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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发布时间:2023-03-15 15: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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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凯琳下楼时,全身果然酸痛得要命。今天她换了件淡紫色的小礼服,披着白色蕾丝披肩,手里拎着顶淡紫色小帽。

杜小姐在门边等她。「噢,现在的妳美丽得像幅画,亲爱的。但别忘了扣上手套的钮扣、理顺裙襬。」

凯琳微笑地照做。「今天的妳也很漂亮。」

「谢了,亲爱的,我尽力打扮出最好的一面,但毕竟我已不再年轻了。不像妳──瞧妳像块可口的复活节糖果坐在长椅上,恐怕任何绅士都无法将心思专注在主的身上。」

「令人看了想一口吞下去。」慵懒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后响起。

凯琳正在系帽子的缎带,吓得一时松了手。

肯恩悠闲地倚在图书室门口。他穿著珍珠灰色的礼服,搭配织锦背心和领带,可以说是盛装打扮。

她瞇起眼睛。「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上教堂。」

「教堂!我们没有邀请你和我们一起上教堂!」

杜小姐以手掩喉。「韦凯琳,我真是震惊不已!妳怎么能够如此粗鲁地对中校说话?我请求他护送我们前去的。噢,你必须要原谅她,将军。昨天她在马上待太久,今天走出卧室时,几乎无法走路。这使她的脾气不太好。」

「我完全了解。」但他眼里的笑意却让脸上的同情极没有说服力。

凯琳扯着缎带。「我没有心情不好。」可恶的他!他这样盯着她,令她连个蝴蝶结都系不好。

「或许妳最好在她扯掉缎带前,协助她一下,杜小姐。」

「的确,将军,」杜小姐转向她。「哪,抬高下颚,让我来吧。」

凯琳强迫自己忍受杜小姐的协助,肯恩则一直含笑地看着。帽子终于系好了,他们一齐往马车走去。

凯琳等肯恩协助杜小姐上车之后,低声对他道:「我敢说这是你搬来这里后,首度踏进教堂。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就好?」

「想都别想,我绝不要错过妳和洛特福善良的居民重逢的精彩画面。」

我们在天上的主……

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低垂着头的教众上。在洛特福,人们一直说这就像个奇迹,教堂里的彩绘玻璃竟能逃脱夏曼那个恶魔的毒手。

凯琳穿著美丽昂贵的百合色礼服,不自在地坐在周遭穿著褪色的洋装、戴着战前帽子的妇女当中。她原本只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却没有考虑到周遭的人有多么贫穷。她绝不会再忘记这一点。

她想起小时候常和莎妮去的奴隶教堂。那是由附近的农场出资,用几块简陋的木板搭建起来,供黑人的精神寄托所用。由于嘉瑞和萝丝不愿意每周到洛特福的白人教堂,莎妮就带着她一起上教堂,曼克和其它的黑人奴隶也都会在。

她想起和曼克有些拘谨的重逢。他似乎很高兴见到她,然而两人间旧日的亲昵熟悉却不复存在。现在她是个道地的白人淑女,他则是个黑人。

她偷偷打量肯恩。他礼貌地注视着教坛,表情和以往一样深不可测。她很高兴杜小姐坐在两人中间,坐在他身边将会毁了这个早上。

教堂彼端坐着另一个心神不属的男人。凯琳对他绽开个甜美的笑容。她必须确定在离开教堂前,找机会和布莱登说话。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天也不能浪费。

讲道结束后,教堂里的人都等不及和凯琳说话。他们听说纽约的礼仪学校将她由一名悍马变成淑女,他们全都想亲自验证。

「噢,瞧瞧妳,韦凯琳……」

「真的是个淑女了……」

「老天,就连妳的父亲都会认不出妳了。」

他们和她打招呼时,他们也面对了个难题。认可她意味着他们也必须和她的北佬监护人打招呼──先前社区一直联合起来排斥的男人。

慢慢地,先有一个、接着又一个朝白肯恩颔首致意。某人询问他的棉花收成,狄黛拉感谢他对「圣经协会」的贡献。何蒙特问他是否认为很快就会下雨。谈话的内容仍有所保留,但传递出来的讯息是很清楚的;该是拆下隔离白肯恩壁垒的时候了。

凯琳知道稍后他们会说全是为了凯琳才接受他,但她猜测邻居们一直就想找借口将他拉入社交圈里──就算只为了提供新鲜的谈话题材。然而,他们从没有想到白肯恩或许根本不想加入他们的圈子。

站在教堂的另一端,一名成熟世故的女子含笑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这就是恶名昭彰的白肯恩……这名女子最近才搬到洛特福的一栋大宅邸,但她已听说了种种有关「日升之光」新主人的传闻。然而白肯恩一点也不是她所想象的。她的视线由他宽阔的肩膀来到他窄瘦的臀部──他真是个出色至极的男人!

甘薇丽出生在南方,但她的心并不倾向南方。她在十八岁那年嫁给著名的肖像画家甘法楠。往后十四年,他们大多住在佛罗伦斯、巴黎和维也纳,法楠为贵族作画,收取昂贵的画资。

法楠在去年冬天去世后,留给薇丽一小笔钱。冲动之下,薇丽决定返回南卡罗莱纳,她的丈夫继承自双亲的宅邸。现在她才三十余岁,依旧美丽动人,而且机智风趣,见解也比一般女性来得宽广。

她挤向教堂后门。牧师正在一一招呼离开的教众。「甘太太,很高兴妳今早来加入我们。我想妳还不曾见过杜柔拉小姐吧?这位是『日升之光』的白肯恩先生。韦凯琳去了哪里?我想介绍妳们认识。」

甘薇丽对杜柔拉或韦凯琳毫无兴趣。她有兴趣的是站在牧师身边、粗犷迷人的男子。她优雅地微微俯头。「我听说了许多有关你的事,白先生。我原预期会看到一对角呢。」

罗牧师畏缩了一下,肯恩反倒笑了。「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同样幸运,听过妳的芳名。」

薇丽挽起他的手臂。「这一点是可以轻易改正的。」

凯琳听见了肯恩的笑声,但她不予理睬,将全副注意力放在布莱登身上。他古典的面容甚至比她记忆中的更富魅力,而且他彬彬有礼的态度丝毫不同于肯恩的粗鲁。他是个道地的南方绅士,绝不用担心他会嘲弄她。

她审视着他的唇。它们亲吻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绝对非常刺激,而且远比她抵达的那一天,肯恩的强吻美妙多了。

问题在于,她从不曾试图阻止他的强吻。

「自从我们在纽约相遇后,我一直想着妳。」莱登道。

「我受宠若惊。」

「妳愿意在明天和我一起骑马吗?银行三点打烊,我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到达『日升之光』。」

凯琳自睫毛下仰望着他。在学院三年,她已经将这种眼神练习得很完美了。「我期望着明天的骑马,布先生。」

「那就明天见了。」

她微微一笑,转向下一个耐心等待和她说话的年轻男子。

男士争相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却注意到肯恩正在和一名迷人的褐发女子说话。女子仰望肯恩的神情令她气得牙痒痒的。我希望他能够转过头来,瞧见我被众多男子包围住,凯琳想着。不幸地,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

杜小姐一直在和罗牧师夫妇说话。罗太太和杜小姐是远亲,当初也是她推荐杜小姐给凯琳当伴护的。凯琳注意到牧师的神情愈来愈迷惑。她匆匆告退,赶到杜小姐身边。

「妳准备好要离开了吗,杜小姐?」

「是的,亲爱的。我已经许多年不曾见过罗牧师和亲爱的玛丽了。多么美好的团圆──尽管最近发生在布尔隆的事件,但那是老人在谈论的,像妳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孩不必去操心它。」

肯恩一定也察觉到不对劲,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杜小姐,马车在等着我们。」

「谢谢,将军──」杜小姐惊喘出声,以手按唇。「我──我的意思是中校,当然。我真傻。」她走向马车,一身蕾丝缎带抖个不停。

罗牧师夫妇目瞪口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她认为我是李将军乔装打扮,住在『日升之光』。」肯恩突兀地道。

罗牧师激动地绞着双手。「我很抱歉,白中校,凯琳。当我的妻子推荐杜小姐担任伴护时,我们并不知道──噢,老天,这样绝对不行。」

罗玛丽的眼里满盛着悔恨。「这都是我的错。我们听说她身无分文,但我不知道她还心智耗弱。」

凯琳张嘴要抗议,但肯恩打断了她。「妳毋须担心杜小姐,她适应得很好。」

「但在这种情况下,凯琳不可能和你同住在『日升之光』,」牧师抗议道。「杜小姐无法胜任伴护一职。噢,今天她和许多人都谈过话,到了下午,所有的人都会知道她的事。这绝对不行,传言将会可怕至极,白先生。你正值盛年──」

「凯琳是我的被监护人。」他道。

「然而,你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罗玛丽紧握着祈祷书。「凯琳,妳太纯真了,妳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妳绝不能待在『日升之光』。」

「谢谢妳的关心,」凯琳回答。「但我已离开家园三年,无意再度如此快离开。」

玛丽无助地望向她的丈夫。

「我向你保证,杜小姐是极端重视礼仪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肯恩开口了。「妳该看看她今早叨念凯琳的样子。」

「但是……」

肯恩微俯头。「恕我们失陪,罗牧师。不用送了。」他挽着凯琳的手臂,走向马车和杜小姐。

罗牧师和他的妻子望着马车开走。「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一定会有麻烦的……」

凯琳听见马蹄声,知道布莱登已经到了。她冲到镜前,确定镜里映出的是一位穿著无懈可击的高雅淑女。今天没有男孩的衣服,或是「诱惑」。她认命地穿上一向讨厌的骑马装,选择了「淑女」和侧鞍。

清晨她曾骑上「诱惑」,快意奔驰在原野上。那份刺激、奔放绝对和今天下午大不相同……

但她必须承认这身红色的骑马装很适合她,织锦缎面覆着她坚挺的双峰,贴身的剪裁和繁复的裙浪将腰身衬托得更加纤细,深具女人味。凯琳再度审视镜中的自己,确定所有的钮扣和缎带都系好无误,绾起的发髻也没有不听话的发丝溜出。满意于自己已呈现出最好的一面,凯琳拿起马鞭下楼,却忘了搁在纸盒里的手套。

她在走道上就听见隐隐的谈话声。出乎她意料外的,她瞧见肯恩站在车道上和莱登交谈。

她再度震慑于两人的差异。肯恩比较高大,但那还不是真正的差异所在。莱登戴着帽子,穿著正式的骑马外套和背心。布料有些旧了,也不是最新的流行,却熨烫得笔挺,而且穿在他身上格外英挺帅气。

至于肯恩,他金发飞扬,白衬衫的领口敞开,袖子挽起,长裤上沾着泥巴。他慵懒地站立,一手插着裤袋,脏污的马靴一脚踩在阶梯上。莱登的一切都显示着文化和教养,相较之下,肯恩就像个十足的野蛮人。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好一晌,蓦地握紧马鞭,走向前去。「淑女」耐心地候在台阶旁边,马背上套着凯琳自阁楼里翻找出来的侧鞍。

凯琳冷淡地对肯恩点头,对莱登微笑致意。后者眼里的仰慕显示她刻意的打扮并没有白费,但肯恩的眼神却是嘲弄的,而且她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笑她。

「骑马时千万要小心,凯琳。『淑女』可不好驾驭。」

她咬牙切齿地道:「我相信我们会相处愉快。」

莱登意欲协助她上马,但肯恩动作更快。「让我来。」

莱登不高兴地转身,走向自己的马匹。凯琳将手交在肯恩坚实的大掌里。她坐上侧鞍,瞧见他一直盯着她累赘的裙子看。

「瞧谁最虚伪了?」他柔声道。

她望向莱登,朝他绽开个最甜美的笑容。「噢,布先生,千万别骑太快。我在北方待太久,骑马的工夫已颇为生疏。」

肯恩嗤了一声,转身走开。凯琳对自己终究占了上风得意不已。

莱登建议他们骑到「长青园」。凯琳注意到他在路上偷偷打量着两旁的棉花田,衷心希望他是在心里订立计划。

「长青园」被北佬军队一把火烧掉了。内战结束后,莱登回到杂草丛生的断壁残垣。由于无力付出税金,庄园和土地都被充公,一直闲置至今。

他们在以前的烟熏小屋旁下马。莱登系好马匹,挽着凯琳的手臂,走向火烧过后的遗迹。一路上他们一直聊得很愉快,现在莱登却陷入沉默。凯琳的心里充满了同情。

「一切都没有了,」他最后道。「南方所相信的一切──我们为之奋战的一切。」

她望着周遭的断壁残垣。如果韦萝丝没有带北佬军官上床,「日升之光」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妳知道的,北佬嘲笑我们,」他继续道。「他嘲笑我们相信骑士风范和荣誉感,但看看没有了这些,现在又变得怎样?他们夺走我们的土地,用苛捐重税压迫得南方民不聊生。所谓的『重建』根本是对我们的诅咒,」他摇摇头。「我们究竟做了什么,竟要遭到这样的惩罚?」

凯琳仰望着依旧屹立的烟囱。「是奴隶制度,」她听到自己道。「我们因为把人当成奴隶被惩罚。」

「一派胡言!妳和北佬在一起生活太久了。奴隶制度是上帝的旨意,妳知道圣经里怎么说的。」

她确实知道。她曾在教堂里,听着白人牧师谆谆告诫黑人,奴隶制度是上帝的旨意。上帝甚至明定了奴隶对主人的义务。凯琳记得莎妮苍白着脸,僵硬地坐在她的身边,听着牧师讲道,无法将牧师口中的上帝,和她所知道的慈爱的耶稣连结在一起。

莱登挽着她的手臂,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带着她走回系马的地方。凯琳停在树下。

「我不该带妳来这里的。」莱登道,来到她身边。

「为什么?」

他望着远处的断壁残垣。「这使得我们之间的差异更加明显了。」

「是吗?我们都同样失去了家园。别忘了,『日升之光』并不属于我──尚未。」

他审视着她良久。她随手摘了片树叶。「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之后肯恩就要逼我回纽约。」

「我无法忍受妳和那个男人同住在一个屋子里,」他道。「今天到银行的人都在谈论,他们说杜小姐并不适合当伴护。妳最好多留意白肯恩,听到了吗?他不是绅士。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莱登的关心令她倍觉温暖。「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她故意微侧着头,双唇微分,暗示等着他的吻。她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将有助于抹去肯恩的吻带给她的感触。她会证明莱登的吻同样可以令她全身着火。

他的眼眸半隐在树木的阴影和帽檐下,但她可以感觉到他在注视着她的唇。她等着他凑近脸庞,然而他动也不动。

「我要你吻我。」她最后道。

她的直率似乎吓着了他。她瞧见他皱起眉头,心下着恼──尽管她应该高兴他是个守礼的绅士。

她抬手摘掉他的帽子。「莱登,」她柔声道。「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不能浪费在假装娇羞上。」

就算再守礼的绅士也无法忽视这样大胆的邀请。他低下头,他的唇印上她的。

凯琳首先注意到他的唇比肯恩的多肉,而且始终礼貌地紧闭着。这是个温柔的吻,截然不同于肯恩的。这也是个愉悦的吻,他的嘴唇干燥,尽管胡须有些扎人。

她的心思开始漫游。她强迫唤回自己的注意力,伸臂热情地圈住他的颈项。

他的肩膀似乎比较窄小一些?这一定是她的想象,因为它们是很坚实的。他沿着她的面颊、下颚往下亲吻,髭须刺戳着她敏感的肌肤,令她畏缩了一下。

他立刻后退。「抱歉,我吓着妳了吗?」

「当然没有。」她强咽下心里的失望。这个吻根本没有证明任何事,为什么他不能拋开顾忌做对它?

但她随即在心中斥责自己。布莱登是个绅士,不是野蛮的北佬。

他垂下了头。「凯琳,妳应该知道,我绝不愿意伤害妳。我很抱歉失去克制力。像妳这样的女子应该要被珍惜呵护,远离生命中所有不好的一面。」

她心里十分着恼。「我不是玻璃做的。」

「我知道,但我也希望妳知道如果……如果我们之间有结果,我绝对会尊重妳。我会尽量不以自己的需要打扰妳。」

这她就听得懂了。谭夫人在提到夏娃的耻辱时,也说过有些丈夫会体贴他们的妻子,而且她们应该庆幸嫁给这样的丈夫。

突然间,她很高兴莱登温柔的吻没有唤起她体内的火焰。稍早她对肯恩的反应只是因为重返家园,一时调适不过来而已。

现在她更加肯定要嫁给莱登──他是女人梦寐以求的丈夫。

他为她戴回帽子,轻责她竟然忘了手套。她微笑地听着他的数落,完美地扮演着南方淑女的角色。

她提醒自己他习惯的是另一种类型的女人;安静、含蓄,就像他的母亲和妹妹,她努力克制自己冲动的舌头。然而,她对黑人所受的苦难、以及第十五修正案的看法仍令他震惊不已。瞧见他深锁的眉头,她知道必须要让他明白。

「莱登,我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人,拥有自己的意见和看法,而且我已习惯了独立自主,我无法假装成另一个人。」

他笑了,但眉头并未全然松开来。「我一直很敬佩妳的独立,但恐怕我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够习惯。妳不像其它我所认识的女人。」

「你认识许多女人吗?」她揶揄道。

他笑了。「韦凯琳,妳真是个鬼灵精!」

回到「日升之光」的路上,他们愉快地谈着邻人的近况和追忆往日。她答应和他去野餐,以及在星期日由他护送她上教堂。她在门廊上和他挥手道别,心想这一天还算不赖。

不幸地,晚上却非如此。

杜小姐在晚餐前拦住她。「我需要借妳的视力,替我翻找钮扣盒。我有颗漂亮的珍珠混在里面,我一定要找到它。」

凯琳只想独处,仍勉为其难地帮忙。她没有找到珍珠,却整整听杜小姐喋喋不休了半个小时。晚餐后,柔拉又坚持要关上所有的窗子,因为她听说查理斯敦爆发了痢病。肯恩巧妙地说服柔拉开窗,但他故意忽视凯琳,直到上点心时。

「希望今天『淑女』还算规矩,」他道。「当妳穿著那片裙浪走向牠时,可怜的牠吓坏了。我猜她害怕会被那些布料闷死。」

「你的笑话不好笑,我的骑马装可是最流行的。」

「但妳痛恨穿它。我不怪妳──那种东西应该被立法禁止。」

她也有同感。「一派胡言!它们舒适极了,而且女士应该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这是我的想象,还是每当妳有意激怒我时,妳的腔调就会变重许多?」

「我希望不是,中校,那会太不礼貌呢。此外,你是在南卡罗莱纳,有腔调的人是你才对。」

他笑了。「了解。今天的骑马还愉快吧?」

「我们有一段非常愉快的时光,布先生真是个好相处的绅士。」

他的笑容逸去。「妳和布先生骑到哪里去了?」

「他带我回他的旧家『长青园』。我们回忆共同往事,有段愉快的时光。」

「就只是这样?」他尖锐地问。

「就只是这样。」她反驳。「并不是每个人对年轻女性的兴趣都像你的一样狭隘。」

杜小姐听到凯琳尖锐的语气,皱起眉头。「妳迟迟没有享用妳的点心,韦凯琳。用完点心后,我们到起居室去,让将军抽他的雪茄。」

凯琳沉溺于激怒肯恩的快感,还舍不得离去。「我还没吃完点心,杜小姐。妳先过去吧,我一点也不介意雪茄的味道。」

「好吧,如果妳不介意……」杜小姐放下餐巾,站起来,一会儿后她鼓足了勇气道。「妳应该多注意些自己的态度,亲爱的。我知道妳是无意的,但有时候妳对将军说话的语气似乎尖锐了点。不管怎样,妳都不应该对将军不敬。」说完话后,她立刻逃离了房间。

肯恩好笑地看着凯琳。「说真的,我开始要喜欢杜小姐了。」

「你真的很讨人厌,你知道吗?」

「我承认我不是布莱登。」

「你绝对不是,布莱登是个绅士。」

他往后靠着椅背,审视着她。「今天和妳在一起时,他表现出绅士的风度吗?」

「当然。」

「那么妳呢?妳是个淑女吗?」

刚刚在逗嘴时所得到的乐趣霎时消失。他仍没有忘记伍律师写给他的那封可怕的信。她不喜欢他质疑她的贞操时,自己竟觉得不好受。「我当然不是淑女。那又有什么乐趣可言呢?我脱光自己的衣服,主动献身给他。这就是你想知道的?」

肯恩推开餐盘。「妳已经长成一位美丽的女子,但妳却胆大妄为。这是项危险的结合。」

「布先生和我谈论『政治』。我们讨论联邦政府加诸南卡罗莱纳的不公。」

「我可以想象你们的谈话──一齐为可怜的南方受到的压榨唉声叹气,气愤种种的不公,痛骂该死的北佬──当然,一切都不是南方的错。我相信你们是同仇敌忾。」

「你怎能如此无情?你一定看到假『重建』之名,这一带的人们所遭到的压迫。他们的家园被夺走、积蓄被榨光。南方就像在北佬的靴跟下被踩碎的玻璃。」

「容我提醒妳一些妳似乎遗忘的事实,」他拿起白兰地,原想注入杯子里,最后干脆改以瓶就口。「开打这场战争的并不是北方,南军在桑特堡射出第一枪。你们输掉这场战争,代价是六十万的人命。现在你们又预期一切都像战前一样?」他厌恶地看着她。「妳大言不惭地提到『重建』计划只是在压榨南方。依我看来,南方应该为了联邦政府的宽大感激涕零才对。」

「宽大?」凯琳站了起来。「你说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宽大?」

「妳读过历史,由妳来告诉我,」肯恩也站了起来。「举例看看有哪个征服者曾经如此宽大地对待被征服者。如果不是在美国,至少会有数千人以叛国罪被处刑,更多人被关在狱中腐烂,但联邦选择了大赦,而且现在南方各州已经可以重返联邦政府。老天,在南方对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之后,『重建』只是拍拍它的手腕而已!」

凯琳握着桌缘的指关节用力得泛白。「很遗憾南方人流的血太少,不够满足你的嗜血欲。你究竟希望南方不幸到什么地步,才会心满意足?」

「我不希望有更多的不幸,我甚至同意联邦的宽容政策,但妳必须原谅我无法因为南方人失去家园感到气愤填膺,或痛责世上毫无公道可言。」

「你只想要报复。」

「我曾看过太多的弟兄死去,」他平静地道。「他们可不是穿著蓝制服。」

她用力地推开椅子,离开餐室,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在梳妆台前坐下。

他根本不了解!他只会站在北方的观点来看。但即使在心里列出种种反驳他的理由,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像过去那样理直气壮的驳斥他。肯恩的神情几乎是哀伤的。

她的头开始疼痛起来,但在上床之前,她必须先做好某件拖延已久的事。

这夜,当每个人熟睡后,她悄悄溜到楼下的图书室,翻找纪录肯恩农场收支的帐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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