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
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担心,主人不久就要到这里来了;因为仆人们都忙忙碌碌地在收拾屋子,把它布置得整整齐齐;好久不用的马厩和马车房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我问朱克斯太太,但她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向她发问时她也爱理不理,很少回答我;有时我心想,她摆出这副神态,是有意刺激我,让我盼望主人到这里来,而实际上那是我最最害怕的事情。主人过去曾经许诺过,不经我同意,他就不来看我,如果他果真来了,那么他的诺言到哪里去了呢?不过,好像他在道义上已不再对我承担什么责任了!他在信中就曾对我这样说过。这究竟为什么呢?我愿意信守我的诺言。可他说,他彻头彻尾地恨我,他显然是这样的,否则我就不会听凭这位女人随意摆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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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我被监禁的第三十六天
昨天下午,我发现大门开着,就擅自走到宅院前面去,不知不觉走到了一长行榆树的下端、我在那里独自坐在宽阔的梯磴①台阶上,从这个梯橙走过去,就是通往市镇的大路。我看到我已离开宅院很远,心想我为什么不能现在就离开这里呢?但是就我眼睛所及的范围来说,我看到这一边的乡村空旷茫茫,于是就灰心泄气了。朱克斯太太告诉过我,她有拘押我的许可证,这也起了恫吓我的作用。不过在我尚未作出决定,或者说若已作出决定但仍未逃出追赶者的视野之前,我就看到男男女女一大群人显得非常慌张地向我奔跑过来。起初我感到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他们走近我时,才发现他们以为我企图逃走,所以大家都十分惊慌。在前头的是那位可怕的科尔布兰德,他的长腿一步几乎可以跨两码远;第二个是一名马夫,就是抢劫可怜的威廉斯先生的强盗,是个不可救药的家伙!接着,我看到南,几乎上气不接下气;在她后面是厨娘,最后一位是朱克斯太太,一摇一摆地尽快向我走来;我看到她边走边用恶言毒语大声指责我。科尔布兰德说,“啊,您把我们大家全都吓坏了!”
①梯磴:指牧场围堤上专门供人进出的建筑物。
我仍旧坐着,这样他们可以猜想我并没有逃走的意图、当朱克斯太太走到足以听得见她讲话的距离之内时,我看到她暴跳如雷,责怪我挖空心思捣鬼;她走到我跟前,这位野蛮凶恶的女人挥动可怕的拳头向我打过来,若不是科尔布兰德阻拦她,我相信她一定会把我打倒在地上了;科尔布兰德对她说,他看见我仍旧坐着,在向四周观望,丝毫不像有逃走的意向。但这些话并不能使她放心,她嘱咐两位女仆每人夹住我的一只胳膊,把我领回到宅第中,然后上了楼。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被锁在楼上,鞋子也被脱掉了;昨天夜里我被迫睡在她与南的中间。我明白她为了自己的利益,决心把这当作一个把柄来跟我为难。说实在的,由于她这样对待我,而且我担心还会受到更坏的对待,我对生活已经十分厌倦了。
刚才,她跟我待在一起,并把鞋子还给了我;她蛮横无礼地命令我,要我在三四点钟的时候,从我那个最近一直没有见过的行李袋里取出一套衣服穿上;因为她要接待丹福德夫人两个女儿的拜访,她们是特地前来看我的。于是她就把行李袋的钥匙给了我。但是我不愿服从她;我对她说,我不想被当成物品拿出去展览,也不想见这两位小姐。她走开时说,如果我不穿,那对我就会更糟糕、但是那怎么可能呢?
五点钟到了
并没有那两位年轻的女士!因此我想——不过停一下!我想我已听到她们的马车声了。我将走到窗前去。我已下定决心,不到楼下去见她们。哎呀,我的天哪!主人乘坐在他华丽的四轮轻便马车里,到这里来了!我该怎么办?我将躲藏到哪里去?我该怎么办?请为我祈祷吧!可是,唉!你们看不到这封信!
七点钟
虽然我不希望见到他,然而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害怕。毫无疑问,他们正在作出什么决定来与我为难作对。他留下来听她所有的情况汇报。我几乎无法再写下去;由于我不能做什么事,也不知道怎样放下笔。这几行字歪歪扭扭,是在我多么颤抖的情况下写出来的啊!为什么有罪的人能心安理得,而无辜的人反而这样胆战心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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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上午
现在我向你们叙述昨天夜间发生的事情,因为在这之前,我既没有精力也没有机会来写。
这位卑劣的女人把主人留住谈话,一直谈到七点半;他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到这里来的。然后,当他上楼到我这里来时,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是说晚饭的事,吩咐他们给炖一只鸡,还弄点欧芹和黄油;然后他上楼来了。
他摆出一副严厉与傲慢的神态。“唔,刚愎自用的帕梅拉,忘恩负义的人!”他说,这就是他对我的第一个问候,“你干得很好,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和叫人生气的事情,是不是?”
我说不出话来,而是扑在地板上,遮着脸,因为极度悲伤与忧虑,彷佛随时都要死去了。“你完全可以把脸遮着!”他说,“你完全可以感到不好意思见我,你这个卑劣、鲁莽的人!”我抽噎哭泣着,但却说不出话来。他让我躺着,又走到门口喊朱克斯太太来。“那里,”他说,“把那堕落天使拉起来!以前我以为她像光明天使一样纯洁,可现在我不能容忍她。这个小伪善者自己这样伏倒在地上,希望引起我的怜悯,也许还期待着由我本人把她从地板上扶起来呢。但是我碰也不会碰她;真的,我不会,”这个冷酷无情的人说,“让威廉斯这些家伙去上她的当,被她狡猾的奸计所欺骗吧!我现在识破她了;我非常明白,任何她逮得着的傻瓜,她都可以满足他的需要。”
我唉声叹气,彷佛心就将破裂一样!朱克斯太太把我上身扶起来,因为我浑身哆嗦,站不起来,只能跪在那里。“喂,帕梅拉姑娘,”她说,“学个乖,来认识一下您最好的朋友吧!忏悔您的行为,请求东家大人宽恕您的一切过错吧。”
我快要昏过去了,他却说,“请相信,她是个玩弄诡计的能手,只消一分钟她准会假装昏倒。”
听到这些话我心如刀割,但一时却说不出话来。只是抬眼仰望着上天!后来我只勉强地说了一句:“愿上帝宽恕您,先生!”
他显得怒气冲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有时向我看一眼,好像想要说话,但却抑制着自己。最后他说,“当她把这第一幕戏演完之后,也许我还会再见见她,她应当很快明白她必须倚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