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散文
在撒玛利亚,许多人都表示对他是信的。他并没有见过他们。撒玛利亚成了暴发户[背信弃义],自私自利,[引以自豪],对新教戒律法规遵守之严超过犹太对古代律法的遵从。在那里,普遍的富有不允许出现那种见解高明的争论。在那里,花言巧语的诡辩把他们,照例是奴隶和士兵,欺瞒哄骗,随后又将为数众多的先知斩尽杀绝。
这是不祥之言,也就是泉水边那个女人说的那个话:“你是先知,你知道我以往做过什么事。”
男女人等过去本来都相信先知。现在人们只相信政治家。
距这异邦城市不过两步之遥,他若是被当作先知,事实上于它也不会有什么危害,可是他在这里出现竟显得如此古怪异常,他究竟要干什么?
耶稣对撒玛利亚无话可说,不可能说什么。
加利利地方空气清新宜人,居民怀着欣喜好奇之情接待他,他们曾亲眼见到他为神圣的愤怒所震动,用鞭子打了圣殿中兑换银钱的商人和卖牛羊鸽子的人。这真是面无血色愤懑生怒的青春的奇迹,他们对此都深信不疑。
他感到他的手让许多戴着指环的手拉着,还有一位大臣用口唇吻了他的手。那位大臣倒身跪在尘埃之上,他的脑袋虽说已经半秃,但是甚为可爱。
车辆[在城里]狭窄街道上往来如梭;对这个城镇来说,人马如此繁忙动荡显得相当过分;这天夜晚,想必一切都是令人满意的。
耶稣缩回他的手:他这一动作有着孩子和女性那样一种自尊自重:“你们啊,你们没有看见神迹奇事,你们总是不信。”
耶稣这时还不曾做出奇迹。他在一次婚礼上,在一间挂红缀绿的餐厅里,曾经声音略略提高,同圣母讲过话。可是,关于迦拿的酒,不论是在迦百农,在市场上,还是在河岸码头上,都没有人谈起过。也许镇上有钱的人谈过这件事。
于是耶稣说:“回去吧,你的儿子活了。”大臣立身起来,走了,好像身上带着什么分量也不重的药品走了,耶稣继续在少有行人的街道上穿行走去。[开黄花的]旋花植物,还有琉璃苣,在铺路石缝隙间放出新奇的光彩。最后,他望着远处散满尘土的草原,草原上有金黄的花蕾,有小雏菊,正在向白昼祈求恩宠。
毕士大,近旁列有五条回廊的水池,本是烦恼的一个集中地点。它仿佛是一个阴森不吉的洗衣池,常有雨水灌注,乌黑肮脏,阴惨惨的;乞丐成群,在内侧石阶上焦躁不安地走动,——地狱的雷火,暴风雨的先兆,把大石阶照得一片惨白,在乞丐瞎了的蓝眼睛上,在缠裹他们残肢断臂的蓝白破布上,电光在那上面闪耀嬉戏。啊,这就是军队的洗澡房,老百姓的洗身池。池水永远是乌黑的,残废人做梦也不愿到水中去浸洗。
耶稣就在这里为那些污秽可憎的残废人第一次采取了重大行动。有一天,那是在二月,三月,或者是在四月,下午两点时分,太阳射出一道大镰刀形的光芒,铺展在这沉陷的水面上。我因为在这些残废人身后远处,我能亲眼看到这特有的光芒从树上的芽苞、晶石、蠕虫唤起的一切,在这反光照耀下,那反光犹如一位白衣天使侧身而卧,我看见一片淡淡的白影在那里不停地摇曳晃动。
所有的罪恶,魔鬼的纤弱又固执的后代,竟使这些人变得比恶鬼还要可怕,这是就敏感的心灵而言,他们也愿意跃入水中洗一洗。残废人跳下水去,这不是开玩笑;是一心要去的。
据说,先下水的人走出来百病尽除。但是,不,不是。罪恶又把他们抛回到石阶上,强使他们另寻去处:因为他们的“魔鬼”在不能确保有施舍的地方是不会留下的。
正午时分一过,耶稣立即下水。没有人会那么傻也跟着他下去。阳光照进水池,泛出像葡萄园最后枯落的叶片那样的焦黄色。神的圣者倚着石柱在那里站身:举目注视那些“罪恶”之子;魔鬼伸出他的舌头化作他们的舌头;对着人世哈哈大笑,或矢口否认。
那个“疯瘫人”原是侧身躺在地上的,这时突然站立起来,他们,被罚下地狱的“罪人”,他们眼看着他迈出非同寻常的坚定脚步,穿过回廊,走进城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