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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发布时间:2023-03-18 11: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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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幸子经常想到在东京过着寂寞生活的雪子。她的性格和妙子不一样,妙子不理会别人的为难处境和意见,自己爱怎样干就怎样干。雪子和她相反,完全缺少主动性。去年九月幸子在东京火车站和大姐分手时,大姐再三拜托她为雪子物色对象。今年是雪子的灾难年,本想争取在去年年内给雪子定下亲,这件事落了空。又想在今年春分以前办成这桩事情,可是春分离现在也只有一星期了。假如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妙子的臭名声妨碍了雪子的亲事,那么自己也有一半责任,幸子这样一想,就觉得更加对不起雪子。想到雪子最了解自己近来对妙子的不满,幸子早就打算把雪子叫来,请她当顾问,可是又担心妙子的新恋爱事件公开以后,对雪子造成的心理影响,因而隐忍着没有叫她来。可是考虑到长此隐瞒下去,如果让雪子从旁知道了这件事,就更加尴尬。再说幸子本来打算让贞之助相帮出个主意,现在让贞之助那样一讲,可供商量的人就只剩下一个雪子了,因此幸子想编个借口把雪子叫到自己身边来。凑巧来月下旬要在大阪三越百货公司八楼大会堂举办一个追怀已故山村作师傅的舞会。

山村流舞会

——追怀山村作师傅——

日期:昭和十四年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一点钟开始)。

地点:高丽桥三越百货公司八楼大会堂。

演出节目:手炉(供奠);菜叶;黑发;研钵;八岛;江户土产;铁轮;

雪;芋头;江鸥;八景;茶舞;因缘月;拿吊桶(顺序有参

差)。演员姓名及节目表当天奉送。

会费:免收(没有招待券的来宾恕不接待)。

报 名 期:二月十九日,限会员及其家族。到会者请用往返明信片报

名。复信的明信片充作招待券。

主 办 者:山村作门下乡土会

赞 助 者:“大阪”同人会

刚到二月,幸子就把乡土会印的这张请帖装在信封里寄给长房的大姐和雪子。给大姐的信写得很简单:“别后想让雪子妹妹再来一次芦屋,期望不久的将来能有机会,可是去年终于没有谁来说亲,今年也已到了春分节。亲事方面没有什么消息,只是长久没有见到雪子妹妹,雪子妹妹大概也在想念我们,所以你要是方便的话,可否让她暂时来芦屋呆一阵呢?正好有一张山村舞会的请帖,同信附上。细姑娘也参加这次演出,她说无论如何盼望雪子姐姐能来看她表演的节目……”给雪子的信写得比较详细,内容是:“这次的舞会名义上是为了追怀已故的山村作师傅,不过鉴于时局关系,今后举办这种舞会将越来越困难,趁现在这个机会来看一下如何?细姑娘从上次那个舞会以来一直没有练舞,这次突然举办这样一个舞会,最初她谢绝参加,后来想到今后舞蹈的机会很少,而且又是祭奠亡师的,所以就应承了下来。你如果放弃这次机会,今后也许再也看不到细姑娘的舞蹈了。由于上述情况,细姑娘没有时间准备新节目,只能匆匆忙忙地把去年演出的‘雪’舞重新练习一下。上次那套舞衣这回不能穿,只能用去年我在小槌屋染制的那件碎花衣,那件衣服正合适做舞衣,就让她穿了。辅导细姑娘练舞的人名叫作以年,她是亡师的高足,现在她在大阪新町主持一个传习所。细姑娘每天忙着去新町练舞,回到家里让我给她伴奏,重新复习一遍,另外还要埋头做布娃娃,照常继续不断地活跃着。我每天要给细姑娘伴奏,也忙得很,用三弦伴奏‘雪’舞没有把握,改用古琴伴奏。这样地忙乱,也不能埋怨细姑娘,可是近来老为她操心,信上不便多说,你要是来了,有许多事情要讲给你听。悦子说去年你没有参加舞会,今年无论如何希望你能来看看。”两封信寄出以后,鹤子和雪子都没有答复。因此幸子他们谈论着雪子说不定又像上次那样突然到来。纪元节那天傍晚,妙子说今天要穿好衣裳,曳着衣裾跳一次试试,她正在会客室练习的时候,悦子第一个听到门铃响,她一面奔出去一面说:“啊!是阿姨。”

“您来啦。大家都在这里。”跟在悦子身后的阿春打开会客室的门说。

雪子走进屋子一看,里面只剩下一张长沙发,桌子和圈椅都搬去了,地毯卷成一堆放在一旁,妙子手里拿着一把伞立在屋子中央,头上梳了一个压扁的岛田髻,扎了一条粉红发带,身上穿的是幸子信里讲的那件衣裳——紫葡萄色底子上印着沾雪的腊梅和山茶花。幸子坐在屋角,座垫铺在壁龛的地板上,一张漆有泥金光琳菊的六尺长的古琴横放在她膝上。

“我说节目似乎已经开始啦……”雪子先向坐在长沙发上的贞之助微微点头致意,贞之助穿着大岛绸的夹袍,长棉毛裤露在夹袍外面。“老远就听到琴声了呀……”

“因为你信也不复,正在想该怎么办哩。”幸子那双套了象牙指甲的手按在琴弦上,抬头望着半年不见的雪子走进来,这个腼腆而爱好热闹的妹妹由于旅途劳顿,脸色有点儿苍白,可是进门看到屋子里的这副光景,她的眼睛马上笑眯眯的了。

“阿姨乘‘燕’号特快来的吧?”悦子问。

雪子没有回答她,问妙子说:“你那个岛田髻是假发吧?”

“嗯,今天好容易才做成的。”

“细姑娘戴上这个很合适呀。”

“这假发我也老想梳个髻把它戴上,这是我和细姑娘共同设计的。”

“雪姐中意的话,也给你一个。”

“结婚的时候戴吧。”

“真滑稽,我的头能用假发吗。”

幸子和雪子开玩笑,雪子笑着回答。原来她的头发长得很密,看去不觉得,可是特别容纳不了假发。

“雪子妹妹来得真巧。”贞之助说。“今天细姑娘做成了假发,所以她说要穿上舞衣跳一次试试。再就是二十一日是星期二,我去得成去不成都说不定,所以今天想看她跳一次正式的‘雪’舞。”

“悦子二十一日也去不成,遗憾得很。”

“真的,为什么不在星期天举办呢?”

“也许是为了时局的关系,不愿太招摇惹眼吧。”

“那么,二姐……”妙子打开伞,右手直挺挺地拿着伞柄说:“刚才那个处所请你再弹一遍吧。”

“不要推托了,从头再跳一次吧。”贞之助这样—讲,悦子接上去说:“是呀,细阿姨,请你从头再跳一次给阿姨看看吧。”

“连跳两遍,我要倒下来的。”

“得啦,只当是练习,从头再跳一次吧。”幸子也说,“……坐在地板上,我冷得吃不消呀。”

“太太,生个怀炉来吧。”阿春说,“……把它放在腰部大概就不冷了。”

“那就生个怀炉来吧。”

“趁此机会让我休息一会儿也好。”妙子把伞放在壁龛里,拎起衣襟,一步一步地走近长沙发,坐在贞之助旁边,然后说:“对不起,给我一支烟吧。”她向贞之助讨得一支德国香烟,点上火吸了起来。

“我也去洗个脸再来。”说完雪子也上卫生间去了。

“遇到这种情况,雪子妹妹永远是笑嘻嘻的。”幸子说,“悦子她爹,今天雪子妹妹来了,细姑娘又接连舞了几遍,今晚您得请—次客呀。”

“要我出赏钱吗?”

“是呀,这点儿义务总该尽吧。今晚就打算让你请客,所以家里什么也没有准备。”

“反正我有的吃了。”

“细姑娘,你爱吃啥?吃‘与兵’的四喜饭呢还是东方饭店的烤肉?”

“我什么都爱吃,你问问雪姐吧。”

“去东京久了,大概想吃新鲜的鲷鱼吧。”

“那么给雪子妹妹带瓶白葡萄酒去‘与兵’吧。”贞之助说。

“既然出赏钱,那就得拚命舞了。”

看到阿春拿来了怀炉,妙子把沾了口红的烟头扔进烟灰缸,随手拎起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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