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说他的带有教育意味的作品有时会变得冷酷的.冷酷,于他是不可能的.直到他逝世为止,他永远是写给费特信中的人物:
"如果人们不一爱一他的人群,即是最卑微的,也应当痛骂他们,痛骂到使上天也为之脸红耳赤,或嘲笑他们使他们肚子也为之气破."据一八六○年二月二十三日通讯.......托尔斯泰所以不喜屠格涅夫的哀怨病态的艺术者以此.
在他关于艺术的著作中,他便实践他的主张.否定的部分......谩骂与讥讽......是那么激烈,以至艺术家们只看到他的谩骂与讥讽.他也过分猛烈地攻击他们的迷信与敏一感,以至他们把他认做不独是他们的艺术之敌,而且是一切艺术之敌.但托尔斯泰的批评,是永远紧接着建设的.他从来不为破坏而破坏,而是为建设而破坏.且在他谦虚的一性一格中,他从不自命建立什么新的东西;他只是防卫艺术,防卫它不使一般假的艺术家去利用它,损害它的荣誉.一八八七年,在他那著名的《艺术论》问世以前十年,他写信给我道:
"真的科学与真的艺术曾经存在,且将永远存在.这是不能且亦不用争议的.今日一切的罪恶是由于一般自命为文明人......他们旁边还 有学者与艺术家......实际上都是如僧侣一样的特权阶级之故.这个阶级却具有一切阶级的缺点.它把社会上的原则降低着来迁就它本身的组织.在我们的世界上所称为科学与艺术的只是一场大骗局,一种大迷信,为我们脱出了教会的古旧迷信后会堕入的新迷信.要认清我们所应趱奔的道路,必得从头开始,......必得把使我觉得一温一暖但遮掩我的视线的风帽推开.诱一惑力是很大的.或是我们生下来便会受着诱一惑的,或者我们一级一级爬上阶梯;于是我们处于享有特权的人群中,处于文明,或如德国人所说的文化的僧侣群中了.我们应当,好似对于婆罗门教或基督教教士一样,应当有极大的真诚与对于真理的热一爱一,才能把保障我们的特权的原则重新加以审核.但一个严正的人,在提出人生问题时,决不能犹豫.为具有明察秋毫的目光起见,他应当摆脱他的迷信,虽然这迷信于他的地位是有利的.这是必不可少的条件......没有迷信.使自己处在一个儿童般的境地中,或如笛卡尔一样的尊重理智......"这封信的日期是一八八七年十月四日,曾于一九○二年发表于巴黎《半月刊》上.
这权利阶级所享受的现代艺术的迷信,这"大骗局",被托尔斯泰在他的《艺术论》中揭发了.《艺术论》(依原文直译是《何谓艺术?》今据国内已有译名)于一八九七......九八年间印行,但托尔斯泰筹思此书已有十五年之久.用严厉的辞句,他揭发它的可笑,贫弱,虚伪,根本的堕一落.他排斥已成的一切.他对于这种破坏工作,感到如儿童毁灭玩具一般的喜悦.这批评全部充满着调笑的气氛,但也含有许多偏狂的见解,这是战争.托尔斯泰使用种种武器随意乱击,并不稍加注意他所抨击的对象的真面目.往往,有如在一切战争中所发生的那样,他攻击他其实应该加以卫护的人物,如:易卜生或贝多芬.这是因为他过于激动了,在动作之前没有相当的时间去思索,也因为他的热情使他对于他的理由的弱点,完全盲目,且也......我们应当说......因为他的艺术修养不充分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