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你这事实......"实在他并未离开她.......可怜的信!对于他,写了这信似乎已足够,似乎已经完成了他的决心......写完了,他的决断的力量已经用尽了......."如果我公开地走,一定会引起你们的祈求,辩论,我将退让......"可是于他不需什么"祈求"."辩论",他只要一刻之后,看到他要离开的一切时,他便感到他不能,他不能离开他们了;他衣袋中的信,就此藏在一件家具内,外面注着:
"我死后,将此一交一给我的妻,索菲娅.安德烈耶芙娜."
他的出亡的计划至此为止.
这是他的力的表现么?他不能为了他的上帝而牺牲他的一温一情么?......当然,在基督教名人录中,不乏更坚决的圣者,会毫不踌躇地摈弃他们的与别人的感情......怎么办呢?他决非是这等人.他是弱者.他是人.为了这,我们才一爱一他.
十五年前,在极端怆痛的一页中,他自问:
"那么,列夫.托尔斯泰,你是否依照你所宣扬的主义而生活?"
他痛苦地答道:
"我羞愧欲死,我是罪人,我应当被人蔑视.......可是,请把我过去的生活和现在的比一比罢.你可以看到我在寻求依了上帝的律令而生活的方法.我没有做到我应做的千分之一,我为此而惶愧,但我的没有做到并非因为我不愿而是因为我不能......指斥我罢,可不要指斥我所遵循的道路.如果我认识引领到我家里去的道路而我如醉人一般踉踉跄跄地走着,这便可说是我所取的路是坏路吗?不是请你指点我另一条路,就是请支持我去遵循真理的路,而我已完全准备受你支持了.可不要冷落我,不要把我的破灭引为乐事,不要高兴地喊:'瞧啊!他说他要走到家里,而他堕入泥洼中去了!,不,不要幸灾乐祸,但请助我,支持我!......助我啊!我为了我们大家都彷徨失措而心碎;而当我竭尽全力想超脱地狱时,当我每次堕入歧途时,你们却不予我同情,反指着我说:'看罢,他亦和我们一起跌入泥洼了,!"在托尔斯泰的最后几年,尤其在最后几个月中,他似乎受着弗拉季米尔......格雷戈里奇.切尔特科夫的影响.这是一个忠诚的朋友,久居英国,出资刊行并流通托尔斯泰的著作.他曾被托尔斯泰一个儿子,名叫列夫的攻击.但即是他的思想的固执不无可议之处,可没有人能够怀疑他的绝对的忠诚.有人说托尔斯泰在遗嘱中丝毫没有把他的著作权赠给他的妻子的,这种无情的举动,是受着这位朋友的感应;但究竟我们无从证实,所能确实知道的,是他对于托尔斯泰的荣名比着托氏本人更为关心.自一九一○年六月二十三日起到托氏逝世间的六个月中的情况,托尔斯泰的最后一个秘书瓦连京.布尔加科夫知道得最清楚,他的日记便是这时期托氏生活的最忠实的记录.
离他的死更近的时候,他又重复着说:
"我不是一个圣者,我从来不自命为这样的人物.我是一个任人驱使的人,有时候不完全说出他所思想他所感觉着的东西;并非因为他不愿,而是因为他不能,因为他时常要夸大或彷徨.在我的行为中,这更糟了.我是一个完全怯弱的人,具有恶一习一,愿侍奉真理之神,但永远在颠蹶,如果人们把我当作一个不会有何错误的人,那么,我的每项错误皆将显得是谎言或虚伪.但若人们视我为一个弱者,那么,我的本来面目可以完全显露,这是一个可怜的生物,但是真诚的,他一直要而且诚心诚意地愿成为一个好人,上帝的一个忠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