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并把脸从他面前转过去,不让他看到她的眼泪。他拉着她的手,说,“让我劝我的姐姐进屋子里去。”
“不,”她说,“别请我!真但愿我能像你恨我一样地恨你!”
“你已经这样恨我了,”他说,“而且你恨我还厉害得多;要不然你就不会这样惹我生气了。请进去吧。”
“别请我,”她说。
“亲爱的夫人,”H先生说,“我希望夫人吃了午饭再走。”
“不,杰基,我不吃就走,”她说,“我不能留在这里;看起来,我好像是个闯进来打扰的人!”
“请考虑一下你使用这个词儿有没有道理吧。你暴躁的怒气是唯一打扰我们的东西!请把它撂开吧,从来没有一位姐姐像你这样让我当弟弟的感到更为亲爱的。”
“我求求你,这样的话一句也别说了,”她说,“因为只要你说一句亲切的话,我就太容易什么都宽恕你了。”
“你将听到一百句这样的话,”他说,“不,一万句,如果它们能起到这个作用的话。亲爱的戴弗斯夫人,”他吻了她的脸,向她致意,“请把你的手给我吧。约翰,请把马拉到一边去。来吧,H先生,请把您的舅妈领进去,她不允许我得到那份荣幸。”
这句话完全战胜了她;她把手递给了她的弟弟。“我允许,”她说,“你应当领我到任何地方去,但别以为我会宽恕你。”
他领她进了我所在的客厅。“但是,”她说,“你为什么要把我领到这个妞儿那里去?”“她是我的妻子,戴弗斯夫人;如果你由于我的缘故不喜爱她,那么,为了你本人的缘故,请别忘记你对她通常应有的礼仪。”
“求求你,夫人,”她的男亲属说,“既然您的弟弟高兴承认他的婚姻,那么,正如B先生所说,我们就不应该忘记通常的礼仪才好。先生,”他又说,“请允许我祝您快乐。”
“谢谢您,H先生,”他说。“我可不可以,”他说,一边迟疑不决地看着B先生,于是主人把我介绍给他,他十分有礼貌地吻了我的手,向我致意,说,“我向上帝发誓,夫人,”他把右脚向后退了一步,向我鞠躬,“昨天我不知道这个情况;如果我犯了错误,我请求您原谅。”
“你是个性情温厚的笨家伙,”夫人说,“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你本来可以不必作出这种没有意义的表示。”
“嗯,如果他们已真正结婚了,那是生米做成熟饭,无可挽回的事;我们不应该在丈夫与妻子之间制造麻烦。”
“但是,弟弟,”她说,“你认为我会跟这个东西坐在一张餐桌上一道吃饭吗?”
“我求你别使用轻蔑的称呼,戴弗斯夫人!我告诉你,她真正是我的妻子,我凭什么要让她受到不好的对待呢?如果你允许她喜爱你,她将会永远喜爱你和尊敬你的。”
“说得对,说得对,我确实会的,夫人,”我说,同时举起了双手。
“我不能,也不愿意跟她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她说,“帕梅拉,我希望你并不认为我愿意吧?”
“夫人,”我说,“如果您弟弟允许,我真愿意退出去,独自一人吃午饭;但他是我所尊敬的保护人,我不愿意他姐姐由于我在这里吃饭而感到不自在。”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她答道,“那就让她离开这个房间吧。”
“夫人,您确实是违反常理了,”她的男亲属说,“就事论事,那样做是不对的。”
“不行,夫人,不应该那样做,”主人说,“但是,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摆两张餐桌;你和你的外甥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我的帕梅拉和我在另一张餐桌上吃饭;但是那样一来,亲爱的戴弗斯夫人,请想一下,你将会显得多么荒谬可笑呵!”
她似乎犹豫不决;她的弟弟把她扶到餐桌的次席上坐下。第一道菜端进来时,主人担心她会说出一些对我不尊敬的话来,就嘱咐男仆退下去,让朱克斯太太进来。“沃登,”他说,“请你侍候你的夫人;朱克斯来侍候我们。”
“你想你要坐在哪里?”她对我说(不过这时男仆已经走了),“你要我把位子也让给你吧,妞儿?”
“喂,喂,”主人说,“我来解决这个问题。”他本人在餐桌的首席坐下,并把我安排在他的左手,“亲爱的,请原谅我,”他说,“这一次请原谅我!”①
①餐桌首席本应是家庭主妇坐的,因此B先生请帕梅拉原谅。
“啊,真可恨,”她说,“你这样巴巴结结地对待这样一个……”
“嘘!戴弗斯夫人!嘘!”他说,“听到你轻蔑地说到她,我是忍受不了的!你暴躁、任性,很不合适,为了迁就你的这些脾气,我已对你作出了这样的妥协,这已足够了。”
“H先生,”他又说,“请在你文雅有礼的舅妈身旁坐下。”
“沃登,”她说,“既然一定要这样,那就请你在帕梅拉身旁坐下;我们将全都十分亲密友好地相处!”
“我衷心地尊敬妇女,”主人答道,“当我坐着的时候,我不愿意让那些身分极低但内心高尚的妇女站着。”
“你说得很好,坏蛋,”夫人答道,“你已经把一位身分极低的女人提高到跟你平等的地位了!但你一向都是这样想的吗?”
“并不一直是,戴弗斯夫人。就跟家中其他高傲的傻瓜一样,我过去并不是一直都知道,身分低下的一些人们具有的美德是许多身分较高的人们都无法夸耀的。”
朱克斯太太走了进来。
“戴弗斯夫人,是不是让我帮你夹一块鲤鱼?”她的弟弟问道。
“去帮助你心爱的人吧!”她说。
“谢谢你的好意!”他答道。“现在,亲爱的,让我来帮助你。”
“非常好!”她答道。但她坐到一边,好像要转过身子避开我似的。
“亲爱的舅妈,亲爱的戴弗斯夫人,”她的男亲属凑近她的耳朵说,但声音并不很轻,“请让我们看到你们相互接吻,成为朋友吧。既然实际情况就是这样,一味坚持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请闭上你那愚蠢的嘴吧,”她说,“从昨天到现在,你的语气就转变得这么快吗?”
“从昨天?!”B先生说,“我希望昨天在我妻子自己的屋子里没有做出什么冒犯她的事情来。”她在他肩上重重地打了一巴掌,“请接受这一巴掌吧,冒失无礼的弟弟,”她说,“在她自己的家里,我将行使你妻子的权利!”
她似乎还有些担惊;但他却情绪愉快地说,“谢谢你,姐姐,谢谢你,只是我已很久没有挨你打了。”
“当着上帝的面发誓,先生,”她的男亲属说,“谢谢您这样和善地对待这件事。夫人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女性,但我本人也曾被她打过好多次。”
“我可不能就此了事,”主人说,“除非您让我确信,您曾看到她这样对待过她的丈夫。”
我把我的脚压在他的脚上,轻轻地说,“别这样,亲爱的先生!”
“什么,”她说,“这东西在给我说情,使我免受侮辱吗?如果我采取了良好的态度还不能使他不冒犯我,那么我将不会把他的克制归功于你,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