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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4

发布时间:2021-07-02 14:0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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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舅父倒大大地被惊动了。他望了这个房间一眼,觉得这儿带着那样微弱的灯光实在森可怕。他又望了那个垂死的人一眼,他正由两个女儿扶着,正在吞一汤匙黑流汁的东西。他的心破碎了,他大哭起来控诉他的妹妹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他。而他呢,格兰的背叛已使他足够不幸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容易伤感的人,实在不应当请他来吃晚饭后跟着又使他发愁。总之,他宁愿把他血管的血全部贡献出来,也拿不出五万法郎。

当若塞朗太太疲力尽不再和他纠缠的时候,女佣人来报告说,茹伊拉医生和摩居神甫来了。他们是在楼梯口碰见的,所以一同进来。医生认为若塞朗先生的身体比以前更坏得多了,尤其是他在那幕悲剧中充当那样的角,因而受到打击以后。神甫把若塞朗太太打发到客厅中去,据他说,有一件事情要和病人商量。她已经嗅到他是代表什么人来说话了,于是她神气地回答,她是家庭中的人,她一切都可以听。就连医生也不是个多余的人,因为医生也是一个可以听人忏悔的人呀。

“太太,”神甫用一种稍稍有点难为情的温和态度说,“你看得出来,我的这种行动,实在是出于热烈地希望你们两家言归于好。”

他说到上帝的饶恕。设法停止一种令人难堪的景况,使善良的人安心,他是会感到一种快乐的,他找出许多理由来支持他的这种意见。他把贝尔特叫做不幸的孩子,这使得她重新哭起来了。不过,他说这一切,都带一种长辈般的态度,遣词用字都异常考究,连荷尔丹丝都用不着回避。但是,终于不得不说到五万法郎的问题来了:当他提出嫁妆费的正式条件时,仿佛除此以外,这两夫妇并没有别的问题,只消互相抱吻一下就可以完事似的。

“神甫先生,请你允许我打断你的话,”若塞朗太太说,“你的努力很使我感动,但是我们绝对不会,请你注意,我们绝对不会出卖我们女儿的荣誉……他们和解不和解竟要由这孩子来负责!啊!一切我都知道,他们是曾经互相厮杀过的,现在他们倒打成一片了,他们从早到晚就是在那里吞吃我们……不,神甫先生,一切讨价还价都是一种耻辱……”

“但是我觉得,太太……”神甫试着说。

她用她的嗓音来掩盖了他的声音,继续傲然地说:

“得了吧,我的哥哥就在这里,你可以问他……刚才他还对我说了一遍,他说,‘艾洛诺尔,我给你带来五万法郎,你把这件不愉快的误会解决了吧。’好,神甫先生,你问他,我是怎样回答他的……纳尔西斯,起来,把真相说出来。”

舅父在房间角落里一张椅子上重新睡着了,他动了一下,说出了一些不连贯的字句。随后因为他妹妹一再强求,于是他把手放在口上,结结巴巴地说:

“当义务说话的时候,我们就应当跟着它前进……家庭第一!”

“你听见了吧!”若塞朗太太带一种胜利的神气叫道,“不要讲钱,那太卑劣了……请你向那班人再说一遍,我们这班人,我们就是要死也不会逃避付款的。嫁妆费就在这里,我们可以给他。但是如果人家要把这笔钱说成是为赎我女儿的罪,那就太脏了……希望奥古斯特先把贝尔特接回去,我们以后再说。”

她提高了声音,医生观察了一下病人后,不得不叫她停止说话。

“低声一点,太太!”他说,“你的丈夫有病。”

摩居神甫越来越不自在了,他只得靠近床,找一些好话来说。他身了,再不提这件事,用他那可的微笑来掩藏那因失败而引起的心不安,只是在他的唇际依然有一条表示恶心和苦痛的纹路。接着医生也要走了,他对若塞朗太太毫不掩饰地说,病人是没救了,需要好好地细心防范。因为只要叫他稍稍受到一点刺激,那就会要他的命。她吃了一惊,到饭厅里去了。这时,两个女儿和舅父也跟着去了。若塞朗先生好象想睡,他们得让他休息。

“贝尔特,”她说,‘你刚才真要了你父亲的命,医生对我说了。”

三个人在桌子周围发愁,这时,巴什拉也在流泪了,他替自己制造了一种饮料。

当人们把若塞朗家的答覆告诉了奥古斯特的时候,他对他的女人大大地生气了。他发誓说,她如果有一天回来求饶,他一定用靴子把她踢出去。实际上她并没有来求饶,因此他感到一种空虚。他被人遗弃的新的苦恼,和有家室之累的苦恼一样严重,他简直象迷失了方向的人一样。他为了刺伤贝尔特而留下来的拉舍尔,随时揩他的油,现在甚至于同他吵架了,她俨然不顾廉耻得象一个老婆一样。结果他惋惜起两人在一起生活时那些好处来了:他们同在一起愁闷地度过的夜晚,在温暖的被褥中以很高代价取得来的和解,他都留恋起来了。他尤其不能忍耐的是德奥菲尔和瓦勒丽,他们简直就在楼下生活了,他们在绸缎店中居然占据了重要的位置。他甚至于怀疑他们有时还毫不检点地在挪用他的货款。瓦勒丽并不象贝尔特,她很喜欢高踞在那个管出纳的人坐的小凳子上。只是他觉得他已经看出来:她是当着她那蠢才丈夫的面,在那里勾引男子,因为丈夫长期伤风,眼睛被不断流出来的眼泪所遮没。那么,她和贝尔特是一邱之貉了。而贝尔特,至少还从来没有穿过柜台望到街对面去过。最后,还有最大一件使他十分焦愁的事,那就是女福商店天天在繁荣,这对他的交易额日渐减少的商号,简直是一种威胁。当然,他并不惋惜那个下流的奥克达夫,不过他是个公正的人,他承认他确有一种非凡的才能。如果大家好好地协作,一切是多么地好呀!这一类使他伤感的懊悔,常常占据了他。他有时寂寞得象生了病一样,觉得他的全部生命都崩溃了。他几乎想上楼到若塞朗家去,把贝尔特无条件地要求回来。

而且,杜维利埃老不灰心,常常催促他进行和解。这一段丑闻,使他的大楼的道德信用完全破产,真是他一件刺心之痛。他假装相信神甫带来的若塞朗太太的话,如果奥古斯特无条件地把他女人接回来,第二天人家就会把那笔嫁妆费付给他的。后来,因为奥古斯特对这样一种说法大为生气,于是高等法官就想设法去打动他的心。当他要到司法部去的时候,他带着他沿着河岸走,以一种浸润了眼泪的声音,劝告他容忍他人的侮辱,灌输他一种悲哀的、逆来顺受的人生观,在这种人生观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忍受一个女人给自己的痛苦,既然我们离不开她们。

街的人都在替杜维利埃担心,几乎不敢抬头望他,因为他的举止显得很凄惨,脸也苍白,一受刺激,红斑也肿大了,仿佛有一种他没有承认的祸事在打击他。原因是克拉丽斯始终是那样肥胖,现在更胖得不象样了,而且不断地虐待他。自从她有绅士般那种肥头胖耳的样子以后,他就不能忍受她的所谓良好教育和荣誉尊严那一套了。现在,她禁止他在她家属面前和她卿卿我我地称呼。可是她呢,却当着他的面吊着她的钢琴教师的脖子,放纵地和他亲热得使法官只好在背地里痛哭。他两次撞见她同德阿多尔在一起,不免大为生气一番,但结果还是他向她跪下去求饶,甘愿接受和一切人都平分秋的办法。而且,她为了使他永远卑躬屈膝,不断地带着厌恶姿态说到他的红斑。她甚至有这样的意思,把他让给一个厨,就是那个经常做粗工的胖大姐,但这位厨并不喜欢老爷。对杜维利埃说来,生活是一天一天地残酷了,他到他的情妇家里,原来是把它当做小家庭看待的,现在却有如堕入地狱了。叫卖商人这一家子,母亲呀,大傻瓜哥哥呀,两个妹妹呀,乃至于那个残废的姑呀,现在都无耻地偷他的钱,公开地靠他生活了,以至闹到当他睡觉的时候,竟敢掏空他的口袋。另一方面,他的处境也严重化了:他的金钱枯竭了。这件事甚至于影响到他的高等官员的地位,当然,人们不能调换他,只是青年律师们用一种毫无礼貌的态度看他,这就使他审判案件时很难为情。当他因为过于肮脏,过于吵闹,因而被克拉丽斯赶走时,他对自己也感到恶心起来,于是他不得不离开亚萨街回到灼街去,但他太太给他的含恨的冷淡,使他更吃不消。他昏了头了,每次去出庭时,总望着塞纳尔河,很想跳下去。他希望哪一天晚上痛苦到极点时,给他这种勇气。

克洛蒂尔德十分注意到丈夫的这种情感上的波动,她很焦愁,对那个竟不能使一个堕落的男人得到一点快活的情妇,大为生气。她自己这方面,也因为一件不愉快的意外事件而感到烦闷,因为这件事情的后果,打破了大楼的传统道德。克勒蔓丝一天清早上楼来找一条手巾的时候,竟撞见伊波利特同那个小婊子路易丝睡在她的床上。从此以后,只要说一句不对的话,她就在厨房里打他的耳光,这样就常常影响到饭莱也做不好。最坏的是太太对女佣人和男佣人的这种非法的关系,又不肯闭着眼睛置之不理,于是别的大姐们都笑了。这种家丑,所有的供应商人全知道了,因此,她如果还打算用他们的话,就得要他们正式结婚。因为她始终很满意克勒蔓丝,所以老想到这段婚姻。在一对互相使用拳头的情人之间要谈判婚姻,实在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她决计请摩居神甫担负这种责任,神甫那种讲经说道的身分,似乎在这种场合使用最为出。除此以外,近来她的佣人们给了她不少的痛苦。她下乡去住的时候,又发现她那个混帐儿子古司达夫同玉丽在一起。有一刻功夫,她本打算把玉丽打发走,结果她又没有实行,因为她喜欢她做的菜。经过一番明智的考虑以后,她仍然留下她,宁愿让那个坏儿子在家里有一个情妇。一个干净的姑,倒也不怎么叫人讨厌。如果在外面,一个青年人老早就开始来这一套,还不晓得要闹出什么乱子呢!于是,她一声不响地监督着他们。现在,又是这两个佣人的事情叫她放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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