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下堤岸,她不大情愿地跟着他。她既不愿跟随他也不愿离开他。
“我们相互早就了解了,太了解了。”他说。她并不作答。
幽黯的大厨房里,那个雇工的老婆正尖声尖气地同赫麦妮和杰拉德站着聊天。杰拉德穿着白衣服,赫麦妮则着浅绿的薄花软绸,他们的穿着在午后幽黯的屋中格外耀眼。墙上笼子里十几只金丝雀在引吭鸣啭。这些鸟笼子围着后窗挂着,一陽一光透过外面的绿叶从这孔小方窗里洒进屋来,景致很美。塞尔蒙太太提高嗓门说话,想压过鸟儿愈来愈响亮的叫一声,这女人不得不一次次提高嗓门,鸟儿们似乎在跟她对着干,叫得更起劲儿了。
“卢伯特来了!”杰拉德的喊声盖过了屋里噪杂的人声和鸟鸣声。他让这喧闹声吵得烦极了。
“这群鸟儿,简直不让人说话!”雇工的老婆叫道,她厌恶地说,“我得把笼子都盖上。”
说完她就东一下西一下,用抹布、围裙、一毛一巾和桌布把鸟笼子都蒙上。
“好了,你们别吵了,让别人说说话儿。”可她自己的声音仍然那么大。
大伙儿看着她很快就把笼子都盖上了,盖上布的鸟笼子很象葬礼中的样子。可鸟儿们挑战般的叫一声仍旧从盖布下钻出来。
“好了,它们不会再叫了。”塞尔蒙太太让大家放心。“它们就要睡了。”
“是啊。”赫麦妮礼貌地说。
“会的,”杰拉德说。“它们会自动睡过去的,一盖上布,笼子里就跟夜晚一样了。”
“它们会那么容易上当吗?”厄秀拉说。
“会的,”杰拉德回答道,“你不知道法布尔①的故事吗?他小时候把一只母鸡的头藏在鸡翅膀下,那母鸡竟呼一呼睡了,这很有道理。”
“从此他就成为一位博物学家②了?”伯金问。
“可能吧。”杰拉德说——
①让-亨利-法布尔(!”823-!”9!”5),法国昆虫学家与著作家。
②指直接观察动植物的科学家。
这时厄秀拉正从盖布下窥视鸟笼子里面的鸟儿。一群金丝雀立在角落里,相互依偎着准备睡了。
“真可笑!”她叫道,“它们真以为是晚上了!真荒谬!真的,对这种轻易就上当的东西人们怎么会尊敬呢?”
“对呀,”赫麦妮优哉游哉地说着也走过来观看。她一只手搭在厄秀拉胳膊上嘻笑道:“是呀,这鸟儿多逗人,象个傻老公一样。”
她的手拉着厄秀拉的胳膊离开鸟笼子,缓慢地问:
“你怎么来了?我们还碰到戈珍了。”
“我来水塘看看,”厄秀拉说,“结果发现伯金在这儿。”
“是吗?这儿真象是布朗一温一家的地盘儿了,是吗?”
“我巴不得是呢,”厄秀拉说,“我看到你们在湖上划船,就来这儿躲清闲。”
“是吗?这么说是我们把你从湖边赶到这儿来的。”
赫麦妮的眼皮不可思议地朝上翻着,那样子很有趣但不自然。她脸上总有那么一种神奇的表情,既不自然又对别人视而不见。
“我刚要走,”厄秀拉说,“伯金先生却要我看看这儿的房子。在这儿住懊多美呀,真没说的。”
“是啊,”赫麦妮心不在焉地说,说完就转过身不再理会厄秀拉了。
“你感觉如何,卢伯特?”她充满感情地问伯金道。
“很好,”他回答。
“你感到很舒服吗?”赫麦妮脸上露出不可思议、一陰一险的神色,她似乎很有点沉醉的样子,胸部都一抽一动了一下。
“很舒服,”他回答。
他们好久没说话,赫麦妮低着眼皮,看了他半天。
“你是说你在这儿会很幸福吗?”她终于开口问。
“我相信会的。”
“我一定会尽力为他做事的,”雇工的老婆说,“我保证我家先生也会这样做。他在这儿会住得很舒服的。”
赫麦妮转过身缓缓地打量她。
“太谢谢了,”她说完又不再理她了。她回转身扬起头,只冲他一人问道:
“你丈量过这间房吗?”
“没有,”他说,“我刚才在修船。”
“咱们现在量量好吗?”她不动声色,慢声细语地说。
“您有卷尺吗,塞尔蒙太太?”
“有,我会找到的。”那女人应声去篮子里找。“我就这么一卷,能用吗?”
尽避卷尺是递给伯金的,可赫麦妮却接了过来。
“很感谢你,”她说,“这尺子很好用。谢谢你。”说完她转向伯金,快活地比划着对他说:“我们现在就量,好吗,卢伯特?”
“那别人干什么?大家会感到厌倦的。”他很勉强地说。
“你们介意吗?”赫麦妮转身不经意地问厄秀拉和杰拉德。
“一点都不介意。”他们回答。
“那先量哪一间呢?”赫麦妮再次转向伯金快活地问,她要同他一起做点事了。
“一间一间量下去吧。”他说。
“你们量着,我去准备茶点好吗?”雇工的老婆说,她也很高兴,因为她也有事做了。
“是吗?”赫麦妮举止出奇得亲一昵,似乎能淹没这女人。她把那女人拉到自己身边,把别人都撇开,说:“我太高兴了。
我们在哪儿吃茶点呢?”
“您喜欢在哪儿?在这儿还是在外面的草坪上?”
“在哪吃茶?”赫麦妮问大家。
“在水塘边吧。塞尔蒙太太,如果您准备好了茶点,我们这就带上去好了。”伯金说。
“那好吧。”这女人感到很满意。
这几个人走下小径来到第一间屋。房间里空荡荡的,但很干净,洒满了一陽一光。一扇窗户向枝繁叶茂的花园儿敞开着。
“这是餐厅,”赫麦妮说,“咱们这么量,卢伯特,你到那边去——”
“我不是可以替你做吗?”杰拉德说着上前来握住卷尺的一端。
“不必了,谢谢。”赫麦妮叫了起来。她就这样穿着漂亮的绿色印花薄软绸衣服蹲下一身去。跟伯金在一起做事对她来说是一大快乐,他对她唯命是从。厄秀拉和杰拉德在一旁看着他们。赫麦妮的一大特色就是一时间与一个人亲密相处而置别人不顾,把别人晒在一旁。因此她总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量完了房子就在餐厅里商量起来。赫麦妮决定了用什么来铺地面。要是她的建议受到挫折她就会大为光火。伯金在这种时刻总是让她独断专行。
然后他们穿过正厅,来到另一间较小的前屋。
“这间是书房,”赫麦妮说,“卢伯特,我有一块地毯,你拿上吧。你要吗?要吧。我想送给你。”
“什么样的?”他很不礼貌地问。
“你没见过的。底色是玫瑰红,夹杂着些儿蓝色、金属色、浅蓝和柔和的深蓝色。我觉得你会喜欢它的。你会喜欢它吗?”
“听起来挺不错的,”他说,“哪儿的?东方的吗?绒的吗?”
“是的。是波斯地毯呢!是骆驼一毛一做的,很光滑。我以为它的名字叫波戈摩斯地毯,长十二英尺,宽七英尺,你看可以用吗?”
“可以的,”他说,“可是您为什么要送我这么昂贵的地毯呢?我自己那块旧牛津土耳其地毯挺不错的,有它就够了。”
“可是我送给你不好吗?请允许我这样。”
“它值多少钱?”
她看看他说:
“我记不得了。挺便宜的。”
他看看她,沉下脸说:
“我不想要,赫麦妮。”他说。
“让我把地毯送给你铺在这所房子里吧,”她说着走上前来求援般地把手轻轻地搭在他胳膊上。“你若不要,我会失望的。”
“你知道我不愿意你送我东西。”他无可奈何地重复道。
“我不想给你什么东西,”她调侃地说,“可这块地毯你要不要?”
“好吧。”他说,他败了,她胜了。
他们来到楼上。楼上同楼下一样也有两间卧室,其中一间已稍加装饰,很明显,伯金就睡在这屋里。赫麦妮认真地在屋里巡视一番,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似乎要从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里汲取出伯金的身影。她摸一摸一床一,检查一下一床一上的铺盖。
“你真感到舒适吗?”她捏一捏枕头问。
“很舒服。”他冷漠地回答。
“暖和吗?下面没铺褥子,你需要有条褥子,你不应该盖太多的衣服。”
“我有一条,”他说,“撤下来了。”
他们丈量着房子,时时停下来思忖。厄秀拉站在窗边,看到雇工的老婆端着茶点走上水坝到水池边去了。她对赫麦妮的那番空谈大论表示厌恶,她想喝茶了,做什么都行,就是看不下这大惊小敝的场面。
最后,大家都来到绿草茵茵的堤岸上进野餐。赫麦妮在为大家倒茶,她现在理都不理厄秀拉。厄秀拉刚才心情不太好,现在恢复过来了,她对杰拉德说:
“那天我可是恨透你了,克里奇先生。”
“为什么?”杰拉德躲躲闪闪地问。
“因为你对你的马太坏了。哦,我真恨透你了!”
“他干什么坏事了?”赫麦妮拖着长声问。
“那天在铁道口上,一连串可怕的列车驶过时,他却让他那可一爱一的阿拉伯马跟他一起站在铁道边上。那可怜的马很敏一感,简直吓坏了。你可以想象出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场景。”
“你为什么要这样,杰拉德?”赫麦妮不动声色地问。
“这马必须学会站立不可,对我来说,一有机车轰响就躲的马有什么用?”
“可你干吗要折磨它,没必要这样,”厄秀拉说,“为什么让它在铁道口站那么久?你本来可以骑回到大路上去,避免那场虚惊。你用马刺把它的肚子都扎出一血来了。太可怕了!”
杰拉德态度生硬地说:
“我必须使用它,要让它变得让人放心,它就得学会适应噪音。”
“为什么?”厄秀拉颇为激动地叫道。“它是一个活生生的生物,你为什么要选择它去承受这承受那?你要对你的生命负责,它同你一样也是自己生命的主人。”
“我不同意这种说法,”杰拉德说,“这马是为我所用的,并不是因为我买下它了,而是因为它天生如此。对一个人来说,随一心一所一欲地使用他的马比跪在马前求它实现它的天一性一更合乎情理。”
厄秀拉刚要开口说话,赫麦妮就抬起头来思忖着说:
我确实认为,我真地认为我们必须有勇气使用低级生命来为我们服务。我确实觉得,如果我们把任何一种活生生的动物当作自己对待的话那就错了。我确实感到把我们自己的感情投射一到任何牲灵上都是虚伪的,这说明我们缺少辨别力,缺乏批评能力。”
“很对,”伯金尖刻地说。“把人的感情移情于动物、赋于动物以人的意识,没比这更令人厌恶的了。”
“对,”赫麦妮有气无力地说,“我们必须真正选好一个位置,要么我们使用动物,要么动物使用我们。”
“是这么回事,”杰拉德说,“一匹马同人一样,严格讲,尽避它没有头脑,却有意志。如果你的意志不去支使它,它就要支使你。对此我毫无办法,我无法不支使它。”
“如果我们知道怎样使用我们的意志,”赫麦妮说,“我们就可以做任何事情。意志可以拯救一切,让一切都走上正轨,只要恰当,明智地使用我们的意志,我相信这些都能办得到。”
“你说恰当地使用意志是什么意思?”伯金问。
“一位了不起的大夫教过我,”她对厄秀拉和杰拉德说,“他对我说,要纠正一个人的坏一习一惯,你就得在不想做什么的时候强迫自己去做什么。这样,你的坏一习一惯就没了。”
“你这怎么讲?”杰拉德问。
“比方说你一爱一吃手指头。当你不想吃手指头时,你应该强迫自己去吃,然后你就会发现吃手指头的一习一惯改了。”
“是这样吗?”杰拉德问。
“是的。在很多事情上我都实践过,效果很好。我原本是个好奇心很强又很神经质的女孩子,就是因为我学会使用我的意志,仅仅使用我的意志,我才没出错儿。”
厄秀拉一直看着赫麦妮,听她用一种缓慢、毫无激一情但又紧张得出奇的声调说话,她不由得感到一阵难言的激动。赫麦妮身上有一股奇特、黑暗、一抽一搐着的力量,既迷人又令人厌恶。
“这样使用意志是致命的,”伯金严厉地叫道,“令人恶心,这种意志很低下。”
赫麦妮盯了他好长时间,她目光一陰一郁、凝重,面庞柔和、苍白、瘦削、下巴尖尖的,脸上泛着一层光芒。
“我敢说它并不低下,”她终于开口说。似乎在她的感觉与经验、言行与思想之间总有一种奇怪的距离和分歧。她似乎在远离混乱的情绪与反应的漩涡处找到了自己的思路,她的意志从未失灵过,对此伯金极为反感。她的声音总是毫无激一情,但很紧张,显得她很有信心。但是她又不时地感到眩晕,打冷战,这种晕船般的感觉总要战胜她的理智。尽避如此,她头脑仍然保持着清醒,意志丝毫不衰。这几乎让伯金发疯。但他从不敢击溃她的意志,不敢让她潜意识的漩涡放松,不敢看到她发疯。可他又总要攻击她。
“当然了,”伯金对杰拉德说,“马并没有完整的意志,它跟人不一样。一匹马并不只有一个意志,严格说它有两重意志。一种意志让它屈从于人的力量,另一种意志让它要求自一由,变得野蛮。这两种意志有时紧密相联——当你骑马跑的时候,它挣脱缰绳,这时你就明白这一点了。”
“当我骑马时我感觉到它要挣脱缰绳,”杰拉德说,“可我并没有因此而知道它有两个意志。我只知道它害怕了。”
赫麦妮不听他的话了。当这些话题出现时,她压根儿不去听。
“为什么一匹马愿意屈从于人的力量呢?”厄秀拉问,“对我来说这真是不可思议。我不相信它会这样。”
“可这是事实。这是最高级的一爱一的冲动:屈服于更高级的生命。”伯金说。
“你这种一爱一的理论是多么出奇啊。”厄秀拉调笑说。
“女人就如同马:两种意志在她身上起作用。一种意志驱使她彻底地去屈从,另一种意志让她挣脱羁绊,将骑马人投入地狱。”
“我就是一匹脱缰的马。”厄秀拉大笑着说。
“要驯服马是件危险的事,更何况驯服女人呢?”伯金说,“征服的本能会遇到强硬的对手的。”
“这也是件好事。”厄秀拉说。
“很好,”杰拉德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说,“很有意思。”
赫麦妮对此无法忍受了,站起身悠哉悠哉地说:
“这晚景儿太美了!我觉得美好的东西溶满了我的感觉,令我不能自己。”
厄秀拉见她对自己说话,就也站起身来,同她一起走入沉沉的夜色中。伯金在她眼里变成了一个可恶的自高自大的魔王。她同赫麦妮沿着岸边走着,一边采撷着优雅的郁金香一边聊着,谈论美好、舒心的事儿。
“你喜欢一件带黄点点的布衣服吗?”厄秀拉问赫麦妮。
“喜欢,”赫麦妮说着停下来观赏花儿,借此来理清自己的思绪并从中找到慰藉。“那不是很漂亮吗?我会喜欢的。”
说话间她冲厄秀拉笑笑,显得挺真切。
但杰拉德仍然同伯金在一起,他想要刨根问底,问清楚他所说的马的双重意志到底是什么意思。杰拉德显得很激动。
赫麦妮仍旧同厄秀拉在一起,两个人被一种突发的深情连在一起,变得亲密无间。
“我真不想被迫卷入这种对于生活的批评和分析中去。我其实是真想全面地看待事物,看到它们的美,它们的整体和它们天然的神圣一性一。你是否感到,你是否感到你无法忍受知识的折磨?”赫麦妮说着在厄秀拉面前停下,双拳紧一握着。
“是的,”厄秀拉说,“我实在对说东道西厌恶透了。”
“你这样真让我高兴。有时,”赫麦妮再次停住脚步对厄秀拉说,“有时我想,如果我还不软弱,还能抵制,我为什么要屈服呢?我感到我才不会屈服呢。那似乎会毁灭一切,一切的美,还有,还有真正的神圣一性一都被毁灭了,可是,没有美,没有神圣,我就无法活。”
“没有它们的生活简直就不是生活,”厄秀拉叫道。“不,让人的头脑去实现一切简直是一种亵渎。真的,有些事是要留给上帝去做的,现在是这样,将来也还是这样。”
“是的,”赫麦妮象一位消除了疑虑的孩子似地说道,“应该是这样,难道不是吗?那么,卢伯特——”她思忖着仰头望天道,“他就知道把什么都捣毁。他就象个孩子,要把什么都拆毁以便看看那些东西的构造。我无法认为这种做法是对的,象你说的那样,这是一种亵渎。
“就象撕一开花一瓣要看个究竟一样。”厄秀拉说。
“是的,这样一来就把什么都毁了,不是吗?就没有开花的可能一性一了。”
“当然不会有,”厄秀拉说,“这纯粹是毁灭。”
“就是,就是这么回事!”
赫麦妮久久地盯着厄秀拉,似乎要从她这儿得到肯定的答复。然后两个女人沉默了。每当她们意见相符时,她们就开始互不信任起来。厄秀拉感到自己情不自禁地躲避着赫麦妮,只有这样她才会抑制自己的反感情绪。
她们俩又回到两个男人身边,似乎刚刚象同谋一样达成了什么协议。伯金抬头看了看她们,厄秀拉真恨他这种冷漠的凝眸。但他没说什么。
“咱们走吧,”赫麦妮说,“卢伯特,你去肖特兰兹吃晚饭吗?来吧,跟我们一起来吧,好吗?”
“可我没穿礼服,”伯金说,“你知道,杰拉德是讲礼节的人。”
“我并不墨守成规,”杰拉德说,“不过,你如果不喜欢随随便便的吵闹,在大家平心静气地用餐时最好不要这样。”
“好吧。”伯金说。
“可是我们等你打扮好再走不行吗?”赫麦妮坚持说。
“行啊。”
他进屋去了。厄秀拉说她要告别了。
“不过,”她转身对杰拉德说,“我必须说,尽避人是兽类的主子,但他没有权力侵犯低级动物的感情。我仍然认为,如果那次你骑马躲开隆隆驶过的火车就好了,那说明你更明智,更想得周到。”
“我明白了,”杰拉德笑道,但他有点感到不快。“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他们都认为我是个一爱一管闲事的女人。”厄秀拉边走边想。
但是她有与他们斗争的武器。
她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她今天被赫麦妮感动了,她同她有了真正的一交一往,从而这两个女人之间建立起了某种同盟。可她又无法容忍赫麦妮。“她还是挺不错的人嘛,”她自言自语道,以此打消了那种想法。“她真心要得到正确的东西。”厄秀拉想同赫麦妮一条心,摈弃伯金。她现在很敌视他。这感觉既令她苦恼又保全了她。
有时,她会激烈地一抽一搐起来,这一抽一搐发自她的潜意识。她知道这是因为她向伯金提出了挑战,而伯金有意无意地应战了。这是一场殊死的斗争,或许斗争的结果是获得新生。但谁也说不清他们之间的分歧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