣布其教会已脱离圣公会独立。但有些保守教徒仍前往天主教堂领圣体。参看第8章注〔94〕。
[113] Yan牛港，参看第1章注〔121〕。
[114] 玛拉基，参看第1章注〔101〕。
[115] 指《一爱一尔兰家园报》，参看第2章注〔83〕。
[116] 指斯蒂芬介绍的迪希的信稿，参看第7章“在一家着名餐店里闹起的纠纷”一节。
[117] 在西班牙产的白葡萄酒里掺上生鸡蛋和糖做成的饮料。
[118] 波尔多是法国西南部吉伦特省省会，城郊有悠久的酿酒历史。
[119] 将熊与几只狗关在一只坑里，在它们身上下赌注，并使其互斗。
[120] “牛一群一……浦”，参看第6章注〔71〕及有关正文。
[121] 约瑟夫·卡夫，参看第4章注〔18〕。
[122] 前文中曾提到奥地利的御一用马一群一以及该国兽医挂牌医治牛瘟事。见第2章注〔71〕及有关正文。
[123] 莫斯科维（俄国古称），原为一二七一年以莫斯科为中心而建立的封建大公国，逐渐并吞周围的公国，完成统一大业。
[124] 原文（cowcatcher）指车头前面的排障器。兽医是作者杜撰的含义。
[125] “抓住公牛角”，意指处理难题，参看第2章注〔72〕。
[126] 瓷器店里的公牛是个成语，指动辄闯祸的莽汉，此处喻斯蒂芬一毛一手一毛一脚。Bull（公牛）一词，又含有“教皇训谕”意（见下一注）。
[127] 尼古拉斯指历史上惟一的英格兰籍教皇阿德里安四世（1154——1159在位），他曾授予英国坎特伯雷总主教秘书、索尔兹伯里的约翰一份训谕，将一爱一尔兰赠予英格兰国王亨利二世（参看第2章注〔80〕）。
[128] 据索尔兹伯里记载，阿德里安四世（1154——1189在位）于一一五五年赠予亨利二世一颗嵌于金戒指上之绿宝石（一爱一尔兰岛别名绿宝石岛）。
[129] 三叶苜蓿是一爱一尔兰国花，参看第5章注〔50〕。
[130] 四片绿野，指一爱一尔兰的四省，参看第9章注〔20〕。
[131] 指在忏悔阁子里向神父忏悔。
[132] 国王登基时涂鲸脑油。
[133] 黄金牛槽，指教堂。
[134] 原文作Lord Harry。哈利是亨利的昵称。Lord Harry（或Old Harry）亦指魔鬼。
[135] 罗斯康芒和斯莱戈各为一爱一尔兰康诺特省的一郡。康尼马拉是戈尔韦郡一地区。
[136] 尼克是尼古拉斯的昵称，老尼克指魔鬼。
[137] 指尼古拉斯蓄有七妾。
[138] “高贵之皮肤”一语出自都柏林盲歌手迈克尔·莫兰（1794——1346）的一首通俗歌曲，叶芝在《凯尔特的黎明》（伦敦，1393）中曾引用。
[139] 小册子指教皇训谕，参看本章注〔127〕。
[140] “牛中之牛”，原文为不规范的拉丁文。
[141] 着名斗牛，指圣彼得。
[142] 新名指亨利二世于一一五四年继承王位，成为英格兰国王。
[143] 公牛语指英语（英国或英国人的绰号为约翰牛）。按亨利二世是在法国长大的，只会讲法语和拉丁语。
[144] 这里的“彼”指亨利八世（1509——1547在位），在其治下，英国国会于一五三四年通过“至尊法案”，确定国王代替教皇成为英国圣公会首脑。一五四一年他成为一爱一尔兰国王（也是一爱一尔兰圣公会首脑）。
[145] “虽尿床”一语出自作者不明的一首俚谣。“仍……子汉”一语出自罗伯特·彭斯的诗《尽管这样又那样》（1795）。
[146] 班农，见第四章中米莉致布卢姆信。
[147] 在一八七一年进行改革之前，英陆军中可用钱购买军官头衔。
[148] 兰贝岛位于都柏林东北十二英里处，系着名的鸟类禁猎地。
[149] 福普林（Fopling）含有“花花一公子”意。波平杰伊（popinjay），意即“自负者”。英国剧作家乔治·埃思里奇爵士（约1635——约1692）的喜剧《摩登人物》（1676）中的主角名叫福普林·弗贞特爵士。
[150] 米尔克索普（Milksop）含有“儒夫”意。奎德南克（Quidnunc）意即“一爱一搬弄是非者”，英国作家理查德·斯梯尔（1672——1729）在《闲谈者》上发表的讽刺小品中的人物的名字与此相近。
[151] “坐……便宜”，一语出自斯威夫特的《文雅绝妙会话大全》。
[152] “最……担保”一语出自斯宾塞的《仙后》第1章，指子女。
[153] 这里反用耶稣打的一个比喻。原作“有谁点了灯，拿来放在斗底或床下？”见《马可福音》第4章第21节。
[154] 塔尔博特·德马拉海德爵士（生于1846）是个退休军人与地主。一八七八年，这个家族将兰贝岛售出。
[155] 按英国人类学家弗朗西斯·高尔顿爵士（1822——1911）所倡导的“优生学”，当时方兴未艾。在《遗传天赋》（1869）一书中，他认为心理和生理特征是遗传的。
[156] “中心”，原文为希腊文，参看第1章注〔34〕。方尖碑是成对地耸立在古埃及神庙前的锥形石碑，以整块石料凿成，常用以向太一陽一神作奉献，祈祝丰饶多产。
[157] 泰恩河畔纽卡斯尔是英国煤都，自十六世纪起出口煤炭，因此，“运煤至纽卡斯尔”就成了“多此一举”的代用语。
[158] “噫……不顾”，原文为拉丁文，系穆利根所杜撰。百人队为古代罗马的步兵组织，每队一百人，六十队为一军一团一。
[159] 指班农与布卢姆的女儿米莉交往事，见第1章注〔124〕。
[160] “饼与鱼”一语出自《马太福音》第14章第17节。
[161] 奥斯汀·梅尔顿是当时都柏林杰维斯街医院的外科主治医生。
[162] 胃中之狼是成语，意思是饿到极点，此处指穆利根贪吃。
[163] 葛罗甘老婆婆，参看第1章注〔54〕及有关正文。
[164] 《可惜她是个一妓一女》（1633）是约翰·福特（约1586——约1655）的剧目名。
[165] 苏格兰学生，指克罗瑟斯。年轻绅士，指班农。
[166]原文为法语。
[167]原文为法语。
[168] 软帽是布卢姆送给女儿米莉的，参看第4章米莉来信。
[169] 原文为法语。Capote（外衣）为避一孕一套的隐语。
[170] 原文为法语。里弗尔原为法国金币，以后又发行银币与铜币。一七九四年废止，为法郎所代替。
[171] 授一精一业者，原文为法语，指穆利根。
[172] 指乔治·穆尔，参看第9章注〔142〕。
[173] 原文为法语。
[174]原文为法语。
[175]原文为法语。
[176]原文为法语。
[177] 苏是法国旧铜币，一苏为五生丁，二十苏为一法郎。
[178] “伞”为子一宫帽的隐语。
[179] 传说中认为由于仙女经常跳舞，致使茂草丛中生长环状的蘑菇。
[180] “在……下”，原文为法语。
[181] 后生，指穆利根。
[182] 坎特基塞姆（Cantekissem）与《要理问答》（Catechism）发音相近。
[183] 外科医生，指迪克森。
[184] “多如云彩之证人”一语，出自《新约·希伯来书》第12章第1节。
[185] “尘土造出之”一语参看《创世记》第2章第7节：“后来，天主用地上的尘土造人。”
[186] “孝敬父母”是《天主十诫》中的第五诫，见《出埃及记》第20章第12节。
[187] 话语，原文为法语。
[188] 在《亨利六世下篇》第5幕第6场中，亨利王说葛罗斯特公爵（后为理查三世）“一下地就满口生牙”。葛罗斯特说自己“出世时是两条一腿一先下地的”。此剧及《理查二世》中，均屡次提到葛罗斯特是驼背。
[189] 指英国进化论的奠基人查理·达尔文（1809——1882）在《人类起源及一性一的选择》（1871）中所提人类与类人猿之间存在一种过渡生物的设想。
[190] “人生之半途”一语出自《神曲·地狱》第1篇。那时七十岁被视为人的平均年龄，而在一九○四年布卢姆为三十一八岁。
[191] 浮华青年，指穆利根。
[192] 以弗所系希腊城市名。古罗马作家佩特罗尼乌斯（？——66）所着小说《萨蒂利孔》写一个以弗所寡一妇，丈夫一尸一骨未寒，便另觅新欢。
[193] 邓德利尔里勋爵是《我们的美国堂弟》中的人物，参看第7章注〔179〕。英国喜剧演员一爱一德华·萨森（1826——1881）扮演这个角一色一时，曾蓄一副长长的八字胡，因而风一靡一一时。
[194] 格洛里·阿列路朱拉姆（指普里福伊）与拉丁文“天上的荣光·哈利路亚”发音相近，哈利路亚为犹太教与基督教的欢呼语，意为“赞美神”。
[195] 风一流后生，指穆利根。
[196] 把关者，见第12章注〔75〕。
[197] 这里把谚语中的“同一一色一羽一毛一之鸟聚在一起”（意即物以类聚）做了改动。
[198] 按布卢姆被认为是《一爱一尔兰联合报》主笔阿瑟·格里菲思的幕后指挥者，参看第3章注〔108〕。
[199] 指一九○二年结束的布尔战争，参看第8章注〔121〕。
[200] 中世纪的动物寓言中，把鹈鹕与耶稣联系在一起，母鹈鹕将自己的肋旁戳破，把鲜血浇在幼雏的一尸一体上，使之复一活。参看《约翰福音》第19章第34节：“一个士兵用一槍一刺耶稣的肋旁，立刻有血和水流一出来。”
[201] 据《创世记》第16章，亚伯兰的妻子莎莱不能生育，便提议收埃及女夏甲为妾，夏甲怀一孕一后，瞧不起莎莱，莎莱遂虐一待夏甲。夏甲逃走，路遇天使，在其劝说下，回到莎莱跟前，从此顺从她，并生下以实玛利。
[202] 基列是约旦河以东古代巴勒斯坦地区，即今约旦西北部，盛产草一药一。基列香油见《耶利米书》第8章第22节。
[203] “胎儿一内一胎儿”，原文为拉丁文。
[204] 参看第9章注〔531〕及有关正文。
[205] 昏睡分娩法，参看第8章注〔103〕。
[206] 勃兰登堡是德国东北平原中一央的一座城市。
[207] 坠生，原文为德语。也叫坠胎，指坠一落分娩。
[208] 《杰作》，参看第10章注〔118〕。
[209] 场所，原文作seat，亦作一臀一部解。
[210] 格莉塞尔·斯蒂文斯夫人（1653——1746）是都柏林名医理查德之妹，她把哥哥的遗产捐献出来修建一座医院。她外出时总是蒙着面纱，以致人们疑她长着猪头。
[211] 确凿，原文为拉丁文。
[212] 喀里多尼亚是英伦三岛北部一地区的古称，大致相当于现在的苏格兰。
[213] 指包括实在论者托马斯·里德（1710——1796）、詹姆斯·贝蒂（1735——1803）、杜格尔德·斯图尔特（1753——1828）等的苏格兰哲学派。此派的中心主张是：人类对世界和万物的本原有着直觉的认识。
[214] 古罗马诗人奥维德（公元前43——公元18）在《变形记》第8卷中，描写克里特王弥诺斯之妻帕西淮与一头白一毛一公牛通一奸一，生下半人半牛之怪物弥诺陶洛斯，它被关在迪达勒斯（见第1章注〔9〕）修建的迷宫里。
[215] 照字面译是“暹罗双胞胎”，是一对中国血统的连体儿（1811——1874），一个叫章，一个叫炎，自一胸一骨至脐部以系带相连，遂成为连体双胞胎的代用语。
[216] “天主……开”一语，原是耶稣用来指夫妻关系的，见《马太福音》第19章第6节。
[217] “看来……史”为海恩斯对斯蒂芬说过的话，见第1章注〔108〕及有关正文。
[218] “耶……口”，原文为英语化了的一爱一尔兰语，一句轻微的咒诅。
[219] 一婬一梦魔为变成女子与男子交一媾之恶魔。
[220] 埃尔斯语即苏格兰盖尔语。
[221]第一章开头部分，斯蒂芬曾向穆利根抱怨海恩斯“整宵都在说着关于一只什么黑豹的梦话”。
[222] 韦斯特兰横街车站离产院不远，穆利根和海恩斯将在那里搭乘十一点一刻的末班车，返回沙湾。
[223] 占卜者，指穆利根。
[224] 指马南南（参看第3章注〔31〕、第9章注〔97〕）对在海洋上肆意劫掠的巨人（福尔莫利安族）进行报复。
[225] “伤感……人”是斯蒂芬发给穆利根之电文。参看第9章注〔282〕。
[226] 三弟，参看第9章注〔467〕及有关正文。
[227] 此处引用的是《哈姆莱特》第1幕第1场中弗兰西斯科的话。原文中的relief，既指“换防”，又有“使人得到解脱”意。
[228] “一座凶宅”，参看第6章注〔86〕。
[229] 礼仪，原文为法语。
[230] 老板，指布卢姆之父。
[231] 这是欧洲大一陆所产的一种大型烟斗，因雕成一人头状，故把它和雅各（犹太人的祖先之一）联系在一起。
[232] “聪明……子”是朗斯洛特对老高波说的话，见《威尼斯商人》第2幕第2场。
[233] 在第15章，布赖迪·凯利以嫖一客身份重新出现，见该章注〔40〕及有关正文。下文（）中的“要有！”，原文为拉丁文，其后省略了“光”字。参看《创世记》第1章第2至3节：“深渊一片黑暗，天主的灵运行在水面上，天主命令：‘要有光，’光就出现。”
[234] 鲁道尔夫是布卢姆之父。
[235] 阿根达斯·一内一泰穆，见第4章注〔23〕。
[236] “呼！哈喀！呼！”与英语中的“谁！听哪！谁！”谐音。
[237] 布卢姆是通过罗伯特·鲍尔爵士所写的小书获得了关于视差的知识的。参看第8章注〔36〕及有关正文。
[238] 巴珊是巴勒斯坦东部三个古代地区中最北面的一个。据《旧约全书》，这里牧草丰盛，森林茂密。
[239] “死海”，原文为拉丁文。
[240] 据《奥德修纪》卷12，尤利西斯的伙伴们趁他熟睡之际，把太一陽一神的一一群一牛宰了，然而牛皮开始爬动，串起来烧烤着的或生或熟的肉都发出吼声，像牛叫一样。
[241] 室女座为黄道十二宫之第六宫。其形象是手持一捆麦子的一个少女。
[242] “失去了的你”是西蒙所唱 《玛尔塔》中的歌词，见第11章注〔180〕及有关正文。
[243] 米莉森特是布卢姆的女儿米莉的昵称。
[244] 参看第4章注〔39〕。
[245] 昴星一团一是位于黄道星座金牛座中的疏散星一团一，我国俗称七姐妹星一团一。在古希腊神话中，昴星一团一的七颗亮星被视为系由阿特拉斯和普莱奥娜的七个女儿变成的。
[246] 金牛座为黄道十二宫之第二宫。座中最亮之恒星毕宿五（金牛座阿尔法）为一等星。
[247] 格劳康是柏拉图的《一共一和国》中一个耿直人物。亚西比德（约公元前450——前404），雅典政一治家、将军，是苏格拉底的朋友。
[248] 皮西斯特拉图斯（约公元前600——前527）是雅典的暴君，公元前五六○年篡位。
[249] 希腊神话中不和女神埃里斯的女儿和遗忘的化身。古希腊一种神秘宗教运动俄尔甫斯教把水泉区分为记忆之泉和忘却之泉。凡饮后一种水者，过去的记忆就都付之东流。
[250] “斯……一精一神”，参看第9章注〔458〕。
[251] 参看第2章注〔85〕。
[252] “天才的父亲”，指神话中的工匠迪达勒斯，参看第9章注〔462〕。
[253] 原文作stephaneferos，为学生杜撰的希腊语。参看第9章注〔461〕。
[254] 意思是说，斯蒂芬不会把司艺术的缪斯女神丢下不管。这里暗喻斯蒂芬未为临终前的生身之母祈祷。
[255] “权杖”，参看第10章注〔108〕。
[256] 德拉克马是古希腊银币和现代希腊货币单位。这里指先令。
[257] 菲莉斯是希腊神话里的一色一雷斯王之女。因丈夫未如期归来，她以瑞亚（希腊神话中的古代女神）之名咒诅丈夫并自一杀身死。下文中，菲莉斯以朱诺（罗马神话中的古代女神）之名赌咒，说明作者的寓意。瑞亚的女儿赫拉，相当于朱诺。
[258] “丢掉”，参看第5章注〔96〕。
[259] “全都完啦”，参看第11章注〔13〕。
[260] 拉拉吉是贺拉斯在《歌集》（第2卷）中所塑造的古典美人典型。
[261] 科林斯是希腊城市，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盛产水果。佩利普里波米涅斯是杜撰的希腊名字，含有水果摊贩意。
[262] 关于康米神父撞见文森特及其女友的场面，参看第10章注〔52〕及有关正文。
[263] 葛莉一色一拉和奇洛伊均为古希腊的美人，前者为画家波西亚斯的情一人，后者为希腊传奇《达佛尼斯与克萝伊》（公元前4世纪或5世纪）中的牧羊女。
[264] 利一内一翰曾把赌注押在威廉·阿瑟·哈默·巴思（生于1879）的座骑“权杖”上，而在英国特伦特河畔伯顿开办巴思啤酒公司的则是威廉的伯父伯顿男爵阿瑟·巴思（1837——1909）。这里，利一内一翰误把伯侄二人当做一人了。
[265] 异邦人指布卢姆，一号巴思啤酒的商标图案是鲜红一色一的三角形。
[266] 德鲁伊特，参看第1章注〔47〕。
[267] 西奥索弗斯（Theosophos）是斯蒂芬根据通神学者（theosopher）一词杜撰的人名，指西藏人库特·胡米大圣，参看第9章注〔39〕。
[268] 他，指布卢姆。
[269] 加洛韦岬角是苏格兰西南部一地区，那里饲养黑一色一无角的加洛韦一奶一牛。
[270] 詹姆斯·拉斐特是维多利亚女王及皇家的御一用摄影师。
[271] “神……者”，原文为拉丁文。
[272] 特利纳克利亚是西西里岛的古称，用在这里是为了渲染此作与《奥德修纪》的关系。希腊哲学家和生理学家恩培多克勒（约公元前490——前430）提出的其实是一性一别决定于月一经方面的原因，亚理斯多德在《动物的生一殖》中，驳斥了他以及希腊自然哲学家安那克萨哥拉（约公元前500——前428）所提一性一别决定于一卵一巢这一说法。
[273] 尼古拉斯·卡尔佩珀（1616——1654），英国医生。拉扎罗·斯帕兰札尼（1729——1799），意大利生理学家，认为一精一液与一卵一接触后，一卵一中预成的胚胎逐渐展开而形成新的个体，一精一液中起作用的物质是其中的蛋白质及脂肪。
[274] 约翰·弗里德里克·布鲁门巴赫（1752——1840），德国生理学家、比较解剖学家。威廉·汤普森·勒斯克（1838——1897），美国产科医生。奥斯卡·赫特维希（1849——1922），德国胚胎学家和细胞学家，均率先承认一精一子和一卵一的核结合是受一精一作用的实质。
[275] 克里斯琴·格哈特·利奥波德（1846——1911），德国胚胎学家、妇科医生。吉乌利奥·瓦伦丁（生于1860），意大利医生、胚胎学家。
[276] “一精一……能”，原文为希腊文。
[277] “卧……胎”，原文为拉丁文。
[278] 审美学，原文为希腊文。
[279] 诗人指莎士比亚。“不能不使我们踌躇顾虑”，出自《哈姆莱特》第3幕第1场中哈姆莱特王子的独白。
[280] 打着趔趄的牛崽子，见第8章注〔206〕。
[281] 原文为法语。
[282] “打了一场漂亮仗”，见《新约·提摩太前书》第6章第11节。
[283] 这里把普里福伊比做大肥。大肥是狄更斯所着《大卫·科波菲尔》的主人公大卫之稚气妻子朵拉对丈夫的昵称。乔伊斯在本段（上文“这当儿”至下文“可靠的仆人！”）戏谑地模拟该书第53章“又一度回顾”的风格。
[284] 参看《创世记》第2章第7节：“天主用地上的尘土造人，……”
[285] 沃特福德是一爱一尔兰东南部主要城镇，坎大哈在南阿富汗。弗雷德里克·斯莱·罗伯茨（1832——1914）是英国陆军元帅，第二次阿富汗战争（1878——1880）及南非战争（1899——1902）中的指挥官。鲍勃西和鲍勃斯都是罗伯茨的昵称。
[286] “你这……人！”一语出自《马太福音》第25章第21节。
[287] 原文为法语。
[288] 朗德镇是布卢姆与玛莉恩初逢的地方，参看第6章注〔134〕。
[289] 弗洛伊等三人是曾参加哑剧字谜游戏的马特·狄龙的女儿们，见第13章注〔146〕及有关正文。
[290] 樱桃是圣母玛利亚的标志，这里指布卢姆的妻子玛莉恩。
[291] 游廊，原文为意大利语。
[292] “凡事……的”，原文为德语，出自歌德的《浮士德》第2部（1832）最后的合唱。
[293] 参看《路加福音》第2章第8至18节中关于耶稣诞生的描述。
[294] 伯克为一爿酒吧。
[295] 西班牙比尔博所铸造的剑。
[296] 瑞士南部瓦莱州采尔马特城所产的登山杖。
[297] 西方人哄骗孩子说，婴儿是鹳鸟送来的。下文中的“苍穹下”，原文为拉丁文。
[298] 参看《创世记》第1章第26节：“天主说：‘我们要按照自己的形象，自己的样式造人。’”
[299] 侯马是古时希伯来人的重量名称，一侯马相当于二百二十五升。
[300] 达比·达尔曼和琼是亨利·桑普森·伍德福尔（1739——1805）所作歌谣《快乐的老夫妇》中的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妇。
[301] 克娄泽是十三世纪至十九世纪中叶德国和奥地利通行的一种小铜币。
[302] 希律，参看第8章注〔213〕。
[303] 三十日连续弥撒系为死者而做。《耶利米哀歌》是《旧约》中的一卷，哀悼公元前五八六年巴比伦军队蹂一躏耶路撒冷和圣殿之事。此处泛指哀歌。
[304] “你……美国”，这里套用英国哲理诗人约翰·多恩（1572——1631）的哀歌《上一床》。原词为：“哦，我的美国！我发现的新大一陆。”
[305] 琐罗亚斯德，参看第1章注〔128〕。
[306] “你从……的一奶一”，原文为德语。
[307] 参看《麦克白》第1幕第5场中麦克白夫人的独白：“它充满了太多的人情的一乳一汁。”
[308] 潘趣，见第6章注〔149〕。
[309] “迦……蜜”，参看本章注〔82〕。
[310] “凭着……杯！”原文为拉丁文。帕图拉和珀滕达均为罗马女神，前者司生育，后者司丧失贞一操一。“让我们干杯！”是贺拉斯的《颂歌》第37首的首句。
[311] 原文为拉丁文，指真正的旅客。在英国，星期日酒店不开业，只供一应酒给那些能“证明”自己是未能在途中吃喝的旅客。
[312] 蒂莫西·奥布赖恩爵士在都柏林开了一家酒店，他的绰号叫“打扁了的碎嘴子骑士”。店里的酒杯是打扁了的，故供一应的酒量不足。
[313] 亨利·一内一维尔（1822——1890），英国演员。
[314] 指斯蒂芬，因为他穿黑服，戴软帽，打扮得像个牧师。
[315] 原文为拉丁文。这是神父做完弥撒后念的经文。圣子后面省略了“及圣神”。
[316] 冤大头，指斯蒂芬。
[317] 登齐尔巷的小伙子们是都柏林人对“常胜军”（参看第2章注〔81〕）的俗称。
[318] 以撒是希伯来族长，系对犹太人的蔑称，这里指布卢姆。
[319] 原文为法语。
[320] 帕拉桑为古波斯的长度名，一帕拉桑约合五公里半。“他们……桑”一语出自希腊历史学家一色一诺芬的《远征记》（参看第1章注〔14〕）。
[321] 《斯……兵》是珀西·弗伦奇的一首滑稽歌曲的题目。
[322] 原文作apostabes’creed（背弃教义的），与Apostles’ Creed（《使徒信经》）发音相近。
[323] 在一九○四年，都柏林市的店铺于晚间十一点钟打烊。
[324] “我……啦”，原文为法语，是法国一首黄一色一小调的首句。
[325] “英……福”，指下文中所开列的“啤酒……主教”，见本章注〔330〕。
[326] “擂……嘭”，原文为法语，是“我……啦”（见本章注〔324〕）后面的句子。
[327] 女装帧家指叶芝的两个姐妹莉莉和伊丽莎白。当时伊丽莎白在经营邓恩·埃默出版社，参看第1章注〔57〕。
[328] “肃静！”原文为拉丁文。
[329] 这是乔治·F.鲁特在美国南北战争时期所作进行曲《沙沙、沙沙、沙沙》的合唱首句，只是把原词中的“前进”（marching）改成发音相近的“干渴”（parching）了。
[330] 这是模仿亚历山大·蒲柏（1688——1744）的长篇讽刺诗《夺发记》（1714）中的词句。原词为“粉扑、香粉、美人斑、《圣经》、情书”，这里改为八项，每项均以b字起头，号称“英国八福”，“八福”是耶稣在山上宝训中所提到的八种有福之人（虚心的人、温柔的人等），见《马太福音》第5章第3至10节。
[331] “哪……台”和“只……兰！”均见第8章注〔127〕。
[332]“哪……台”和“只……兰！”均见第8章注〔127〕。
[333] 超人，原文为德语，参看第1章注〔127〕。
[334] 指一号巴思啤酒，参看本章注〔265〕。
[335] 原文作ticker，是双关语，俚语中亦作“心脏”解。
[336] 这是美国诗人亨利·C.沃克所作《我爷爷的钟》（1876）一歌的末句。这里只引用了开头“当老”二字，而略去了下一面的“人死去的时候”。
[337] 原文为西班牙语。
[338] “瘦母牛”，典出自《创世记》第41章第19节：“有七头又瘦又弱的母牛。”
[339] “拉……宝”为查尔斯·麦卡锡所作歌曲的题目，也是歌中再三重复的句子。指一个姑一娘一与情一人幽会时叫他拉下百叶窗。
[340] 指吉尼斯公司出产的烈一性一黑啤酒。因该公司老板之一阿迪劳恩勋爵而得名，参看第5章注〔45〕。
[341] 布卢姆随身携带土豆（参看第4章注〔4〕），据传这样就可以避免患风一湿一病。
[342] 拉普兰是北欧一地区，大部分在北极圈一内一。这里则泛指世界尽头。
[343] “交出来”，参看第12章注〔38〕。
[344] “瞧那头发”，参看第12章注〔348〕。
[345] “苍……生”，参看第10章注〔193〕。
[346] 指斯蒂芬拍给穆利根的电文中，引用了英国小说家梅瑞狄斯的句子，参看第9章注[282]。
[347] 意思是：拿起杯子。
[348] “为了……子”和“干……酒”，分别出自罗伯特·彭斯的诗《快乐的乞丐》（1785）和《威利酿造了大量麦芽酒》（1789）。
[349] “祝……腾”，苏格兰祝酒词。
[350] 原文为法语。
[351] 芷茴香籽儿一向被用来掩盖酒气。
[352] “汉子”和“漂亮姑一娘一”，均出自理查德·黑德的《恶棍喜赞一共一闯江湖的姘头》一诗的首段，参看第3章注〔162〕。
[353] 音译为维纳斯·潘狄莫斯，维纳斯是古代意大利女神，司肉一欲。潘狄莫斯的意思是“在一切人当中”。
[354] 原文为法语。
[355] 美国歌曲《无赖》中有“一个狂放的坏家伙”一语。这里把“家伙”改为“姑一娘一”，用以指布卢姆的女儿米莉。
[356] “搂……肢”，出自罗伯特·彭斯的《你知道格罗斯上尉的下落吗？》一诗。
[357] 马拉海德路，见第10章注〔34〕及有关正文。
[358] 这里把托马斯·穆尔所作歌曲《赞美你的他》中的词句做了改动。原词作“赞美你的他，哪怕留下名字……”
[359] “我……子”，原文为一爱一尔兰语。见第12章注〔34〕。
[360] 原文为拉丁文。“一……桨”模仿约翰逊和德拉蒙德所作《伊顿划船歌》“退场！”。
[361] “我……醉”，出自《威利酿造了大量麦芽酒》，参看本章注〔348〕。
[362] “再见，先生”，原文为法语。
[363] “除……喝”，出自一爱一尔兰歌曲《马洛的荡子》。马洛为一爱一尔兰一镇名。
[364] 前文中提到班塔姆刮了口髭，见第5章注〔94〕及有关正文。但在伦敦东区的俚语中，此词亦作“酒醉”解。
[365] “铸”下一面省略了“铁”字。这里，班塔姆想起了他所作的谜语，参看第7章“利一内一翰的五行打油诗”一节及注〔124〕。
[366] 金发少女，参看第6章注〔24〕。
[367] “魔鬼掰掉脑袋”一语出自理查·黑德的《乞丐的咒诅》（《隐语学会》，伦敦，1673）。
[368] 按乔伊斯曾于一九二七年三月六日致函《尤利西斯》之德译者乔治·戈耶特，说都柏林人斯蒂芬·汉德确实私拆了巴思的电报，参看本章注〔264〕，那是打给一警一察局仓库的一个友人的，劝其支持自己的小公马（不是母马）“权杖”，参看第10章注〔108〕。
[369] 这是文字游戏，后一个马登应作奥马登，参看本章注〔255〕及有关正文。在原文中“马登”与“发疯地”发音相近。
[370] 这里把弥撒经文中的“啊，天主……”改为“啊，肉一欲……”，见第5章注〔81〕。
[371] 立金花是轻浮的象征。
[372] 圣托马斯是一陰一茎一的隐语。
[373] 利奥和下文中的布卢，均指利奥波德·布卢姆。下文中的斯蒂夫是斯蒂芬的别称。
[374] 斯塔布，见本章注〔58〕。
[375] 原文为拉丁文，绿毒指苦艾酒。
[376] 英语中葱头一词相当绕口，所以一警一察用以测试某人是否喝醉了。
[377] 这时班农才知道米莉（照相姑一娘一）原来是布卢姆的女儿。参看第1章注〔124〕和第四章中米莉写给布卢姆的信。
[378] “各位，晚安”，原文为法语。霍加特与沃辛顿在《詹姆斯·乔伊斯的作品中所引用之歌曲》（纽约，1959）一书中指出，这是莫德所作一首歌的题目。
[379] 这里仿照弥撒后所诵经文中的“卫我于邪神恶计”，参看第5章注〔87〕及有关正文。
[380] “女模女样”，音译为纳姆比·艾姆比，出自英国诗人兼剧作家安布罗斯·普利普斯（1674——1749）的作品。
[381] 基督徒是英国散文作家约翰·班扬（1628——1688）的代表作讽喻小说《天路历程》（1678）中的主要人物。小伙子指斯蒂芬，参看第1章末尾。
[382] “把梅毒……烈一性一酒”这段话的原文，与弥撒后所诵经文中的“今魔魁恶鬼，遍散普世，仗主权能，麾入地狱”发音相近，见本章注〔379〕、第5章注〔87〕及有关正文。
[383] 原文为法语。“祝你”后面省略了“健康”二字。
[384] 达斯蒂·罗兹是一九○○年开始问世的一部美国连环图画中的流一浪一汉。达斯蒂是通常给姓罗兹的人取的绰号，意思是“满身灰尘”。
[385] 一八九七年英国庆祝女王维多利亚即位六十周年纪时，曾施舍给都柏林贫民一些羊肉；但因数量太少，“六十周年纪念羊肉”遂成为“供不应求”的代语。
[386] 指里奇蒙一精一神病院，参看第1章注〔19〕。
[387] 乔伊斯曾对德译者就这句话做过解释，说他指的是送面包或吃面包的巴特尔，见本章注〔368〕。
[388] “穿……女”，出自《杰克所盖之房》，参看本章注〔54〕。
[389] “胶……徉”一语谐谑地模仿美国西部廉价小说的题目。
[390] 帕德尼即当天举行葬礼的帕特·迪格纳穆。他并不是黑人。乔伊斯为了玩一弄字眼（“黑口袋”），下文中硬把他说成是“黑人”。
[391] “别……了”，原文为法语。
[392] 杰纳齐是比利时选手，预定于一九○四年六月十七日代表德国参加在德国举行的戈登·贝纳特国际汽车大赛，参看第6章注〔63〕。《电讯晚报》记者原估计他会打败另一德国选手德卡特尔斯男爵，结果却输给了法国选手特利。“他”即指男爵。
[393] 一九○四年二月间的日俄战争中，俄国海军舰队受重创，遂加紧进行修补。六月十六日的《电讯晚报》报道说：“俄国海军司令官有人事更动。”故这里有“形势对俄国有利”之语。然而当年夏天俄舰队复遭惨败。
[394] “我……醉”，出自《威利酿造了大量麦芽酒》，参看本章注〔348〕。
[395] “是利……的”是一首摇篮曲的首句。在原文中很绕嘴，利斯是苏格兰城市一爱一丁堡的港口。乔伊斯在致德译者的信中说，一警一察叫酒徒一遍遍地重复此语，以便弄清他是否喝醉了。
[396] “蒙娜……贝”这两句均出自韦瑟利和亚当斯所作歌曲《我的心肝儿宝贝》。
[397] “咱们俩……子”，这里把英国诗人丹特·加布里埃尔·罗塞蒂（1828——1882）的诗《神女》（1850）首句作了改动，原诗是：“她说‘咱们俩要去找玛丽小一姐所在的树丛’。”
[398] “愿……呼”，原文为拉丁文，出自《诗篇》第149篇第5节，上半句是：“愿圣民因所得的荣耀高兴。”
[399] 指犹太人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参看第2章注〔37〕、〔74〕。
[400] “他”指天主，按基督教的说法，在最后的审判那一天，天主将把世界烧尽，对“流一浪一的犹太人”的惩罚届时才会结束。见第9章注〔552〕。
[401] “这……的”一语出自《约翰福音》第19章第24节。
[402] “于……说了”一语见第9章注〔442〕。
[403] 斯蒂芬和林奇看到的是自封为以利亚的道维的布道宣传品。参看第8章注〔7〕、注〔8〕，第10章注〔200〕。
[404] “来吧……家伙们”至本章末句“你不妨试试看”，模仿美国作家马克·吐温（1835——1910）的《密西西比河上》（1883）第2章“筏运”的写作风格。
[405] “你们……大早”一语，出自美国诗人、评论家詹姆斯·拉塞尔·洛威尔（1819——1891）的代表作《比格罗诗稿》。原用以表示美洲土着对白人不断掠夺他们的土地所感到的愤慨。乔伊斯把这句话引用在他谐谑地模仿美国传教士的布道宣传品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