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说,“您的善心好意使您可怜的仆人在您眼中显得比她实际高出好多!但是不应当指望其他人,特别是女士们,都会用你那怀着好意的眼光来看我;不过说到服装,不论是现在还是今后任何时候,我都会高兴地向所有的人显示,我这一生的幸福完全依赖于您的恩惠。”
“值得赞美的帕梅拉!出色的女孩子!”他说,“我本可以向一百个优秀的小姐求爱,但我绝不会有理由像我现在爱慕你这样去爱慕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位。”
亲爱的父亲,我希望,你会认为,我重复叙述这些豁达大度的话语,是想说明我主人对我的善心好意,而不是我自负得意,认为我可以受之无愧。请你相信,不论别人恭维我还是感谢我,我今后都要努力做到愈来愈谦逊;即使我有什么才能当得起别人恭维,那么这些才能都是上帝赋与的,我除了感谢上帝外还能感谢谁呢?一切荣耀都是他的荣耀。而且,还不是因为你,我的父亲,因为你,我的母亲,以及亲爱的已故老夫人,才培养出我这些才能吗?所以,我所能自夸的优点是多么可怜地七拼八凑起来的啊!我怎么能因为它而洋洋得意呢?主人似乎已决心把巨大的恩惠授予他可怜的仆人,正由于我不会因为我的地位提高而趾高气扬,所以我展望到这一前景时才会十分高兴。在我看来,从属者的地位有一个经常的特点,就是迫不得已地处于感恩的状态,而这种思情是无法偿还的;而高尚的心灵也有一个经常的特点,就是它能授予恩惠,但却不指望或不需要得到报答。人类状况(这是一方面)和伟大造物主的状况(这是另一方面)相比就正是这样。因此,我怀着敬意,可以把主人的慈善说成是跟上帝相似的。
马车在将近两点钟时把我们拉回到家中;因为主人已经完全痊愈,而且兴致勃勃,所以我希望他不会因为他十分豁达大度地对待我而后悔。就像先前把我搀扶进马车时一样,他当着几位仆人的面,亲切地把我从马车中搀扶出来,并搀扶到客厅中。朱克斯太太前来问候他身体怎样。“很好,朱克斯太太,”他说,“很好,我为此感谢上帝和这位好女孩子!”“我感到很高兴,”她说,“但我希望,我对您的照料和医治没有让您的身体变坏了!”他对她说,他的身体没有变坏,并谢谢她的照料和医治。
然后他说,“朱克斯太太,您和我过去对待这位好女孩子很苛刻。”“先生,”她说,“我担心我要成为她抱怨的话题了。”“请相信,”他答道,“她一句也没有谈到您。我们谈的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话题。我希望她会宽恕我们两人;她尤其应该宽恕您,因为您只不过是执行我的命令而已。但我的意思只是想说,那些命令所造成的后果曾使我的帕梅拉感到很伤心;如果我们能够做到,那现在我应该向她赔偿损失。”
“先生,”她说,“我经常对夫人说,您很善良,很宽大。”“不,”他说,“我曾经是很邪恶的,而我希望,她将会是很宽大的。不过所有这些开场白是想告诉您,朱克斯太太,我现在要求您研究一下,尽量为她效劳,让她感到高兴,就像您过去为了服从我,不得不得罪她,让她生气一样。您要记住,在所有的事情上,都由她自己作主。”
“是,”她说,“先生,我猜想,她将要成为我的女主人了吧?”“是的,”这位宽宏大度的人说,“我想稍过一些时候就会这样。”“那时候,”她说,“我知道我将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了!”这时她掏出手绢来抹眼泪。“帕梅拉,”主人说,“请安慰安慰朱克斯太太吧。”
他如此宽宏大度,似乎已经把她交到我手中,由我来掌握了;我拉着她的手,说,“朱克斯太太,心胸宽厚的主人可能交到我手中的权力,我绝不会擅自错误地行使;我也绝不希望做任何有损于您的事情;因为我应当考虑到,您过去所做的事情,是服从一个我今后也将服从的人。”
“您看,朱克斯太太,”主人说,“我们两人全都掌握在肚量很大的人的手中;说实在的,如果帕梅拉不原谅您,那么我就认为她只宽恕了我一半,因为您是遵照我的指示行事的。”“唔,”她说,“愿上帝一道保佑你们两人,因为应该是这样;我将加倍勤奋来为我的夫人效劳,让她感到称心满意,因为我觉得她很快就会是我的夫人了。”
亲爱的父亲和母亲,神圣的上帝明白无误地指导我穿越了我所走过的危险途径,直到这个幸福的时刻,现在当我将要成为他鼓励我去期望成为的人时,如果我新的地位败坏我的心灵,使我变得高傲自负,忘记怀着谦恭、感激的心情去赞颂上帝,那么请你们和我一起祈祷,请上帝把所有极为快乐的前景都从我面前驱除吧!
主人高兴地说,他现在只是一个人,他想我可以和他一起吃午饭。但是我请求他原谅我,因为我说,他突然之间这样盛情厚意与纡尊降贵地对待我,太过分了;它会冲昏我的头脑;我请求他让幸福慢慢地逐步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怕不知道怎样来承受它。
“怀疑自己的人很少做错事情,”他答道,“如果你担心会发生你所说的事情,那么你就不会让它出现在你的思想中;因为只有那些自以为是、自高自大和缺乏思考的人才会犯大错误。但是尽管这样,”他又说,“我对你谨慎小心的态度有这样一种看法,就是:不论你做了的事情或你希望做的事情,我一般都认为是对的。”
“先生,”我说,“您这些善心好意的话语只会使我今后更加注意努力,以便对您的好评能受之无愧。”那时我准备上楼去,旁边没有其他人,“先生,请允许我这样跪着来感谢您对我的一切盛情厚意。”我有些慌乱地说,“我在马车里就时常想这样做的。”我大胆地用嘴唇去吻了他的手。
后来我一直纳闷,我当时怎么会那样大胆。但我怎么能控制自己不那样做呢?我的心像一条水量太满的河流,它已泛滥到两岸上来了。当时我的感激战胜了恐惧,驱除了羞怯,就像河流把阻挡它的一切东西都统统冲掉一样。
他把我紧紧抱在他的怀中,吻着我,说,“你是个亲爱的、谦和有礼的女孩子,现在就像你跪着一样,我也在这里跪着,向你发誓,我将对你永远忠诚老实;快乐似乎已展现在我们面前,愿上帝把它的一半赐给我们两人吧,就是那些最高贵的主子们,我们也将没有理由去羡慕他们的幸福!”“啊先生,”我说,“我将怎样承受得起这种盛情厚意啊!”当时我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眼泪直流,因为我怀着快乐的心情哭了;然而我的心充满了感激之情,我想用语言表达出来,以便减轻它的负担。
他把我扶起来,当我向门口走去时,他把我领到楼梯底下,在那里再次用亲吻来向我致意,然后让我上楼到我的内室中去;我在内室里跪着扑倒在地上,感谢仁慈的上帝,他把我的痛苦这样转变成了幸福,并如此丰厚地报答了我所经受的一切苦难。啊!过去我的心渴望改变困难的处境,曾经把这一切苦难想得极为悲伤,而现在在我看起来,它们是多么轻微而又轻微啊!今后不论生活处在什么状况之中,不论它发生了什么样的曲折变化,遭遇到什么样的兴衰荣辱,我都要信赖上帝;因为对于他所创造的万物,他知道什么是最好的,而且时常把我们最为恐惧的祸害转变为我们幸福的根由,从而拯救我们,使我们免遭更大的祸害。我虽然年轻,对事物的判断力总的说来可能薄弱,但在信赖天主这个重大问题上,我的经验却是丰富的。这些想法都是你们女儿的想法,因此如有不妥,你们是会原谅的。至于它迄今还没有出什么差错,那都是由于你们两人为我树立的榜样,也是由于已故善良的老夫人对我所进行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