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大堆脏货!谁把她的脏水往下倒呢……太太的长袍都完蛋了。”
他把他刷干净的一件杜维利埃太太的长袍晾在院中,发现上面溅满了酸汤。这时,从上到下的女佣人们,都在窗门出现了。她们互相推诿,闸门打开了,从污泥塘中流一出了一股以下流话组成的一浪一潮。在这种霜冻的天气,墙壁都充满了潮一湿一,只要从深黑的小天井中传来一种毒菌,所有各层楼暗藏的腐朽之物,好象全溶化了,在大楼的一陰一沟中发出它的臭味。
“不是我,”亚岱尔俯着身一子说,“我刚才来。”
丽莎突然抬起头来:
“得,你起来了……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差不多死了!”
“啊,是的,我肚子痛,我告诉你,肚子痛可不是好玩的!”
这一下,倒把所有的争执停止了。贝尔特和瓦勒丽新请的两位大姐,一个是高大的骆驼,一个是矮小的一牝一马①,她们以好奇的目光看了一下亚岱尔的苍白面容。维克多雅和玉丽两人也想看一看她,她们把头仰着,把脖子伸长了看。她们都怀疑这其中定有什么秘密,因为一个人那样弯着身一子叫喊,总是一件不自然的事情。① 法文骆驼和一牝一马,都指凶恶的人、狡猾的人而言的。
“你也许吃多了牡蛎吧!”丽莎说。
其他的人都大笑起来,一连串肮脏的话,又脱口而出了。这时,这个不幸的女人不免有些惊恐,只得结结巴巴地说:
“住嘴吧!你们这些下流话少说一点!我病得已经够了,你们想把我弄死,是么?”
当然不是!她固然愚蠢得象三万六千个罐子一样,肮脏得叫全区的人都恶心,但是,她们彼此还是互相照顾的,她们绝不会增加她的烦恼。于是她们把谈锋转向了她们的主人,她们以一种深感恶心的态度来看昨天的晚会。
“你瞧,难道他们又会重新绞在一起了么?”维克多雅一面吃着她的泡过酒的香果,一面问。
正在洗太太长袍的伊波利特回答道:
“他们比我的皮鞋还要没良心……他们互相在脸上吐唾沫,但他们又互相帮忙擦掉,这样来使人相信他们干净!”
“他们到应当互相和解,”丽莎说,“要不然的话,不久就该轮着我们倒霉了。”
这时,忽然起了一阵恐慌:一扇门开了。可是当女佣人们都钻进厨房去的时候,丽莎却报告说来人是小安吉儿。同一个孩子打交道,那是没有什么危险的,她很懂事。从那黑暗的小天井里,在那冰块发出来的乏味的冷空气中,佣人们的一股怨气又重新发作了,两年来的一大堆脏东西,和盘托出来了。当他们看见他们的主人在这些脏东西中生活,而且还感到快乐(既然他还愿意重新那样做),他们倒庆幸他们自己不是资产阶级。
“喂,你说,你,楼上的那位!”维克多雅突然说,“你是同那位歪嘴巴吃的牡蛎么?”
这一下,一种巨大的快乐,充满了那发臭的天井。伊波利特竟因此撕一破了太太的长袍,但他也满不在乎,这对她还是太好了!大骆驼和小一牝一马也都大笑起来,她们简直笑得发疯,竟弯着腰靠在窗栏的边沿上。但是亚岱尔还是有些害怕,再加以她的虚弱,使得她昏昏欲睡,她于是发起抖来。她在喧嚣声中回答道:
“你们都是些没有心肝的人……当你们要死的时候,我一定到你们面前去跳舞。”
“啊!姑一娘一,”丽莎俯着身一子对玉丽说,“你在一星期之一内一就要离开这样一座大楼,你是多么地幸运……我敢打赌!一个人在这里会不自觉地变成坏人的。但愿你走到一个更好的人家去。”
玉丽为破一条晚上用的比目鱼,弄得她赤一裸一着的胳膊在流血。她走过去靠紧男佣人,耸了一下肩,以一种含有哲理的回答来作总结:
“天知道,姑一娘一,不管这一家或者那一家,所有这样的大楼都是相同的。在今天这个日子,真是到处乌鸦一般黑!全是猪猡般的家伙。