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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第九

发布时间:2017-06-28 13:2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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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劳丽达已经把故事讲完,第奥纽的特权又得尊重,女王知道接下来该由她自己讲一个故事了,就不待臣下请求,和颜悦色地道:我们听过了劳丽达的故事,真觉得谁还 能象她那样讲得有声有色呢,幸亏她不是第一个讲,否则别人的故事都要黯然失色了;今天我们还 有一两个人没讲故事,只怕谁也不会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了。最新最快更新不过话虽然这样说,我还 是准备按照原来的命题,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从前法国有一位贵族,名叫伊纳尔,是罗西雄地方的伯爵,只因为他身体衰弱多病,家里常年请着一个医师,名叫热拉德德拿包纳。伯爵有一个独子,名叫贝特朗,长得十分英俊可。他小时候,有个女孩子,常跟他一起玩儿,叫做芝莱特,就是那医师的女儿。这女孩子年纪虽幼,却是情窦早开,竟私下上了贝特朗。伯爵死后,贝特朗承袭父荫,前往巴黎侍候国王。

    自从他一走,芝莱特在家里郁郁不欢;过了不久,她自己的父亲也去世了。她真希望她有一个相巧的机会,可以到巴黎去找贝特朗;可是她家里别无亲人,又继承了一大笔财产,所以受着严格的监护,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她到巴黎去的借口。她已经长大,到了可以出嫁的年龄,却仍旧钟情于贝特朗,她的亲戚来替她做媒,提了好多人家,都被她一一谢绝,却又不肯明白说出她不肯嫁人的理由。

    芝莱特听说贝特朗到了巴黎之后,出落得越发风流潇洒了,害得她更加朝夕思念,旧情难忘。这时候,法国的国王胸部患了脓疮,治疗失当,变成瘘管,十分疼痛难受,经过许多名医诊治,却都不见起色,病情反而越来越恶化了。到后来,国王也灰心绝望,回绝了一切医师,再也不愿意乞灵于药石了。

    芝莱特听得这个消息十分高兴,认为不但可以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到巴黎去,而且,如果国王的疾病正是她所设想的那一种,那么说不定她还 有希望跟贝特朗结为夫妻呢。原来她父亲生前,传了不少秘方给她,她现在就照着国王的症状,采集了几种草本,配制成药粉,骑马上道,向巴黎进发了。

    一到巴黎,她首先就打听贝特朗的下落,探望了他之后,这才去求见国王,请求国王准她看看他的病症。国王看她是一个又年青又漂亮的姑,不忍拒绝,也就让她诊视患处,她看了之后,越发有了把握,就说:

    陛下,如果你准许我替你看病的话,那么凭着天主的帮助。不出八天,我可以把病完全医好,一点也不会叫你感到痛苦,或者觉得麻烦。

    国王听了她这话,觉得好笑,对自己说道:连最高明的医师都束手无策,一个小姑又懂得些什么呢?所以他谢了她的好意,告诉她:他已经决定不听任何医师的话了。那姑就说:

    陛下,你大概看我是一个年青的姑,不相信我会有什么本领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我所以能对症下药,并不是仗着自己通医道,而是凭着天主的帮助,和家父的传授——家父名叫热拉德德拿包纳,生前是一个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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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王听得她这么说,心想道:这个姑莫非真是天主派遣来的?她既然自称在短期内可以把我的病医好,又不会叫我吃什么苦。那么何不让她试一下呢?这样决定之后,他就向芝莱特说:姑,给你这样一说,我倒想打消原来的主意,让你来医病,不过,假如你结果不能把我医好,那时候你怎么说?

    陛下,她回答,请你先派人把我看管起来,如果八天之内,我不能医好你的病,那么你把我活活烧死好了。假使我医好了你,那时候你又赏些什么给我呢?

    我看你好象还 不曾嫁人,国王说,如果你能把我的病医好,那我替你体体面面地配一门好亲事。

    陛下,那姑回答,你肯替我作主配亲,我真是十分满意,不过我希望丈夫要由我自己选择——不过决不选择你的王子,或者王室的后裔。

    国王立即答应了她的要求,于是芝莱特立即替他看病,不到规定的期限,果然把他的宿疾医好了。国王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健康,就说:

    姑,我应该替你的亲事出力了。

    她就说:那么。陛下,请你把贝特朗德罗西雄赐给我吧,我从小就钟情于他,直到现在,我还 是深深他。

    国王觉得把贝特朗给她做丈夫,这可得郑重考虑一下,不过他早已有话在先,不能背信,就召那年青伯爵进宫来,对他说道:

    贝特朗,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也受了很好的训练,应该成家了,我现在替你选择一位小姐给你做妻子,你将来带着她回到故乡去,治理那一个采邑吧。

    陛下,那位小姐是谁呢?贝特朗问。

    就是那一个替我医好恶疾的小姐。国王说。

    贝特朗当然认识她,新近还 跟她见过一面,觉得她长得很美,但是嫌她出身低微,不能跟他高攀,所以带着不屑的声气陛下,你要我跟一个女郎中结婚吗?老天在上,我决不要这种女人做我的太太!

    那么,国王说,你难道要我对人失信吗?我答应过那位姑了,她医好我的病,我就让她挑选一个丈夫作为对她的酬劳,她现在就要你娶他做妻子。

    陛下,贝特朗回答,我是你的臣子,我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支配,你也可以把我赐给随便哪一个你所喜欢的人;不过我可以明白对你说,我对这样一门亲事,永远也不会满意的。

    不,国王对他说,你将来会满意的,那位小姐长得又美又聪明,又是那样一心你;我包管你娶了她,比娶一位名门小姐,还 要美满幸福呢。

    贝特朗不敢多说什么,国王就吩咐布置盛大的结婚典礼。到了那天,一对新人在国王面前结了婚,但是那新郎实在出于无奈——他自己胜过他的新。婚礼刚完,他就向国王告辞,说是要回到家里再和新圆房,说罢就上马而去了;其实他心里早有打算,他并没有回转家乡,而是赶到土斯卡尼去了。到了那儿,他听说佛罗伦萨人正在跟西恩那人战,就决定加入佛罗伦萨的军队。那儿的人很优待他,派他做一名军官,带领一队人马,还 支给他一笔很高的饷银,这样,他就在军队里安顿下来。

    新看见丈夫不别而行,心里好不难过,但是总希望眼前暂且忍耐一下,将来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重返家乡。她独自回到罗西雄,地方上的人士都很尊敬她,认她做伯爵夫人。她来到邸宅之后,就着手整顿家务——原来这里长久缺少一个当家人,一切都弄得杂乱无章,把产业都荒废了。靠了她勤勉从事,苦心规划,家事重新给安排得井井有条,真是一个少有的贤良主妇。那班家臣和仆役看见伯爵夫人这样能干,个个心悦诚服,都说伯爵把她丢下,实在太欠理了。

    夫人把采地经管得有条不紊之后,就派两个骑士去向他报告,并迎接他回来;如果他是由于她的关系而不愿回来,那么也不妨让她知道,她为了成全他的心愿,可以另找安身的地方。不想贝特朗冷冷地说道:

    家里的事情,随她怎样打发吧,我可是决不回去找她,除非是——我这个戒指会套在她的手指上,她的胞怀里会抱着我的亲生孩子。

    他那只戒指据说有避邪的功能,所以他非常珍,戴在手上,时刻不离。两个骑士觉得这样两个条件分明是无从办到的,可是怎么也没法向他讨个情,只得回去见过夫人,把话实说了。

    夫人听到伯爵对她这样无理,难过极了,可是千思万想,觉得假如她果真能够依他,把这两点办到,那么或许还 可以叫她的丈夫回心转意。她决定了进行的方针之后,就把当地重要的绅士和一些忠厚长者邀请了来,用悲戚委婉的声气告诉大家,她怎样真心着伯爵,为了他怎样任劳任怨,结果伯爵又是怎样看待她。最后又说,她不愿伯爵永远流放在外,而自己却占有他的产业;她宁可把这一生从此奉献给天主,去朝拜圣地,济贫扶伤,好挽救自己的灵魂。她请求他们接管采地,并且派人去通知伯爵,说是她为了好让他回来,已经出走,再也不回到罗西雄来了。

    她讲到这里,大家听得一阵心酸,不禁掉下泪来,都再三挽留她,却是始终没法叫她打消原来的主意。她向天主祷告,为他们祝福,随后收拾了许多钱财饰物,只带一个使女和一个表妹,全都穿着香客的衣服,也不让人知道她们往哪儿去,就这样出发,晓行夜宿,径直来到佛罗伦萨。

    到了那里,她们就在一个善良的寡妇所开设的客店里住了下来,生活十分安静简单,象是三个穷苦的香客似的。

    伯爵夫人一心要打听丈夫的消息,事有凑巧,在她到达的第二天,贝特朗骑着马,带着一队兵从客店门前经过,给她看见了,虽然她一眼就认出了他,却故意问女店主,那位军爷是什么人。那个善良的女主人告诉她说:

    他是外国来的绅士,叫做贝特朗伯爵,人挺有风趣,而且彬彬有礼,城里的人都很喜欢他,这会儿他正一股劲儿地着我们邻居的一位小姐呢。这位小姐也是名门出身,可惜现在穷了;她真可以算得上一位最贞洁的小姐,只因为缺少陪嫁,所以到现在还 没能嫁人,和她的老太太住在一起,母女二人相依为命。那位老太太也是十分慈贤良,她要是没有这位母亲的话,也许已经叫伯爵勾引上了。

    伯爵夫人把她所说的这些话记在心里,又把其中详细情形都一一打听明白,然后拿定了主意如何去进行这件事。她问明了那位老太太的姓名住址,过了几天,就穿着香客的服装,私下去访问她们,看见那母女二人,果然十分清苦。她先问候她们,然后说是有话想跟老太太商量,不知是否方便。那老妇人听说有事,就站了起来,把她请进内室,一同坐下。伯爵夫人首先说道:

    老太太,我想你的运气不怎么好,我呢,也是个苦命的人,不过要是你肯出一下力的话,你就可以同时帮助了你自己又帮助了我。

    那老太太回答说,只要是正当的办法,她岂有不乐意替自己着想的道理。于是伯爵夫人接下去说:

    我必须先得到你的誓言,要不然,我信任了你而你却欺骗我,结果只有把你我的希望都断送了。

    你尽管放心,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那位太太说,我决会对你言而无信的。

    于是伯爵夫人把自己的身分告诉她,又把自己从小就恋着伯爵,以及后来的经过,源源本本都讲了出来。老妇人听她说得十分恳切,加以这事她也略有所闻,所以深信不疑,对她产生了同情。伯爵夫人把自己的遭遇诉说一番之后,接着又说:

    你看,我是多么不幸,要使我的丈夫回心转意,我先要做到那两件事,那又是多么困难啊。我觉得除了你,再没有哪个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因为我听说伯爵——我那丈夫——一心上了你的小姐,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夫人,那老太太回答说,我说不准伯爵是否上了我的女儿,不过看样子,他倒的确是对她挺热情的。但是就算真有这么一回事吧,那我怎样才能帮助你达到你的目的呢?

    老太太,伯爵夫人说,这倒不用你费心;现在且先让我告诉你,假使你帮了我这个忙,你会得到什么好处。我看你的小姐相貌这样美丽,论年龄也该找一个夫家了,她现在所以还 留在你身边,听人家说——也想必是因为家境清寒缺少嫁妆的缘故吧。将来你帮助了我,我也要报答你,准备送你一笔钱,让你可以把你的小姐体体面面地嫁出去。

    那老太太本来手头很窘,听说有人愿意资助她,哪有不高兴的道理,不过她究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又说道:

    夫人,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替你出力,只要能够正大光明地办到,我一定乐于效劳,至于说到报酬,以后你随意斟酌好了,我决不计较。

    伯爵夫人说:你不妨托一个可靠的人去向伯爵传话,说是你的小姐愿意和他相好,只怕他只是虚情假意;现在听说他有一只戒指,常戴在手上,是他最心的饰物,如果他确是倾心相,那么请他先把那只戒指送给她,否则她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如果他听了这话,真把戒指送来,那么你得把戒指给我,随后你再托人去传话,说是你的小姐约她晚上到她家去欢聚;就这样私下把他领到这儿来,让我冒充你的小姐跟他睡觉,但愿凭着天主的恩,我因此怀了孕;这样,我手上戴着他的戒指,胸怀里抱着他的孩子,我就可以叫他回到我身边来,从此不再做一对挂名夫妻了。假使真有这么一天,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你。

    老太太起初觉得这事有关她女儿的名誉,不好轻易答应下来;不过再一想,帮助一个贤德的女人,使她的丈夫回心转意,夫妇和睦,也是一件好事。她相信伯爵夫人的动机是纯正的,所以就答应下来了。过了几天,她照着伯爵夫人的指示,和伯爵取得了联系,把他的戒指拿到了手(伯爵真有些舍不得把它送人呢),让伯爵夫人冒充她的女儿和他睡觉,一切安排得周密妥贴。也许由于伯爵平素的渴望终于如愿,再由于天主有意要成全她。在初欢的夜里她就受了孕,后来足月临盆,居然还 是一胎二男呢。那位老太太设法使伯爵夫人和她的丈夫幽会,非止一次,每次都布置得十分谨慎,不曾漏出一点风声,所以伯爵始终以为他是和他所的人儿睡在一起,绝没想到是自己的妻子,到了第二天清晨分别的时候,他常常拿些珍贵美丽的首饰送给她,伯爵夫人都小心地保存起来。

    后来伯爵夫人发觉自己已怀了身孕,就不愿继续麻烦那老太太,向她说道:老太太,感谢天主和你的帮助,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我应该怎样报答你才好?等了却了这一件心事,我就要离开这儿了。那意妇人听说她已经达到目的,表示十分高兴,又说她做这事是为了成人之美,并非希望得到报酬。

    老太太,伯爵夫人说,你真是太好了。你要什么尽管说好了,这也谈不到报酬,我只是尽我的一分心意罢了,况且别人有困难我也应当助一臂之力。

    那老妇人确实境况困难,只得勉强开口请求伯爵夫人给她一百个金镑,好替她的女儿添置些嫁妆。伯爵夫人看见她这样不好意思,要求的数目又这样小,就给了她五百金镑,另外还 送了她许多贵重的首饰,也值到这么多钱。那老妇人真是喜出望外,再三道谢,伯爵夫人于是向她告辞,回到客店去了。那老妇人恐怕伯爵以后再到她家来(或者派人带信来),因此带着女儿到乡下一个亲戚家里暂住。不久,伯爵听到家臣的报告,伯爵夫人已经出走,又经他们的一番劝说,就回到自己的庄园去了。

    伯爵夫人听说伯爵已回返家乡,不胜欢喜,她自己仍留在佛罗伦萨等待分娩,后来一胎二男,都酷象父亲。伯爵夫人小心抚养两个孩子,又过了一阵,觉得该是动身的时候了,就离开佛罗伦萨,悄悄来到蒙贝叶,在那里耽搁下来,住了几天,不曾被人识破。于是她向人打听伯爵的近况,知道在万圣节那天,伯爵将要在邸宅内举行盛大的酒会,宴请当地的骑士和贵妇人。到了那天,她依然是香客装束,回到家中,登上大厅,正当是宾主入席的时分。她也顾不得自己穿着一身粗衣陋服,抱着两个孩子,从人堆里挤了过去,终于找到了伯爵,这时她百感集,仆倒在伯爵的脚下,哭着说:

    我的夫君,我就是你那苦命的妻子,为了好让你回家来安居乐业,我情愿天涯海角,到处飘零。我现在恳求你,看在天主的面上,遵守你上回叫两位骑士带给我的诺言吧,因为你所提出的条件我都已办到了。看吧,我的怀里不止抱着你的一个儿子。而是抱着两个呢。这里又是你的戒指。那么照你的诺言,现在你应该认我做你的妻子了吧。

    伯爵听见这番活,怔住了。他认出这果然是他的戒指,就是那两个孩子,他也看出跟自己十分相似,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伯爵夫人于是把经过的情形,从头至尾都说了出来,满堂的人听了她的叙述,无不惊叹,伯爵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情实话,更是感动,觉得她的坚忍和智慧,真可钦佩;又看到她给他养了这样一对可的婴儿,再说,自己当初确实跟他有言在先,现在那许多男女宾客,又都一齐来相劝,他终于不再固执己见,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又搂她又吻她,承认她是合法的妻子,也承认了她怀里的婴儿是他的亲生孩子;于是请她换过装束,恢复原来的身分,重新相见,在座的人,都尽情欢乐,酬酢的宴会变成了合欢的盛宴,闹了几天,这才罢休。

    地方上的臣民听见了这段事迹,也无不欢喜,传作美谈。从此以后,伯爵不但尊她为正式配偶,而且始终非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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