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杜威逐渐步入老年,斯潘塞公共图书馆的读者们才真正表现出他们的善良。不管是朋友,还是来访的客人,对它的态度都更加温柔。他们跟它说话更多了,非常关注它的各种需要,就像对待大家庭里一位年迈的亲人一样。有时候,有人会评论说它看上去虚弱、消瘦,或脏兮兮的,但我知道他们的关心正是一种爱的表示。
尽管如此,我在二○○六年十月的图书馆董事会议上还是感到十分意外。我以为会议只是讨论图书馆的状况,没想到很快就变成了对杜威的投票表决。一位读者提出杜威看上去情况不好。董事会建议,我们是不是应该让它接受医治?
“我们接到了投诉,薇奇,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们的工作就是为这个镇的公民说话。”
董事会似乎准备说斯潘塞镇不再需要杜威。我知道这很荒唐,因为我每天都看到公众对杜威的喜爱。我不怀疑董事会接到了几份投诉,但投诉一直就有。现在杜威的样子不如从前,那些声音就更响了。但这并不意味着整个小镇都反对杜威。
这么多年来我弄清楚了一件事:那些深爱杜威,真正需要、渴望杜威的,并不是说话声音最响的人,而经常是一些根本没有声音的人。
我认识到,如果二十年前的董事会是这批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收养杜威。“感谢上帝,”我对自己说,“谢谢你,上帝,为了过去的那些董事会。”
有一个事实我不愿争辩。杜威是斯潘塞的猫。这是再正确不过的。但它同时也是我的猫。而且说到最后,杜威只是一只猫。那次会上,我发现在许多人的观念里,杜威不再是一只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动物,而成了一个象征、一个隐喻,一个可以被拥有的物品。图书馆董事会成员们喜欢杜威这只猫,但他们分不清动物和财产的区别。
我必须承认,我脑海里闪着另一个念头。“我也在逐渐老去。我的健康状况也不理想。这些人是不是也要把我一脚踢出门外呢?”
“我知道我跟杜威很亲近,”我对董事会说,“我知道我这一年很艰难,母亲去世,自己的健康出了问题,因此你们想保护我。但我不需要保护。”我停住了话头。这根本不是我想说的话。
“也许你们认为我爱杜威爱得太深,”我对他们说,“也许你们认为我的感情妨碍了我做出判断。可是请相信我。我知道时机。我一辈子都在养动物。到时候我给它们安乐死。这很艰难,但我能做到。我最不愿意、最不忍心的,就是让杜威受折磨。”
董事会正在讨论应有多少人加入这个杜威临终看护委员会,这时一位委员,苏·希区柯克,说话了。“这太荒唐了,”她说,“我不敢相信我们竟然讨论这个问题。薇奇在图书馆工作了二十五年。她跟杜威在一起待了十九年。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应该相信薇奇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